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海妖先生[综英美]》作者：玫 文案 每一次Triton见（饱）义（餐）勇（一）为（顿）的时候，总是会被粗暴地踹开门，伴随着“FBI！”的喊声和枪声饿着肚子被送进审讯室，这让他有点不开心。 分分钟想唤来洪水淹了这里。 不过如果每次审讯他的都是那个毛绒绒像玩具犬一样可爱的小探员的话...... 这事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注意事项 1.苏爽文各类作品都会串场小天使们不要太纠结逻辑问题【趴 2.CP Reid，主攻主攻主攻【重要的话说三遍 3.群556968441，敲门砖晋江马甲和读者ID 内容标签：强强 甜文 悬疑推理 英美剧 主角：Triton（特里同） ┃ 配角：Reid，Hotch，Morgen等 作品简评 每一次Triton“见义勇为”，总会被FBI粗暴地送进审讯室，这让他有点不开心，分分钟想唤来洪水淹了这里。不过如果每次审讯他的都是那个毛绒绒像玩具犬一样可爱的小探员，这事还可以再商量商量……本文设定新颖，将童话传说中的海妖带到案件层出不穷的高危世界。主角因为特殊的食谱而被卷进各种案子里，不是犯罪嫌疑人就是目击证人，百般套路无用武之地，如何既能填饱肚子又能抱得Reid归，路漫漫其修远兮，他将上下而求索。 第1章 　　四月的美国，风里还带着几分寒意，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离开办公室后，Gideon迫不及待地开车往家的方向行驶，周五的今天，他有一场甜蜜而美好的约定，因此半秒钟的耽搁都是让人焦躁不安的存在。 　　尤其是你在已经因为工作而迟到了那么一会的情况下。 　　但在半路上，他还是决定稍微耗费这么一点时间。 　　此时是晚上六点半，天已然黑透，有店家放着欢快的音乐，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裹紧身上的外头匆匆穿过广场上来往的人群，走到了他的目的地前。 　　一家花店。 　　当然了，他可是要和自己许久未见的女友Sarah在家里消磨一个温暖而柔情的夜晚的，怎么能不带上一束芬芳美丽的花朵。 　　只不过哪怕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首席资深侧写师，面对着店里琳琅满目的种种花朵一时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需要点什么先生？”站在一边的店员笑着开口，这位客人如此神态，估计是要去见自己的意中人吧。 　　“呃……”Gideon犹豫道，“一些花……比如玫瑰……” 　　他看到店员取出一支娇艳的红玫瑰时，又摇了摇头。 　　“不，玫瑰先不要了……” 　　“嘿！能快点吗老兄？”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不满地推了推他，而手机也在此刻响了起来。 　　哦，真是一团乱。 　　--------------------------------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上几分钟，街角一阵凉风呼啸而过，Triton神经质地搓了搓双臂，裹紧身上破破烂烂的大衣埋下头专注地啃着手里的汉堡。 　　他坐在巷口的垃圾桶边，屁股下头垫了一张不知道哪一年的报纸，长而卷曲的黑发遮住了小半面容，沾着污渍的大衣露出里面的棉絮，裤子上也破了好几个洞。 　　一个流浪汉。所有人都这么想着，对他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有些白领还会矫情的捂住口鼻像是他身上有什么恶臭病菌一般，哪怕Triton每天都有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清理干净。 　　一双鞋从他面前走过又停下，这让他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瞥了一眼——棕色牛皮系带鞋，商场打折货，看磨损应该穿了有几年了。 　　“Arthur街181号是往这边吗？”鞋子的主人问他。 　　Triton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又兴致缺缺地垂下眼睛往身边一指，“那边。” 　　连环杀手还敢在FBI探员家附近溜达，真是不怕死。 　　只可惜这个人最后一次杀人应当是一个月以前，沾染在他身上原本香甜的死气已然腐臭变质没办法食用了。 　　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Triton继续低头啃着汉堡。 　　他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汉堡了，Gideon探员还有他的女朋友Sarah真是好人。 　　这么啃着啃着，突然间，他嗅到了让他神魂颠倒的美妙气息。 　　只有那么一丝，却逃不过他堪比鲨鱼的感知力。 　　大餐来了。长长的黑发掩去了Triton骤然阴鸷的眼神，他站起身，把剩下的汉堡丢进了垃圾桶。 　　-------------------------------- 　　温馨的居室点起气味柔和的香薰，一张Gideon收藏的古早唱片正在放映机里旋转着，慵懒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着，间杂着美食的诱人香气。 　　Sarah在玻璃杯里倒满美酒，跟着唱片轻轻哼唱着歌曲，借着窗户玻璃打量着自己的衣着容貌。 　　与她有约的人已经迟到了十几分钟，但是她并不着急，慢悠悠地烹调完美食，倒好了红酒后，便优雅地坐在Gideon的沙发上翻阅着书籍。 　　柔软的棕发搭在她的胸口，眉梢眼角带着精致妆容掩饰不住的岁月痕迹，但举手投足间也同样散发着岁月带来的雍雅从容。 　　Gideon还要多久才能到呢？她心里想着那人焦急地向她解释迟到原委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和Gideon之间的暧昧情愫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未曾公开，毕竟要叫他们这样性格的人承认在这个年纪寻到了又一春，着实是有些让人难为情。 　　当指针缓缓走向六点半时，门铃响了。 　　也许Gideon忘带钥匙了？Sarah想着，站起身走向了玄关笑着打开了门—— 　　迎接她的，是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容，以及如闪电般快速而有效的袭击。 　　不知名的药物注射进她的身体，没几秒便起了反应，她依旧保有着清醒的意识，却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把自己从门厅拖进卧室，在床上摆出任人宰割的姿势。 　　她看到男人犹豫了刹那，几秒？还是十几秒吗？因为震惊与恐惧，她已经开始有些分不清时间的概念了。 　　而后，那男人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别担心。”他看着Sarah缩起的瞳孔，伸手将她散乱的碎发别在耳后，低哑的嗓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我会让你很快乐的。” 　　我会死的。Sarah痛苦地想着，她多少知道一些Gideon的工作，自然很清楚男人的危险性，她想要反抗，但是药物已经化解了她所有的可能性。 　　她不知道这个人会如何对待她，满脑子充塞着恐惧，人到了这个时候真的会大脑一片空白，她别的什么都不想，只一遍遍在大脑里无意义地尖叫着，眼角忍不住落下泪来。 　　“嘘——别哭……”男人擦掉她眼角的泪水，语气却是十足的享受，“我们得速战速决。” 　　他抬起刀子，虚划过身下女人曼妙的躯体，向着选好的位置缓缓用力，刀刃处渐渐渗出一抹猩红，看着那抹红色，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不——！！疼痛穿过神经反应到大脑，却又只能躺在那里生受着叫都叫不出时，Sarah的绝望到达了极致，她脑子乱成一片，胡乱地祈祷着哀求着在心里哭号着悲泣—— 　　无论什么都好，救救我！！ 　　…… 　　划开肌理的刀子，蓦地停住了。 　　和骤然断在某个音的爵士乐一起，突兀地停住了。 　　一切都停止了。 　　人的呼吸也好，动听的音乐也好，空气中飞舞的扬尘也好，都凝固在了那个瞬间。 　　是了，在这个瞬间，时间停摆了。 　　轻柔的哼唱声取代了爵士乐，充满了房间。 　　也只有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歌声，在凝固的时间中流淌着。 　　紧闭锁死的卧室门锁发出轻微的声响后被推开，走进来的青年哼唱着柔和的曲调，眼神漂浮而痴迷。 　　如此香甜。Triton感慨道，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吃到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曾经游曳于广阔无垠的海洋之上，当狂风暴雨掀起巨浪淹没船只时以濒死境地中船员浸满绝望恐惧的灵魂为食的海妖居然沦落到要去吞噬嫉妒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说出去可真是让鱼耻笑。 　　也罢，既然选择了上岸就得接受代价。他满足地呼吸着空气中的气息，愈发地感觉饥肠辘辘，于是精神急迫地游离而出，将充溢于此处甜美无比的绝望气息大口吞噬殆尽。 　　香甜而又有些韧度，带着刀锋般的微凉和苦涩回甘，像是一大块味美量足的冰淇淋布朗尼，每一口都让Triton幸福得灵魂都要飘出来，以至于当精神回归之时他还忍不住小小的打了个饱嗝。 　　打嗝和歌唱是无法同时进行的，于是当哼唱声停止的瞬间，时间恢复了流动--爵士乐从断掉的地方又接了上去，男人顺着肌肉的纹理用力，却发现手上的刀已然不见踪影。 　　“你在找这个吗？”声音自他背后响起，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语调轻快愉悦，狠狠一拳让男人头昏脑涨找不着北。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见到那打晕他的青年脸颊上，一抹亮蓝色逐渐隐去。 　　“记得我吗？”Triton摸了摸确认自己因为太兴奋露出来的鳞片一片不剩都收了回去之后，放心地把正脸露给Sarah，“你今天下午来的时候还给我买了个汉堡。” 　　Sarah记得，这个住在Gideon家旁边小巷里的青年有着一把让人过耳不忘的好嗓音，以及极其出众的面容，Gideon说他是一个月前刚刚出现在巷子里的。不过因为药物她现在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尽可能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思。 　　Triton顺利接收到了她的信号，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在吃饱了的情况下，他的脾气一直很好。 　　“我没有在这附近见到过他，所以有点担心，又看到Gideon探员家里的门没有关，才进来看了一眼，希望他不会生气。”三言两语解（bian）释（zao）了自己私闯民宅的理由，他快速地用自己塞在口袋里用来黏贴纸板箱的胶带把地上昏迷的男人绑了个结实。 　　看到男人被绑住，Sarah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真的摆脱了死亡的威胁，一时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了出来。 　　Triton当着她的面开着免提叫了警察和医生，然后打了个电话给真正的房主Gideon报告了一下情况。 　　Gideon严肃地警告了Triton那个杀手的危险，让他务必把人看好，这一点甚至被他放在了关心Sarah的安危之前。 　　“好的好的。”Triton满口答应下Gideon的嘱托，抬手在昏迷的男人头上又来了一下。 　　嗯，这样估计能让他昏迷到明天。 　　“Gideon探员很快就会赶回来，在他回来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脱掉外套搭在Sarah身上，来自于人体的温暖让她放松了精神，一时间有些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 　　“没事的，累了就休息吧。”一边用放在床头柜里的小药箱帮她处理身上的伤口，Triton一边安抚道，因为Sarah的恐惧和绝望被他吞噬殆尽，接下来会陷入大概一周的虚弱期，精力不济极为嗜睡，抵抗力差容易生病，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免于遭受PTSD的困扰——当时的情绪全部被他吃掉了，事后再想起来也很难有任何的代入感。 　　而Gideon赶来的时候急救人员已经到了，正在把Sarah送上救护车，男人——也就是身负上百条人命的连环杀手Frank昏迷着被带上手铐送进了另一台救护车。 　　“Sarah……”他握紧Sarah的手，难以想象若是当真让Frank得手了会是何等场景，他抬眸左右环顾想要向Triton道谢，却发现再也找不到那人的踪迹。 　　往后的每一天，当他路过家门口的小巷子时，总会忍不住张望一眼，然而那个他不知道名字的青年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失去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挖，蠢作者果然是闲不下来星人，所以没有存稿，一个字也没有【眼神死 这是我家小儿子Triton，吃货海妖一枚【并不是 虽然他的出场很落魄但是请相信他其实是霸道总裁那一挂的【原谅蠢作者一生放荡不羁爱总裁梗 一出场就英雄救美的男主这年头可是不多了呢哼唧【傲娇脸 这个坑依旧充满了蠢作者的恶趣味和神脑洞求不嫌弃嘤嘤嘤 最后，当然是不要脸地打滚哭唧唧求收藏求留言求么么哒，现在种下去一个蠢作者，就能收获很多很多的日更哟~~~ 爱你们么么哒030 下集预告：后续 第2章 　　童话中，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又是那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到水面，必须有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一个地联起来才成。 　　而这样子的海中，深沉的月色下，放眼望去只看得见一片昏暗，有游鱼自珊瑚丛中翩然而过，斑斓的鳞片隐隐折射着辉光。 　　忽地，从看不见底的黑暗中浮起了一抹亮色，那是极明亮极绚烂的蓝，像是环绕在巴哈马群岛边的澄澈海水，又像是遥远北极的清冷浮冰，透射着不属于这世间的瑰丽色彩。 　　人身而鱼尾的美丽生物轻轻摆动着那美丽的尾巴，划开了沉寂冰冷的海水，姿态优雅如同在跳一支华美的舞。 　　在人类还信奉着神明存在的遥远年代，那时候还有许多他的同族存在于世界各地，人类为他们编造了种种神异的传说——他出生的地方，人类将他视作海神波塞冬的孩子，沟通大海与陆地的信使。 　　只不过在更多的地方，他们被认为是唤来暴风雨淹没船只，以歌声诱惑水手的可怕海妖。 　　天知道歌唱只是他们的爱好，比起淹没船只，他们更喜欢水手们濒死时绝望恐惧的灵魂——那是海妖们代代相承的至高美味。 　　海之信使Triton，诞生于古老希腊爱琴海泡沫之中的美丽生物，这个人类赋予的名字被他和他的祖先一代代的继承着，虽然同一时期的海上，只能存在着一个Triton。 　　海妖是绝对的独居生物，同族即是生死大敌，资源，伴侣，领地，只要相见，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哪怕是母亲，也不会抚养自己的孩子，她们只会把生下来的蛋远远丢弃，任凭其自生自灭。 　　代代相承的记忆里回荡着海妖的歌唱，伴随着透明的气泡鱼尾轻摆，月光下翻搅出大片梦幻般的璀璨光彩，这世间唯一的Triton悄然浮上了海面，趴伏在一块礁石之上。 　　现在在下雨，初春的雨水异常的冷，不过对于以冰冷深海为家的海妖而言毫无妨碍，海浪很大，和着狂风拍击出汹涌的音符，这种天气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狂欢节。Triton心情很好地哼唱着曲调，眯眼远眺海岸线上的灯火绚烂。 　　那里是人类的城市，他很清楚这一点，人类之于海妖总是有着超乎想象的吸引力，为此他们甚至进化出了与人类更加相似的外貌。 　　在他诞生的数百年来也曾数度悄悄混入人类之中，如同他的许多祖先做过的那样，利用天性中的凶残和狡诈积累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财富。 　　人类都是喜欢财富的，他传承的记忆如此告诉他，他要好好保存积累那些财富，那些除了亮闪闪之外毫无价值的东西，为命中注定的那一次相遇做好准备。 　　为了留下那个注定让他一见钟情的人类。 　　会是什么样子呢，那个人类？在海妖意义上尚且年轻的Triton想象着，不自觉甩动尾巴激起浪潮，黑沉的海水与他白皙近乎透明的光裸背部分割出一道明显的界限，海水下磷光点点，蓝色的鱼尾上光滑而美丽的鳞片恍惚在海上洒下了一小片星光。 　　当真美好得如同一场童话中的幻梦。 　　忽然鳍状的耳朵抖了抖，敏锐地接收到空气中的声波——有船的声音靠近了，于是长长的鱼尾一甩，浮出水面透气的海妖又无声无息藏进了波澜起伏的黑沉海水之中。 　　“噗通——”船上有什么东西被丢了下来，开始还在水面浮着，没多久便缓缓沉入了海底，而船只似是在等待着什么，停留许久才掉头离去。 　　已经第三天了。每天被落水物骚扰的海妖在心里计算着，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家里天天被丢下点垃圾，所以他开始考虑搬离这里。 　　这已经不是那个用风浪就能让人类望而却步的年代了，他也只能努力地与时俱进避开那些会让自己暴露行迹带来麻烦的海域，比如他那已经变成旅游胜地的老家爱琴海。 　　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Triton甩甩尾巴往更深的地方游去。 　　他的身后，几条饥饿的鲨鱼撕咬着沉入水底的东西，染红了大片的海水。 　　长夜将尽，不挑食的好孩子们又饱餐了一顿。 　　而海浪，会在涨潮时将那些“残羹剩饭”，诚实地送上海滩。 　　———————————————————————————————— 　　“当我们幸福地对着他笑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这三百年中减去一年；但当我们看到一个顽皮和恶劣的孩子而不得不伤心地哭出来的时候，那么每一颗眼泪就使我们考验的日子多加一天。”男人的声音温柔而平缓，躺在床上的孩童已然陷入沉眠，圆鼓鼓的小脸露出甜美的微笑，让他的父亲忍不住在他额上留下一个亲吻。 　　“海的女儿？”靠在房门上女人小声笑道，“哦，Hotch，Jack是个男孩子。” 　　“我觉得他还是很喜欢的，Haley。”Hotch小心地站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儿子的房间。 　　“他只是喜欢爸爸陪着他。”Haley抱住Hotch柔声道。 　　“我很抱歉——”Hotch刚刚说到一半，塞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又一次。 　　“去吧，你的工作。”Haley放开Hotch推了推他，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露出了个微笑，“我会照顾好Jack的。” 　　与此同时，BAU小组的其他成员，也同时接到了集合的电话。 　　所有人直接在飞机上集合，连夜飞往迈阿密。 　　“迈阿密警方最近的三天每天都能在海岸边找到人类的残骸。”JJ一边分发资料一边说道，“经过DNA鉴定这些残骸分别属于三个人。” 　　她说着电脑上显示出了三个人的资料。 　　“Owen·Nora，三月十二号失踪，三月十三号残骸被找到；Ken·Vincent，三月十三号失踪，三月十四号被找到，以及Robert·Brown，三月十四号失踪，三月十五号被找到。” 　　“一天一个，冷却期可真短。”Morgan说道。 　　“只有残骸很难判断具体的死因，迈阿密警方怎么知道这不是意外溺水事故？”Gideon问道，“现在可是春假时期，每年这时候都有几个莽撞的孩子游得太远成了鲨鱼的口粮。” 　　“事实上一般情况下鲨鱼并不会袭击人类，大部分的鲨鱼袭击事件都是因为鲨鱼将人类误认为海豹或者某种大型鱼类导致的，尤其是身上有伤的人，要知道鲨鱼的嗅觉系统极其敏锐，它们甚至能够分辨出海水中百万分之一的血肉气息并且进行追踪……”Reid的滔滔不绝开了个头就被Morgan打断。 　　“根据法医鉴定受害人都是还活着就被丢进了海里的。”Morgan说道，“施虐倾向？” 　　“或者说水葬？”Hotch说道。 　　“不不，水葬绝不会选择鲨鱼出没的海域。”Gideon摇头道，“他是在毁尸灭迹。” 　　即便是对于BAU而言，这也是个棘手的案件，没有案发现场，没有完整的尸体，没有作案特征，他们手头的资料寥寥无几，这使得能做出的判断非常有限。 　　“ok各位，我查了一下我们的三个受害人的资料。”Garcia欢快的声音打破了凝滞，“首先，是这位Owen·Nora，二十岁，南加州大学，优等生，篮球队队长，和朋友一起来迈阿密过春假。” 　　“然后……Ken·Vincent，二十一岁，纽约大学荣誉生，年年拿奖学金，哦，好学生。” 　　“最后是我们的Robert·Brown，二十岁，康奈尔大学，一样的，奖学金，优等生，good boy。” 　　Morgan说道：“所以我们的被害人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咯？” 　　“高难度目标。”Reid说道，“而且他们都是深色头发和眼睛，五官立体，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帅气形象。” 　　“就像是童话里的王子那种。”JJ耸耸肩膀，“现在我们有受害者的共同点了” 　　“他们都被发现在同一个沙滩对吗？”Reid看着资料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能根据洋流走向计算出他们被抛下的地点范围。” 　　“我们一下飞机就要给出基础侧写，JJ，你和我一起去警局。”Hotch开始分配任务，“Morgan和Gideon一起去发现尸骸的沙滩，Reid你负责计算案发地点，不出意外的话早上又会有尸体被发现在沙滩上，时间紧迫，大家在飞机上养足精神。” 　　—————————————————————————————— 　　Triton喜欢在清晨的时候远远眺望海滩的方向，清晨的阳光很好，他找了一块大一些的礁石，这让他能够坐在上面，鱼尾上的鳞片舒展开接受阳光的照耀，卷曲的黑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灰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远处沙滩上的骚动。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那片沙滩上的游客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神情严肃来回巡梭的警察，他能够感受到空气中的压迫感，大概是岸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人类总是这么热衷于无意义的自相残杀。数度混迹于人类之间的海妖习以为常地打了个呵欠，舒展身体让阳光充分温暖自己，虽然并不在意深海的寒冷，但是他还是更加喜欢温暖一些的地方。 　　尾鳍浸没在暖洋洋的海水里随意拍打着，他随性地唱了支小调，这块鲜少有船只经过的海域很是得他的心意，若非每晚的抛物实在太过烦人，他大概也不会想要搬离此处。 　　要不然再观望一下？懒惰的暂时不想寻找新住处的海妖思量着，一翻身钻进了海水之中，虽然一百岁以后他就可以长时间脱离海水了，但是生物的本能依旧让他觉得泡在海水里才是最舒服的。 　　尤其是在这阴风瑟瑟天气艰难回暖的三月。 　　天气再暖和一点的时候就去岸上住两天吧，捕鱼季节的大海吵吵闹闹，可不是什么宜居的好地方。 　　Triton懒洋洋地定下了计划，摆动尾巴游向离海岸更近一些的地方——沙滩上人类们叽叽喳喳的各色八卦，向来是海妖早餐后固定的消遣。 作者有话要说：　　如同标题说的那样，这是倒叙哈哈哈哈，开头四月现在三月，本来以为我能写到上一章的后续的，现在看来……大概还要个两章的样子【捂脸 果然我的下集预告通常是下下集甚至下下下集预告QAQ 小天使们不要因此而嫌弃我啊嘤嘤嘤QAQ 这一章交代了一下海妖的基础设定，包括名字来历之类的balabala 我就是喜欢一见钟情梗唉嘿嘿【弹跳 你看海妖就是个霸道总裁吧唉嘿嘿 可惜他一见钟情的辣个一点都不喜欢财富hhhh【我喜欢给我啊摔 小博士露了个面w 案件真的好难写啊分分钟觉得自己快要狗带了【趴 不行，我还能抢救一下QAQ 这个案件不会有具体侦破过程的，就是个让他们见面的小案件【笑 还有就是英文名的问题，采取英文是因为翻译实在太多了，比如JJ无论用哪个都觉得很奇怪，Gideon我看到过吉迪恩也看到过基甸，所以最后还是统一用了英文觉得舒服一点，不过地名还是尽量用中文，毕竟那个有统一翻译【笑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 Morgan——摩根 Reid——瑞德 Garcia——加西亚 Gideon——吉迪恩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 Haley——海莉 Jack——杰克 Owen·Nora——欧文.诺拉 Ken·Vincent——肯.文森特 Robert·Brown——罗伯特.布朗 应该就这些人了吧【望天 第3章 　　“我们要找的人是个青少年，本地人，他在日常生活中并不显眼，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有些笨拙，但是怀着远超常人的愤怒。” 　　“鉴于已知的受害人我们推断他在与之相似的男人身上遭受过很严重的伤害，严重到足以驱使他去杀人，而最近几天有什么事情发生触动了他，关注那些分手，父母过世或者刚刚被假释的人。” 　　“但是嫌疑人不敢直接向目标进行报复或是无法进行报复，便将愤怒宣泄在使他回忆起不好过去的人身上，也就是我们的受害者。” 　　“想要不留嫌疑地制服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是非常困难的，由于我们目前得到的信息有限，只能推断嫌疑人要么极为强壮，要么非常具有亲和力。” 　　“能够将受害者运送到海上，我们的嫌疑人必然有一艘私人的船，它足够大可以装得下受害人，同时也不那么大不至于引起码头人员的注意。” 　　“他极其熟悉这附近的海域和鲨鱼出没的习性位置，这几天的天气非常恶劣但是他依旧按时绑架抛尸，因此他必定在本地住了很久并且非常善于驾驶船只。” 　　“这是迈阿密船只所有人的名单，请各位仔细排查，谢谢。” 　　长长的名单上列着数百个姓名，迈阿密是个海滨城市，虽然不至于像渔业城市那样但是从小就在船上长大的人还是很多的，哪怕经过筛选之后，候选人依旧能够填满整张纸。 　　Reid在海上圈定了一小块区域，也就是他计算出的嫌疑人的抛尸地点。 　　“要跟我一起吗kid？”Morgan扬了扬手上的名单笑着问道，“还是你更愿意留在这里接待受害者家属？” 　　“我跟你一起去。”Reid毫不犹豫站起身套上外套走了出去，他可一点也不擅长应付因为失去至亲而心碎欲裂的受害者家属。 　　———————————————————————————————— 　　Triton的居所开来了好多船只，许多潜水员在水中不停地到处搜寻企图找到更多的残骸，把他家翻得一团乱。 　　哦，头盖骨，大腿骨，脊椎骨，形形色色的骨头从泥沙下，珊瑚中被翻出，还包括一根手指上还留了点肉的手臂。 　　忙于搜寻的潜水员并没有注意到水中若有若无的轻柔歌声，战战兢兢地装好好一根根骨头，小心翼翼穿行在鲨鱼之间，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哪一条被咬上一口。 　　事实上鲨鱼真的挺想咬一口这些像极了海豹的生物的，油光水滑看起来就非常好吃，只可惜水中来自海妖的歌声冰冷地警告它们不要轻举妄动，不然这海中顷刻之间就会多出一条鲨鱼的尸体。 　　Triton躲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上观望着，用海妖的能力压制住蠢蠢欲动的鲨鱼群，在这里死上一两个潜水员势必会引来更多的注目，这可不是他所愿意的。 　　绚烂璀璨的鱼尾无声无息镀着一层黯淡的黑蓝色，几乎完全与阴沉的海水融为一体。 　　————————————————————————————————— 　　“嘿！有事吗？”收拾船只的男人把手上的绳子一甩利落地跳到码头上，笑着问Morgan和Reid，“FBI探员可是这里的稀客。” 　　“我们来调查一宗案件。你知道这里的船的出航情况吗？有哪些会半夜出航？”Morgan问道。 　　“嗯哼，当然了。”男人耸耸肩膀，“这里有这么多船，不商量好出航时间凑在一起还不打起来，男人们嘛。”他笑得有点无奈，晒得红红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揶揄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船主都知道彼此的出航时间？”Morgan又问道。 　　“没错。”他答道，“不过有些人暗地里接一些私活是不跟我们讲的，怕我们抢生意。” 　　“那有哪些是这几天夜间出航的？”Morgan把船主名单给男人看，“指给我。”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男人点了好几个名字，“当然还有我。”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名字下划了一道——Peter。 　　Reid快速扫了一遍他指出来的名字，“这个Anna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还有这个Willie？” 　　“Willie可是个男人。”他笑着指了指那边正在清理桅杆的高大男人，“这话被他听到可是要挨拳头的啊。”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Reid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几张名片，“如果你还有什线索的话麻烦打给我。” 　　“我会的。”Peter收好名片点了点头。 　　而警局里，Hotch和JJ正在白板上写下目前已知的线索，“Garcia，Morgan待会会发给你一份名单，查一下他们的背景资料。” 　　“为您服务sir~”Garcia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欢快，透过电话传来敲打键盘的声响，“Searching……and Searching……待会联系！”说完她便摁掉了电话。 　　“我们已经有了四个受害者。”JJ在白板上贴上四个人的照片——没错，四个，在他们降落后没多久，海滩上就冲上来了第四个受害者的残骸。 　　“英俊，优等生，学校里的领头羊，擅长运动……想要制服他们一定非常困难。” 　　“想让他们放下戒心也一样。”Hotch在地图上标上他们的失踪地点——酒吧，海滩俱乐部，沙滩音乐会，“人这么多的地方想要不令人起疑的带走热闹的中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也许他们喝多了？”JJ猜测道。 　　“不，喝多了的话他们也不会寻求陌生人的帮助，而且他们的朋友就在不远的地方不可能注意不到他们被陌生人带走。”Hotch说道。 　　“的确。”JJ叹了口气，“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收到失踪报告，也许他放缓节奏了？” 　　“但是残暴程度升级了。”走进来的Gideon说道，他刚刚从冲上尸骸的沙滩回来，“这次的受害者，Amos·Anthony被丢进海里之前就已经死了，而且他的尸骸上有大量的刀伤和其他人为伤痕。” 　　“之前的受害人身上都是没有伤痕的。”Hotch神情严肃起来，“嫌疑人很速度，他在晚上绑架受害人，当晚就将其抛进大海，前后不超过三小时，相对来说这次的袭击更加的私人。” 　　“也体现出了更多的情绪。”Gideon看向最后一个受害人的照片，“他一定有什么地方触动了嫌疑人，Garcia，你能查一下他的资料吗？” 　　“当然！”Garcia说道，“我们的Amos·Anthony先生，资料显示他是南加大的学生，跟我们之前的几个受害人一样，成绩好，运动健将，前女友遍地等等，不过我又稍微深挖了一点，发现他进入学校是靠了他父亲的势力，而且还有好几张被压下来的作弊警告，也就是说……” 　　“他是花钱进去的，成绩也并非自己的真实水准。”Hotch说道，“这就是他对嫌疑人的触发点。” 　　“所以说我们要找一个不满这种学生的人？”Reid挑眉，“Garcia，船主名单里有多少是高中毕业但是没能被大学录取的？” 　　“哦，超级多。”Garcia说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那些申请了名校的学生。”Morgan说道，“尤其是那些高中成绩并不太好却申请了名校的学生。” 　　“Searching……还有十六个，繁忙的迈阿密。”Garcia说道，“我需要更多线索。” 　　“交叉对比那些有青少年犯罪记录的。”Reid正说着手机忽然响了两下，“电话。”他举起手机示意了一下，匆匆走到办公区外接起了电话。 　　“请问是Dr.Reid，吗？”女人温软的嗓音从那边传来，“我是Anna，Anna·Joe，Peter的朋友，有件事情……” 　　…… 　　案件胶着，反复分析下转眼就已是黄昏，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至今还没有接到任何人失踪的报告。 　　“Reid和Morgan去哪了？”JJ一边在桌子上放好晚餐一边问道。 　　“他们询问的人里有一个说想起来了一点事情，Reid和Morgan过去了一趟，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可能赶不及晚餐了。”Hotch说着拿起汉堡咬了一口，“在他们赶回来之前我们再理一遍线索。” 　　“首先，嫌疑人的目标是名校优等生，但是他对于那些名不副实的学生怀有更深的恨意。”Gideon说道，“他嫉妒而愤怒。” 　　“他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好的成绩，但是他坚信自己是因为被这种人占去了名额才没能进入自己心仪的大学。”JJ说道，“所以他对于Amos·Anthony表现出了更多的愤怒而非嫉妒。” 　　“过度杀戮。”Hotch说道，“现在的问题在于，嫌疑人是如何在那么多人的场合里不引起任何怀疑带走受害者的，他们都是和朋友一起而非单独行动。” 　　“也许……”JJ犹豫道，“不是‘他’而是‘她’？如果是一个女人的话，围绕在受害者身边也不会引起怀疑，因为他们本来就很受女人欢迎，而且可以轻易骗得受害者与她独处。” 　　“像受害者这样的男人，和女人一起离开也不会引起朋友的注意。”Gideon点点头，“制服受害者的话可以通过下药的手段，或者提出玩一些捆绑游戏之类的，难度并不高。” 　　“Garcia。”Hotch拨通了Garcia的电话，“那十六个人里有多少是女人？” 　　“四个，Sir。”Garcia说道，“但是其中有青少年犯罪记录的只有一个，Anna·Joe，十九岁，她申请了耶鲁大学然而她的成绩远远不够要求，然后她被指控蓄意伤害班级里的同学，原因是她认为那个同学恶意侵占了她的大学offer，五天前刚刚被假释，她名下有一艘小货船，是她过世的父亲留给她的。” 　　“就是她。”Gideon猛地站起身冲出去。 　　“地址发过去了。”Garcia调出地址发送了过去。 　　“等一下……”Hotch顿住脚步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了？”JJ问道。 　　“Reid和Morgan要去找的那个人，好像就叫做Anna。”Hotch沉声道。 　　“oh god！”JJ转身一边往外跑一边开始拨打Morgan的手机。 　　但是无人应答。 　　———————————————————————————————— 　　小小的货船又一次在深夜开到了海上，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去被警察封锁的区域，而是调转船头去了更远一些的地方。 　　茫茫大海，总是不缺鲨鱼这般贪吃的生物的。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博士。”女人的语调冰冷嘲讽，蹲下身确定绑在Reid身上的绳子不会散开后，就把昏迷中的Reid推下了船——像她对之前的几个人做的那样。 　　不过是些靠在花言巧语侥幸进了名校大门的蠢货，一个个都去死好了。 　　…… 　　海水呛进喉咙，淹没头顶，濒死的痛苦冲散了药性，Reid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做梦吗…… 　　他恍惚看到大片夜色的深蓝浸染，甚至无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本能地扑腾着双腿，却不可控制地被引力拉着往更深的海底沉去。 　　要死了吗…… 　　已经失去意识麻木半睁着的眼底，一抹星光般的亮色划开黑暗，倏忽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真没写到两人相遇【眼神死 这一章的内容很扯淡大家随意看看就好不要深究【趴 这一章凶手的思维我真的见到过有人有，我尽量写得符合逻辑了已经，心理侧写是一边看着原剧一边一句句磨出来的，蛇精病的世界我不懂【趴 写案子简直就是大片大片的死脑细胞啊，尤其是想要在一章内讲完这个案子【我还特意设计了一个比较简单的来着QAQ 下一章一定能把这个案子写完的我发誓QAQ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犯罪心理】 Morgan--摩根--【犯罪心理】 Reid--瑞德--【犯罪心理】 Garcia--加西亚--【犯罪心理】 Gideon--吉迪恩--【犯罪心理】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犯罪心理】 Peter——彼得 Willie——威利/威莉 Anna·Joe——安娜.乔伊 Amos·Anthony——阿莫斯.安东尼 无标识即为原创人物w 第4章 　　这世间的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 　　Triton的巫女朋友曾经这般说过，那时她艳丽的红唇闪着魅惑的色彩，扫着紫色眼睛的美丽眼睛透射出世事洞穿的成熟，修长纤细的双腿勾在Triton膝上，笑容暧昧而娇艳。 　　虽然按年龄算她的年龄只不过是他的一半还不到，但是在感情经验上，阅人无数的美丽巫女足以把至今未曾领略过爱情滋味的海妖远远甩在身后。 　　不过现在Triton懂了，自海中巡曳而过时，再没有什么比那人更加耀眼的存在，那一刹那心脏紧缩，他想自己大抵是被厄洛斯的金箭射中了，心口才会瞬间涌起无法言喻的甜蜜与痛苦。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游到了那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揽住了他的身体。 　　好冷。Triton想着，人类不应该都是温暖的吗，皮肤碰触时那种炽热的体温甚至会让冷血的海妖有一种甘之如饴的美妙灼伤感才对，为什么会这么冷？ 　　他环抱着怀中人类的身体，灵巧地摆动尾巴快速地离开了这片海域。 　　怀抱中人类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体温飞速下降，这意味着他需要医生和药物——人类都是脆弱无比的生物，一点点病痛就会要了他们的命，这也正是海妖们逐渐放弃了把人类带到某个无人的荒岛上去的策略，转而选择融入人类社会的原因。 　　璀璨的鱼尾在月光下恍如凝了一小片星光入海，伴随着Triton的动作闪烁往来，倒映在他怀中人半睁的眼中。 　　做梦吗……Reid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梦境之中，双脚软得像是面条使不上力气，脚下虚空一片仿佛踩在云端，他看到了星星，大片大片填充了他的整个世界的璀璨星空，闪烁在一片无垠沧海之上，耳畔是浪潮的声响，反反复复周而复始，一声一声像是从天国回环而下。 　　小小的气泡从他的口鼻处飘散而出，缓缓上浮——他抬头，只看到了一片暗色的虚无。 　　好冷……Reid迷茫地想着，像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寒气，忍不住地开始打哆嗦，却找不到半点温暖的依凭。 　　人类身边的海妖在深海泡了一整天，现在就连骨髓都是冰冷的。 　　“很快，很快就到了。”Triton的音调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哦不对，海妖的一生中，也只会对他挚爱的人类赋以这般深情，然后顺从着血统中的天性把与之骨血相连的孩子远远找片安全点的海域一丢了事。 　　——资源匮乏的时候，直接当食物吃掉也不是没有的。 　　那片驻扎着大批警察的沙滩是他的目的地，但是他不能太过靠近，没有拟态成人类模样的情况下距离人类的聚集地太近只会增加他惹麻烦的可能性。 　　因此他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停了下来，小心地摸了摸怀里人类冰冷但是柔软的脸颊，以轻柔的歌声操纵着海浪的方向，大片的鱼群被唤来托起人类的身体，他恋恋不舍地放开手，俯身在那毫无血色却莫名吸引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亲吻。 　　“我会找到你的。”Triton喃喃道，任凭海浪将他的人类带上岸边。 　　他的人类，只这么想便觉得心里交杂着甜蜜而苦痛的滋味，哪怕远远看着救护车带走了他的人类也依旧久久在此处来回徘徊着不愿离去，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彩。 　　Triton唱起了海妖求爱时的曲调，鱼尾一甩潜进了大海之中。 　　他要到岸上去，在他的人类离开这个城市之前。 　　———————————————————————————————— 　　“Reid会没事的对吧……我是说……oh god怎么会这样……”电话那一头的Garcia听上去情绪已然接近崩溃，嗓音颤抖带着哭腔，“你们会找到他的对吧……” 　　“会的Garcia，会找到的。”嘴上这么说着，JJ也知道这样的希望有多渺茫，他们赶到的时候Reid已经被丢下海好几分钟了，这里是鲨鱼出没的海域，波涛汹涌之下一个人很快就会被海浪带到不知何方，更何况他还是昏迷着被丢了下去，极有可能现在已经溺死在海中。 　　一想到他们很有可能会找到如受害者一样的尸体残骸，她就觉得窒息般的难受。 　　上帝保佑……她紧握住项链默默祈祷着，直勾勾盯着船舷边黑沉一片的海水，那就像一张无边的巨口，吞噬着她的呼吸。 　　“冷静。”Hotch拍了拍JJ的后背，虽然极力掩饰手却依旧微微颤抖着，他是团队的领导者，这种情况下他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救援队已经开始进行搜救了，我们还有希望。” 　　他脑子里反复转悠着溺水者获救的比例，一遍遍祈祷Reid会是那稀少的百分之一。 　　Gideon一言不发坐在船舱边的矮箱上，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不甚稳定的情绪。 　　他们赶到犯人的住所时，只找到了昏迷着的Morgan，犯人很聪明，她假意提供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误导性线索——也许她一开始只是想混淆警方调查的，然而当她发现Reid是博士，还是出身名校的博士时，她的情绪失控了。 　　她热情地挽留Reid和Morgan留下来吃饭，当然被拒绝了，但是也留下了她为人很热情的印象，于是当她为他们端上了两杯加料柠檬水时，二人没有多加怀疑就喝了进去。 　　Morgan对她而言无关紧要，她只带走了Reid，像对付之前的受害者那样用绳子绑好丢进大海，她做起来已经驾轻就熟。 　　甚至当BAU赶到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愧意或是歉疚，冷静异常地说着：“你们找不到他的。”举起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总是会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谁也抢不走她的东西，敢伸手的人，就杀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电话里已经响起了Garcia低低压抑的抽泣声，JJ抱着双臂在甲板上来回踱步，眉头紧皱眼眶微微泛红。 　　毫无发现，毫无发现，什么都没有，救援队传来的消息总是那么让人沮丧，Hotch深深叹了口气，又一次挂掉了电话。 　　依旧是一无所获。 　　“叮叮叮————” 　　手机铃声打破了凝滞低沉的气氛，JJ想也不想就接起了电话，不管什么都好，再这么下去这种气氛都会让她疯掉的。 　　“是的，没错，真的？！……thank god！谢谢你！谢谢！” 　　说到最后JJ眼睛里的泪水已经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一边抹掉脸上的眼泪一边对等待的众人说道：“迈阿密警方找到Reid了，溺水休克不过经过急救现在生命体征稳定,Thank God。” 　　说着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不过也没人注意她这么一点的失态了，一直和他们连线的Garcia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发来了医院的地址，紧接着就挂掉了电话，大概是想要好好地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情。 　　这个结局应该也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吧。 　　———————————————————————————————— 　　迈阿密港，是全球最大的邮轮港，每年接收游客1800万人次，此外，它还是美国最繁忙的货运港之一，每年进口货物近1000万吨。 　　而有一艘游艇，已经在此静静地停了好几个月，表层漆着简洁的白色与海蓝色，从外头看着也能想象出内里的奢华精致，虽然主人像是把它忘掉了一样丢在这里，但是这艘游艇上依旧有人进进出出——保镖，清洁工，厨师一应俱全，他们不太和码头上的人交流，除了采购一些生活必备品之外几乎完全生活在船上。 　　甲板上的露天泳池被擦洗得光可鉴人，灌注进的水澄澈透明，月光下波光摇曳，像是童话一般，蓝得仿佛矢车菊的花瓣，干净得似是明亮的玻璃，可以直直地看到散落在泳池底部用贝壳镶嵌出的繁复花纹。 　　黑色燕尾服白衬衫的管家捧着柔软的毛巾立在泳池边静静等候着。 　　几分钟后，一双手缓缓从水中冒出，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皮肤白皙莹润月光下几近透明，沾着水的黑色长发卷曲柔软，紧紧贴在光裸的背上，肌肉略一用力便从池中纵身而起坐在了池边，管家及时走过去，用手中宽大的浴巾掩住了白皙而极富诱惑感的颈背。 　　“欢迎回来。”管家恭敬道，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语气却还像是少年人一般轻快。 　　“我回来了。”Triton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的照耀下浮上了一层雾色，这让他的眸色看上去淡了不少，更加像是纯粹的灰，水从他的头发上滴滴答答落下，顺着流畅饱满的肌肉线条一路下滑，与浸没在泳池中的尾鳍融为一体。 　　“您今年早了不少呢。”管家拿着毛巾帮Triton擦干头发上的水，就像面前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而非一条生着鱼尾的海妖。 　　“我找到他了。”Triton轻声道，他的语气缠绵而柔软，如同加了几十块方糖的蜂蜜，只听着都能想象出他沉浸在爱河中的样子。 　　“恭喜您。”管家说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叫做Reid，现在应该住在迈阿密中心医院。”Triton用手抓了抓半干的头发，拢起浴巾擦拭了几下身上的水。 　　那条漂亮而有力的鱼尾缓缓变成了两条修长而强健的腿，手肘上的鳍状鳞和耳后的亮蓝色鳞片敛去，耳鳍变成正常的人类耳朵，就连可以轻易撕裂鲨鱼皮的尖锐指尖也收敛了锋芒，变成更加像是人类的圆润弧度。 　　“找一块一样的明天送过去。”海妖这般说着递给管家一块手表——毫无疑问是救人的时候顺手牵羊的，而后站起身尝试着走了两步。 　　他在海里渡过了秋冬季，小半年没有用过这两条腿，虽说强健如常和他的鱼尾一样能够踹断钢板，不过还需要稍微适应一下用腿走路的感觉， 　　管家用手帕包好因为撞击和进水已经报废的手表，恭谨地半弯下腰，“谨遵您的吩咐。” 　　———————————————————————————————— 　　第二天中午，Garcia正抱着茶杯表达对Reid的思念之情，同时谴责Morgan居然没有照顾好他们的“babykid”，JJ微笑着帮Reid接了杯水顺便从Hotch手里接过削好的苹果，Gideon和Reid面对面下着一盘国际象棋，背景音是Morgan跟Garcia写作吵架读作调情的声响，直到忽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里面的热闹。 　　“请问是Reid先生吗？”穿着快递工作服的年轻男人问道，“这里有一份您的快递。” 　　“谁给你寄的礼物？”JJ笑着问道。 　　Reid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Garcia？”Morgan问了一句。 　　“不，不是我。”Garcia否认道，“我的确定了很多的东西但是都是送到家里的，除了一个马克杯是送到匡提科……ok，不是我寄的。” 　　“那就奇怪了。”Gideon看了一眼快递盒子，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问题。 　　总之，先签收了再说。 　　然后把快递小心拆开——底层是防震的海绵，素白的海绵上放了一束还带着晨露的火红玫瑰，以及一个手表盒子。 　　里面装着一块和Reid遗失在海中的那块一模一样的手表。 　　玫瑰之上斜插着一封信笺，花体字勾画出古早以前的华丽韵味。 　　——原物不慎损坏，还请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见钟情写完之后，我就有一种这篇文可以完结了的错觉【眼神死 开学综合症要犯了啊啊啊啊【抓狂 海妖就是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回头啊【笑 这样子装逼可是会被列为嫌疑人的哟【大笑 这个案子总算是写完了【松了口气 海妖上岸都是为了小博士啊【远目 接下来就是跟第一章顺着时间的故事了，感觉自己真是萌萌哒【微笑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犯罪心理】 Morgan--摩根--【犯罪心理】 Reid--瑞德--【犯罪心理】 Garcia--加西亚--【犯罪心理】 Gideon--吉迪恩--【犯罪心理】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犯罪心理】 无标识即为原创人物w 第5章 　　现在是五月，春风慵懒带着微醺气息的五月。 　　各种变态出没的五月。 　　喧闹的商场里猛然窜到Triton鼻翼间的气息，像是面包房里新鲜出炉的面包的香甜味道，甘美甜糯勾得人忍不住的口水泛滥。 　　他饿了。 　　上一次吃饱已经是四月的事情，Triton摸了摸肚子，诚实地遵循着本能迈开步子往香气传来的方向走去。 　　牛奶的香气，蜂蜜的甜味，他想这次吃起来一定像是一块软糯可口的芝士蛋糕，刚刚从烤箱里取出，还冒着让人饥肠辘辘的热气，叫他无比的期待。 　　在构造复杂的商场里追寻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并不容易，幸好海妖在陆地上的嗅觉只比在海水中差一点点，因此即便是跟丢了几次但他也依旧顽强的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气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香甜可口，这让他忍不住有些担心——人类离死亡越近，味道就会越好，然而一旦人真的死了，那么这美好的滋味就会在几分钟以内迅速地腐烂变质不能食用。 　　还要再快一点。他步履匆匆走下楼梯，脑袋里塞满了吃吃吃，芝士蛋糕和芝士蛋糕，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商场里的广播。 　　他可爱的芝士小蛋糕，你可一定要撑得久一点啊。 　　————————————————————————————————— 　　“Garcia，你去保安办公室那里，Reid，Morgan，你们去找保安队长，我们需要所有搜查队的数据，把商场看做一个社区，大家按区域分开行动。”Hotch快速地布置下任务，“Katie只有六岁而且患有严重的哮喘，加快速度。” 　　接到任务的众人点点头，快速散开投入了工作之中。 　　商场里走失了一个孩子，这是这个月走失的第二个孩子，两个差不多年纪的金发女孩，都是从商场里被带走，上一个女孩的尸体在走失三天后被发现，他们必须谨慎对待这个案子。 　　“117个商店，69个储藏室，73个更衣室，男女卫生间各六间，南北楼梯可以通往顶楼出口，七家有独立厨房的餐厅，四部电梯。”商场负责人摊开商场的地图指划出大致的地形区域，Garcia打开商场的监控一帧一帧仔细查阅，JJ和新加入BAU的Emily负责和失踪女孩的父母和叔婶交流以其获得更多的信息。 　　“全部搜查至少要花……三个小时。”负责人无奈道。 　　“事实上我们连一半的时间都没有。”Morgan说道。 　　“为什么？”负责人问道。 　　“百分之九十九的被绑架儿童在最初的二十四小时内就会被杀害，这其中百分之七十五在最初的三小时内被杀，而上一周失踪的女孩属于其中的百分之四十四——在被绑架后一小时内被杀害的儿童。”Reid说道，“如果是同一个犯人，那么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只剩下……”他垂头看了一眼手表，“三十五分钟。” 　　“god……”负责人叹了口气，扭头催促搜查队尽可能的加快速度。 　　没有人想要找到一具尸体，在这种商场全面封锁的状态下他们很难保证犯人会不会铤而走险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Morgan打了个电话给Garcia，“Garcia，注意所有行踪诡异的人，尤其是在商场封锁以后。” 　　“我在查……”Garcia灵活地敲击着键盘，一帧一帧看着满屏的监控，“说实话我觉得每个人的行踪都挺不正常的。” 　　“关注那些在商场封锁后往偏僻地方去的人。”Morgan说道，“他肯定把Katie藏在了一般人不会去的地方。” 　　“知道了，查到之后我会联系你的。”Garcia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当你和你的堂妹Katie在一起的时候……”Emily语气柔和地询问着Katie的堂兄Jeremy，“有人想要和她说话吗？” 　　“没有。”Jeremy摇头，他是最后和Katie在一起的人，两家的大人都有事情要忙，他带着堂妹四处走了走，然后某个瞬间一回头——Katie就不见了。 　　“那有人称赞她很漂亮，或者帮你们开门之类的吗？”Emily又问道。 　　“不用问了他肯定什么都没有留意。”Jeremy的父亲不耐道。 　　“他只是个孩子！”Jeremy的母亲辩解。 　　“不！我注意了！”Jeremy叫道，“我注意了！有个男人……”他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什么样子的男人？他做了些什么？”JJ赶忙问道，“白人还是黑人？有多高？你还记得他的头发颜色吗？穿什么样的衣服？” 　　“呃嗯……”Jeremy眼神游移不定地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犹豫道，“一个白人，很高……应该是黑色头发，然后……”他皱着眉头停了许久，才接着说道，“穿得什么我忘记了，他给Katie抓了一个娃娃，因为Katie一直叫着想要。”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Emily问道。 　　“不记得了。”Jeremy说道，“当时太吵……我就是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然后我就叫Katie快点回来了。” 　　“我找到你们说的那个男人了。”Garcia说道，“长得还挺帅，他的确给Katie抓了一个娃娃，但是之后他去了另一层楼并没有再遇到Katie和Jeremy……等等——！” 　　“怎么了？”Morgan问道。 　　“你还记得你让我留意的人吗？那个男人在商场封锁后去了地下一层！”Garcia语调上扬大声道，“地下一层有一个储藏室非常偏僻！” 　　“如果是他的话，他知道Katie在哪里，却没有带走Katie。”Reid皱眉道，“没有证据证明犯人有同伙。” 　　“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没有。”Morgan起身道，“去地下一层！” 　　———————————————————————————————— 　　找到了。 　　Triton舔舔唇角，小心推开储藏室的大门，满屋子都是甜美的恐惧与绝望，这样的味道已经到达了甜美的巅峰，这也就意味着他可爱的芝士小蛋糕快要死掉了。 　　这可不行。在人类世界行走多年让他非常熟悉人类的规则，人一死就是死无对证，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岂非百口莫辩。 　　海妖再怎么强悍也不过单枪匹马，而人类的刀枪毒药，足以让他防不胜防。 　　当年刚刚上岸还单蠢的很的海妖Triton就是这么被骗得差点死掉，毒药，枪伤，奄奄一息被丢进黑牢之中，海水近在咫尺偏偏被巨石阻拦，他又太过虚弱无法操纵海水倒灌进来。 　　那时要不是他机智的装死让那群蠢狱卒把他的“尸体”丢进了海里，只怕现在世界怪谈里会多上一条伊夫堡监狱中半人半鱼的尸体吧。 　　然而即便他活着逃了出来，也不得不在海中养了很久的伤，再一次踏上陆地时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隔壁牢房那个叫Edmond还是Edward，总是满脸苦大仇深的犯人怎么样了，那个总说自己知道宝藏位置的神父有没有越狱成功。 　　要是失败了，可就枉费他拖着病体残躯辛辛苦苦替他们来往打了那么久的掩护了。 　　咳咳，扯远了，把视线转回现在，Triton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他的芝士蛋糕——一个软乎乎的小女孩，眉头紧蹙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 　　有救生员证书的海妖判断了一下她的状况，快速地解开她身上的绳子进行了急救措施。 　　当然了，他没忘记同时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努力张大嘴吃几口，这一次的芝士蛋糕可比上一次的冰淇淋布朗尼大多了，满满一嘴的甜香奶味让他满足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要是能多吃到几次这种级别的美食，让他再进行几次这么麻烦的急救他也愿意啊。 　　一边做心肺复苏一边用海妖强大的精神力刺激女孩应激昏迷的大脑，满嘴的“芝士蛋糕”毫无形象可言，毕竟女孩一醒伴随着她恐惧的褪去，他的蛋糕也会像春天阳光下的积雪一样消失无踪。 　　劫后余生的喜悦什么的，味道简直就像臭掉的腌鱼，只有品味最奇葩的海妖才有兴趣去尝一尝那种味道。 　　Triton只喜欢濒死的恐惧，那才是海妖们的主菜。 　　伴随着小女孩剧烈咳嗽着睁开双眼，盈满了屋子的恐惧开始消退。 　　“放松，深呼吸。”柔和的语调压低，一如海妖的歌声一般魅惑人心，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说得去做，精神体抓紧了最后的机会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芝士蛋糕”，他面上仍是一派儒雅温文，“你安全了，不要紧张，深呼吸，对，深呼吸。” 　　他说着把小女孩抱进怀里，温暖可靠的怀抱带着海风的清爽气息。 　　小女孩还有些昏昏沉沉，不停地咳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的芝士蛋糕。Triton努力掩饰住自己看向她时满眼的馋涎欲滴，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没事了，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没事了……” 　　怀里的身体还带着奶香气，让他觉得自己的肚子又有点饿了。 　　回去的路上一定要买一块芝士蛋糕。他如是想着，精神体抱着最后一小块“芝士蛋糕”舍不得下嘴，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慢慢站起身—— 　　“FBI！放下你手里的孩子！”迎接他的是踹门而入的大批警察和黑洞洞的枪口。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Triton满脸无辜地试图辩解。 　　“把孩子放下！” 　　只可惜警察们似乎都不怎么友好，连听都不愿意听他说完，而他怀里的孩子虽然努力想要帮他说些什么，但是咳嗽和喘息让她吐不出半个字。 　　“等你基本恢复了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们。”Triton安抚道，“骑士等待公主的救援。”说完他便把小女孩放在地上，老老实实被警察拷上带走了。 　　——理论上他当然不应该就这么束手就擒，尤其是被这群警察一吓他舍不得吃的最后一口“芝士蛋糕”彻底消失了，依照海妖的性格这时候应该干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不是吃素的才对，然而谁叫他看见了站在最后举着枪一脸严肃的Reid。 　　快两个月没见面，他的人类依旧如此的迷人，毛绒绒的半长棕发简直就像是一只可爱到犯规的玩具犬，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哦，满脸严肃都是如此撩人。 　　Triton舔舔唇角，感觉自己愈发的饥饿起来。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来结识他的人类，他原来的计划还要好。 　　一场冤假错案，阴错阳差宛如荒诞戏剧般的进展，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符合他的心意了。 　　特别是他在意识到警方认为他还有一个同伙要审讯他的时候。 　　“I want Dr.Reid。”他微笑着说道，“让他和我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见面是跟踪狂，第二次见面被当成恋童癖，海妖向你倾情演绎何为作死的极限【笑 小姑娘全程都被当成大号芝士蛋糕也是可怜 他对你的好，是因为你让他吃饱【眼神死 这个案件是犯罪心理S03E05的案件，大家可以去回顾一下，犯人简直三观感人，这跟渣男出轨骗小三未婚原配却去打被骗的小三有什么分别嘛，心疼小姑娘 下一章反转，嗯，我应该能写到反转 动不动就发现这里没写那里没交代转眼要写的剧情就被拖过去了，这个毛病不好，不好【摇头 不过我这张写到了！救小姑娘见义勇为！【虽然被抓了 心机鱼即将上线，大家不要被Triton的蠢给骗了，他可是霸道总裁呢哼唧 以及本章有一点小彩蛋欢迎大家寻找哟【笑 明天蠢作者就要回学校了，接下来的几天更新可能会不太稳定，极有可能掉落半更，毕竟作为一个学语言的大学狗，那课程简直分分钟想要狗带 而且我还负责迎接新生来着【手动再见 希望小天使能够体谅啦【趴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犯罪心理】 Morgan--摩根--【犯罪心理】 Reid--瑞德--【犯罪心理】 Garcia--加西亚--【犯罪心理】 Gideon--吉迪恩--【犯罪心理】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犯罪心理】 Katie——凯迪——【犯罪心理S03E05】 Jeremy——杰瑞米——【犯罪心理S03E05】 无标识即为原创人物w 第6章 　　“我什么都没做。”Triton微笑着耸耸肩膀，笑得坦荡又无辜，虽然目前他的人类不在这里让他有些不满，不过考虑到那人可能就在不知道哪里通过监控看着他，他还是要表现得好一点的。 　　“你的同伙是谁？”Morgan冷静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气问道，由于他自己的童年经历，他格外痛恨这些对孩子下手的人，只不过作为探员的职业素养克制着没有让他直接扑上去给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拳。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Triton眨眨眼，诞生于爱琴海泡沫中的海妖看上去就像是美丽的爱琴海一样几近虚幻，笑容一如人类赋予希腊神明的特性一般，圣洁而又放荡。 　　这个表情映在Morgan眼中，便是不折不扣的挑衅，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沉声说道：“我们都看到你抱着Katie了，你逃不掉的，还不如现在老实交代，也许州检察官还能让你减免一点刑罚。” 　　“我是抱着她了。”Triton以手支头，半眯着眼睛抬起脸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这个人类身上飘满了辛辣的气息，他现在一定是一肚子的火气，才会闻上去那么像一盘麻婆豆腐，“但是我没有绑架她。” 　　“当然不是你，是你的同伙。”Morgan双手撑在桌子上迫近他，高大的身形极富压迫感，“若非你参与其中，否则怎么会知道Katie被藏在哪里。” 　　“好吧好吧。”Triton叹了口气扭了扭坐正身体，“我说实话。” 　　他的表情看起来真的非常诚恳，Morgan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坐下来打开笔录准备记录。 　　“我之所以知道Katie在哪里……”Triton慢悠悠地说道，“是因为我有特异功能，我感觉到有人处在危险之中，所以我要去救他。”听起来就像是信口胡诌的谎话，偏偏他的语气坚定眼神坦荡，让人差一点就信了他的话。 　　不过也就差一点——毕竟要是真信了那才有鬼。 　　Morgan黑着脸说道：“你以为你是超人吗？” 　　“这也说不定。”Triton一扬眉毛，轻声笑道，“也许我还是海底国度走上陆地的王子呢。” 　　“不要跟我装疯卖傻！”Morgan瞪着他，拳头握紧骨节咯咯作响，想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警察，只怕现在就已经一个拳头挥上来了吧。 　　“我都说了是实话你偏偏不信。”Triton摊手，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人类总是这样，拒绝相信所有超出他们认知的事情，所以他的大实话听上去也像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 　　但是转念一想也正是如此，他们这些异类才能在人类社会生存下来。 　　Morgan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前这个人表现得彬彬有礼举手投足极富教养，但不知为何就是能够三言两语挑动他的情绪让他濒临失控，在审讯中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你……”他刚刚开口，就听见Triton说道：“我说过了吧，让Reid探员和我谈。” 　　“Morgan被牵制住了。”审讯经验丰富的Hotch一眼就看明白了里面的境况，“我们需要换人进去。” 　　“让我进去吧。”Reid说道，“既然他一再要求让我进去，那就说明我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对他是特殊的。” 　　“从他的表达来看，他认为杀戮是一种仁慈的任务，他认为自己是将孩子从不负责任的父母手中拯救出来的天使。”Emily分析道，“而根据上一个受害者来看，他的同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性虐者。” 　　“施虐者大部分都具有很强的掌控欲，而他也具有很强的掌控欲。”Reid说道。 　　“掌控者和掌控者的搭档势必不稳定。”Emily说道，“也许他们早有裂痕。”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Reid点点头，推门进去替换了Morgan。 　　“你好。”他坐在位置上和Triton打了个招呼。 　　“你好。”Triton坐直了身体，嘴角勾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恰到好处不多不少的温文雍容，稳重而强大的气场瞬间改变了屋子里的气氛。 　　这个变化也引起了外面观察的人的注意，果然Reid对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他们想着，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但是能够引起犯人的情感波动，就意味着他们的审讯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很漂亮的手表。”Triton抢在Reid开口之前说道，目光灼灼看着他的人类手腕上的表——很明显那并不是他送的那一块，这让他稍微有点沮丧。 　　不过只瞄到从衬衫袖口到手表腕带之间小小一段白皙的过渡，就已然让他目眩神迷不可自拔，他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得到过的一个手环，大概是在法国皇宫还是哪里弄到的，年代太久远他都记不清了，细细绞在一起的黄金间或点缀着蓝色的宝石，如果戴在他的人类的手腕上一定很好看。 　　现在Triton理解了为何他的祖先那般热衷于收集那些亮闪闪的无用东西，他的人类一定要最美的宝石才能与之相匹配。 　　Reid被Triton突然的夸赞搞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了神，镇定地答道：“多谢夸奖。” 　　这种时候，谁先被打乱了阵脚，谁就输了。 　　于是他很快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进入主旨，“你喜欢小孩子吗？” 　　“小孩子？”Triton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小孩子的确很可爱没错，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紧接着他又把话题抛回给了Reid，“你呢，你喜欢小孩子吗？” 　　如果他的人类想要一个孩子的话……嗯，还是不要的好。 　　没有海妖喜欢会和自己争夺伴侣注意力的东西，而孩子毫无疑问就是最大的仇敌——那些脆弱的小恶魔会占据伴侣全部的注意力，一次次把伴侣从他们的身边夺走。 　　想想都糟糕透顶。 　　“孩子都是天使。”Reid巧妙地避免了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样可以使他尽可能少的被对方抓住漏洞，“比如……”他从档案里拿出几张照片，“Jessica·Davis？” 　　照片上的小女孩一头金发梳成两个羊角辫，圆圆的脸蛋上泛着红晕，笑嘻嘻地看着镜头当真宛如Reid说的那般像是个可爱的小天使。 　　“有什么感觉？”Reid把另几张照片往他那边推了推，还是同一个小女孩，却已然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小脸沾着脏污看起来惨不忍睹，“恐惧，悲伤，还是兴奋？”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看到这种惨烈的照片，第一反应便是惊诧和恐惧，而凶手会无法控制地流露出兴奋和享受——尤其是心理已经扭曲的凶手，他会不由自主地去回味那时候的场景，一遍又一遍。 　　可惜Triton只是微微蹙起眉心偏过头去，角度完美得像是经过计算，展示出适当的怜悯悲伤的色彩，海妖很难对人类幼崽的死亡产生共情心理，毕竟他们连自己幼崽的死活都不在意，不过在人类社会混迹那么多年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伪装出和正常人类一样的情绪。 　　甚至更胜一筹。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人类往往都会被他们的这种伪装所取悦。 　　看到Reid面上的表情，Triton知道自己表现得不错。 　　“你为她而悲伤对吗？”Reid把照片收起，又拿出一张，“那她呢，Katie·Jacobs，如果今天我们没有发现她，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点点桌上的照片，女孩笑得羞涩而腼腆，“她会像那个孩子一样吗？” 　　“她会活下来。”Triton说道，他眨眨眼，适时的让眼睛红起来酝酿出一点眼泪，“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些。” 　　“但是你让他们承受了！”Reid察觉到他的“动摇”，立刻加大了施压力度，“是你让他们承受了这一切！” 　　他的人类就连发脾气都是这么可爱。Triton心里忖度着，认真地看着Reid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什么都没有做，除了帮她抓了一个娃娃并且救了她。” 　　在他的人类面前，绑架杀人这种掉好感度的锅他可不背。 　　“不，你差点就杀了她。”Reid驳斥道，“你让她哮喘发作差点死在商场里！” 　　Triton缓声道：“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看来，你们是怎么都不肯相信我了？” 　　“需要我提醒你你被抓获的场景吗？”Reid冷声说道，诚然根据Garcia的资料他眼前这位端方儒雅的青年背景清白得像是“无辜的小羊羔”，但是人赃并获的情况让他们如何相信他是无辜的，甚至于可以说，哪怕诱拐杀人的都不是他，但是他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告诉我你的同伙是谁。”Reid说道，“我知道你想做对那些孩子好的事情，你想要帮助他们，但是你的同伴不是，他让那些孩子变得很难过不是吗？你是不是也听见过他们在哭？” 　　“不，没有。”Triton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小心拿捏着语调不要太冰冷无情而是蕴含着相对更加柔和的愤怒，牢牢戴好脸上雍雅温和的面具，“我什么都没有做。” 　　“ok，ok，那让我们先假设你没做。”眼看这条路走不通，Reid果断换了一条路，“那么你觉得会是谁干的？是谁对她做出这种事情的？”他拿起Katie的照片问道。 　　“她不是被救回来了吗？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呢？”Triton看着他手上的照片，忽地长长的出了口气，“不如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他不等Reid回答便讲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国，里面住着一位美丽的公主，她有着黄金般美丽的头发，和雪一眼白的皮肤。” 　　听他说了个开头，站在外面的Hotch便反映了过来——Triton讲的是Katie。 　　Katie的脸现在真的和雪一样苍白，她脸上带着呼吸面罩辅助她进行呼吸，软软地靠在母亲怀里，并且紧紧抓住那个叫做JJ的警察姐姐的衣服。 　　她现在还没办法说话，一张嘴就是咳嗽和喘息，所以她努力地深呼吸想要快一点恢复。 　　她要告诉JJ，他们抓错人了，那个人是来救她的，就像是从恶龙口中救出公主的勇敢骑士。 　　“公主还很小，她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美丽的城堡里，有时候，她的爸爸妈妈很忙，她就会被送到叔叔婶婶的城堡里借住，公主一点都不喜欢那样。” 　　“她害怕那里，就像是害怕打雷，害怕小虫子一样害怕那里。” 　　“那是恶龙的洞穴。” 　　但是现在，Katie不怕了。她默默给自己鼓劲，装作看不到叔叔婶婶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奇异眼神。 　　骑士叔叔那么勇敢地救了Katie，她也要勇敢起来去救骑士叔叔。 　　“公主的叔叔会在晚上走进她的房间，温柔地亲吻她，拥抱她，就像是一个可怕的恶魔。” 　　“嘘——不要说话，我可爱的公主。” 　　“嘘——我爱你啊，我可爱的公主。” 　　“你就是我生命的光彩，你可知道，我的公主。” 　　青年柔和的语调如同在吟诵圣诗，却道出了这世间最可怕的梦魇。 　　嘛，今天吃的太高兴了不小心顺带吃掉了一点小姑娘的惨痛记忆，也就顺手帮上一把了——人类会喜欢这样的。 　　而Katie也在治疗之后，小声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不是他绑架我的。”她说道，“是Susan婶婶做的。” 　　Katie要做个坚强勇敢的孩子，她在心里鼓励自己，骑士叔叔还在等待公主的救援。 　　她声音微弱而坚定地重复道：“是Susan婶婶把我绑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反转了 啊啊啊啊啊一写到审讯场景就刹不住车啊摔 演技鱼，心机鱼上线，大家鼓掌【啪啪啪 上一章的彩蛋有小天使猜对了哦，就是基督山伯爵，Triton当年被关押的监狱隔壁就是传说中的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哟【笑 今天回学校，搬家一样运行李累到想死，一想到假期要结束了更是悲伤QAQ 接下来几天事情都比较多所以更新应该会比较晚 还有就是关于有的小天使说Triton的设定和海怪联盟里的塞壬比较像的问题，有人提出来了我觉得还是要解释清楚的，虽然从开头看的确有点像但是你们要相信其实并不一样啊 为了避免麻烦我把海妖的人设放出来给小天使们看一下吧，说实话涉及到不少剧透【准确的说是很多】小天使们自由选择看还是不看【完全是大纲上复制下来的，所以排版非常乱，内容也是这边有那边也有，乱七八糟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还请小天使们见谅】 PC点这里→ 手机点这里→ app的小天使们想看的话点作者专栏，【海妖人设】←就是这个了。 人设内容会根据剧情发展删减或者添加，也不一定提到的每个点在文里都会写道，人设为剧情服务嘛，反正现在这一版依旧是海妖人设3.0的版本了 剧情一定程度上参考了海的女儿，那个一见钟情的梗还特意用了“我一定会……”的台词，默默期待了一下会不会有小天使发现来跟我吐槽“哈哈哈哈小美人鱼救起了王子是不是攻受反了”“海边的警察是邻国的公主吗”“蠢作者居然还看童话太蠢了”这样的话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擦眼泪 亏我还在案件的开头特意用了小美人鱼的开头【蹲在墙角哭唧唧画圈圈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犯罪心理】 Morgan--摩根--【犯罪心理】 Reid--瑞德--【犯罪心理】 Garcia--加西亚--【犯罪心理】 Gideon--吉迪恩--【犯罪心理】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犯罪心理】 Katie·Jacobs--凯蒂.雅各布斯--【犯罪心理S03E05】 Jessica·Davis--杰西卡.戴维斯--【犯罪心理S03E05】 无标识即为原创人物w 第7章 　　“在公主再小一点的时候，她的叔叔对她很好。”Triton双手支在桌子上，唇角带着些许笑意，“虽然已经是久远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公主还记得叔叔带着她到处玩耍时慈爱的笑容。”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叔叔，公主曾经这么想着。” 　　“然而某一天，她的叔叔变成了恶龙。” 　　“恶龙会在夜晚到来，偷偷走进她的房间，公主很害怕——当然了，她还只是个孩子，她不明白为什么叔叔会那样亲昵地拥抱她，那样热烈地亲吻她，但是她知道这样子是不好的。” 　　“恶龙对她低语：‘我爱你，我是个怪物，但我爱你。我卑鄙无耻、蛮横残忍，等等等等。但我爱你，我爱你。’他这么说着，公主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丑陋的灵魂。” 　　“公主害怕极了，比害怕打雷还要怕，比害怕小虫子还要怕，所以她遵从了恶龙的指示在所有人面前保守着这个秘密，她觉得自己糟糕透顶，糟糕得让她想要哭泣。” 　　“恶龙有一位妻子，她是公主的婶婶，一位端庄美丽而又典雅庄重的王后，但是王后不喜欢公主，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公主知道，每一次当她忐忑不安地住进恶龙的城堡，王后的眼神总是那么冷漠，每一次当黑暗的夜晚过去，王后的嘴角总挂着几分恶毒。” 　　“王后和恶龙的孩子，城堡里的王子，他只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分不曾关注过公主的窘境。” 　　“无论谁都好，请救救她。公主每晚都这么对着上帝祈祷，希望勇敢的骑士可以将她从梦魇中拯救出来。” 　　“然而不论她祈祷多少次，骑士都没有来。” 　　Triton微笑着看向Reid僵硬的表情，略带俏皮意味的眨眨眼，“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Reid没有回答他，而是猛地站起身走出了门。 　　Triton靠在椅背上，轻笑出声。 　　“Garcia，查一下Katie·Jacobs叔叔的资料！”Reid说道，而后转向Hotch快速道，“我认为他没有说谎，最起码在这个故事上没有说谎，Katie很有可能被她的叔叔长期猥亵，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的叔叔知道她的喜好却对他的儿子缺乏了解，哪怕是无意识的，恋童癖也会关注自己喜欢的类型胜过自己的亲人。” 　　“我们刚刚在商场里找到了这个。”Hotch递给Reid一个证据袋，里面装着一根金闪闪的项链，“上面有Katie的气味，二十四克拉的金项链，宝石也是真的。” 　　“这一定价值不菲。”Reid隔着袋子掂量了一下这根项链，“后面的扣链坏了，就像是从脖子上扯下来的一样，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垃圾桶。”Hotch说道。 　　“愤怒。”Reid说道，“如果只是为了满足欲望诱拐者根本不会花时间做这种事情，这是私人恩怨。”他抬起头看向Hotch，“也许这桩案子和Jessica·Davis并没有关系。” 　　“Emily和Morgan已经去Katie家搜查了。”Hotch说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在Katie家我们会找到更多的证据。” 　　他们还没说完，就接到了JJ的电话——Katie指认她的婶婶Susan才是绑架她的凶手，而她的叔叔长时间猥亵她，还送给了她一根昂贵的项链作为礼物。 　　至于Triton，Katie说他是上帝听到她的祈祷之后派来救她的骑士——海妖顺口吃掉了她对于叔叔的恐怖记忆，然而因为海妖的生理机制无法消化记忆，只好吃掉里面的阴暗情绪再把记忆吐出来，就像吃甘蔗一样，甜滋滋的满嘴汁水和渣子。 　　Reid听着那边病房里咆哮怒骂的声响和JJ压抑着怒火的语气，点点头应答几声后挂掉电话，转身走回审讯室。 　　“欢迎回来。”Triton笑眯眯地拍拍手，“让我们讲完这个故事如何，Dr.Reid？”最后的称呼被他念得缠绵悱恻，压低的气声透出十万分的性感。 　　奈何Reid没能接收到他发出的信号。 　　这一次Reid面对Triton的态度好了很多，无论如何Triton已经基本上摆脱了诱拐犯的嫌疑，只除了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他会知道Katie藏在哪里之外，他真的就像是Garcia说得那样——“干净得像是无辜的羔羊。” 　　“请把故事说完吧。”他点点头，认真地看向Triton。 　　“那么我们继续。”Triton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桌上轻轻敲击着，“王后知道一切，每晚她的丈夫悄悄起身的时候她都知道，一晚又一晚，她对公主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无法再容忍这个小女孩夺走她的丈夫，让她在每一个夜晚孤枕难眠泪流不止，她的丈夫甚至给那个小姑娘买了昂贵的项链作为礼物，却对她如此的冷淡甚至想要离她而去。” 　　“很多猥亵儿童的罪犯都会给孩子买礼物，玩具，首饰等等作为补偿，同时也以此感觉到心理的慰藉。”Reid下意识解释道。 　　“恶龙就是这么想的。”Triton耸耸肩，“然而王后并不这么想，她觉得都是公主的错。只要没有了公主，那个对她温柔可亲与她共同孕育孩子的男人就会回来，她如此认为着，只要没有那个讨厌的小姑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也许她曾经也真心疼爱过这个小女孩，但是那远远比不上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嫉妒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从优雅的王后变成了恶毒的魔鬼。” 　　“她知道一周前有个女孩死去了，凶手一直没有抓到，于是她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她带着两家人一起去了一个热闹的集市，她非常熟悉那个集市，一番筹划之后轻而易举地便让大家分散开来，她的儿子带着公主去了游戏区，吵闹的游戏区让公主哭闹不止，而沉迷于游戏的儿子并没有注意到她躲开监控悄悄带走了公主。” 　　“然后就像她计划好的那样，她把公主绑起来藏好，用胶带贴住她的嘴，患有哮喘的公主会很快发病，哪怕被找到也只会是一具尸体。”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王后自信地想着，把从公主身上拽下来的项链丢进了垃圾桶。” 　　“但是总会有骑士来拯救公主的，只是他可能迷路了一会，姗姗来迟。”Triton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突然苦笑道，“虽然现在看起来骑士更需要公主的救援。” 　　“小公主来救我了吗，Dr.Reid？” 　　“我想知道……”Reid并没有回答Triton的问题，而是紧接着问道，“你是如何找到Katie的，既然你们之间毫无关联？” 　　“就像我说的，海底王国的王子察觉到公主有危险，于是赶去救她了啊。”Triton的指尖在桌上敲击出轻缓的节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人类皱着眉毛满脸严肃的表情。 　　“我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我的问题。”Reid说道，不知道Triton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们就无法排除他的嫌疑，虽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Triton真的被告上法院检方也会因为证据不足而败诉。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Triton笑了笑，开口说道，与此同时审讯室的门也被打开了，几个黑衣男子站在门外，为首的环视一圈，确认Triton的状况良好后才说道：“手续已办好，您可以离开了。” 　　“我知道了。”Triton随意应了一声，视线仍停留在Reid身上，“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他理了理衣角袖口优雅地站起身，看向Reid的目光灼灼甚至让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Dr.Reid。”他忽地伸手拉住了Reid的手，微笑着俯身轻吻在他的人类漂亮的指节上。 　　“我由衷地期待着与你的下次相遇。” 　　刻意压低了些许的嗓音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勾人意味，如丝绒划过勾得人心里生出几分躁动，艳红的唇瓣透着莫名的旖旎意味，一个坐一个站，Reid微微抬眼恰能看到那人眉梢眼角浸染的典雅风流，眼眸在睫毛的阴影下流泻出一抹深沉却又明亮的灰蓝。 　　像是万米之下的深海。Reid恍惚想着，下一秒才意识到Triton干了些什么，触电一样的把手缩了回来，脸色涨红从凳子上弹起后退两步，瞪着他嘴唇抖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Triton神态自若地理好没有一丝褶皱的衣领，满足地欣赏了三秒他的人类红着脸不知所措的可爱神情后，才转身离开。 　　当然，他矜持地把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恋恋不舍藏在了心里，半点都没有在神情中显现出来。 　　只不过…… 　　“我以为你们可以来得更慢一点的。”Triton懒洋洋地眯着双眼，语气温和却隐隐含了几分让人后背发凉的冷意。 　　“非常抱歉。”他的属下没有做任何辩解，立刻恭谨地垂首谢罪。 　　Triton淡淡地嗤笑一声，不过因为刚刚和他的人类交流过感情现在还维持着不错的心情的缘故，他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骑士拯救了公主，却被法官当成了恶龙带走，狡猾的恶龙和王后威胁公主，让她不要说出真相。” 　　“但是公主决心克服恐惧，骑士披荆斩棘救回了她的生命，她也要坚强起来，不再向恐惧妥协。” 　　“于是勇敢的公主告诉了法官事情的真相，坚定不移地指认了恶龙和王后的罪行，拯救了被冤枉的骑士，并且让恶龙和王后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 　　“在此之后，公主和她的爸爸妈妈一起在城堡里过着快乐的生活，而骑士也再次踏上了旅途。” 　　“‘谢谢你救了我，勇敢的骑士。’公主说道。” 　　“‘只有你才能拯救你自己。’骑士应答道。” 　　“公主不再害怕了，因为骑士已经带走了她的恐惧。” 　　“——祝你幸福，坚强勇敢的小公主。”读完那不知姓名的来信中的最后一句话，母亲忍不住流着眼泪俯身抱住自己心爱的小女儿。 　　“这是骑士叔叔的信！”Katie惊喜地叫道，抱住了和信一起送来的毛绒玩具兔。 　　而她的“骑士叔叔”，此时正在将一枚精巧的手环放进盒子里，毫无疑问的男士款型，细细的黄金绞在一起，寥寥几束塑成了简洁大方的造型，镂空处间或点缀了些细碎的蓝宝石，点点如星子落在一指宽的手环之上。 　　红色的天鹅绒盒子合拢，放在一束火红的玫瑰中，尚带着露水的娇艳花束间，斜放着一张信笺，花体字流畅典雅。 　　——世间唯有黄金与宝石与你的品格相配，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Triton把他讲得故事写给了小公主【笑 小博士又要收到快递啦【鼓掌 明天六点就要起床就不多说了我去碎觉了，忙了一天已经神志不清了【手动再见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犯罪心理】 Morgan--摩根--【犯罪心理】 Reid--瑞德--【犯罪心理】 Garcia--加西亚--【犯罪心理】 Gideon--吉迪恩--【犯罪心理】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犯罪心理】 Katie·Jacobs--凯蒂.雅各布斯--【犯罪心理S03E05】 Jessica·Davis--杰西卡.戴维斯--【犯罪心理S03E05】 无标识即为原创人物w 地雷和红包下一章一起发，就这样小天使们晚安030 下集预告：再次相见【我想写再见的来着 第8章 　　春日里微醺的暖风唤醒了沉睡一冬的大地，于是沉寂阴冷的世界恢复了喧嚣热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每年的春天连环杀手们总是格外的躁动，案卷在JJ桌上堆了高高一摞，只看着便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已然身在地狱。 　　“我想……嗯……我要买一点……”纽约的街角，一个穿着连帽衫，兜帽下戴着棒球帽恨不得把整张脸遮起来的青年双手揣在口袋里，压低了嗓音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脚尖犹豫地在地上反复磨蹭。 　　他面前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普通的版型普通的颜色，一脚油门就能融入纽约的滚滚车流这种，如同一滴水藏进了大海再难找寻。 　　车窗缓缓摇下一半，坐在车里的男人斜着眼打量了一下青年，笑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他把嘴里的烟蒂随口一吐，嗓音粗粝笑道：“运气不错，今天正好有好货。”他反身从后座上拿起一个纸包，“你要多少？” 　　“不……我要的不是这种……”青年似乎很紧张，结结巴巴地说着，不自在地伸手拽了拽领口，“我需要更加……更加……”他嚅喏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更烈一点的那种。” 　　男人顿了顿，问道：“要多烈的？” 　　青年咳嗽两声让自己稍微镇定了一些，快速地说道：“我下周有一场考试但是我现在还有很多资料没有复习，有人跟我说在你这里可以买到一些……”他思索了一下，用了一个更加中性的词——“辅助用品。” 　　“有人……”男人看了青年一眼，下意识摸向枪的位置，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他让你到我这里来买？” 　　青年点点头，身体不自觉的微微打了个哆嗦。 　　男人问道：“他叫什么？” 　　“Felix·Stephens。”青年答道。 　　男人的表情不变，手指却缓缓搭在了枪保险上，“你是哪所学校的？” 　　“额……纽约大学。”青年回答道，不安地左右看了看，“能快一点吗，我待会还有课。” 　　“我会快一点的。”说话间男人已经猛地抬手把枪对准了青年，“我会快一点送你下地狱的。” 　　“嘿！”青年受惊地后退了几步叫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Felix不会把那个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的。”男人眼神阴鸷，将枪口对准青年的脑袋，“事实上我们的保密条约就是他最先提出来的。” 　　“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客人。” 　　“也是我们最忠诚的保密者。” 　　“没有引导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个的？”男人的问题一个个抛出，眼神冰冷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是谁？警察？” 　　“我……”青年又后退一步，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脑子疯狂运转着思考能够摆脱眼前窘境的方法。 　　直接呼叫救援固然可以让他摆脱生命威胁，但是同时他也不得不承担因此而打草惊蛇的风险。 　　而若是当真打草惊蛇，那么幕后黑手就会立刻销声匿迹远遁千里，真相可能会变成永恒的秘密，亡者永远不得沉冤昭雪，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他只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说些什么博取对方的信任——在被枪指着的情况下。 　　真是不妙。 　　此时男人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冰冷，枪口对准他的眉心，打开保险，发出“咔”的声响。 　　“你到底是谁？” 　　对手家派来的？警察？FBI？种种揣测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持枪的手却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无论他是谁，这一枪之后就只是一个死人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青年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有人慢悠悠地走过来，以一种亲昵的姿势把他环进怀里，迎面尽是缠绵的甜香气，青年顺着力道脚步不稳往后一倒，便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撞到了两团富有弹性的柔软之上。 　　他有些脸红，极力忍住想要挣脱出去的冲动。 　　他看不见那人的脸，却认出了他的声音，最起码……是友非敌。 　　“他怎么惹到你了，Jay？”来人磁性的嗓音带了几分古典而华丽的腔调，却在瞬间让男人凶神恶煞的表情变成了满脸堆笑。 　　“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多有得罪真是抱歉。”叫做Jay的毒贩把手里的枪一丢，匆匆推开车门跑下来，点头哈腰好不谄媚。 　　青年垂下眼，遮住那一刹那的震惊。 　　“我是他的‘引荐人’，给货吧。”来人淡淡道。 　　有些棘手的买卖是不做生客的，若是真的想买，那么必须要有熟客带着为其作保，以免节外生枝。 　　Jay苦着脸从车座下翻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袋粉末状物体交给青年，连钱都没敢收。 　　“拿好。”把袋子放在还有些愣神的青年手中，来人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了这里。 　　走过两个路口，转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他才放开青年的手回过头挑起个浅笑，“许久未见了，Dr.Reid。” 　　Reid掩饰性地咳嗽两声，应道：“许久未见，Mr.Triton” 　　“所以说又发生了什么，连你都要出动卧底了？”Triton打量了一下看起来他单手就能撂倒的Reid，问道。 　　事实上Triton看到他的人类很久了，从Reid靠近那辆车开始他就注意到他了，打扮得像是个乖巧的学生，半长的棕发垂在脸颊，配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是只软乎乎毛茸茸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玩具犬，让他眼神根本无法移开—— 　　装出来的破绽良多的紧张不安也好，面对险境冷静地思考对策也好，进退两难又勉力为之也好，都让他心动不已。 　　嗯，发现帮自己解围的人是他的时候那种迷茫无措又有点惊讶的样子也非常的可爱。 　　Reid并不知道Triton心里转悠着的想法，不过考虑了片刻之后他选择把事情据实以告。 　　Triton看上去对这一片的地下势力很熟悉的样子，也许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 　　——最开始是纽约地区出现了一种新型毒品，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让人在数小时中维持惊人的亢奋状态，这种类型虽然在追求癫狂虚幻的瘾君子中不受欢迎，却意外地在学生，尤其是那些刻苦勤奋需要保持学习效率的学生中走俏。 　　说实话这件事情理应归缉毒组管辖，然而接连发生的几桩失踪案把它送上了BAU的案头。 　　几个大学生在考试前夕一个接一个的失踪，全都是相似的类型——不同大学的学生，成绩不一定好但是极为刻苦，在学业上很有野心，同时都出身家境殷实的中产阶级。 　　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发现受害者大多数过着简朴甚至于清贫的生活，有的每个月从父母那里拿到上千美元的零用钱，却穿着从网上淘来的便宜货，住最廉价的公寓，连出门吃顿饭都负担不起。 　　那么那些钱去哪里了呢？ 　　在几个学生房间里找到的毒品给了他们最好的答案，这种新型毒品供货量稀少，通常要卖到普通货的五六倍，拿这个当咖啡用的学生当然再难负担得起其余开销，只好节衣缩食省钱。 　　再怎么说那也是毒品，毒瘾发作的滋味可不是开玩笑的。 　　对于这种毒品更为深度的药物检测则发现其中含有相当比例的朊病毒。 　　一种不应存在于其中的致死病毒。 　　他们无法确定这种病毒是如何参杂进毒品里的，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无论哪种猜想都不怎么美好。 　　并且他们查到有个受害者正在研究这种毒品的成分，这无疑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研究。 　　因此他们把与毒品相关的人，特别是其制造者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很不幸的是唯一查出来售卖这种毒品的Jay被抓回来后死不开口油盐不进，拒绝交代他的进货渠道，他是常年进出警局监狱的老油条了，僵持着等到他的律师一到，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算警察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放他离开。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选择让看起来更像是学生并且没有被Jay见到过的Reid乔装改扮，以买家的身份接近他，看看能不能获取一些信息。 　　虽然差一点被拆穿，但是在Triton的掩护下好歹也算是成功了……吧。 　　Reid摸摸鼻子，他知道自己的演技不怎么好，今天都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便索性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问Triton是否知道些关于这种毒品的事情。 　　可惜Triton表示他也是刚刚来这里没有多久，其实知道的并不比Reid多多少，不过他可以帮Reid问问他在这边的朋友关于这个的问题。 　　强龙不压地头蛇，能让本地人提供信息自然事半功倍。 　　在谢过Triton的帮助暂时放下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后，Reid才有心思关注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 　　“你今天怎么穿着……” 　　说到一半他觉得自己的遣词有些不对，又赶紧弥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上次见面你还是……嗯……，所以稍微有些惊讶，你要是不想回答就当做没听到好了。” 　　“我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Dr.Reid。”见Reid似乎打算开口科普以表示自己绝无他意，Triton拨了拨落在眼前的黑发，低声笑起来解释了一下，“只不过和别人打赌输了而已，愿赌服输罢了。” 　　两百年前Triton和他在东方的同族隔着海洋打了个赌，赌他们的血族朋友要睡多少年才会醒，谁若是输了便要穿上三天女装出门。 　　他的同族猜了一百年，所以百年前就已经输了，实打实穿了三天女装，而猜两百年的他，也在昨天宣告认输。 　　他们的血族朋友实在是太过能睡，所以他们顺口又打了个新的赌。 　　Triton赌了五十年，他的同族赌了一百年，谁输了再穿三天女装。 　　很奇怪吧，如海妖这般热衷于自相残杀的生物居然能在同族间发展出些许情谊，这在千年前绝对是离经叛道的事情，不过伴随着海妖逐渐踏上陆地，同族间多少也有了些交流——以书信之类的方式，只要彼此间不见面，他们还是能够克制住想把对方弄死的本性的。 　　Triton轻笑着伸手挑起Reid下巴，暧昧地凑近问道：“我这样好看吗？” 　　……其实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Reid瞄了一眼Triton画着淡妆柔和了面部轮廓的脸，诚实地点了点头。 　　海妖身上本来就不是那种隆起的肌肉块，而是呈现出富有跃动感的流线型线条，穿一身设计简洁的靛蓝色套裙也毫无违和感，细腰长腿十足的女王气场，黑色的长发卷曲着披散而下，配合他装备齐全毫无偷工减料的精致妆容，波光流转间英气又娇娆，呈现出一种夹杂于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奇异魅力。 　　天知道，他甚至还配了一双足有八公分的细高跟。 　　总之只要他不开口说话，任谁也想不到他是个男人。 　　虽然知道这很失礼，Reid的眼神还是无法克制地在Triton高高耸起一看便知道尺码傲人的胸上停留了良久良久。 　　良久良久…… 第9章 　　男人当然是长不出这么雄伟的波涛汹涌的，特别是像Triton这种瘦削有力全身找不到半块多余肥肉的体型。 　　察觉到Reid的视线，Triton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笑道：“硅胶产品而已，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什么。”说着他顺手调整了一下被绷紧到快要裂开的扣子，“要摸一下吗，我觉得手感挺不错的。” 　　一般情况下因为打赌输了而不得不扮女装这种事情被别人看到难免会觉得有些难堪，然而他表现得格外坦然自若还能带点自嘲意味地调侃两句，反倒意外显示出了一种淡定洒脱的魅力。 　　而这种淡定也影响到了本来稍微有些窘迫的Reid，让他瞬间放松了不少，能够以一种更加玩笑的心态面对女装的Triton，真心诚意地赞美道：“你这样也很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Triton嬉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确定真的不想摸一下？” 　　“……”Reid沉默了几秒，“不用了谢谢。” 　　“喂喂喂，你该不会还没碰过女孩子吧？”Triton伸手揽住他扬眉问道，“初吻还留着呢？” 　　一针见血。 　　Reid气鼓鼓地反驳道：“我当然……” 　　“和妈妈的不算哦。”Triton补充道。 　　“……”Reid回忆了一下，坚定道，“当然有过。” 　　那是一年前BAU办理过的一个案子，莫名其妙的亲吻，莫名其妙的无疾而终再无联络，只不过因为莫名其妙没了初吻而让Reid格外印象深刻。 　　“看不出来啊。”Triton笑起来，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掩饰掉了眼中的深沉暗光，继而不动声色地问道，“和女朋友？” 　　Reid摇摇头，“那么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说着他抬眼看向Triton，“对了，你在这边做什么？” 　　这里是纽约街头势力的聚集地，与之如影随形的便是暴力，贫困，毒品等等词汇，与穿着高定套装妆容精致装点到袖口衣角的Triton格格不入。 　　“为了取材啊。”Triton笑道，“上次见面还没机会自我介绍，我是个小说家。” 　　作为寿命悠长动不动就能活上几百上千年的海妖，无疑是不适合从事任何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的，加上其本身对于音乐美术的敏锐触觉，画家作家之类可以光明正大窝在家里不需要接触太多人类的工作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反正这世间他们需要在意的，也只有那唯一一个人类罢了。 　　Triton是一个小说家，在此之前他是一个艺术家，再之前他在巴黎写歌剧和谱曲，所有人眼里的他都是深居简出鲜少和人交流脾气喜怒无常的鬼才怪才，几十年后无声无息地销声匿迹也不会引起任何关注怀疑。 　　托活了那么多年看多了世间离奇故事的福，他的文章销路还算不错，倒也不至于太过扑街。 　　——如此想着的Triton，完全忽略了那些因为他动辄写半年消失半年天天在坑下嗷嗷待哺叫着要烧书弃坑却又每次都在新书推出后彻夜排队去买的读者们。 　　以及年年挂在热销排行榜前列的自己的笔名。 　　Reid也不欲再深究Triton的身份，毕竟他们还没有那么熟悉，而是问道：“取材还顺利吗？” 　　“还行。”Triton摊手耸耸肩，笑道，“索性我在这边有两个朋友，还不至于被他们赶出去。” 　　“hey kid！”他们正说着，就听见巷子口那边有人匆匆跑过来。 　　“我没事Morgan。”Reid说道，“Mr.Triton帮了我的忙。” 　　Morgan抬头正好和Triton对上眼，两人不禁同时挑起了眉毛——呵，熟人啊。 　　上一次的事件虽说Triton最后被证明了清白，但是初见时的恶感已经埋下，因此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好，然而Morgan对Triton的印象……并不怎么样。 　　尤其是这次见面Triton还穿着女装看起来就不怎么正常的情况下。 　　不过正好，Triton对Morgan这个经常凑在Reid身边看起来和他的（重音）人类非常亲近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于是，相看两厌。 　　Morgan象征性地对Triton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回头看向Reid，“Hotch让我们回去，又有人失踪了。” 　　Reid原本轻松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点点头看向Triton，“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 　　Triton对他露出一个好脾气的微笑，笑着扬了扬手上的名片，“有什么消息我会联系你的。” 　　“你什么时候……？”Reid摸了摸空掉的口袋，他本身就很擅长这种小魔术，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不禁让他的惊奇更甚。 　　“秘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哦。”Triton走上前抱了抱Reid，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也要记得打给我。”说着顺手把自己的名片塞进了Reid的衬衣口袋。 　　然后他推了推Reid笑道：“快走吧，Morgan探员已经等不及了。” 　　但是Reid看不见，在他转身的瞬间，Triton面上的柔和的笑容沉了下来，眼眸中显出几分阴冷的色彩——海妖不喜欢任何会夺走他的人类注意力的东西，不过他的人类看上去很在意那些人类们自相残杀的事情，所以他明智地没有尝试着去挑战他的底线。 　　在人类社会混迹了那么多年，他多少还是能够理解一些人类复杂的情绪的。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Triton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稳稳当当踩着八公分的细高跟走了出去。 　　继续去取材吧，为他这次的故事。 　　————————————————————————————————— 　　Reid和Morgan匆匆赶回了警局，案件记录板上已经贴好了最新受害者的照片，一个看上去年轻漂亮又乖巧的金发姑娘。 　　“Setlla·Clara，二十岁，纽约大学大二学生，她本来应该在昨天参加学校里的数学考试，但是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出现。”JJ说道，“她的室友觉得不对就通知了警察。” 　　“确定她不是去出去玩了吗？”Morgan问道，“对这个年纪的姑娘来说夜不归宿很正常。” 　　“据她的室友说，Setlla已经为了这次的数学考试准备了两个月，不可能不去参加考试，而且她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从不出门约会，每天下课就在寝室里或者图书馆里学习，她们住在一起两年从没有哪一天她会夜不归宿，更加不可能不接电话不回邮件。”Emily说道，“而且我们在Setlla的卧室里发现了这个。” 　　她拿起一个证据袋，里面放着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小袋子。 　　Reid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我从Jay手里拿到的。” 　　“让鉴证部门确认一下这两份的成分和之前的那些是否一致。”Hotch说道，“如果成分一致的话，我们现在就已经有五个受害者了。” 　　“以及一个可能的嫌疑人。”Emily扭头看向案件板。 　　案件板上面贴着五个失踪者的照片，差不多正青春年少的年纪，不同的肤色不同的人种，有男有女很难判定犯人的具体喜好，距离第一个受害者失踪已经一个多月了，然而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尸体。 　　“全都是低危目标，勤奋刻苦的学生，在考试前夕失踪，并且他们都吸毒，近期内成绩有或大或小的提升。”Reid分析道。 　　失踪者的旁边挂着Jay的照片和一张空白照片，上面写着他们目前得到的种种消息。 　　“我们可以给出侧写了。”Hotch说道。 　　————————————————————————————————— 　　墙壁上的排风扇呼啦呼啦响着，几道光线扇叶间穿过，打下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您的故事写得怎么样了？”低哑的笑声在昏暗中响起，有人摸索着摁下了灯光的开关，“啪”的一声，屋子里亮起暖黄黯淡的光。 　　还是白天，这屋子里却暗得像是深夜已至，即便是此时摁亮了灯光，也不过是勉强从子夜到了黄昏。 　　蒙昧恍惚的黄昏。 　　被这片黄昏中唯一的亮色照耀的海妖恍惚几近虚幻。 　　Triton占据着屋子里唯一的长沙发，屋子虽然又小又暗，还在逼仄潮湿的地下室，装修却很精致，真皮的沙发在暖色灯光下折出暧昧不明的色彩，海妖卷曲的长发束在脑后，束发的发带是极明亮的红，用金线缝绣包边，尾端坠了一颗圆润的珍珠。 　　就像他裸露在外的肩头一样的白皙圆润。 　　那对波澜起伏的硅胶产品已经被他取下来丢在了地上，高跟鞋歪倒着东一只西一只，外套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衬衫大敞只系了一个扣子，松松垮垮挂在一边肩上，从肩头至腹肌的流畅线条在灯光下白得晃眼。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交叠，裙子折起丝袜在大腿根部露出一抹极富色情意味的黑色蕾丝。 　　然而正主对自己此刻有多诱人似乎一无所知，含混冷淡地应了一声，指尖在键盘上快速跳动，眼睛里映着屏幕上成排增长的文字，摁在键上的力道不多不少，听不见半分恼人的敲击声。 　　“您白天出门了吗？我听Jay说他见到您了。”走进来的男人搬了把椅子坐在沙发旁边，他不敢看向Triton，鉴于第一次见面时的他看向海妖的眼神让他险些永远失去自己的眼睛。 　　但是惑人的海妖依旧让他魂牵梦萦，看向地面的眼神痴迷癫狂又有些隐隐的恐惧，这样复杂迷乱的情绪甚至于让他年轻俊朗的容貌有些扭曲。 　　“我没有向你汇报行踪的义务。”Triton对此像是全无所觉，连眼睛都没有从电脑上移开半分，只是淡淡道，“你要是不满意我随时可以离开。” 　　“不。”男人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片刻后闷声道，“您随意就好。”说完他就起身进了另一个房间，气恼却也依旧小心地关上房门，唯恐发出什么声响打断了Triton的思路。 　　门外Triton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男人的房间。 　　好香……他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如此浓烈而香甜的恐惧，一定来自于男人所说的“小生意”。 　　啧，有点饿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堕落到上课偷偷码字了，小天使不要跟我学啊QAQ 不过也就今天能这么干了【叹气 就这样我要准备睡了事情真的超级多啊，天天早起简直像是高三【眼神死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犯罪心理】 Morgan--摩根--【犯罪心理】 Reid--瑞德--【犯罪心理】 Garcia--加西亚--【犯罪心理】 Gideon--吉迪恩--【犯罪心理】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犯罪心理】 Setlla·Clara——丝特勒.克莱拉 无标识即为原创人物w 第10章 　　“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男人，身体强壮，容貌普通不会引人注目，应该还是个学生，或者刚刚工作不久，相似的年龄可以使他更容易接近受害者，虽然他们我认为他会长时间跟踪受害者以了解他们的日程安排，并且绑架过程经过了缜密的规划，能够无声无息地带走被害者，不过我们并不认为他和受害者相识。” 　　“他可以非常自然地融入任何群体，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善于交际，注意受害者失踪的地点——图书馆，零售店，超市，这些都是不需要你和别人有太多交流的地方，所以不要去管那些人群中的焦点，我们要找的是人群中的边缘人物。” 　　“但也没有边缘到让人记不住，甚至于表面上他看起来人缘非常好……” 　　Hotch说到一半，就看见请他们过来的警官打开门对他招了招手。 　　“Excuse me。”他对众人点点头，走了过去。 　　走出门后他看见负责失踪案的A警官身边还站着一个圆脸的男人，面相很是严肃的样子。 　　“这位是纽约警察局的Mac.Taylor警官。”A警官介绍道。 　　“叫我Mac就好。” 　　“Hotch。” 　　两人握了握手，Mac笑道：“我知道你，以前我上过FBI的心理侧写短期培训课。” 　　“希望对你还有点用。”Hotch笑了笑，接着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的队伍正在办理一桩杀人案，我们在鉴定死者身上的残留物时发现它和你们送过去检测的毒品样品完全一致。”Mac说道。 　　“也含有朊病毒？”Hotch问道。 　　“没错。”Mac点点头，“而且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毒品的来源。” 　　一具在停尸间躺了几天的浮尸，死于勒杀，送过来时还脖子上还套了一根尼龙绳，很多内脏被切除。 　　最开始Mac他们怀疑是器官走私，然而死者身上有多处针孔，明显是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还患有罕见的克雅氏病，绝对不是任何器官走私贩子会选择的对象。 　　同时根据皮肤组织分解水平检测，可以知道他刚刚注射完毒品后便立即死亡。 　　“那么此时他体内会有大量未经代谢的毒品，经过类似与蒸馏过程的提炼就可以得到几乎完全纯净的海洛因。”Reid恍然道，“不过我们拿到的那些成分应该没有那么纯，应该是经过了二次加工后制成的，这样既节省原料又能够标出更高的价格。” 　　“但是这样的话制毒者并没有任何动机去绑架受害者不是吗？”Emily皱眉道，“以这些人家中毒品的剩余量来说，这可都是摇钱树。” 　　“也许他原料的秘密被人发现了？”Morgan猜测道，“不是有人在研究这种毒品的成分吗，像这种由熟客介绍的生意，他肯定担心秘密泄露，干脆就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不不不。”Reid摇头道，“没有任何人在寻找研究报告，我稍微读了一下他的研究，他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朊病毒的发现必须要蛋白质光谱光谱仪才行，然而一般的大学实验室并不会配备这种机器，他只发现了其中含有DNA成分，这很正常，海洛因提取自罂粟花，很多提炼简陋的海洛因里都会残留罂粟花的DNA成分。” 　　“ok，那么不是为了封口。”Hotch看向案件板，“也许我们该从第一个失踪者查起——Garcia，关于Felix·Stephens你能查到什么？” 　　“Searching……”电话那头传来Garcia噼里啪啦快速敲打键盘的声音，“get！我们的小Felix可算不上什么好学生，多次被发现藏毒，校园暴力，小小年纪就有少年犯档案封存……” 　　“听起来可不像是跟那些书呆子做朋友的人。”Morgan扬眉道，“Garcia，查一查他和毒贩Jay的关系。” 　　“输入关键词Jay……我的巧克力甜心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没有。” 　　“Garcia，查一下他和……”他看了一眼Mac，“那个死者的名字是？” 　　“Mike·Stevenson。” 　　“不是，是你们现在在办的那个死者。” 　　“Anabel·Pino。” 　　“Right！Garcia，查一下Anabel·Pino和Felix·Stephens有没有关系。” 　　“坏孩子和小学老师，就像是一场校园剧。”Garcia飞速输入关键词，嘴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让你的女王施展魔法……yeah！Anabel·Pino是Felix·Stephens弟弟的班主任，他弟弟好几张学校警告都是Anabel·Pino帮他取消的。” 　　“Felix贿赂了她？”JJ猜测道，“不然小学老师是不会轻易取消警告的。” 　　“Garcia，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取消警告的？”Hotch问道，“把她取消警告的时间和Felix的账户支出对比。” 　　“嗯哼，你真是聪明。”Garcia叫道，“去年八月Felix·Stephens向Anabel·Pino的账户转了三千块，之后Felix·Stephens弟弟的作弊记录就被清除了，然后是十二月的作弊，今年三月的校园暴力，分别是三千块和五千块，只留下了一段清除记录没有载入档案。” 　　“Felix在付钱给Anabel来保护他的弟弟免于责罚。”Hotch说道。 　　“and……evergbody，我觉得你们该听听这个。”Garcia说道，“除了给 的支出之外 还有一笔固定支出，每个月五千，分两批打到一个账户里，我查了一下你们猜它属于谁？” 　　“好了babygirl，快点告诉我们吧。”Morgan说道。 　　“Marty·Pino，Anabel·Pino的丈夫。”Garcia说道，“这笔固定收入帮他偿还了赌债保住了家里的房子，顺便，他是一场吸毒过量案的法医，让Jay摆脱了杀人嫌疑。” 　　“Marty·Pino有充足的知识储备来完成毒品的提炼，Felix·Stephens很有可能是他的第一笔生意，帮他介绍客人，然后Jay是他的分销商。”Emily推测道。 　　“最开始Marty·Pino用的是送过来检测的吸毒过量的尸体。”Mac接了个电话回来说道，“法医挖出了那些他经手过的尸体，都没有了肾脏，膀胱和肝脏。” 　　“这些是毒品会自然沉积的位置，可以提炼出大量的纯海洛因。”Reid说道。 　　“我们要找到他。”Hotch点点头，“即便他不是主谋，也必然脱不了干系。” 　　—————————————————————————————— 　　“我想要讲个故事给你，还记得拯救了小公主的骑士吗？离开了公主的城堡后他四处游历，在某一天到达了一个可怕的城市。” 　　“那里有一个内心被黑暗占据的巫师四处抓人，男人，女人，年轻的，年老的，各种各样的人，黑暗巫师把他们丢进他秘银的大锅里，用金刚石的棍子搅拌着。” 　　“‘咕嘟咕嘟’大锅里冒出红色的烟雾，就像是淋漓的鲜血，让屋子里飘满了腥臭的气息。” 　　“巫师不慌不忙，把大锅里的东西倒进钻石的大锅里，用黄金的棍子继续搅拌。” 　　“‘咕嘟咕嘟’大锅里冒出蓝色的烟雾，像是恋人们的泪水，屋子里飘满了悲伤的气息。” 　　“还差一点，巫师心里想着，把大锅里的东西倒进玻璃的大锅里，用石头的棍子搅拌。” 　　“‘咕嘟咕嘟’大锅里冒出黄色的烟雾，像是正午的暖阳，屋子里全都是甜甜的香气，像是糖果，像是蛋糕，像是世间一切的美好味道。” 　　“成功了。巫师把熬好的药物倒进翡翠的瓶子里，这是能将人带进天国的神奇药物。” 　　“这个传说听上去真是太糟糕了，骑士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没有住处没有食物，一身破烂的盔甲无处修理，辘辘饥肠地叹息着。” 　　“幸好，有一个年轻人慷慨地收留了孤苦无依的骑士，提供了暖暖的床铺，和美味的食物，虽然他的屋子狭小而潮湿，他的生活窘迫而困顿，他依旧接纳了骑士的入住。” 　　“他真是个好人啊。骑士想着，时常在城市中巡曳，他发现街边的小贩把巫师的可怕药水出售给那些学生，他还发现自己的房东也是顾客的一员，那漂亮的翡翠小瓶子，带着恶魔的诱惑。” 　　写到这里，Triton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此刻还是子夜时分，排风扇还在哗啦哗啦转着，从排风扇的扇叶间可勉强窥见窗外的几点星子，屋内电灯光线微弱，海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满足地舔舔嘴唇—— 　　他刚刚悄悄吃掉了缠绕在男人身上的恐惧，男人的某些“小生意”让他身上沾染了一些好吃的味道，满满的甜香气像是一块橘子味的水果糖，含在嘴里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于是Triton又没忍住偷偷啃掉了几口他身上的黑暗记忆，把里面的负面情绪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把没能消化的记忆吐了出来塞回去，餍足地拍了拍肚子。 　　虽然只是小口试吃版的量，但是满满的负面情绪，甜的恐惧，辣的愤怒，酸的嫉妒，苦的怨恨，各种各样的味道用适当的比例融合，糅杂出非常鲜美的味道。 　　他还特意没有吃完留了一点，打算当做明天晚上的夜宵。 　　想想就觉得心情好起来了呢。 　　哼着歌走下沙发，他解下大腿上的吊带脱掉麻烦的吊带袜，白皙的大腿上印着一道引人遐思的红痕，歪歪扭扭的衬衫被随手扯下，懒洋洋地带着满脸妆容倒在床上沉沉入睡。 　　感激海妖的特殊体质吧，一晚上不卸妆也不至于毁掉他光滑完美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联动了另一部剧，CSI纽约篇，个人超级推荐！ 嗯，就这样。 明天又是六点就要起床就不多说了我去碎觉了，忙了一整天简直想狗带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犯罪心理】 Morgan--摩根--【犯罪心理】 Reid--瑞德--【犯罪心理】 Garcia--加西亚--【犯罪心理】 Gideon--吉迪恩--【犯罪心理】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犯罪心理】 Mac.Taylor——麦克.泰勒【CSI纽约S05E18】 Anabel·Pino——安娜贝尔.皮诺【CSI纽约S05E18】 Marty·Pino——马蒂.皮诺【CSI纽约S05E18】 Mike·Stevenson——麦克.史蒂文森【CSI纽约S05E18】 Felix·Stephens——菲利克斯.斯蒂芬斯 无标识即为原创人物w 第11章 　　第二天Reid看见Triton的时候，那人一袭红裙艳得几乎像是在燃烧，后背大片镂空出的白皙肌肤与布料勾勒出几近致命的鲜明分界，黑发随意地束起，坠在发尾的白玉和珍珠交相辉映，应和着红底黑皮细高跟敲击在水泥马路上的轻巧声响。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与他一条马路之隔的Reid，只自顾自拎着黑色的小皮包穿行而过，微微扬起的下颌，漫不经心的眼神，猩红的唇划开温和又凉薄的弧度，红色在他身上不具有任何攻击性，反而因为他而失却了本身的色彩。 　　有的人就是能把暴露的红色露背短裙穿得毫无卖弄风骚的嫌疑，一颦一笑尽是淡然风雅，迈着步子转过街角，便已是一帧让人忍不住伫足的风景。 　　干净，优雅，偏又性感得撩人心弦，Reid不自觉怔楞片刻，直到视线里再捕捉不到那抹艳红时忍不住跟着向前走了两步，才恍然回神。 　　“Hey，kid。”Morgan拉开警戒线从巷子里走出来，疑惑地看着明显有些走神的Reid，“你还好吗？” 　　“啊，没事。”Reid干咳两声说道，又赶紧问他，“尸体的情况怎么样？” 　　——他们刚刚找到了第一具失踪者的尸体，在其失踪一个半月之后，他被凶手随意丢弃在街角的垃圾桶里，尸体被白色半透明塑料布所覆盖，吓坏了一大早来翻找垃圾桶的流浪者。 　　“内脏不见了。”Morgan说道，脸色不怎么好看，“具体情况还要等法医的鉴定。” 　　“我询问了一下周围的人。”Reid作势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记录掩饰住自己方才的失神，“没有人注意到这附近有什么可疑人员出现，准确的说，用他们的话来讲就是——这附近哪里有不可疑的人。” 　　的确，这里是纽约最为贫困混乱的街区之一，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显著，住在这里的居民自顾不暇，一入夜便紧闭门窗不再出门，谁还会在意自家门口的垃圾箱里有没有多出来一具尸体呢？ 　　行了吧，有关心这个的时间他们不如去买对耳塞免得被楼下的争吵枪声吵醒。 　　“凶手就这么把受害者丢在这里，没有任何遮掩痕迹。”JJ把现场照片贴在案件板上，照片上的青年还在人生最好的年华就已经失去了生命，血肉模糊地和一堆垃圾放在一起。 　　他是第三个失踪的人，却第一个被找到了尸体。 　　“尸体被盖住，这是懊悔的表现。”Hotch说道，“然而把尸体丢进了垃圾桶，这意味着在他眼里这些尸体就像是垃圾。” 　　“非常矛盾，这并不符合Marty·Pino的性格。”Morgan皱眉道，“从资料上看他是个冲动易怒情绪化的人，很难背着众人独立完成绑架杀人抛尸的工作。” 　　“他不够稳定。”Emily说道，“我们要找的人更加的冷静且富有计划。” 　　翻看法医报告的Hotch补充道，“法医报告显示他在这几天得到了良好的营养以及充足的毒品供应。” 　　“同时他们也是在最后一次注射毒品后被取走了肾脏肝脏以及膀胱。” 　　“凶手在饲养他们！”Reid眼前一亮，“你们注意这几个人失踪的时间，考试之前的复习期，像这种学生会在这个时期大量使用那种毒品来提高学习效率，因此体内沉积了大量毒品聚集，就像是海水提取盐分，在第一次滤干水分提取出粗盐之后还要再次加入各种化学试剂比如氯化钡，氢氧化钠，碳酸钠等进行精炼以获得纯度更高的精盐……” 　　“重点。”Morgan悄悄戳了戳Reid小声提醒了一句。 　　“哦。”Reid意犹未尽地总结了一下，“凶手在利用人体本身的过滤功能代替化学试剂进行毒品的二次提纯，以获取比第一次纯度更高的海洛因，所以他需要让受害者的身体在摄取尽可能多的毒品的同时运转良好，当受害者对毒品的吸收达到了这段时间的峰值，就像是粗盐到达了溶剂的饱和度之后无法再吸收更多的毒品之后，继续让受害者活着就毫无意义了。” 　　“这样的时间需要多久？”Hotch问道。 　　“我不清楚。”Reid摇摇头，“这个过程根据个人的体质不同会有很有很大的差别，不过我认为前两个受害者有几率还活着。” 　　“没有找到尸体前我们都应抱有希望。”Hotch说道。 　　“如果是和受害者私人联系的凶手不会费心掩盖尸体。”Morgan看着现场的照片若有所思，“对于他而言这些人不过是原料，取出要用的东西之后就会变成废料，所以他把尸体丢进了垃圾桶。” 　　“但是凶手表现出了懊悔。”JJ说道，“这是很私人的情绪。” 　　“所以受害者一定有什么地方和他有所联系。”Morgan点点头，“单方面的联系。” 　　————————————————————————————————— 　　巫师的生意越来越好，他卖出了许多药物，赚来了许多的钱，他娶了一个美丽贤惠的妻子，有了一幢大大的房子，他们甚至还在计划要一个可爱的孩子。 　　当然了，那位妻子并不知道巫师背后的可怕勾当，一心一意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聪明的医生。 　　然而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这场美梦也总有醒来的时候。 　　当有一天巫师遇到了可怕的恶魔，他耗尽了积蓄也没能让恶魔放过他，只好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药水身上——虽然还没有卖出去，但那些药水本身便已价值不菲。 　　巫师的妻子很害怕，她害怕恶魔会对巫师不利，便自告奋勇拿着药水去找恶魔，希望能够让恶魔放过他们。 　　然而恶魔并不想要那些药水，他愤怒地杀死了巫师的妻子，把药水丢在地上离开了，随后两个小地精偷走了药水，想要将其换成金钱。 　　这激怒了巫师，他咆哮着发誓要将那两个小地精撕碎，找回自己丢失的药水。 　　他在一个仓库里抓到了地精，还有与他们做生意的商人。 　　————————————————————————————————— 　　“Marty·Pino！把枪放下！”警察和FBI包围了废弃仓库，一支支枪口对准了被包围的人。 　　短黑发一脸憔悴的男人用枪抵着惊恐的女人的脖颈，大吼着让他们后退，只不过游移的眼神和颤动的嘴唇都泄露了他色荏内厉的真相。 　　“Marty，冷静点。”Mac温声安抚道，心里却觉得有些戏剧化的荒谬，不久之前他们还是一起破案的同事，现在却要让他来亲手逮捕他，“我们都知道你不想这样的，对吗？” 　　“come on,Mac，我不想伤害任何人……”Marty·Pino左右看着不断后退，“我只是想从这离开……” 　　“我们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把枪放下。”Mac说道，“都结束了，Marty。” 　　“不……”Marty摇头，“不会结束的……” 　　“我们知道不是你杀的Anabel。”Hotch说道，“把枪放下。” 　　“是我……”Marty痛苦地说道，“如果不是我欠了债，本来一切都好起来了的，我害死了她……” 　　“我爱她……” 　　他拿着枪的手不断颤抖，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已经恍惚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钳制着犯人的手也不由得放松了些。 　　就是现在！一直跪在一边偷偷瞄着他的青年抓住机会猛地伸手拽住了他手上的人质把那个姑娘拉了过来，怀中骤然一空让Marty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No——！” 　　此时围住他的警察和FBI也不由得走近了几步提高了警戒，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Marty！”Mac喊道，“不要这样！” 　　“我没有选择了Mac。”Marty用枪抵住自己的喉咙，“No choice。” 　　他的眼睛里渐渐渗出湿迹，轻轻闭上了眼睛…… 　　“Marty！No——！！！” 　　熟悉的声音让他停止了扣动扳机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看过去。 　　“Sid……” 　　“碰！” 　　他眼中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他的导师，他与自己的妻子最尊敬的朋友，纽约警局的首席法医Sid悲伤而惊恐的苍老面容。 　　“Marty！”Sid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再多的失望，再多的无奈，在生死面前都变得无比渺小。 　　“Sorry……”Marty双眼失焦看着天花板，灰黑的横梁交错，一如纽约的晦暗天空。 　　“I'm Sorry……” 　　他一定会下地狱的吧…… 　　杀了那么多人……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Anabel穿着洁白的婚纱对他微笑，白玫瑰芬芳，耳边是教堂的钟声作响。 　　铛——铛——铛—— 　　铛……铛……铛…… 　　…… 　　巫师死去了。 　　骑士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像Triton在第一时间知道了Marty的死讯——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谁让骑士的房东是个喜欢絮絮叨叨的年轻人呢，谁让Triton的房东是个连心肝都黑透了的话唠呢。 　　“您在想什么呢，Mr.Triton？”面容俊秀的青年歪着脑袋问道，指尖耍弄着一把小刀，身边手术台上的女孩子还勉强苟延残喘着。 　　她的小腹殷红一片，Triton推测大概是昨晚受的伤。 　　“我在想，自古反派死于话多。”Triton勾起一抹浅笑，没有流露出半分青年预想中的恐惧震惊，就像他不在阴暗潮湿满是血腥的地下暗室，而是置身于金碧辉煌的宫廷宴会。 　　这种反应让年轻人的面色中浮现出狂热的扭曲，“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他喃喃道，伸手想要去摸Triton的脸，却在对方冰冷如刀的眼神中顿住。 　　“你反抗不了的……”他手腕一转在绑缚住Triton的绳子上又打了一个死结，着迷地在面前白皙得几近透明的后背上轻嗅。 　　“我们会是最棒的，Mr.Triton，我们会是最棒的。” 　　“疯子。”Triton状似厌恶的闭上眼偏过头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凌乱铺延开的黑发衬着苍白的肤色，依旧圣洁得近乎于神性。 　　放荡又圣洁，一如古希腊神话中的神明，正是这样的特质让青年着迷不已，念念不忘地执着于他。 　　“你只是有些迷失了……就像我一样……”他凝视着Triton的脸颊，就像看着当初那个和尸体在一起呆了一夜的自己，“我会让你回归的……” 　　他艰难地把Triton拖到受伤的女子身边，让他们面对面躺着。 　　“你会回归的……” 　　他揭开女子身上的止血绷带，鲜血在他粗霸的动作下喷涌而出。 　　沉重的铁门开启又关闭，昏暗的灯光下，Triton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眼睛——一双挣扎在生死线上，绝望而无助的眼睛。 　　“别怕……”轻柔的歌声缓缓在此处响起。 　　“别怕……” 　　而他飘荡的精神则兴奋地抱着草莓糖口味的恐惧情绪舔了舔，幸福得想要打滚。 　　那时候果断装作被打晕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 　　就这样，骑士和受伤的女孩一起被恶毒的房东关进了地窖。 　　天，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最近真的累得要命，还沉浸在不知未来的焦灼之中 作业，迎新，学生会，各种各样的事情简直想要狗带，放了假写上几个字就要被拉去搞学生会的事情，我还有一堆作业等着…… 总之我待会看看能不能再写点出来吧【叹气 为了码字把男票的约会推了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Ps.他快过生日了我却还没有买礼物真的好方，男孩子的礼物好难买啊摔 手织帽子手织围巾送完之后我就黔驴技穷了啊摔！ 不说了让我狗带吧【手动再见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犯罪心理】 Morgan--摩根--【犯罪心理】 Reid--瑞德--【犯罪心理】 Garcia--加西亚--【犯罪心理】 Gideon--吉迪恩--【犯罪心理】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犯罪心理】 Mac.Taylor--麦克.泰勒【CSI纽约S05E18】 Anabel·Pino--安娜贝尔.皮诺【CSI纽约S05E18】 Marty·Pino--马蒂.皮诺【CSI纽约S05E18】 无标识即为原创人物w 第12章 　　一片昏暗，天色阴沉，狭窄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开得高高的小窗，可勉强窥得一缕月光撒下。 　　屋里起初还开着盏昏沉小灯，然而当夜色渐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的时候，这灯似也吃不消屋里死寂的气氛，不堪重负地闪了闪，明暗不定恍惚挣扎了几秒，终是“啪”地一声灭掉了。 　　一切都暗了。 　　此时只有回荡在屋子里的歌声没有断，飘飘摇摇地填塞在屋里的各个角落，忽远忽近。 　　好温暖…… 　　因为大量失血而浑身冰冷的姑娘感受到了一种从心底流溢而出的暖意，恐惧渐渐离她而去，她觉得很放松，很舒适，像是小时候外婆家的秋日麦田，和风簌簌，满目金黄。 　　黑暗里她看见了一双眸子，温柔而怜悯的看着她。 　　不要怕…… 　　她读懂了那双眸子里的话语，平淡柔和，却带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可以的，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她如此相信着，艰难地让自己的意识不要沉溺于那黑暗绝望的泥沼之中。 　　当一个人的求生意志极为强烈的时候，她在绝境中活下去的几率就多了许多，很多时候人类并非死于困境，而是死于绝望。 　　“你叫什么？”恍惚间她听见有人这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Setlla·Clara……”她小声回答道。 　　“那么睡吧，Setlla……”那声音极是温柔，“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睡吧……Setlla……” 　　睡……她望着那双灰蓝的眸子，放松地沉入了那片大海。 　　游鱼，波涛，还有一抹绚丽璀璨的亮蓝。 　　睡吧…… 　　睡吧…… 　　———————————————————————————————— 　　随着Marty·Pino的死，BAU手里的线索又一次断掉了，他们搜查了Marty·Pino的家，毫无疑问的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留给他们的只是一片狼藉。 　　“所以说，我们现在又回到原点了。”Morgan坐在桌子上，两条粗眉纠结在一起，手中止不住地转着支笔。 　　“我们把案件从头理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Hotch说道，他无疑是小组里最为沉得住气的一个，一开口便压制住了在组内流窜的低沉气氛。 　　“目前已知的失踪者有五人，都是二十岁左右勤奋刻苦的大学生，同时他们都使用同一种毒品来提高自己的学习效率。”JJ首先说道。 　　“通过对毒品的分析我们发现其原料为吸毒过量者的身体器官，制作者为前纽约警察局的法医Marty·Pino，不过他并不是凶手。”Reid接着说道。 　　“但是他一定知道什么，才会被凶手灭口。”Morgan说道，“他被远距离射杀，动手的人非常专业。” 　　“职业杀手。”Emily开口道，“在此之前我们找到了第一具失踪者的尸体，凶手把他们当做过滤毒品的提纯工具，为他们注射大量毒品直到身体的极限，而后将其杀死取出内脏制毒。” 　　“每个人的身体代谢频率不一所以我们不能轻易推断受害者是否死亡。”Hotch看着案件板说道，“但是他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们对受害者是如何失踪的还一无所知。”Morgan叹了口气，“没有可疑的跟踪者没有可疑的电话什么都没有，他们就是走到哪里，然后“噗”的一下，就不见了。” 　　“走到哪里……”Reid若有所思地看着案件板上的监控照片，喃喃道，“如果他们不是被绑架了，而是自愿离开的呢？”他的声音逐渐大起来，“Garcia，受害者有没有参加过补习班？” 　　“女王施展魔法中~~”Garcia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三十天速记单词，十分钟学好数学，简直是数不胜数，哦，纽约的补习生意可真是繁荣。” 　　“交叉对比那些最近三个月开班活动在晚上的有哪些？” 　　“我看看……有十二个！” 　　“去掉那些交通不便地址偏远的。” 　　“五个！oh god！其中三个在同一幢大楼里！” 　　“业主是谁？” 　　“William·Stephens,不过房屋现在的掌管权在……”Garcia的嗓音猛地高了一个八度，“他的儿子Felix·Stephens手里！天啊！” 　　Felix·Stephens是第一个失踪者。 　　或者说，现在是凶手的最大嫌疑人。 　　“Garcia。”Hotch扬声道。 　　“我知道我在查，不过他名下除了被搜查过的公寓外没有别的财产了。”Garcia叫道。 　　“查他的父母。”Reid说道，“他父母名下的房产有哪些？” 　　“Felix·Stephens的母亲早逝，父亲名下有……”Garcia那边敲击键盘的声响几乎要通过电波传到他们耳边，“他在布鲁克林区有一个仓库和一套公寓，地址已经发过去了。” 　　“这里距离Jay平时贩毒的地方只有两条街区！”Reid扫了一眼地址说道，“这就是他们怎么认识的。” 　　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是负责制毒的Marty操纵着这个团队，现在看起来他不过是被丢出来吸引注意力的马前卒罢了，真正握着操纵杆的Felix·Stephens一直稳坐幕后，伪装成受害者的样子掩人耳目。 　　…… 　　这厢BAU众人冲出门去的同时，Triton正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割绳子，他可以在陆地上也维持一段时间的海妖状态，耳后浮现出亮蓝色的鳞片，耳朵重新变回鳍状，短裙下的长腿变回了鱼尾，不安分地甩来甩去把套在尾巴尖上的绳子甩出去——一起甩出去的还有一条黑色蕾丝三角裤。 　　最重要的是他的指尖回到了海妖状态的尖锐，能撕裂鲨鱼皮的尖锐指甲在绑在手腕上的绳子上来回摩擦。 　　隔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就好，只要有个受力点他自信还是能崩裂这根绳子的。 　　一下，两下，三下，他一边割绳子一边走起了神，说起来上次他这么费力地割绳子还是一百多年以前装死被那群狱卒丢到大海里的时候，费劲巴拉地折腾了半天才弄开，作为回报他让那群狱卒船只倾没游了三天才游回陆地。 　　不过就这么一走神，让他忽略了门外的脚步声，直到人到门口才感觉到，赶紧把自己冒出来的鳞片又收回去，做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身边女孩子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了，他也填饱了肚子，待会等人进来之后直接挣开绳子打晕丢警察局去就好，还能顺便和他的人类聊两句。 　　一想到他的人类蓬松柔软的棕色头发，带着点水汽的大眼睛，他的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地躁动起来。 　　“FBI！把枪放下！” 　　嗯，他好像听见他的人类的声音了。 　　门忽然被推开，门外明亮的光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心里头如是想着。 　　然后他才意识到，好像真的是自己的人类来了。 　　“都出去！”用枪抵住他脑袋的青年吼道，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冲进门的Reid借着不怎么明亮的光快速看了一圈屋内的景象，台子上半身染血生死不知的少女让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而被用枪抵住的Triton状况倒是还好，身上的擦伤虽然狼狈了些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Felix·Stephens，把枪放下，让我们好好谈，可以吗？”他摊开双手举起，看着青年的眼睛问道。 　　“不！滚出去！”青年大吼道，“都给我滚出去！不然我杀了他！” 　　说着他用枪用力抵住Triton太阳穴的位置，打开了保险。 　　“ok，ok。”见势不对Reid果断后退了几步，举起双手说道，“我们这就出去。”说着他示意身边的人往外撤。 　　Morgan担忧地看了他一眼，Reid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 　　凶手的情绪现在极端不稳定，身带武装的人只要在这个屋子里就会是一个刺激源，眼下最好先退出去稳定住他的情绪再做打算，以免他一时冲动之下杀人。 　　相对而言，看起来没有太大威胁性的Reid会是让他松懈和谈判的好人选。 　　“滚出去！”Felix吼叫着，枪口不断地撞在Triton的额头上，一下一下让Triton觉得略有些不爽。 　　不过他依旧老实趴着没做什么，讲真的这么听着他的人类为了自己而谈判，还有点淡淡的爽。 　　“你！也出去！”Felix昂起下巴叫道。 　　“我不是警察，我来这里只是想要和你谈谈。”Reid举起双手缓缓走到和门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站定，“我们能谈谈吗，关于Marty，关于Jay，关于毒品，我想你应该有很多故事想说。” 　　根据他们对于Felix·Stephens的性格研究，这种极端自恋型的人格绝对无法抗拒将自己的事业宣扬出去，他非但会说，还会大说特说。 　　“不，我不想说。”出乎意料的是，Felix拒绝了他的提议，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地看着他，“现在，滚出去。” 　　“听着，Felix，我没有恶意。”Reid努力劝服道，“不如这样，让我去看看那个女孩子行吗，她看起来状况不太好。” 　　“她已经死了！”Felix叫道，“你亲眼看到的对不对？”他凑在Triton的耳边问道，“你亲眼看到了她是怎么失去呼吸，怎么一点点死掉的。” 　　“对不对？” 　　“Felix，冷静一点。”Reid趁机走上前两步，窥见女孩虽然微弱但还是平缓起伏的胸口时忍不住松了口气，“她还没死，让我看看她好吗？” 　　“不！她死了！”Felix拽住Triton让他面对Reid，“告诉他，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Triton淡淡道，在Felix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对着Reid使了个眼色，“我亲眼看着她死掉的。” 　　有点不可思议的，Reid瞬间读懂了Triton的意思，猛地向前走了两步，“她真的没死。” 　　我们都知道，在有人突然靠近的情况下犯人的第一反应绝不是对着人质开枪，而是抬枪去瞄准靠近的人，尤其是Felix这种已经有些失去理性的犯人。 　　“别过来！”果不其然，Felix下意识抬枪对准了Reid。 　　自恋型人格就是这样，在没有被拆穿的时候自认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每一个计划都是冷静理性天衣无缝，然而一旦被拆穿自己不那么完美，他的理性就会彻底崩溃。 　　在他把枪口移开的刹那，Triton挣脱开绳子跃起打飞了Felix手上的枪，同时一拳头正中人面门，Reid发誓，那一刹那他听见了清晰的骨骼碎裂声。 　　“行了，叫你们的人进来吧。”Triton揉了揉手腕后站起身走了几步，除了有几处擦伤，其余状态良好。 　　“……”在出门叫人之前，Reid默默地走过去扯了扯Triton翻卷到胯间露出大片白皙皮肤的裙摆。 　　短裙的坏处就在于，一不小心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都露出来了。 　　Reid瞥了一眼掉在台边的黑色布料，拒绝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Triton变出鱼尾的时候腿上的东西都会被脱掉哦，包括胖次，丝袜等等汪 所以裙子卷起来之后小博士看到了什♂么，我们都懂的汪 他故意被抓其实就是为了吃饱，毕竟橘子糖太好吃了他还想吃汪【笑 反正柔弱的人类受不了他一拳，分分钟就能弄死汪 不过我居然还是没把这个案子写完汪【捂脸 明天继续努力汪 写不完是小狗汪 明天会是全部的解析汪 大二真的是分分钟累得想狗带，大一没做的作业，大二全都还回来了【手动再见，所以如果出现半更或者隔日更，求小天使们不要嫌弃我汪QAQ 明天回学校弄学生会招新的事情，更新会比较晚或者只有半更，具体看我回寝室是累成狗还是死狗汪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犯罪心理】 Morgan--摩根--【犯罪心理】 Reid--瑞德--【犯罪心理】 Garcia--加西亚--【犯罪心理】 Gideon--吉迪恩--【犯罪心理】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犯罪心理】 Marty·Pino--马蒂.皮诺【CSI纽约S05E18】 Felix·Stephens--菲利克斯.斯蒂芬斯 无标识即为原创人物w 第13章 　　拽好裙子遮住身体从屋子里出来之后，Triton得到了一块软软的毯子，一杯热可可，外加数个担忧怜悯的眼神，就连Morgan看向他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毕竟他现在可是受害者不是吗。 　　于是受害者Triton就乖巧地坐在救护车外头裹紧毯子捧着可可小口嘬饮，低眉顺眼当真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你看，眼下这不就顺理成章地钓来了他可爱的人类。 　　“那个……你还好吗？”Reid局促地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刚才屋子里那一拽纯属条件反射，拽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点什么，虽然并不熟悉但是短短几次的交流都让他很清楚Triton是个多么自矜自重的绅士，言语提醒都有可能挫伤对方的自尊更何况是被自己那么直截了当的戳穿。 　　其实对Triton观感不错的Reid陷入了人际交往的苦恼之中。 　　“挺好的。”Triton挑眉笑了笑，他刚才借了护士小姐随身携带的卸妆水洗干净了一脸脂粉，眼下有些凌乱的黑色长发下一双灰蓝色的眸子还含着三分水汽。 　　这时候Reid才发现他生了一张极具侵略性的面容，双眉斜飞入鬓，唇便是不笑的时候也带着三分弧度——极削讥冰冷的弧度，眼眸狭长上挑，灰蓝色的眸子似是混着极深海底的晦暗，若非他本身气场柔和笑起来眉眼弯弯压弹得住，怕是大多数人都要在那双眼眸之下望而却步了。 　　“我没什么事。”Triton说道，“你不用这么担心。” 　　“我知道。”Reid轻叹了一声，自认为体贴地不去提Triton的“伤心事”，只说道，“你要是有什么想聊聊的，可以来找我。”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这么多年办案经验更是让他积累了不少对世界阴暗面的了解，因此他很清楚凶手看向Triton扭曲眼神的含义。 　　以及那条被丢在地上的内裤所代表的含义。 　　“任何事情都可以吗？”Triton挑眉问道，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不过在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和洇着水汽的眸子的遮掩下一时间有些难以发现。 　　“任何事情都可以。”Reid走上前握住Triton的手，目光诚恳而坚定，“无论什么时候，直接打我电话就好。” 　　说实话仔细想想Triton也是挺可怜的，这才多久就被卷进了两桩案子里，一次是嫌疑人一次是受害者，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此高的遇事频率换个人说不定就要终日战战兢兢和PTSD相伴终生了。 　　“那就说定了。”Triton眨眨眼，在心里偷偷比划了个V字手势。 　　他知道他的人类一定误会了什么，虽然并不太清楚具体被误会成了什么样子，不过从结果来说，他还是喜闻乐见的。 　　所以也就没有必要解释的太清楚了。 　　“我会打给你的。”反手握住他的人类温暖干燥的掌心，海妖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 　　…… 　　Triton本以为两人的下一次再见应当是许久以后，在一个富有浪漫气息的咖啡店或者歌剧院，一起聊聊人生理想诗歌话剧等等，阳光微醺满室美好，然而谁能想到不到五个小时之后，刚刚在酒店睡下的他就被Reid的电话强行叫醒，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去见他的人类。 　　地点，纽约警局审讯室。 　　“所以说……他要见我？”Triton问道，单面玻璃隔开的审讯室里，Emily和Reid端坐在Felix对面，重复以不同的方式问着同一个问题—— 　　他把剩下的失踪者关在了哪里。 　　他们已经搜查了能找到的所有跟Felix沾边的房产，都没有找到失踪者。 　　然而Felix看起来完全恢复了被捕前的冷静，靠坐在位置上架起双腿，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如同在看一场好戏。 　　五个小时的车轮战审讯，别说是Felix，就连换班来的BAU都疲惫不堪，奈何Felix的嘴就像是蚌壳死也撬不开，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回答，“让Mr.Triton跟我谈。”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尝试着联系Triton，问他是否愿意过来帮助审讯。 　　嗯……反正听到他的人类在电话那头犹豫的恳求，哪怕是让Triton用洪水淹了这座城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 　　“现在进去吗？”Triton问道。 　　“等一下再进去。”Hotch说道，谨慎地打量着Triton，“尽量诱导他说出关押受害者的位置，必要情况下……” 　　“我会顺着他说的。”Triton淡淡道，理了理自己的领口，“基础谈判理论我还是知道的。” 　　“那么接下来就辛苦你了。”Hotch点点头，接着说道，“当你觉得无法容忍的时候直接出来就好，不要硬撑。” 　　“放心。”Triton把落在脸颊的碎发夹在耳后，眯起看向Felix的眼神淡漠冰冷，“疯狗崽子还不至于吓得着我。” 　　他对人的态度总是有点冷漠的，还自带极其拉仇恨的嘲讽buff，关于这一点在上一次审讯的时候BAU众人就已经充分领略到了，也没太在意他的语气和遣词。 　　能够在凌晨时分开车赶过来愿意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帮助他们审讯犯人，就算嘴上说得不怎么好听，其实应该也还是个不错的人。 　　不知不觉间，Triton在BAU的人心中好感度微妙的提升了一小截，成功抵消了上一次审讯糟糕态度带来的不良影响后还能略有结余。 　　他们几句话的时间，里面Reid和Emily已经基本完成了前期的铺垫工作——因为他们并不清楚Triton对于Felix的影响能大到什么地步，必要的情绪铺垫能够让他们获取更多的线索。 　　“你……谢谢。”一进一出擦肩而过的瞬间，Reid犹豫片刻，轻轻道了声谢。 　　Triton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 　　“你要见我？”他问道，坐下看向面前的青年。 　　而Felix也以一种热烈，不，应该说是狂热到近乎扭曲的眼神注视着Triton，履行完赌约的海妖换上了男装，简单的浅蓝色衬衫解开了最上面两个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小半胸口。 　　白皙莹润的肌肤映在眼底，像火星飞溅在他的心口，刹那间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热度。 　　“Mr.Triton……”他的语气如同叹息，溢满了感慨与渴求，“你是不同的……”他着迷地看着Triton，就像看着自己的神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 　　“你不曾恐惧耻辱于我的罪恶，也不曾赞叹惊讶于我的成就。” 　　“你是不同的……” 　　他反复呢喃着“你是不同的”，神情恍惚真挚宛如朝圣的信徒，和先前冷静的青年判若两人，而Triton也很淡定地面对了他的这种变化，语气平和地问道：“那些你抓回来的人都在哪里？” 　　不就是变态吗，Triton表示过去的岁月中他见多了，海妖的食物是恐惧绝望的灵魂，出于狩猎的本能那些擅长制造恐惧绝望的扭曲之人往往会被海妖无意识散发出的气场吸引，他们制造出的负面情绪就会变成海妖的食粮——如果那天海妖的心情不错，吃完了之后还会顺便救个人把凶手绑了丢去警察局。 　　“那些人……”Felix喃喃念叨了几句听不清的话，狂热之色缓缓从他脸上褪去，伪装性极强的微笑重又挂在了他的脸上，“Mr.Triton，我记得你是个小说家吧。” 　　Triton点点头，“没错。” 　　“真好啊……”Felix轻声叹气，“能为我讲个故事吗？从来没有人为我讲过故事。” 　　Triton看了他几秒，忽地勾起个微笑，“好啊，不过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你把那些人关在哪里了。” 　　“他们关在警察找不到的地方。”Felix自信道，“请给我讲个有趣的故事吧，如果我觉得有趣的话，也许他们还能活下来几个。” 　　“比如农夫与蛇的故事？”顿了顿，他开口提议道。 　　“农夫与蛇吗？”Triton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吐出口气，“那么，就农夫与蛇吧。”说完他组织了一下措辞，真的开始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一位农夫，在寒冷的冬天看到了一条冻僵的蛇，他于心不忍，便将其放在胸口温暖它，不多时，蛇便从僵死中苏醒，咬了农夫一口。” 　　“不过请放心，它只是一条无毒的蛇，让农夫疼了一会，把它丢在田地里放生了。” 　　“我要去哪里呢？蛇想着，冬眠刚醒他还有些迷迷糊糊，但是很快他就从冬眠中苏醒了过来，心里打定了主意——他慢慢直起自己长长的身子，嘶嘶了一会之后，迈开双腿向着城市的方向走去。” 　　“没错，双腿，这并不是一条普通的蛇，而是一位从冬眠中苏醒的黑暗巫师。” 　　“与此同时，骑士也正在跋涉着前往城市的方向。” 　　“城里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灾厄即将来临。” 第14章 　　毒品啊，那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虽然很多人并不喜欢Marty做出来的那一种，不过在Felix心里，这可真是不能更带劲儿了。 　　所以他变成了Marty的固定客户，还介绍了Jay帮Marty进行销售工作。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Marty的毒品是怎么制出来的，这种东西每家都有自己的不同配方，他也没兴趣去探索，反正只要有货就好。 　　只不过后来客户越来越多，供货量却不见增加，价格节节上涨即便是家资丰厚的Felix也觉得有些吃不消，这时候他才萌生起偷学配方的主意。 　　——这并不困难，Marty的警觉性低得可怜，想要跟踪他找到他的制作工坊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年轻人悄悄推开了巫师的制作工坊的大门，他看见了什么？”Triton笑着看向Felix，“告诉我，他看到了什么？” 　　Felix像是陷入了回忆，喃喃道：“一具尸体。” 　　是的，他看见了一具尸体，那天太晚了，Marty没有处理尸体便离开了，鲜血，冰块，和死者麻木毫无生气的双眼冲撞着Felix的眼睛。 　　“有什么样的感觉？”Triton问道。 　　“恐惧……”Felix仿佛还身在那个冰冷的仓库里一般，神经质地搓了搓手臂，“还有震惊。” 　　“那为什么没有离开呢？” 　　“因为……那感觉太奇妙了……”Felix一边搓着手臂一边回答道，双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他已经死掉了，但我觉得……我觉得他好像还在那里，就在那里看着我……” 　　“那种感觉让我觉得……有点上瘾了。”他眼神恍恍惚惚，侧着脑袋缓缓道。 　　骑士的房东找到了比那些药物更让他上瘾的东西，他威胁巫师带着他一起“狩猎”，教他如何制造那些让人着迷的药物，那些生命的流逝，那些死亡与鲜血缔造出的神奇，让他比巫师更加沉迷于此。 　　巫师是为了钱，而他是为了自己的欲望。 　　兴趣是推动一切前进的最佳力量，他变得越来越出色，越来越熟练，渐渐地，他开始不满于巫师一成不变的制造方式，毫无新意的狩猎手段，软弱而愚蠢，背负着家庭的巫师成为了他眼中的累赘。 　　“是的，他糟糕透顶。”Felix说道，热切地看向Triton，“但是你出现了，你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会是最棒的。” 　　“因此巫师就被杀死了？”Triton问道，死者留在凶手身上的气息很快就会消散，尤其是这种被突然袭击快速死亡的死者，要不了一天留在凶手身上气息也就没了，所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能察觉Felix身上的违和感。 　　“不不不，虽然他很累赘，但是不得不承认技术一流，我干嘛要杀了他呢。”Felix摇头，他已经将自己代入了骑士的房东的角色，“那个蠢货只要稍微威胁一下，无论再低的价钱他都肯干。” 　　“当然了，我也在做一些尝试和创新，作为一个合格的徒弟我总是想要给师傅一点惊喜的。” 　　“所以你绑架了那些买家？”Triton问道。 　　“没错，他们是最棒的原料了不是吗？”Felix迷醉地吸了口气，像是品尝着他制造出来的杰作一般，“那个味道真是太棒了，比巫师做出来的好一千……不一万倍。”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他会那么蠢。”他说道，“在我决定留他一命之后他竟又去赌博了，还因此欠下了一大笔钱，多得耗光他的积蓄都还不完，然后那个蠢货居然决定拿制造出来的药抵债。”Felix的神情逐渐狰狞起来，“他居然敢拿我制造出来的东西抵债！” 　　“他老婆死了，警察也在查那群原料的案子，留下他只会让我暴露。”Felix闭上眼平复了一下情绪，“所以他该死了。” 　　本来是打算让他Marty在警察手里或者自杀的，只不过他没想到Marty会那么没用，要不是他还留了后手，只怕没多久就要被供出来关押了。 　　好吧，其实现在的下场也差不多，不过对他而言，输在势均力敌的强者手里和被自己看不起的小人出卖输掉可是天壤之别。 　　最起码现在，他愿赌服输。 　　“这是一场战争，Mr.Triton。”Felix看着他面前的Triton，他可真是漂亮，时至今日他仍不可抑止地沉迷于那双灰蓝眼眸的色彩之中，从第一眼开始，“而你，注定为我写下结局。” 　　“我已身在天堂，Mr.Triton。” 　　“我只是个作家。”Triton轻叹，意有所指道，“你的天堂穹空中有地狱之火倒垂而下，但我知道这仍是天堂。” 　　“你自选的天堂。” 　　“我自选的天堂。”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与此同时，审判室外的Reid也默默在心里念出了同一句句子。 　　——我自选的天堂。 　　他的神色带着微妙的纠结，眼神在Triton和Felix之间来回游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已然身在天堂。”Felix露出一个安然的微笑，“你愿意随我而去吗，Mr.Triton？” 　　“不，我不愿意。”Triton站起身拉了拉衣服，“没有人会随你而去的。” 　　“祝你在监狱过得愉快。” 　　他的语调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让Felix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好像对方即将远去，他却被永远留在了原地。 　　“我……”他站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回应他的却只有轰然关闭的大门。 　　都结束了…… 　　他怔愣许久，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绝望。 　　如此香甜的绝望啊…… 　　Triton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下，从审讯室里流泻而出的甜美气息让他刚刚填饱的肚子又有些饿起来了，不过他的人类还在这里，忍耐，要忍耐，人类并不喜欢海妖捕猎时的场景。 　　他咬着唇皱眉靠在门边停了一会，才站直了身子。 　　Reid赶忙走上前，虽然他对于某些事情有点怀疑，不过…… 　　算了。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道。 　　“还好。”Triton扯了扯唇角，在自己的人类毛茸茸的脑袋上捋了一把，“你们最好查一下那个Marty还有他老婆名下的房产，Felix应该是用他们的名义租的房子。” 　　“那是他的开始。” 　　弟子的技艺开始于师傅，即便再怎么想要极力证明自己已然青出于蓝，却依旧难以摆脱身上师傅留下的影子。 　　“Garcia！”Hotch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查一下Marty·Pino和他的妻子Anabel·Pino名下的房产。” 　　“Searching……and Searching……get it！”Garcia快速说道，“Marty·Pino和他的妻子共有一套房子，除此之外他还长期租用一间仓库，Anabel·Pino名下半年前多了一处废弃厂房，地址已经发过去了。” 　　“那我先回酒店了。”Triton适时地露出一个“苍白”而又“疲惫”的微笑，“祝你们一切顺利。” 　　“需要我……”Reid顿住准备出门的步子，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你能自己回去吗？” 　　Triton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坚强”表情，趁机抱了抱他的人类，“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Reid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送你一起回去吧。” 　　Triton作势迟疑了几秒后才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嗯……计划通√。 　　…… 　　第二天和人质解救成功的消息一起送来的，还有Felix自杀身亡的消息。 　　Triton致谢后挂掉电话，看着屏幕上打开的文档。 　　“骑士的房东死去了，当骑士离他而去，当他所骄傲的一切离他而去，他又为何要停留于这悲怆的世间。” 　　“纵然天堂的穹空中布满地狱之火的颜色，但仍是天堂——他自选的天堂。” 　　纯黑的字体一行行密密麻麻，结束于地狱与天堂的交界。 　　是啊，结束了，都结束了…… 　　Triton笑了笑，摁下了删除键，千分之一秒间他写了三个多月的文档便重新归零。 　　“我已然身在天堂。”他喃喃低语。 　　如果骑士的房东没有偷窥骑士的日记，那么这场失踪杀人的惨剧，也许永远都不会开始。 　　亦或者是，在某一天猛然爆发，再难停止。 　　谁知道呢…… 　　Triton把电脑关上，打开了音响设备。 　　辉煌壮丽的交响乐充斥了整个房间，转瞬仿佛置身于堂皇的歌剧院。 　　那些流光溢彩的水晶灯，那些觥筹交错的衣香鬓影，满目繁华。 　　哦，那些地狱之火倒悬的天堂。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是Felix不断在偷窥Triton的文章，然后将其当做杀人手法实施啦，他不知道Triton吃掉了他的记忆所以写出来的东西才会完全符合他的心思，就认为Triton是他的心灵之友（什么鬼），却在被抓后又被Triton拒绝了，最后只好悲痛自杀。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点蜡 这个故事完结啦，明天开始可能更新会比较少，大概两千字maybe，具体看我的速度QAQ 这一章的人名翻译如下 Triton--特里同 Hotch--霍齐--【犯罪心理】 Morgan--摩根--【犯罪心理】 Reid--瑞德--【犯罪心理】 Garcia--加西亚--【犯罪心理】 Gideon--吉迪恩--【犯罪心理】 JJ--小婕【我看的那一版就是这个翻译来着--【犯罪心理】 Marty·Pino--马蒂.皮诺【CSI纽约S05E18】 Felix·Stephens--菲利克斯.斯蒂芬斯 无标识即为原创人物w 第15章 　　五月末的风带着些悸动的气息，空气中有隐隐的花香流动，在BAU部门任职的Dr.Reid难得抛弃了他那一身针织开衫加衬衣的造型，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西装——他有一场难得来自并非同事邀约的会面要赴。 　　约好的地方已有香车美人等着，只可惜香车他素来不怎么感兴趣，而美人的性别……似乎也不怎么对。 　　远远看到已经有人在等了，他快速小跑了两步站定，“久等了。”他说道。 　　“也没有很久。”事实上兴奋过度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的Triton微笑着帮他的人类整理了一下稍微有点凌乱的领带，“若你下午三点要来，我从凌晨就已开始期待。”他轻声说着，在Reid反应过来之前转身拉开了车门，“请。” 　　他开的车倒不是什么张扬的超跑，不过是辆简洁稳重的银白色保时捷，除了价格之外毫不出挑，低调地驶进了匡提科的车流之中。 　　“昨晚睡得怎么样？”Triton一边开车一边问道，“我看你回来的很晚。” 　　昨晚和Reid确定见面时间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以后，窗外夜色深沉，而Reid那边还能隐约听见老电影的台词声音，也不知他看到了几点。 　　“还好。”Reid习惯性地把自己的邮差包放在膝盖上，侧眼打量着专注开车的Triton，男人侧面的轮廓干净利落，说话时唇角自然勾起些许弧度，便是不笑也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灰蓝色的眸子在明亮的阳光下折射出更加浅一些的蓝，像极了北冰洋海面下不远的冰川延绵。 　　他还注意到Triton的手，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却并不夸张，握住方向盘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性感。 　　就像那两颗衬衣扣子敞开露出的锁骨，流畅而富有力度感的线条带着不可名状的挑逗色气。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Triton侧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Reid转过头状似专注地看着车窗外后退的车流和风景，握紧了邮差包的肩带。 　　“放心，我不会把你拐到哪里卖掉的。”Triton笑道，“只是一场音乐会而已。” 　　“我知道，巴黎乐团的世界巡演。”Reid说道，提起了些许兴致，“我很喜欢里面的大提琴手Miranda，她的技艺非常娴熟，感情充沛，尤其是拉赫曼尼诺夫的G小调大提琴奏鸣曲，整部作品中浓郁的浪漫色彩和戏剧性效果她表现得非常完美，充满青春的朝气和活力。” 　　“还有德沃夏克的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她也演绎得很不错。”Triton接着道，“那种波西米亚民谣风情我很喜欢。” 　　Reid不得不承认，Triton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并且出乎意料的见闻广博，音乐能聊上两句，话题扩展到绘画，雕塑之类的也能谈得来，当他们聊到哲学之类的问题时，Triton也能在Reid快速的长篇大论中接得上话。 　　——开玩笑，祖籍爱琴海的海妖，他的先祖当年可是看着那群先哲们争辩思考，碰撞出那些流传后世的思想火花的好不好。 　　他们谈论了音乐，谈论了绘画，在雕塑上稍有争执，又在哲学上达成了共识，Reid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快地和别人交流过了，无论他想要说什么Triton都能接上两句，哪怕是不懂的东西也能笑着听完他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再适当地添上几句个人见解，让习惯了被人直接打断的Reid感受到了久违的成就感。 　　就跟当年他指导学校篮球队赢得了比赛后得到那群队员们诧异又带了点尊敬的眼神时一样的成就感。 　　因此哪怕心中仍有些许疑虑，他对Triton的好感依旧节节高升。 　　“哲学无分对错，这真的很有趣。”他听见Triton轻笑道，“待会再继续吧，不然我们要迟到了。” 　　Reid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车窗外泊车的工作人员正等着他们下车，难得的，他竟然觉得稍微有些不舍于谈话的结束。 　　Triton下车后把车钥匙丢给工作人员让他去把车停好，引着Reid去了他的保留包厢。 　　嗯，他们走得VIP通道。 　　当年建这个音乐厅的时候他，准确的说是那个时候还挂着英国某有钱艺术家身份没有诈死的他，作为股东出了一部分钱，自然享有着一定的特权，比如享有一个预留包厢让他可以在知道有一场Reid想看而没买到票的音乐会的时候直接带人过去。 　　单就这一点他就觉得哪怕各种诈死改换身份都没有取消掉定期打给这个音乐厅的维护金并且随着通货膨胀之类的逐年递增真是值了。 　　侧眼看着Reid期待的神情，Triton如是想着。 　　包厢位于二层的最佳观赏点，对于他这种年年拿出大笔钱来资助音乐厅修葺维护工作的大金主，音乐厅的负责人总是乐于讨好的。 　　音乐会开始前也放着悠扬的乐曲，多是早年的经典曲目，轻快典雅，自然而然营造出适宜的氛围。 　　入座，等待开始，开场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的《皇帝》，曲调一起低而嘈杂的交谈声便停了下来，观众们稍稍坐正，认真地聆听起音乐家们的演奏。 　　Reid也中断了和Triton的交谈，正襟危坐不再说话，只有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才侧头和他低声聊了两句。 　　音乐会结束后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了，Triton看着下方的人群渐渐离开，忽地说道：“要吃宵夜吗？这附近有家餐馆苹果派做得不错。” 　　Reid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他家到音乐厅比较远，音乐会又安排在较早的时间开始，因此他四点多就吃了晚饭，说实话，现在还真的有点饿。 　　比较了一下家中冰箱里放了两天的冷面包和餐馆里热腾腾的美味苹果派，他果断答道：“好啊。” 　　“那走吧。”Triton站起身，“去晚了可就吃不到了。” 　　餐馆离得并不远，开车的话五分钟就能到，此时还没到深夜，店里尚有几个客人，服务员哼着店里背景乐的曲调，手脚麻利地打扫桌椅，店里只有她一个服务员，所以她还要兼顾招待客人。 　　“欢迎光临！”抬头看见Triton和Reid推门进来，服务员招呼了一声，在水池处洗干净手拿了菜单给他们，“请问要些什么？” 　　她正说着就听见厨房那里摁响了铃，回头一看窗口处已经放了两个刚出炉的派，便说道，“不好意思我先过去一下，有什么需要的叫我一声就好。” 　　Reid点点头，低头认真看起菜单。 　　虽说Triton最推荐也最经典的莫过于苹果派，事实上可选的种类千奇百怪，甜的如巧克力，草莓，香蕉，咸的有牛肉，鸡肉，火腿，甚至还有奇奇怪怪诸如荔枝烤鱼之类的，可以选择的种类非常多。 　　“要吃什么味道？”Triton问道，“我推荐烟熏火腿和苹果，味道都不错。” 　　“嗯……”Reid纠结地皱起眉毛想了一会，他在甜味和咸味中没有什么偏好，不过已经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吃太腻的比较好，“苹果的。” 　　“那我要烟熏火腿的好了。”Triton说道，在有的选的情况下水果和肉类他当然会选肉类，在走上陆地之前的几千年里海妖可都是彻头彻尾的肉食动物，一般情况下连甲壳类生物比如虾蟹都不会放进菜单里。 　　“一个苹果派，一个烟熏火腿派。”他摁了摁餐桌上的铃叫来了服务员，“再加上两杯柠檬苏打水。” 　　“好的，很快就送来。”服务员记好他的点单，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Reid也趁这个时间打量了一下这间餐馆。 　　餐馆并不大，不过放了五张桌子和一个环绕服务区的吧台式餐桌，不过装修得很精致，米色和天蓝色的搭配看起来很舒服，可以闻到从厨房传过来的食物香气，店里放着舒缓的爵士，几个客人零星坐着，或是吃东西或是看报纸，看起来很是悠闲。 　　“久等了。”没有等多久，服务员便端来了两盘派，还有两杯飘着柠檬切片的苏打水。 　　两个派，一个苹果派，切开就有苹果的酸甜气息往外冒，Reid吃了两口，便忍不住盯着Triton盘子里的烟熏火腿看得移不开眼。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他止不住的这么想着，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反应，他很清楚，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对面飘来的咸香气息中分泌出大量的唾液。 　　“咕噜噜……”他的肚子在这个时机发出了饥饿的鸣声，Reid赶紧低头吃了两口苹果派掩饰自己渴望的眼神。 　　苹果派当然也很好吃，酸酸甜甜味道恰到好处，外面的饼皮松软可口还淋了微酸开胃的覆盆子酱，但是…… 　　真的好想吃烟熏火腿啊…… 　　他尽量矜持地吞了吞口水，埋头苦吃起来。 　　“这么好吃吗，吃得这么急。”Triton伸手帮Reid擦了擦蹭到脸上的苹果酱，他还不怎么饿，盘子里的派也基本上没怎么动。 　　Reid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咳嗽了两声，一手拍打着胸口一手端起水杯猛灌了两口，才长出了一口气——真是差点被噎死。 　　“好甜。”Triton舔了舔指尖的苹果酱，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没动两口的烟熏火腿派，“你要尝尝我的吗？” 　　“……要。” 第16章 　　烟熏火腿的味道很好，淡淡的咸味撒了适量的黑胡椒，和烟熏后的独特风味融合在一起，柔软而富有韧性的肉在唇齿间被缓缓压迫出醇香的油脂，加上面皮酥松柔软的面粉黄油香气，是苹果之类的水果所难以达到的丰厚满足感。 　　“还要再来一块吗？”Triton撑着下巴笑着问道，看向Reid的眼神专注而又温柔，指间银光闪闪的叉子插了一小块派，“我吃不下这么多。” 　　“不用了。”Reid低下头塞了一口自己的苹果派，克制住自己馋涎的眼神，“我自己的够了。” 　　Triton遗憾地把叉子上的派塞进自己的嘴里，随便嚼了嚼咽进去，这种人类二次加工过的肉类他素来观感一般，肉类的话还是带着点血气的比较符合他的口味，不过他的人类吃得这么满足的话…… 　　似乎味道也不错的样子。 　　一边这么想着他快速解决掉了盘子里的烟熏火腿派，然后放下刀叉心满意足地撑着脸欣赏他的人类艰难解决盘子里苹果派的模样。 　　甜的东西，尤其是当做主食吃的甜的东西，说实话无论再怎么好吃吃多了也会觉得有些腻，除了那些热爱甜食的人之外，这么一大块苹果派都是稍微有些困难的。 　　比如Triton每次基本上就是吃半块留半块的。 　　所以他微妙地觉得Reid鼓着脸如临大敌地瞪视着盘子里的苹果派，苦大仇深地往嘴里塞，时不时还往他盘子里瞄一眼的样子，真是可爱到让他无法自拔。 　　他的人类…… 　　Triton眯着眼舔舔唇角，目光从Reid的脸上划过。 　　Reid就着苏打水咽下了一口苹果派，被甜酸的味道噎得奄奄一息，微微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大型捕食动物给盯上了一样，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就只看到Triton微笑着的脸，唇角微翘温柔又优雅，十成十的绅士模样。 　　被这么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放缓了动作，一边吃一边努力想找些话题，毕竟这种一个吃一个看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尴尬。 　　虽然Triton表示乐在其中就是了。 　　“你在英国住过？”Reid想了想，问道。 　　“的确是住过几年，你怎么知道？”Triton扬眉笑道，他在英国岂止住过几年，他曾经有超过一百年的时间住在英吉利海峡，直到他那位一点也不友好的同族搬到法国他才离开，天底下最傻的鱼才会去对上骁勇嗜血的adaro（阿达拉）一脉，倒不是怕他们，只不过那些诞生于西南太平洋泡沫中的家伙在求偶期会数十倍的凶残，特别是对待那些潜在的敌人——比如一位住的很近的同族，那绝对是看到一点踪迹就立刻下杀手的。 　　Triton可没兴趣把生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他还要去寻找他的人类呢。 　　“你的口音。”Reid说道，“相对于我们的发音，你的发音几乎完全是英式发音，而且是牛津地区的发音，元音非常饱满，单词中间的t也很清晰，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你的but和butt的发音是不一样的，这都是牛津地区英语的特点。” 　　“很奇怪吗，这种口音？”Triton问道，他在近几十年才搬到美国沿岸，以前他基本都是住在欧洲，除了最开始的几年，在积累的一定财富后他所交往的往往都是上层社会中的精英，天长日久他的口音也就不可避免地被拐了过去，而且……一直到现在都改不掉。 　　“不。”Reid下意识答道，“英式发音很好。”顿了几秒，他接着说道，“有时候读莎翁的十四行诗，英式发音总是比较有韵味。” 　　“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Triton信口念道，当他不注意自己口音的时候，就是完完全全的牛津腔，发音低沉优雅，“吃完饭愿意和我一起去散个步吗，Dr.Reid？” 　　他的遣词用句仍是古早年代的繁复雍容，让人恍惚如同身在那个雾霭昏沉的伦敦，社交季时的衣香鬓影裙摆摇曳，只一瞥便是数不尽的典雅风流。 　　Reid点了点头：“去哪里？” 　　“这附近有条河滨大道，晚上风景很好。”Triton起身，在餐盘下压下几张纸币，Reid也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在还没有熟到一定程度之前，出门还是AA制比较好。 　　———————————————————————————————— 　　春末夏初的时节微风和煦，漫天星子闪烁，倒映在波光荡漾的河面上，此时的风里已染上了些许暖意，吹在身上很是舒服，沿着河滨大道缓缓步行，听着河水排击在河岸上的声响，自然觉得心情舒畅，吹散了心里长久积下的郁气。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路上人并不多，Triton和Reid并肩走了一段，谁都没有说话，却在某个位置有志一同地停住了脚步。 　　“休息一会？”Reid提议道。 　　Triton欣然应允，于是二人就在河滨大道的栏杆边稍微休息了一会。 　　说是河，其实也算不上多么大，乘船往来也要不了几分钟，隔着河水能清晰地看到河对面的灯火辉煌——那里是城市最为繁华的地带之一，那些超大的商品广告，色彩斑斓的招牌，还有闪烁的装饰彩灯，会热闹地亮上整整一夜，灯光倒映在河水中，与漫天的星光点点融在一起，似是在河水中染了大片的橘红火光。 　　Triton手撑着栏杆看着那边，姿态虽然很放松但是并不难看，背脊挺直，嘴角挂着浅笑的弧度，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击着节拍——河对岸音乐的节拍。 　　这里能够听到河对岸嘈杂的音乐声，那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一场狂欢的音乐会，疯狂的摇滚能响整整一夜。 　　“Dr.Reid，你觉得摇滚怎么样？”Triton忽然问道，侧头看向站在身边的Reid。 　　灯火昏黄下人类的侧颜带着朦胧恍惚的美感，不自觉咬着下唇的模样让他回忆起了那个在海中的亲吻，那时溺水的人类苍白而冰冷，双唇也是毫无血色如冰一样让他感受到即将失去的恐惧，那么现在呢？ 　　Triton无法控制地注视着那漂亮的唇瓣，他想那一定和玫瑰一样芬芳甜蜜，碰触时带着让他甘之如饴癫狂入骨的炽热刺痛。 　　“我们所称的玫瑰，换个名字还是一样芳香。”他下意识地轻声吟诵，抬眼时对上了Reid的眼睛。 　　那双干净的眸子里，似乎倒映着他的内心。 　　“Mr.Triton？”Reid疑惑地喊了Triton一声，“你还好吗？” 　　Triton眨眨眼，快速地收敛了那一瞬间的失态，笑道：“突然想起来了某些事情罢了。”他含混地糊弄了过去后又接着说道，“你对摇滚怎么看？” 　　“摇滚的话……”Reid皱起眉毛，“虽然作为一种音乐形式我欣赏它所表现出的精神和力量，但是……听久了还是会觉得稍微有点头疼。” 　　Triton反身靠在栏杆上笑起来，“其实我以前还搞过乐队来着。”他做了个弹吉他的姿势，“那时候摇滚可是最紧跟时代潮流的音乐形式。” 　　Reid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摇滚风靡是1960到1970年代。”那个时候Triton估计都还没出生呢。 　　见他不相信，Triton只是笑着耸耸肩，他可真没撒谎，当年他的确紧跟时代潮流搞过乐团，还出了好几张卖得不错的唱片，一度被称之为摇滚的明日之星，现在他家里还有好几张和猫王的合影签名照收藏着。 　　只可惜他这个明日之星也就是昙花一现，还没来得及大放异彩就因为“车祸”而意外身亡了。 　　——没办法，海妖的面容在死去前都不会改变，一直停留在最为鼎盛貌美的时期，一年两年的正常，五六年都不带变的也还好，要是十几年不变，那就真的有可能麻烦上身。 　　考虑到他以后还要在人类社会露面，过足了乐队瘾之后Triton趁着自己还没太出名赶紧让自己消失了，本来就是成长期的新人，他之后又有大批新锐展露头角，没几年还记得他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我还出过两张唱片呢。”Triton说道，“虽然现在已经基本找不到了。”他出的唱片本来就不算多，诈死之后还付出了一大笔钱处理掉自己的“遗产”，至今还能留下的不到十张。 　　Reid自动将Triton的话理解为他曾经组过一个摇滚乐团，出了两张唱片，不过卖得实在不怎么样就被处理掉了，这样想想实在是有些可怜，于是聪明的小博士只好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安慰他有些“失意”的朋友，“……写小说也不错的，真的。” 　　好一会之后，他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Triton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出声，“你真是太可爱了，Dr.Reid。”一边说着，他一边拍了拍Reid的肩膀。 　　可爱？Reid郁闷地鼓了鼓脸，“我已经26了。” 　　然而他微弱的反抗完全被淹没在了Triton的笑声里。 第17章 　　虽然说，Triton非常作死的对Reid开了嘲讽，不过他是谁啊，活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的水准那可是…… 　　还是没怎么及格的。 　　但是我们要相信，陷入爱恋中的海妖对于自己人类的情绪是有着奇妙的心电感应的。 　　所以当他察觉到自己的人类情绪有微妙的不对的时候，立刻机智的见好就收，能屈能伸不要脸地眨巴着自己还带着笑出来眼泪的眼睛，做小伏低地凑在Reid身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生气了？” 　　看看，看看，他这样子可真是无耻到了一定境界，可偏偏Reid就吃这一套，哪怕知道这人眼角的湿润是刚刚笑得太厉害了而不是因为愧疚渗出来的悔恨泪水，还是勉强给了Triton一个好脸色。 　　“不生气了？”Triton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灰蓝色的眸子里浸了一层濡湿的水汽，像是个做错了事情求原谅的孩子，他的皮相实在是太过占优势，天知道，当他做出这种无辜的样子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只纯洁无害的羔羊。 　　“我已经26了。”Reid气鼓鼓地强调道。 　　“好好好，Dr.Reid英俊又潇洒，世界第一的睿智。”Triton忙不迭地点头附和着，柔软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伴随着他的动作映出柔滑的光泽。 　　好像手感很好的样子……Reid忍不住多看了一眼Triton的头发，把视线转回了河面上，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这个点还有船开过去？”他指了指河上正缓缓驶向对岸的小船，船上一点灯火随着波浪晃晃悠悠，衬着满河星火，像是驶进了一帧不似人间的画卷之中。 　　“好漂亮。”他忍不住感慨道，他在这个城市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这样的美好。 　　“这里每晚都能看到的。”Triton指向小船，“总共会有三四艘吧，带着游客在这边游船，虽然看不着什么东西不过倒是有不少人乐意花钱去坐。还有就是这样子搞音乐会的时候，那些住在这边但是没赶上末班车的人也会坐小船来这边。” 　　“我都不知道。”Reid惊叹道。 　　“你太忙了啊Dr.Reid。”Triton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以他们目前的熟悉度能够做的最为亲密的动作了，“一年休息的时间能有半个月吗？” 　　Reid计算了一下自己的年假和加班量，叹了口气，“没有……”BAU向来是全年无休随叫随到的，哪怕是休年假的时候也是一个电话就要整装待发，更何况他休假的时候更喜欢在图书馆泡一天或者呆在家里和那些书籍为伴，没事极少跑到这种繁华商业区来，更不要提是这么晚的时候。 　　“那要去河那边看看吗？”Triton顺势邀约道，“我记得一般来说下半场会是舒缓一些的曲子，我们可以在商场上面的咖啡店里看。” 　　Reid抬手看了眼时间，时针正慢慢往十一点的位置偏移，已经是夜里十点五十分了，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躺在床上读一本书准备睡觉了，但是即兴去听一场摇滚音乐会，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往前走两分钟左右有个小码头，我们可以坐船过去，就几分钟的时间。”Triton再接再励，成功地说动了Reid。 　　他们到码头的时候正好还有一艘船停在那里，船主是个看上去有些流里流气的青年，正蹲在甲板上抽烟，看见Reid向他走过来的时候眼前一亮，只是脸上的笑还没成型，就对上了跟在Reid身后的Triton。 　　“我们要去对岸。”Triton彬彬有礼道，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青年僵硬的表情一般，“请问现在还在营业吗？” 　　等了几秒见青年依旧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毫无反应，Triton笑眯眯地重复道：“请问现在还营业吗？” 　　被Triton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一激，青年火烧屁股一样地跳起来，结结巴巴道：“营，营业！”说着他把手上的烟摁在烟灰缸里，在裤子上擦擦手，干笑道，“请上船请上船。” 　　Reid狐疑地看了一眼态度突变的青年，转头对Triton说道：“我们还是开车过去吧。”作为一个合格的FBI探员，他本能地感觉到青年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当然，他准备回去就找认识的警探好好查一下这边的几艘船，以防万一。 　　“好啊，反正也不远。”Triton连问都没问他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干脆利落地跟在Reid身后离开了码头。 　　只不过走上台阶准备离开时的时候，他在Reid看不到的地方转头看向了小船的方向—— 　　冰冷无机质的眼神正对上青年瑟缩看过来的眼睛，视线交汇了一瞬又错开，却在刹那间叫吓破了胆的青年爆出了一身鱼鳞。 　　一身完全不似Triton般光亮美丽的灰黑色丑陋鳞片。 　　呵。在心里冷笑一声，Triton把视线重新放在了走在自己前面的Reid身上。 　　虽说他们同样都长了鱼鳞，不过严格来说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比起拥有着超常能力和美丽外貌，处于食物链绝对顶端的海妖，这种被人类叫做，也就是人鱼，几乎不能脱离水生存，孱弱不堪几近灭绝的生物，大概连海妖的菜谱都上不去吧。 　　最起码Triton就不喜欢这种食物。 　　有那个时间不如去弄条鲨鱼吃吃。 　　或者陪着他的人类一起走过长长的河滨大道，开车前往河对岸的繁华商业区，坐在商场三楼咖啡厅的露天位置上，享用醇香咖啡的同时欣赏下方狂欢的摇滚音乐会。 　　商业区的广场架起了舞台和简易的灯光音响设备，这样的场地设备多少会有些不足之处，但是设备不够热情凑，乐队不错的技术，热情的观众，现场的狂热气氛足以弥补些许瑕疵，尖叫口哨混杂着吉他贝司的呼啸，鼓点一声一声带动着人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恨不得跟着节拍狂跳狂奔，想要做些什么宣泄掉体内喧嚣压抑着的疯狂。 　　因此从三楼的露天茶座往下看，场面那叫一个群魔乱舞，Reid一眼扫过去，就看到好几对意乱情迷吻得难舍难分恨不得当场成就好事的情侣。 　　哦，非礼勿视。Reid赶紧转开视线喝了口咖啡，看向舞台的方向——虽然不穿上衣嘶吼着的主唱造型实在是有些糟糕，不过也总比看小情侣们打野战的好。 　　上帝作证，他刚刚看到有几对连避孕套都已经拿出来蓄势待发了。 　　咳咳，排除这些因素来说，乐队的水准还是很高的，主唱音域广，气也足，现场表现非常出色，副歌几个高音一上去，就把气氛炒到了高潮。 　　Reid稍微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乐队名——The Fire，从没听过的名字，但是看下方观众的反响，应该是支有些名气的乐队。 　　唱完这一首之后，主唱停了停，透过话筒能听见他剧烈的喘息声，过了一会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下面这首歌，是带领我走上这条道路的人的作品。” 　　那首歌的名字，就叫做“the Fire”。 　　平缓而柔和的前奏，打开火柴盒，拿出一根火柴，红色的头带着些许烟火的气息。 　　而后，节奏在某个瞬间骤然加快，吉他，贝斯作响，火柴划过，一道亮光，呛人的烟气伴随着火焰在红色的头上燃起。 　　紧接着主唱的声音插了进来，把火柴丢进了废纸堆中，火变得更大，可以看见那些写着音符文字的废纸，在火光中变黑，焦蚀，化为灰烬。 　　伴随主唱的加入，键盘应和着鼓点砸出的一个个重音，在火焰上浇了一瓶油，火焰愈发的大了，灼人的火光熊熊，像是可以将万物吞噬。 　　生命也好，东西也好，在火光里燃出明亮而辉煌的色彩，而后，一捧灰烬，风一吹便散了。 　　主唱的声音愈发高亢，这首歌即便是对他而言也是极富挑战性的选择，现在唱的也不过是他多次更改过之后的版本，原版音域跨度之大乃是他闻所未闻的可怕，若非小时候他真的听到过这首歌的唱片，他看到谱子的时候绝对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故意耍他。 　　“I'm the Fire！”他深吸一口气，为之后连续多个八度的跨越做好准备，缓缓唱出了副歌的第一句。 　　“I'm the Fire！”音调越来越高，狂热的曲调让人感觉胸口像是真的燃起了一把火。 　　“I'm the Fire！”火光灼灼，透着让人癫狂的炙热，那些残烬在火焰的底部，裹挟着一层暖橙色的火焰，最外层却是滚烫得让人心惊。 　　“I'm the Fire！”拔高的音调和乐器齐鸣，宣告着歌曲最高峰的来临，在火光上浇下了一瓶酒精。 　　“I'm the Fire！”火焰拔地而起，冲破了一切的阻碍，疯狂地点燃了所有能碰到的东西。 　　木头，塑料，油脂…… 　　还有人类。 　　“啊啊啊啊——————！！！”惨叫声被麦克风无限扩大，音乐会的喜悦热闹霎时变作了仓皇无措的逃窜狂奔，舞台上一个火球熊熊燃烧着，从舞台上翻滚着掉在地上，尖锐的惨叫与嘶吼在几分钟后渐渐平息，只留下火焰安静地燃烧着。 　　You're the Fire。 　　有人如是轻叹，随着人流离去之前忍不住回眸，恰好见着从商场里跑出来的Reid和Triton，不禁驻足怔楞。 　　I Know，You're the Fire…… 第18章 　　连续举办五年的摇滚音乐会出事了，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占据了大大小小的新闻头条，最先是今年声名鹊起的乐团the Fire主唱突然自燃，之后是因为他的死亡四散溃逃的观众发生了拥挤踩踏事故，新闻上挂出的照片无疑是一片狼藉。 　　“JJ，让新闻车远离现场，Emily，Morgan，你们去现场勘察，Garcia，查看现场监控和人员登记，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Reid……我去查看尸体和点火装置。”Hotch分配下任务，这个案子其实本来不会被送到BAU的案头的，然而现场调查官在舞台下方找到了一个简易的点火装置，瞬间将案件的程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这已经是这个月找到的第三个这样子的装置了，在此之前这个装置烧掉了一幢废弃大楼里的一个房间，一间打烊后的餐馆，都无任何伤亡报告。 　　而现在，他杀掉了一个人，牵连了一人重伤五人轻伤。 　　会不会有下一次，谁都难以保证。 　　“这种升级速度太快了。”Emily一边往案发现场走一边说道，“多人受伤一人死亡，这可不是一般人的速度。” 　　“也许他只是想杀掉主唱，其余人不过是附加伤害罢了。”Morgan说道，“点火装置就在主唱的正下方，他是主要目标。” 　　广场上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了，地上只留下用粉笔圈出的人体轮廓和焦黑的印记，印记一路从舞台上延伸到Morgan脚边死者倒下的位置，他顺着印记走到舞台上，主唱站过的地方连地板都被烧穿了，可以看到舞台下方的钢支架以及地上的大堆灰烬。 　　Morgan皱起眉毛摸了摸地板的材质，为了节省成本商场并没有使用钢铁来建造舞台，而是一种坚韧的塑料，再加上结实的钢铁支架，足以让摇滚乐团们在上头又唱又跳了——只不过这种塑料比起钢铁有着一个最大的劣势，那就是它比起钢铁更加容易被点燃。 　　与此同时Emily正在检查广场上的痕迹，匆忙逃窜来不及收拾战局的观众留给了她一地的避孕套和小药丸，然而除了发现摇滚音乐会实在是个抒发热情的好地方之外，她没找到任何线索。 　　不，也许还是有点线索的。停步在一个柱子之后，她在那里看到了好几个烟头，零散地四处落着，被人粗暴地用脚踩灭。 　　沉浸在躁动音乐中的人可不会这么抽烟，他们只会尖叫着酗酒，磕点药，和顺眼的人来一炮，而只有那些焦躁地等待着什么的人，才会在这种不引人瞩目的地方点起一根又一根的烟，丢了一地烟头。 　　幸好这个地方比较隐蔽，才没有被四散溃逃的人群波及，Emily把烟头收集到证据袋里，叫来现场调查员把柱子周围仔细勘查一遍，以及将烟头带回去进行DNA检测。 　　Hotch赶到警局的时候警察已经向Reid询问完事情经过了，只不过Reid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诚然他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面对过无数次的死亡，但是这么直观的，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就这么惨烈地被烧死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而且过于良好的记忆力，让他的大脑里一遍一遍回放着主唱临死时的模样。 　　那种凄厉的惨叫声，让他止不住地后背发麻。 　　“你还好吗？”Triton往他身边坐了坐，担忧地握住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冷？” 　　“我没事。”Reid勉强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下意识搓了搓手臂，“这里空调开得有点低了。” 　　“你这看上去可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Triton把他的手拢进自己手里，他的手掌比Reid大一些，恰好能牢牢包住，人类状态下海妖的双手微冷，但是Reid的手却更凉，让他止不住的担忧。 　　“我真的没事。”Reid说道，“刚才就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要说被吓到了，那还远不至于，但是他的确为主唱的死而感到悲伤——几分钟前他还在聆听他的歌声，那样子高亢而热情的音乐，倒映着一个高亢而热情的灵魂，他还很年轻，也许马上就要在乐坛里崭露头角，也许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然而几分钟后，一切都没有了，只留下一具烧得不成样子的尸体，静静躺在法医那里等待检验。 　　这就是为什么他被排除在调查之外的理由，当一个办案人员被卷进了案子里，他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同理心——无论是对受害者，还是对凶手，而这种同理心会影响他们的正常判断，失去身为一个办案者应有的冷静与公正。 　　所以Reid并没有向Hotch要求参与进案子里，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掺和进去就是纯粹的添乱，他仅仅是努力清楚仔细地向Hotch重复了一遍他所看到的一切—— 　　那时候他正在听主唱唱歌，忽然被Triton喊了一声问他要不要吃点蛋糕什么的，他就回过头去答了一声，就是那几秒之间他听见了惨叫声，看过去时主唱已经从舞台上翻滚了下来，全身燃着熊熊烈火。 　　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往楼下跑，而Triton比他反应还要快一点，直接冲下了楼跑上舞台，抄起话筒喝止住了弥散的惊慌气氛，让所有人排着队离开广场走到商场的大厅里安置下来等待警察，除了因为最开始骚动而被人群推搡，自己又嗑药过头撞在柱子上受伤颇重的倒霉鬼外，受伤最重的也不过是被绊倒摔断了腿，比Reid预计的伤亡要好很多。 　　但是那个主唱在Reid扑灭他身上的火焰之前，就已经死掉了。 　　Triton说的情况也和Reid差不多，那时候他正在研究要不要点些什么当宵夜，和Reid讨论的时候听见了主唱的惨叫声，抬头便看见主唱烧成了火球，人群骚动你推我挤，他就立刻跑了下去，Reid径直跑向主唱，他挤不进去，又看到好几个人已经在推搡中摔倒，就想办法稳住了局面，以免造成更加不可挽回的局面。 　　“你是坐在正对着舞台的位置的？”Hotch问道。 　　“嗯。”Triton点点头，“本来Dr.Reid坐在我的位置上的，不过你知道的，这种音乐会总有些比较……急躁的人，我就和他换了个位置。” 　　小心眼的海妖表示，让自己的人类盯着别人没穿衣服的上身看，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要看。 　　“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回忆一下刚才的事情，可以吗？”Hotch问道。 　　Triton侧头看了一眼看起来还有些沮丧的Reid，颔首道：“可以，要怎么做？” 　　等他找到那个毁掉自己精心计划准备了好久的美好夜晚的家伙，他一定会让他知道惹怒了一个海妖的下场是什么。 　　“那么，闭上眼睛，深呼吸，放松。”Hotch坐在Triton对面说道，Triton却“下意识”拽紧了Reid的手，闭上眼深呼吸好几次后“无奈地”睁开眼，“我做不到。” 　　Reid看了看两人，开口道：“我来吧。”这样子的诱导回忆需要Triton足够的放松，也足够信任那个诱导他的人，但是Triton不是以前那些受害者家属或者目击者，他很难仅仅因为Hotch作为FBI的身份就在短时间内对他产生信任感和认同感，所以与之相熟的Reid会比Hotch更容易把他带入情景之中。 　　“好了，闭上眼睛。”Reid握住Triton的手，看着他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对，就是这样，放松。” 　　“想象你还在露天茶座里，你感觉如何？” 　　“很高兴，很放松，虽然有点吵但是很舒服。” 　　“很好，现在左右看看，你看到了什么？” 　　“呃……嗯……人，很多人，还有酒，灯光很亮，我觉得有点晃眼睛。” 　　“往舞台的方向看，Triton。”Reid采取了一个更加亲近的称呼来引导Triton，“主唱还在吗？” 　　“他在的。”Triton答道，微微晃着脑袋像是在左右转移着视角，“他在唱歌。” 　　“看看他周围，有什么异样吗？”Reid问道。 　　“只有乐队的人，很正常，哦，那个鼓手的水准可真不怎么样。”Triton答道，忽然不安地动了动，“然后我叫了服务员开始看菜单，我看不见乐队了。” 　　“放松，放松。”Reid赶紧安抚他，“把注意力放在菜单上，你想点什么？” 　　“一些蛋糕什么的……大概……”Triton不确定地答道，“也许一块大理石芝士或者提拉米苏，我确定不了，就喊了你一声。” 　　“OK！你喊我的时候抬起了头，不要注意我，舞台的附近有什么异样吗？” 　　Triton皱起眉毛，“有……也许，不行我看不清，那太远了。” 　　“好的那就不要去管舞台，接着和我说话，你问我大理石蛋糕味道如何对不对？” 　　Triton眉间的褶皱松懈了些，“嗯，你说大理石芝士有点甜了，不过提拉米苏还不错，我说那我就要提拉米苏，又问你要不要点一份什么吃。” 　　“我说我还很饱，不想吃东西。”Reid握紧Triton的双手，不自觉跟着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我没有回答，有惨叫的声音响起来了，是那个主唱！”Triton显得有些激动，“我马上就跳起来冲出去了，有很多人……然后他一直在叫！天哪！他被火给点着了！” 　　“你看到他被火点着了对吗？这说明你看到他了，是什么时候？”Reid问道。 　　“我站起来的时候。”Triton说道，“我看见他从舞台上掉下去。” 　　“很好，就是这个时候，有没有什么人很奇怪？仔细一点看。” 　　“奇怪？”Triton轻咬嘴唇，眉心蹙起好一会后突然睁开了眼睛，“我想起来了，有个人在往主唱的方向跑！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只有他在往主唱的方向跑！” 　　“什么样子的人？”Reid紧跟着问道。 　　“他戴着帽子，不太高，很瘦，衣服是灰色的，后背有一个红色的标志，太远了我看不清是什么，裤子好像是黑色的，很大，跑起来有点拖到地上的感觉。”Triton说道，“对了！他好像有点瘸！” 第19章 　　Hotch根据Triton提供的信息打电话给Garcia要求她检查监控录像，同时出门通知那些负责询问在场观众的警察询问关于灰衣男人的事情。 　　屋子里就剩了Reid和Triton，刚刚又一次回忆了一遍不怎么美好的事情，他们都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干巴巴地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之后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几分钟后，Triton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送你回家吧，他们该问的应该也问完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Reid说道，“现在还没到地铁的末班。” 　　“但是我不放心你。”Triton紧紧握住Reid的手，眼神诚恳而专注，“只是把你送到楼下，OK？” 　　掌心的手还带着凉意，Triton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让他的人类大半夜的去坐末班地铁，还要走上十几分钟才能到家。 　　Reid没再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应允了Triton的提议。 　　他还有些情绪低落，也许是因为从热烈愉悦的音乐会到惨烈的杀人现场的落差太大，让他一时间还有些调整不过来，从心底感受到一种疲惫。 　　并非他有多么的脆弱，只不过自身参与其中让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同理心，再难置身事外进行冷静的思考，而是感受到了更多的属于案件中的情绪。 　　Triton出门和警员交涉了几句，拿到了离开的许可。 　　“我们走吧。”他把有些恹恹的Reid从椅子上拉起来，人类的手还是有些凉，这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开车前从后备箱里翻出来一条毛毯递给Reid。 　　“谢谢。”Reid默默把毛毯裹紧，坐在后座上垂着头玩自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Triton想了想安慰道，打开了车上的电台。 　　管弦乐飘忽柔滑，辉煌壮丽，夹杂在其中的花腔女高音用意大利语唱着古典的曲子，节奏鲜明有力，给予人一种莫名的力量感。 　　在这种音乐中Reid感觉越来越疲惫，捏紧了毯子的边角，一个晃神便倒在了后座上沉沉睡去。 　　Triton向后座瞥了一眼，见Reid睡得正香，便微微放慢了车速，开得更平稳了些。 　　“I'm the fire……”他轻声哼唱着，嗓音远比死去主唱还要华美高亢，压低了嗓音哼唱时那些连绵不断的跨八度音符连缀成异常热烈的曲调，一气呵成的副歌根本不需要主唱那些累赘的换气。 　　这是几十年前，身为摇滚歌手的Triton在临“死”之前写下的最后一支曲子，本是预定下最为辉煌的谢幕曲，因此极高的演唱难度除了海妖再无人可以演唱，却不想在意外之下只录了一次试音便草草收场。 　　“I'm the fire……”Triton有些怀念，那种疯狂和狂热，大概是他迄今为止最为执着的时光，所以最后那么糟糕的收场，其实多少还是残存着遗憾的。 　　歌曲的最后，如同圣堂里的咏唱，连绵不绝回环交错，于将熄之时将明，哪怕青烟缕缕依然一路消散于天际，却仍有一簇星星之火，固执地燃烧。 　　最绝望，也最充满希望。 　　我即是火焰，永不熄灭，永不消散的火焰。 　　这是Triton曾经写在谱子上的词，狂妄得理直气壮。 　　那美好的叛逆期。Triton哼着曲子，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在快到Reid家的时候叫醒了睡得正香的Dr.Reid，确保当车子稳稳停在的时候，他的人类已经基本恢复了精神能够清醒地上楼回家。 　　“回去好好睡一觉，你看上去精神可不太好。”Triton笑道，目送他的人类在倦倦地点头后走进了大楼里。 　　首都广场23号公寓二楼，他的人类的家。 　　Triton点上一根烟夹在指间，靠在车边仰头看着漆黑的窗口，烟草的气息缭绕，混杂了些许薄荷的清凉，他没有烟瘾，只是有的时候会点起一根让它自己烧着，那种呛人的味道会让他心里压抑的暴戾和渴求平息一些。 　　没多久他看到灯亮起来，很温暖的橘黄色灯光，Reid从窗边走过，留下一抹稍纵即逝的黑色剪影。 　　Triton一直逗留到看着屋里的灯光熄灭，才感到指间灼痛，便垂眸把已经燃到指尖的烟蒂摁灭，搓了搓食指上的微红，扯扯嘴角踩下油门离去。 　　慢慢来，别急。 　　海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回程的音乐不再是古典的歌剧，而是一首激烈狂热的摇滚，重重的鼓点砸下Triton亲手编排的节拍。 　　一排排掠过的路灯阴影，掩不住海妖冰冷的眼神。 　　————————————————————————————————— 　　Triton走的时候，Reid还没有睡，虽然他已经关上了灯，但是依然毫无倦意，躺靠在沙发上听着楼下汽车远去，过了一会之后伸手拧亮了小桌上的台灯。 　　他觉得疲惫不堪，却连半分睡意都没有。 　　这么直挺挺地靠了一会后，他慢慢坐起来，把茶几上堆放的书籍搬开，打开随身携带的邮差包，倒出来两个小盒子。 　　黑色的盒子里是一块手表，和他在海中丢失的那块一模一样，他想那时他应该是被人救了的，否则他绝不可能在那种境况中活下来，而救了他的人，就是拿走了他的手表又送来一块新的的人。 　　第二个盒子里是一个手环，他曾经找人鉴定过，实打实的名贵古董，以现在的市场状态可以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品，而随之附上的信笺，优美流畅的花体字和第一个盒子上的信笺出自同一人之手。 　　——系统学习过笔迹鉴定的Dr.Reid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 　　更让他在意的是第二封信笺上的内容——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出自Vladimir·Nabokov（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小说《洛丽塔》，而Triton在他收到快递之前的那个案子里，引用了来自于同一部小说的句子——“我爱你，我是个怪物，但我爱你。我卑鄙无耻、蛮横残忍，等等等等。但我爱你，我爱你。” 　　再次相见的案子里，依旧化用了《洛丽塔》里的句子——【我仍然沉醉在我自选的天堂里，天堂的穹空布满地狱之火的颜色——但仍然是天堂。】 　　这样的频率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就像Triton碰到案件的概率一样的巧合。 　　Reid不是傻子，他是FBI最为出色的探员之一，最擅长的就是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一切可疑的线索，对Triton的好感度增加的同时，他也把Triton挂在了嫌疑犯的首位。 　　今晚要不是有突发的案件，Triton要面对的就是来自于Reid的迂回试探了。 　　毕竟接连两个奇怪的快递，带给常年面对类似案件的Reid格外糟糕的预感。 　　对着两个盒子发了好一会呆，Reid长长的叹了口气，把它们收到柜子的最上方，从书架上拿了本书走进卧室。 　　精装的书皮上用优美的字体印刷着书籍的名字—— 　　《洛丽塔》。 　　…… 　　相比而言另一边调查中的BAU的进度就不那么让人高兴了，Garcia清查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只捕捉到几个灰衣男人的镜头，却都没有正脸，他的确像Triton所说那样戴着帽子，跑起来有点力不从心的微微跛足，灰衣上的红色图案经过电脑处理后确定是一只鸟，然而不幸的是这个款式的衣服今年卖出去了上千万件，根本无从查起。 　　对于目击者的审讯也不容乐观，嗑药的，做爱的，酗酒的，谁还会记得有没有见过一个灰衣服的男人，而The Fire乐队的成员也表示从未见过和那个男人相似的人。 　　最为糟糕的是，留下的目击者里，根本没有穿灰衣服符合监控录像体态特征的人。 　　所以说，他们的嫌犯就这么原地失踪了。 　　这听上去可不太妙。 　　哪怕只有一个受害者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做受害者研究，也没有人愿意因此而多死几个人。 　　Garcia快把主唱的老底都给扒出来了，这个叫做Greg·Bach的青年和他的姓氏一样音乐才华出众，和朋友Carter·Fred一起组的乐团出道没多久就获得了业界的认同，渐渐声名鹊起，也正是因此才会被这场音乐会的负责人Gavin·Emerson花重金请来做压轴表演。 　　Greg是主唱，Carter是鼓手，没错就是那个被Triton说技术不怎么样的鼓手，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怀抱着对摇滚同样的热情，但是在音乐上的天赋，似乎只能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并且一度有小道消息称，有家很大的音乐公司开出优厚签约条件，只要Greg愿意把Carter踢出乐团。 　　因此在调查灰衣男人的同时，Carter也上了BAU的怀疑名单。 　　“Greg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发生这种事我深感遗憾，之后就辛苦各位了。”音乐会的负责人Gavin·Emerson向他们微微躬身，这个已至暮年的男人彬彬有礼优雅温和，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戴着玳瑁眼镜，满满的老派绅士作风，从容而又镇定，只有微红的眼角泄露了一点真实情绪。 　　据乐队的人说这位老绅士以前也是某个乐团的成员，和Greg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现在看来并非假话。 第20章 　　BAU那边在彻夜加班，Reid抱着书读到睡着，而Triton换了宽松的睡袍，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刷着聊天室。 　　嗯……海妖们的内部聊天室。 　　嘛，虽然海妖的确是见了面就想弄死对方的生物，但是在看不见彼此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能够克制自己的本能不要自相残杀的，算算世界上也就他们十几条不到的鱼了，作为同一种生物还是要共同发展共同进步的好。 　　只要不见面。 　　他们在聊天室里交流各种信息，有时互相吐槽怒骂，偶尔受同族之托买些东西送过去，用人类流行的话来说，似乎是叫做“代购”。 　　没办法，有些地方特色产品，比如美国原产印第安祭司的秘药，英国本土女巫的魔法制品，东方祖传道士的符箓丹药，可都是身在异国他乡绝对搞不到的好东西。 　　不过海妖们都不是什么对同族多么热络的性格，隔上很久才有鱼冒个泡发点最新消息出来。 　　所以Triton刷了大半天聊天室，除了被灌了一脑袋欧洲那群不安分的皇室好像找到了“钥匙”的踪迹，某些人组了个反叛军跟皇室撕得不可开交之类的八卦之外也没什么好玩的，于是兴致缺缺地把电脑往旁边一丢，站起身走出卧室，脱掉浴袍钻进清澈的泳池中。 　　泳池里是干净的海水，池底镶嵌着贝壳和珍珠，露天的水上荡漾着明亮的月光，在海妖的鱼尾上镀上一层绚烂明亮的光彩。 　　Triton维持了太久的人类拟态，一下子解放只觉得舒服得不行，泡在水里轻甩鱼尾，虽然比不上海里却也是陆地上难得的自由。 　　他懒洋洋地甩着尾巴拍出小小的浪花，尾鳍翻搅出白色的泡沫，柔韧而美好的躯体舒展，放松地在水中游荡着，水在进排水系统的调解下泛着微微的波澜冲刷着身体，让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再怎么像人类，海妖终究是亲近水的生物，床什么的，对他们而言远远比不上一个灌满海水的超大游泳池。 　　月色如水，海妖打了个呵欠，呼出一长串小泡泡，沉沉睡去。 　　———————————————————————————————— 　　音乐会的负责人Gavin·Emerson先生还没有睡，他睡不着，人老了总是觉少，在床上躺了许久之后他翻身坐起，戴好眼镜披上外套走出了卧室。 　　这是一间市区的普通单人公寓，他其实有钱负担更好的房子，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他没有亲人，朋友也很少，到了这把岁数孑然一身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与其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等死，他更喜欢这个小小的公寓，虽然它有些老旧狭窄，但是翻新一下之后，依旧是让人满意的住所。 　　最起码这样的屋子，不会让他感到寂寞。 　　他拄着拐杖坐到柔软的躺椅上，费劲地用毯子盖好腿，打开电视，设定好的碟片开始自动放映。 　　画质很糟糕，拍摄技术也很糟糕，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还时不时会卡一下，然而他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Hey Gavin！笑一个！”镜头里的他还那么年轻，歪戴着帽子吊儿郎当的模样，坐在架子鼓后头随便敲了几个节拍，脸上尽是笑意。 　　紧接着镜头扫过了调试吉他的金发青年和拿着贝斯匆匆跑进来的棕发青年，这两个老伙计前些年一个接一个走在了他的前头。 　　他们都是好人，上帝会喜欢他们的。 　　然后，镜头移向了坐在高脚凳上哼唱着不知名小调的青年，柔软卷曲的黑色长发，灰蓝色的眸子，五官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身上弥散着淡淡的颓废气息，即便透过模糊的画面，也能让人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吸引力。 　　“Triton！看这边！”听到呼唤的声音，那个青年侧目看向了镜头，微微扯起嘴角问道：“你又在干什么呢？” 　　叫做Triton的青年的嗓音低哑磁性，带着笑意问话时无端透出几分色气性感的意味，比起那时候顺着潮流打扮得各种夸张的他们，这人总是穿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但只要坐在那里，哪怕是白衬衫配牛仔裤的乖孩子打扮，身上也自然带着十分的颓废狂妄。 　　就像他的音乐一样，只有上帝才能铸就的杰作。 　　“拍个录像，这样以后我们老了还能一起回味哈哈哈。”拍摄的人笑着答道，“Triton来唱一段？” 　　“好啊。”Triton扬眉轻笑，一脚勾着高脚椅转了转，手撑在立式话筒之上，从低音至高音哼唱了一段难度极高的民谣。 　　“好好拍下来啊，等我老了唱不动了还能欣赏一下。”他如此说道。 　　屏幕上的青年眉眼如画，微挑的唇角浅淡的表情，像是疏离又像是亲近，然而Emerson先生已经看不下去了，关掉了电视捂着脸流出了眼泪。 　　当时那么的美好啊，谁能想到这个惊才绝艳的青年根本没能活到老去之时，谁能想到笑着说老了还要一起回味的人能干出那种事情，一个死了，一个进了监狱，剩下的三个，余生都要活在遗憾怀念之中。 　　老人之所以那么欣赏Greg，也正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天色将明，失眠整夜的老人拿出手机，拨通了熟捻于心的号码，耳边听到和以前一样一声声的忙音，直到最后自动挂断。 　　然后再打一次，再打一次，一遍又一遍。 　　———————————————————————————————— 　　Triton被手机铃声吵醒，睁开眼游到池边看了眼亮起来的大块头手机，又闭着眼游了回去。 　　每一次当他决定抽身离去之后，便当自己是真的死了，再不和之前的任何人或事产生联系，哪怕有时候这个决定艰难无比。 　　——这是海妖们的自保策略，想想吧，若是有一天他心一软被别人知道他没死，那是几十年的容颜不变啊，一传十十传百，这陆地上只怕就再也没有海妖们的立足之地了。 　　他所能做的，仅仅是暗地里照顾那些故人们，保他们衣食无忧直到死去。 　　被海妖留下的那些故人们痛苦，而不得不目送着那些故人们离去的海妖，又何尝不痛苦呢？ 　　只是必须离去了，只是不得不分别了，只是海妖终究是更加爱着自己的冷血动物罢了。 　　Triton哼唱起了送别的歌谣，从最低到最高，缥缈而又决绝。 　　这一次的案子他不会再主动插手，而且他想，他已经知道是谁动的手了。 　　他东方的同族告诉他，在东方有句俗话，叫做狗改不了吃屎。 　　他深以为然。 　　手机铃声依旧在反复作响，一声一声叮叮当当，古早年代的单调铃声混杂着海妖的歌声，响了很久很久。 　　…… 　　而另一厢，Reid却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昨晚看着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加之今天本来就是休假他没定闹钟，爬起来一看表居然已经快要到中午的光景。 　　敲门的是一个快递员，给Reid送来了一份不怎么受欢迎的快递。 　　一个和前两份快递一样没有发出地和发出人的包裹。 　　Reid沉默地瞪着快递看了半晌，连开都没有打开就直接把快递放在了柜子上，和它的两个前辈待在一起。 　　聪明的Dr.Reid面对现在的情况也有些头疼，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轻举妄动造成的下场往往是惨烈的，虽然他有怀疑对象，但是如果他猜错了，对真正送东西的人无疑是个巨大的刺激源，很有可能会让Triton陷进麻烦里。 　　而如果他猜对了，那么根据对Triton的身家背景的调查和性格的了解，他很难保证Triton不会因此而彻底和他撕破脸对BAU的同伴下手。 　　一个有钱有势人脉广阔的权贵，轻易对上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思前想后许久，Reid长长叹了口气，晃晃脑袋不再去烦恼这件事情，他又不是那些毫无防备的受害者，眼下与其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 　　不过还是要和小组成员报备一下的。 　　“又有快递？”接到他电话的Hotch眉梢抖了抖。 　　“嗯，今天早上……”Reid抬头看了眼表，“十点四十八分送来的。我联系了一个在实验室工作的老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知道了。”Hotch说道，“路上注意安全。” 　　Reid应了两句，他很清楚Hotch说的可不是什么注意交通安全，而是让他小心被人跟踪，一般来说，暗恋者情节进化过程往往是从送礼物开始，再到跟踪，当积攒了足够的自信心后才会出现在他暗恋的人的生活中——只不过通常会是以惨局收场。 　　因为自信心的缺失会让这种人充满不确定和危险性，任何不经意的举动都有可能让他们受到刺激，造成极端暴力倾向。 　　他们不是连环杀手，但一定程度上甚至比连环杀手还要可怕。 　　简单洗漱后Reid把身上的睡袍换成外出的衣服，抱起快递箱子准备出门。 　　与此同时，Dr.Reid的老朋友Jack·Hodgins博士正在和自己亲爱的女朋友Angela八卦即将来拜访的老朋友。 　　嗯，按年龄算也许该说是小朋友？ 第21章 　　“相信我Angela，你会喜欢他的。”Hodgins博士把女朋友搂在怀里笑着说道。 　　“找你的话来说，他是个天才咯？”Angela问道，象征性地拍了拍男朋友不太老实的手。 　　“当然，绝对的天才。”Hodgins说道，“和我一样的天才。” 　　Angela白了一眼自吹自擂的Hodgins，掏出手机谷歌了一下他口中的Dr.Reid——这并不难查，虽然FBI的资料是绝密，但是Reid还是加州理工的杰出校友来着。 　　“哇哦！”看着挂在名字下头那一长串的学位，Angela发出了一声感叹式的惊呼，“真是……”她停了一会后才道，“Amazing……” 　　“化学，数学，工程学博士，心理学社会学学士，你确定他不是什么人形机器人？” 　　“事实上还有哲学学士。”和敲门声一起响起的声音让两人吓了一跳，不过下一秒Hodgins就笑着走了过去拍了拍来人的肩膀，“我记得你的哲学学士不是还没修完吗？” 　　“快了。”抱着快递箱子的Reid笑着答道，“我已经在准备论文了。” 　　“恭喜啊，小爱因斯坦。”Hodgins一边说一边从Reid手中接过快递箱子，“就是这个？” 　　“嗯。”Reid点点头，“麻烦你检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出是从哪里送来的。” 　　Hodgins比了个ok的手势，兴致勃勃地把快递箱放在实验台上检查起来，那劲头就和当年他们一起凑在实验室观察昆虫一样，全心全意把所有其余的事情全都排除在外。 　　“给。”Angela拿了副手套递给Reid，“你们慢慢来。”说着她耸耸肩膀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千万别着急。” 　　Reid看了看背影摇曳生姿的Angela，又看了看满眼放光自言自语的Hodgins，默默地，默默地叹了口气。 　　上帝保佑你，Hodgins。 　　————————————————————————————————— 　　Reid在检查那个快递盒子，而Triton在写稿子，春末夏初的风很舒服，徐徐而来，吹落了池边梧桐的叶子，落在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海妖坐在池边，一半的鱼尾浸没在池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池水里翻搅，池边架了一个矮桌，方便他写东西。 　　“骑士曾经拥有一个小小的佣兵队伍，虽然不大，实力却很强，一度是这块大陆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 　　他永远都记得那些日子，那些一起游荡在荒芜的原野上，一起战斗，一起欢笑的日子，他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他是那么真心的对待着每一个团员。 　　所以他从未想过伤害自己的利刃是从背后捅出的，在一场快乐的庆功宴之后，有人在醉酒的骑士乘坐的马车上做了手脚，让他在夜半时分翻下了悬崖，希望他尸骨无存。 　　然而骑士活下来了，他掉进了悬崖下的河流里，幸运地被冲到了离这里很远的另一个城市。 　　他受了很重的伤，花了好久才勉强恢复，当他能够离去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到自己佣兵团所在的城市。 　　他担忧着性格跳脱的弓箭手，担忧着马虎大条的弓兵，担忧着女祸不断的法师，甚至担忧着偏激自卑的药剂师。 　　但是，一切已然物是人非。 　　谋杀他的药剂师被关进了监狱，也许要在里面度过之后的岁月，剩下的三个人，最活泼的弓箭手Gavin选择了回家继承了他父亲的生意，变得沉稳得体，再不复年少时的轻狂。 　　金发蓬松俊朗帅气法师的Ken开了个小酒馆，娶了裁缝店的女儿，夫妻和睦还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总是冒冒失失练习迟到弓兵的Peter跑去学校当了个老师，每天对着一群小孩子咬牙切齿又爱又恨。 　　是了，在骑士离开的几年里，所有人都有了新的开始，新的生活，似乎只有他还留在过往的岁月里，满心惆怅与怀念。 　　他已经不再被需要了，骑士想着。 　　那么既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既然所有人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既然那些过去已然是年少轻狂，他又何必再去打扰他们安定的生活，又何必让“入土为安”的自己重现于人间。 　　所以，离开吧，一无所有的骑士打点自己仅有的行装，独自离开了这个城市。” 　　敲击键盘的指尖顿了几秒，Triton轻轻叹了口气，站在他身后的老管家适时地把捧在手上的毛毯披在他身上，柔软的羊毛织物盖住了被风吹得有些凉的皮肤，一杯温暖的热可可放在他的手边。 　　“现在已经快夏天了，Tom。”Triton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看着老管家，鱼尾扑腾了两下掀起一小片浪花。 　　叫做Tom的老管家笑得一脸慈祥，“但是您需要这个。”他的语气像少年人一样的轻快，眼神也很是柔和，架着玳瑁单边眼镜，一头白发大约到肩头的长度，用发带束在脑后。 　　“我不是孩子了。”Triton不满地推了推手边的热可可，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就连漂亮的尾巴尖都卷了起来宣告自己的抗议。 　　老管家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慈和的笑容看着Triton，直到海妖垂头丧气瘪着嘴把热可可端起来喝掉。 　　“已经快要中午了，我想您会需要一些小点心？”老管家说道，虽然Triton嘴上抗议着“我又不是小孩子别拿这一套对付我”，不过对于老管家送上来的鲜金枪鱼切片还是很满意的。 　　走上陆地的最大好处就是能够足不出户吃到来自全世界海洋的鱼类，Triton吃掉一片，眯起眼睛尾巴晃了晃，阳光下鳞片边缘星星点点闪烁着光亮，斑斓恍如群星入水。 　　“情况怎么样？”Triton问道。 　　“已经把东西送过去了。”老管家笑眯眯地躬身答道，“看起来您的礼物很让人惊喜。” 　　“说不定你还顺便解决了中饭？”Triton扬起脖颈轻嗅，“好香的味道。” 　　“现在的人类都养得很是娇嫩呢。”老管家笑着答道，“让我这个老头子都稍微有点把持不住了。”说着他舌尖舔了舔唇角，尖锐的犬齿从他唇间一闪而过。 　　“……算了，记得消除记忆就好。”Triton也懒得和跟了自己几百年的老管家计较，他自己还经常出去打野食，也不能强迫吸血鬼吃素不是，一点点饭后零食，还比不上献血的失血量，只要不过界即可，不然他还得再去找个新管家，挺麻烦的。 　　“谨遵您的吩咐。”老管家微微躬身，“那么我就先告退了。” 　　Triton伸了个懒腰，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写到一半的文档上。 　　阳光正好，把水晒得暖洋洋的，泡在里面的尾巴舒服得连鳞片都舒展开了，随意地左右摆动着，划开道道水纹。 　　不过此时的另一处，就没有Triton这么好的心情了。 　　租住在狭小公寓的男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放在桌上的专辑，面孔中却又带着些许不自觉的恐惧。 　　“装神弄鬼的东西！”他骂骂咧咧地说着，粗暴地抓起专辑想要丢进垃圾桶，却在碰到的时候如同被烫到一般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继续瞪着那张专辑。 　　纯黑的封底上五只不同的手紧握，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手在哪里——那只手指纤细修长，尾指带着素银骷髅戒指的手。 　　那是一只一看就属于弹琴之人的手。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戴着手套的手忍不住往袖子管里缩了缩，专辑封面上硕大的手写体的“WE”，就像是一记耳光在他脸上扇得生疼脆响。 　　不应该是WE……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着，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这张专辑上挂着的是ME，应该是我啊…… 　　应该是我啊！ 　　他忽然暴起恼怒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杯子台灯专辑在地上摔出叮铃哐啷的破碎声音，还有他发疯一样的大叫。 　　“啊啊啊————！！” 　　薄薄墙壁之外被打扰的邻居发出脑袋探出窗户对着他骂起来，言辞粗鄙又恶毒，张口闭口皆是脏话。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他怔楞地想着，他也曾经住在富人区的大别墅里，出入都是名牌轿车，穿戴着高价的衣服饰品，周围尽是羡慕与爱恋的眼神。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恍惚地问自己。 　　然后他想起来了，那些豪宅豪车，那些华服美衣，那一切的一切，全都来自于那个人。 　　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不然我也就不会绝望若此了…… 　　男人忽然扑到碎片堆里拣出那张唱片，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I'm the fire……记忆里神采飞扬的青年那么高歌着，白皙的脖颈扬起如折颈的天鹅，闭起双眸站在盛夏的阳光之中，烈日如火，而他像是要与火光融为一体。 　　You're the fire……你即是火焰，燃在我心头永不熄灭永不低头的希望之火，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男人哭得涕泗横流。 　　那么为什么，你要离我而去？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活下来？ 　　Triton……Triton…… 　　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如同念着此生唯一的信仰。 　　又如同念着此生唯一的…… 　　仇敌。 第22章 　　Triton名下有一间废旧仓库，位于城郊的偏远地带——当然，那是几十年前的偏远地带，在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还算繁华的区域。 　　不过这所谓的繁华，要除去这间仓库，永远大门紧锁毫无人气，自带阴森冰冷气氛的模样，哪怕白日里行人路过也要垂头匆匆加快速度，更不要提到了晚上。 　　“哐当——”仓库铁门上挂了几十年的锁被打开，年久失修的大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门上铁锈一动就大片往下掉，窸窸窣窣像是下了场雨。 　　门都如此，就更不要提里面了，打开门后就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袭来，粉尘灰气混着霉味，还有以此为家的流浪猫狗，洞里老鼠，被惊扰后四散溃逃，留下一片狼藉。 　　开门的人摸索着打开了电灯，这里虽然还维持着供电，但是灯泡早就在岁月中老化，勉强闪了两下就彻底宣告寿终正寝。 　　不过来人似乎也早已料到了这种情况，不慌不忙地先拿出一个口罩戴上，然后取出大功率手电筒打开，借着光亮扫了一圈仓库里的状况，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差事。” 　　虽然嘴上这么抱怨，他还是老实按照指示带人清理了这间脏得一塌糊涂的仓库，修好了坏掉的灯泡，粉刷好斑驳的墙壁，换掉门锁修整大门，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把这里从一间破破烂烂的废弃仓库变成整洁漂亮的屋子。 　　然后第二天一早，各种乐器被小心搬了进去，还有一个小茶几，两个柔软舒服的大沙发，紧接着就是五辆锃亮如新的复古摩托车，大箱啤酒和爆米花。 　　路过的人对这样的异状投以奇异的眼神，却又在看到那些神情严肃身形彪壮的黑衣保镖时快速收回视线，比往常更加快的垂着脑袋走过这里。 　　那间废旧仓库变成黑帮的聚集地了，这样的消息在街区里不胫而走。 　　于是这间仓库变得比之前更加的门庭冷落。 　　而后的某一天的夜晚，阴云漫天月色晦暗，午夜时分有人悄悄来到了仓库，他昂头看着光亮如新的门和沉重的大锁，犹豫许久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 　　出乎他意料的，跟了他这么多年的旧钥匙居然还能打开这把新锁。 　　他把锁丢在地上，推开了仓库的铁门。 　　一片漆黑。 　　空气里弥漫着烟酒的气息，混杂着些许不知来源香气，这种香气他很熟悉，那个人经常用的香水味道，呛人而傲慢，和那人气质如出一辙的叛逆典雅。 　　他悚然一惊，摸索着想要打开仓库的灯，然而摁了好几下开关面前都仍是漆黑一片，有风轻轻吹过，铁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重重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让他疼得倒抽了口凉气。 　　“坐吧，我的朋友。”黑暗里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嗓音磁性低沉，曾经无数次在他的噩梦中响起。 　　“不……”他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这不可能……” 　　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应该已经和那火焰融为一体了才对。 　　“我将永存。”那声音低低笑起来，“坐吧，像我们往日那样。” 　　男人呆坐在地上许久后，鬼使神差地从地上爬起，哪怕眼前是一片黑暗，这仓库里的摆设他依然熟捻于心。 　　几十年过去了啊……他绕过放着留声机的矮柜，跨过地上成箱的啤酒，前伸的指尖碰触到皮革的质感， 　　六十年代意大利原产皮革沙发，柔软又坚韧，有时候在这里练习累了，他们会四仰八叉地倒在上头，开几罐冰镇啤酒，昏昏沉沉睡死过去。 　　他转到沙发前头坐下，在手边摸到了两罐啤酒，铝制罐子碰触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内心隐隐的慌乱与揣测让他忍不住拿了一罐打开狠灌一口，像是给自己注入了一点勇气，扬起嗓子叫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他的嗓音粗砺，稍稍提高了些调子便几乎破了嗓子。 　　“只是请你来听一首歌罢了。”那声音轻笑，“别着急。” 　　是的，只是一首歌罢了。 　　低沉连绵的前奏，突如其来的爆发，狂放高亢的副歌，从最低音到最高音毫无迟滞的流畅切换，副歌部分丝毫听不到换气的一气呵成，也许伴奏不是那么完美，也许场景不是那么合人心意，但是只需要主唱就够了。 　　这里只是一间废弃的仓库，清透华美的嗓音却将这里衬托得宛如一场在顶级音乐厅举办的音乐会，曲调回环自带立体环绕声效果，激烈的鼓点阵阵，一下下似是敲在人的心口，主唱吟咏着高昂的曲调，狂妄却又傲慢得理所当然。 　　“I'm the fire！”有人唱着，把男人带回了往昔的岁月。 　　彼时他们还很年轻，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他们不缺钱，准确的说，是他们的主唱Triton不缺钱，那人似乎就是在用自身诠释着什么叫做人生赢家，住在富人区的大别墅里，每年用自己的私人飞机带他们世界各地采风度假，大笔大笔的钱挥挥手就随便支了出去，人又生得英俊漂亮，叛逆古典的气质不知赢得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只这样也就罢了，偏生那人还有着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极高音乐才华以及与才华相匹配的努力与狂热，生生把素来自负于音乐造诣的自己远远甩在身后。 　　嫉妒的种子，也许就是从那时埋下的。 　　仰慕的种子，也许也是从那时埋下的。 　　这他一时恨不得让那人死去，一时又恨不得和那人更亲近一些，心底蔓延的情感扭曲而又矛盾，让他时常要酗酒到深夜才能勉强入睡。 　　Triton，Triton，他默念那个名字，压抑不住的恨意与渴求。 　　“I'm the fire！”他听见那人的声音，那样华丽的声音是他永远难以模仿的完美，叫他只能叹息。 　　他曾留有希望的追逐，却在那样的声音中绝望，他写过的曲谱无数，却在那一气呵成的曲子中被反衬地不如一张废纸，那人是太阳，是火焰，是永远的温暖与希望，与之相比他只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自得于自己的光亮，却又在太阳的光辉中窥见了自己的卑微渺小。 　　光辉不可离我而去，若有一日他即将离去，那么…… 　　就让他永远消失于火焰之中吧…… 　　“是你要离我而去的。”他喃喃道，“是你先要离我而去的……” 　　他如此恍惚重复着，握紧了手上的啤酒罐，铝制罐子被他捏得瘪起，酒液溅出淋了他一手。 　　乐声渐息，黑暗中只余仿如叹息的哼唱回旋，那是火光熄灭后的光辉延绵，是青烟一缕飘摇而上，同样的声音曾经无数次回旋在他的梦境之中，无论是晦暗的监狱，还是糟糕的贫民窟。 　　记忆里那人呼唤着他的名字，笑得眉眼弯弯向他伸出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和他在多年牢狱中变得骨节粗大不复灵活的手截然不同，他伸手想要握住那只手，却在碰触到的刹那，从相触的指尖开始，那人白皙几近透明的皮肤上燃起烈火熊熊，一路蔓延而上，直到他眼前只留下火海一片。 　　那成了他长久的梦魇。 　　梦魇日复一日，把他折磨得几近癫狂，所以当他听见熟悉的曲调响起，当他感受到熟悉的气氛，他无法控制地想要把那人再一次摧毁。 　　摧毁吧，你应当和那熊熊烈火融为一体，而非再现于这不属于你的人间。 　　以烈火为你送行，一如当年我做的那样。 　　那场摇滚音乐会，在亲眼看着那个不知名的乐队主唱死去的那天，他睡了个久违的好觉。 　　“你先要离我而去的。”他喃喃道，语气逐渐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你要离我而去的！我知道，是你要抛弃我的！” 　　他是乐队里最为薄弱的一环，努力弥补不了天赋上的差距，他跟不上那人的脚步，于是那人就要离他而去了。 　　“是你的错……”他怒火中烧，又止不住地流出泪水，“你的错……是你逼我的……” 　　“音乐公司的确是建议我放弃你，毕竟你已经无法给公司制造出更大的价值了。”相比起本身就是棵摇钱树的Triton，外貌出众的吉他手和贝斯手，性格张扬讨人喜欢的鼓手，没什么特色琴艺又自卑自负的键盘手成了音乐公司想要放弃的对象。 　　“你答应了对不对，我知道你答应了。”男人流着眼泪吼道，“你答应了！” 　　被放弃的消息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恨意和仰慕的平衡被打破，与其让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光辉万丈，他宁肯亲手将那人葬入火焰之中。 　　你即是火焰，永不熄灭的火焰。 　　I Know…… 　　I aiways know…… 　　眼前似乎又闪烁起了火焰的光辉，温暖而又明亮。 　　他听见黑暗中那声音叹息般的说道：“我没答应……” 　　“团队是一体的，我怎么可能答应……” 　　那场事故后Triton也受了不轻的伤，火对于生活在海里的生物可以说是天敌，即便海妖拥有着超乎于自然的力量，面对发生在干燥山地的车祸，猝不及防之下还是不得不在海里休养一年多才能再次走上陆地。 　　日新月异竞争激烈的音乐界，一年半的时间足够物是人非了。 　　如果没有那场事故，那么即便他诈死离去，也绝对会安排好所有“身后事”，绝不会如此的唐突，只留下遗憾。 　　然而没有如果。 　　所以，注定只会是遗憾。 　　就像是远走的骑士，注定永远曾经的伙伴隔着一年半的时差，因此……也注定只能孤独前行。 第23章 　　另一边彻夜加班的BAU忽然接到了一通匿名电话，声称有关于乐队谋杀案的消息。 　　“您有什么消息？”接线员把电话转接到BAU案前，问道。 　　“1968年的DC的摇滚圣地在哪里？”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夹杂着电波的声音传来，“每晚的彻夜狂欢在哪里？” 　　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Garcia？”Hotch扬声问道。 　　“通话太短了我没办法锁定打过来的地址，不过我觉得你们有必要听一下这个。”Garcia说道，在键盘上摁了几下，把录音导入分离软件，将声音和背景音分离开来。 　　“是摇滚乐。”Morgan皱眉道，“他还说到了1968年DC的摇滚圣地和彻底狂欢，也许我们要找的是某个乐队聚集地或者演唱会举办地？” 　　“特定的年份，1968年。”Emily说道，“Garcia，查一下1968年DC的摇滚乐队有哪些？” 　　“哇哦，那可是天文数字。”Garcia叫道，“DC的年轻人可是紧跟潮流的一代。” 　　“交叉对比那些在那一年成名的乐队。”Hotch说道。 　　“嗯……成名的没有，签约公司的有……十八个。”Garcia说道，“不过这十八个都没能成什么气候，没坚持几年就解散了，你知道的，残酷的唱片市场。” 　　“圣地……”在一边默默念叨的JJ忽然开口道，“会不会不是成名？而是祭奠？” 　　每晚的彻夜狂欢，不一定是为了庆祝，还有可能是为了祭奠。 　　“OK，彻查那一年死掉的乐队成员……”Garcia快速敲打着键盘，“吸毒过量，酒精中毒，车祸……god！”翻出电脑存储的一张老旧记录，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了？”Hotch问道。 　　“1968年7月23号，Phoenix乐队的主唱半夜开车回家的时候车子内部出现故障翻下山崖，根据报道因车祸引发的大火烧了好几天，主唱被完全烧成炭状难以辨认，经调查警方发现是他的队友，乐队里的键盘手Philip·Toland在车里放了点火装置，使得车子故障翻下山崖。”Garcia快速地解释道，“这个乐队之后没几个月就解散了，在此之前他们签约了RCA的分公司Victor唱片公司，正在计划推出最新唱片。” 　　一手捧出了猫王的RCA分公司Victor唱片公司，可以说是当时摇滚乐队们的终极梦想了。 　　“我把警方找到的点火装置复原图和乐队信息传过去了，你们……oh，god……”Garcia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事实上看到她传过来的资料BAU的所有人都微微挑起了眉毛。 　　——大幅海报上清俊颓废的青年，和他们曾经逮捕过解救过，莫名其妙运气特别差总是卷进案子里的Mr.Triton有七分相似。 　　事实上如果忽略掉化妆和气质的差别，相似程度还会更大。 　　而他身后反戴帽子的叛逆青年，赫然是那位音乐会负责人Gavin·Emerson先生年轻时的模样。 　　“Gavin·Emerson是Phoenix乐队的鼓手，而他们的主唱也叫Triton，告诉我我没有活在什么吸血鬼小说里。”Garcia的语气如同梦幻。 　　“相信科学Garcia。”Morgan调笑道，“应该是亲戚后代什么的，别想太多。”他说着翻了翻和海报一起传过来的点火装置复原图，砸了砸嘴，“看来我们的犯人在监狱里学到了不少。” 　　图上的点火装置与他们在现场找到的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结构，只不过在某些细节上更为精进，并且随着时代变化把定时装置改造成了远程控制装置。 　　“啊哈，监狱大学。”Emily语带嘲讽，“国家可真是建了个好地方。” 　　“我完全同意你Emily！”Garcia说道，“Phoenix乐队在当时的摇滚乐团里首屈一指，1968年Triton死了……哦这怪怪的，好吧，主唱死了之后他们的练习地一度有大量祭奠者流连不去，甚至出动了警察维持秩序，可惜到了现在已经基本上找不到关于他们的东西了。” 　　“他们的练习地在哪里？”Hotch问道。 　　“已经发送过去了。”Garcia的声音轻快又俏皮，挂掉电话后她满怀好奇地点开了自己好不容易搜索到的关于Phoenix乐队的曲子，粗重的鼓点合着主唱华美如圣堂唱诗的哼唱，贝斯吉他恰到好处，就算是现场录下夹杂着尖叫杂音的糟糕音质，也丝毫无损于这音乐的美丽。 　　“哇！这可真带劲！”Garcia不自觉跟着节拍抖动身子，被主唱骤然彪起的高音刺激得恨不得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从椅子上跳起来现场来一段激情昂扬的即兴舞蹈，就连敲打代码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好几个拍子。 　　能让人不知不觉的跟着热血起来，想要大喊大叫宣泄出满腹郁气，摇滚的魅力大概就在于此。 　　————————————————————————————————— 　　仓库里一片寂静，没有光，黑暗中男人独自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被自己捏瘪的啤酒罐子，神情怔楞而麻木。 　　音乐已经停了，一切都回归了最开始的静默，他听见有人向他走来。 　　愈是靠近，呛人又冷厉的香气就愈是浓烈，就像是那年某天，乐队练习到很晚，其余几个睡得人事不省，他半夜醒来，循着吉他声走上仓库楼顶，见到那人抱着吉他垂眸哼唱着无词的曲调，身边烟灰缸里摁灭了许多烟头，烟草和香水，若有若无的锋锐与傲慢，淹没于夜色中的背影消瘦，弥散的歌声极是温柔。 　　那只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剪影，却温柔得从此在他的梦魇里缠绕了几十年。 　　“都结束了。”叹息的声音如同歌唱，脚步停在他面前，将他淹没于那凛冽的烟草锋锐气息中，落魄失魂，不知所措。 　　“Triton……”男人喃喃唤着记忆里的名字，“这不可能……” 　　“我已经死了。”那声音轻笑，黑暗中如小提琴弦微颤，“我终将离去。” 　　“而你，注定溃烂于污泥。” 　　嫉妒是原罪，欲望亦是原罪，于是当罪恶吞噬了理智，手上的一把好牌只能玩得满盘皆输。 　　“再见了……” 　　“我曾经的朋友……” 　　脚步声渐渐远去，男人骤然惊慌起来，“等一下！”他大叫着向前扑去，掌心却只握到一把蕴着烟草味道的空气，额头撞在茶几上，茶几不稳地晃了晃，有什么东西从上头掉下来落了他一身一脸。 　　是爆米花。舌尖尝到甜腻的味道，糖的分量恰到好处，全然不似街边摊贩的偷工减料。 　　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老式爆米花机，练习之后猜拳，谁输了谁就负责制作爆米花，开炉时的巨响还有此起彼伏的大笑，满室的甜香气息。 　　是了，他们好像还一起写过一首歌，歌颂爆米花的美好。 　　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怎么会呢？ 　　被妒恨与绝望填塞满几十年浑浑噩噩的头脑，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清醒。 　　男人蜷缩一片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 　　门外，警车的声音渐近。 　　“走吧。”Triton从侧门走出仓库，已经有车在等了，他靠在车的后座上，随手将外套丢在一边，长发束起眼神冷淡，双腿交叠勾起，眉眼间几分倦意漠然，和几十年前那张海报如出一辙的颓废叛逆。 　　他的司机从来都是聪明人，见自己的主人情绪不高，也不敢多说什么，一踩油门沿着仓库后的小路不引人注目地离开了这里。 　　目的地是哪里？司机不知道，但是不论如何先随便选条路开着就是。 　　窗外的路灯一盏盏闪现而过，海妖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许久后他懒洋洋地嗤笑，“愚蠢的人类。” 　　莫名其妙的仰慕，莫名其妙的妒恨，莫名其妙的杀意，莫名其妙的后悔，竟连带着他也跟着感觉到了从心口升腾而起的不适，像是心口被扎下了一根针，扎进后时时觉得疼，拔出来的时候依旧一阵阵的疼。 　　啧，真糟糕。 　　Triton把身边的毯子拽到身上，柔软的毛毯上还沾着他的人类的味道，咖啡，书籍，一点点血气，折射出他的人类经历过的种种。 　　他抱紧了毯子脑袋靠在车窗上，开口道：“首都广场23号公寓。” 　　好想见他的人类…… 　　疾驰的轿车在下个路口左拐，沿着主干道驶向城市中心。 　　难得情绪低落的海妖虽然很好欺负的样子，可惜他的人类此时不在家见识不到，只有黑漆漆的窗口映衬他黑漆漆的心情。 　　啧。 　　那么，Reid在哪里呢？ 　　嗯……他还在研究所，和Hodgins一起沉迷于研究那个神秘的快递箱子。 　　——盒子上找不到除了快递员和Reid之外的指纹，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的盒子，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好不好！ 第24章 　　家大业大的Hodgins先生趁着研究所里别人都不在，Angela也不管他，兴致勃勃搬出来一堆平时用不到的精密仪器对付这个神秘的快递盒子。 　　“让我看看你的小秘密。”Hodgins双眼放光地念叨着小心切开快递上的封箱带，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面仍旧是一束娇艳的红玫瑰，花瓣沾着几滴晨露，包裹花束的浅蓝色褶皱纸用宝石蓝的缎带点缀，箱子底下垫着减震的泡沫塑料，各色的泡沫塑料球铺满箱子底部，Hodgins戴着手套拿起一个捏了捏。 　　“我去检测一下成分，看看能不能找到是哪家供货商生产的。” 　　Reid点点头，拿起放在花束边的盒子小心打开，忍不住瞪大眼发出一声轻呼。 　　那是一个极漂亮的翡翠小瓶子，镂空雕刻着繁花卷草的欧式古典花纹，鲜亮通透的绿色让瓶子上的花纹宛如流水滑下自然形成的轨迹，瓶子的盖子也是相同材质的翡翠，应当是从同一块翡翠上切割下来的，贴合的恰到好处，加上细腻卷草纹的装饰，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盖子和瓶身之间的接缝。 　　透过镂空处可以看到瓶子里装着几个小球，有淡淡的香气透出，Reid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小球倒出来，原木色彩的小球在玻璃皿里滚了滚，香气变得更加浓郁。 　　“真是大手笔。”见多识广的Hodgins吹了声口哨，拨了拨那些小木球，“这是个香瓶。” 　　天然的香木装在镂空的翡翠瓶中，小巧的镂空瓶可以挂在衣服内侧，便自然而然地能够让衣服熏染上淡雅的清香，这种香瓶曾经在某个极短时期流行于欧洲皇室，不过到了现在还能保存得这么好屈指可数，更不要提那巧夺天工的雕刻，可以说单是艺术价值就已经不可估量了。 　　Reid烦恼地抓抓头发，短暂的惊讶后他比Hodgins更快的恢复了平静，毕竟他曾经也收到过与之价值相当的手环，而且比起其历史或是价值，他更在意其来源。 　　“我可以帮你查一下最近的拍卖市场。”Hodgins耸耸肩，“不过说实话，查到的可能性很小。” 　　“麻烦你了。”Reid点点头道了声谢，把空掉的翡翠瓶子放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希望能找到什么富有指向性的线索。 　　很可惜的是，寄来包裹的人非常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细小的破绽，指纹也好衣物纤维也好，一无所获。 　　反倒是Hodgins对于那封斜插在玫瑰花中信笺的研究率先有了线索。 　　维多利亚时期在英国上流社会流行的高端手工信笺纸，在这个造纸业无比先进的时代里只有少数的几家还在生产这种纸张，每年的出产寥寥无几，如果能拿到买家的名单的话，应该能查到一些东西。 　　不过这几家背景深厚历史悠长的高冷造纸作坊愿不愿意给FBI的小探员面子…… 　　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 　　狐狸尾巴岌岌可危的Triton对于Reid那边的情况毫无所觉，站在Reid公寓的街边点了一支烟任其燃完，昂头看着楼上黑漆漆的窗口等了一会，便坐回车里随手把烟摁在烟灰缸里，裹着毯子半眯着眼睛恹恹道：“回去吧。” 　　司机低低应了一声，驾车驶离了首都广场。 　　家中早已预料到Triton回来时心情不会怎么样的老管家准备好了小点心和饮料，在游泳池里换好了干净澄澈的北冰洋海水。 　　提问：如何治愈一个心情低落的海妖？ 　　回答：首先，要准备一些甜甜的小点心，一大壶甜甜的饮料，外加一整个池子的新鲜干净海水。 　　然后，把裹在毯子里玩自闭的海妖丢进海水里，沉到底也无所谓，反正他淹不死，接着把小点心和甜甜的饮料放在池边，就可以走开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海水会治愈陷入暂时性低落的海妖的，哦，放心，这些长着魅惑人心的耀眼外貌的生物远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脆弱敏感，在水里泡一会他们就会从一颗海底蘑菇“噗”的一声长成灵活的游鱼，扑腾着甩掉身上累赘的衣服摆着尾巴在水里反复游荡，发出像是哀鸣一样的歌唱声。 　　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半个小时到两个小时，具体时间由他们的沮丧程度而定，等到他们派遣出满心的抑郁之后，就会循着小点心和饮料的味道趴在岸边，在阳光下美美享用一餐。 　　计算好时间回去的老管家，不出意料地抓到了趴在池边抱着大罐冰镇橙汁喝得一脸满足的Triton。 　　当然，他没有忘记把他的人类用过的毛毯一起从水底捞上来。 　　“需要再加一杯吗？”老管家笑眯眯地收走吃干净小点心的盘子，端着一罐新的橙汁问道。 　　“不用了。”Triton打了个呵欠，把手里的罐子放下一个翻身跃回了水中，来自于北冰洋的海水清可见底，阳光下呈现出澄明透彻的冰蓝，倏忽而过闪烁星点光斑的鱼尾，是干净到冷漠的蓝中唯一的亮色。 　　片刻后，海妖从水中跃出，修长的双腿踩在地上，留下一行水迹。 　　“我要出去一趟。” 　　————————————————————————————————— 　　和Triton一样低落的还有他曾经的队友Gavin·Emerson先生，时隔几十年再次在警察局的同一个位置看到同一个人，可不是什么相看泪眼的惺惺相惜，而是可悲可叹的满腹郁气无处发泄。 　　“您……”JJ刚刚开口，就听见Emerson先生说道：“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就好。”说着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他依旧西装笔挺从头到脚干净细致，只不过背影透着说不出的颓丧之气，来时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偻下来，像是被生命的重负压得喘不上气。 　　他没有回家，现在即便是再小的房间都让他觉得窒息般的空旷，Emerson先生需要一点支持。 　　哪怕是来自远在天国的旧友。 　　“先生要去哪里？”驾驶席上的司机问道，黑色的棒球帽压得低低的，握着方向盘的手带着白色的手套，嗓音低哑却带着莫名的熟悉感，只可惜低落的Emerson先生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垂眸报了个地址，靠在窗边看着风景呼啸而过。 　　司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情，没有说话，只是摁下了电台的开关，司机的年龄不大，不过似乎却很喜欢那些老式摇滚，电台里放着《Heartbreak Hotel》，刹那把人拉回了那个摇滚年代的美国。 　　一路沉默。 　　…… 　　“多少钱？”Emerson先生拿出钱包，抽出一张递过去，不等找钱便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Sir！”司机突然喊了他一声，压低帽檐打开了车窗，“Have a good time!”干净的白手套握着一束红色的三色堇，温暖鲜艳恍如阳光，勉强冲破了Emerson先生先生心底的阴云。 　　“谢谢。”他哑着嗓子说道，伸手接过了花束。 　　电台仍在响着—— 　　“Well, the bell hop’s tears keep flowin’, 　　搬行李的小弟眼泪不停 　　And the desk clerk’s dressed in black. 　　柜台後的男人一身黑衣 　　Well they been so long on lonely street 　　他们或许常住在这寂寞的街里 　　They ain’t ever gonna look back. 　　他们早已习惯不回头看过往的事情……” 　　老人拄着拐杖蹒跚走上绿草茵茵的山坡，一个个墓碑静立，每一个都象征着一个逝去的灵魂，他一路小心穿行而过，不言不语，路过悲泣的亲人，经过枯萎的玫瑰，他要拜访的故人安眠于山坡最高处，因为这里能俯瞰到整个城市的风光。 　　那是三座坟冢，立着三个墓碑，一个老旧些，两个新些，全都被打理得一尘不染，Emerson先生无事时就会来这里坐一坐，除除杂草擦擦墓碑，还要带上几瓶啤酒供奉——比起鲜花，这几个家伙都更喜欢冰镇啤酒。 　　可惜这一次他忘记了带啤酒来，手上只有一束出租车司机送给他的小小三色堇。 　　幸好已有人早早来过，在每一个墓碑前留下了冰镇啤酒和爆米花。 　　但是无亲无故的三个人，除了Emerson先生还会有谁来看他们呢？ 　　老人迷惑地站了许久，弯腰把手中的花束放在主唱的墓碑前，温暖明亮的红色一如火焰。 　　忽然间，沉眠在记忆里的句子撞进脑海。 　　——你知道吗，红色三色堇的花语？ 　　——是思念。 　　——是我思念着你啊，我的朋友。 　　压低棒球帽檐下分明的轮廓，搭在方向盘上跟着乐曲节奏敲击的指尖，耳侧卷曲的黑发，莫名熟悉的嗓音，还有他们最喜欢的曲子。 　　一个个被忽略的细节从老人的脑海里呼啸而过，他心跳癫狂快如鼓擂，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山坡下跑去。 　　然而他要找的人，已然杳无踪迹。 　　老人茫然环顾，忽地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我也思念着你啊，我的朋友…… 第25章 　　转眼，入夏，刚刚六月末尾的日子算不算得上夏天其实还有待商榷，不过对于大多住在深海的海妖们来说，这天气已经是一等一的酷暑了。 　　他们虽说喜欢阳光晒在鳞片上暖洋洋的感觉，但是像东方同族居住地那样三十五度朝上的温度，他们还是敬谢不敏的。 　　聊天室里刷满了诸如“热得快死了”“今年一定要回海里”“想搬去南极”之类的抱怨，Triton默默截了一张自己所在地的实时气温发上去后，继续倒在床上躺尸。 　　倒不是有多么热，毕竟迈阿密这时候最热也就三十摄氏度上下，还远不到盛夏时节，但是极高的湿度却是要鱼命的，倒在那里一动不动Triton都觉得自己体内的水分在一点点的被蒸腾出来，如同一条正在被缓缓风干的咸鱼。 　　哪怕事实上他依旧身强体壮抬腿就能踹断钢板。 　　奄奄一息，苦不堪言。 　　好吧，这里的确是和迈阿密美丽广阔的大海近在咫尺，但是简单算算从宾馆到海滩的距离，沙滩上拥挤的人潮以及要应付的各色搭讪挑逗…… 　　算了，还是去浴缸里泡泡吧。 　　把自己丢进装满海水的浴缸里，鱼尾尖尖勾在浴缸边上，感受着水分缓缓充盈，Triton满足地喟叹一声。 　　夏天就应该泡在海水里才对，没事真不应该跑来这种不适合鱼类生存的地方。 　　哪怕这个决定其实就是他自己下的。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时头脑发热答应了迈阿密大学的邀请，顶着知名作家的名头跑来这里和一群各行各业的嘉宾一起做什么职业讲座，天知道他一下飞机就后悔了——才短短一个月他居然就忘记了迈阿密的气候有多么让他难受。 　　要不是路上闲来无聊翻嘉宾名单的时候瞄到了个还算熟悉的名字，他绝对做得出扭头就坐飞机飞回去的事情。 　　Jason·Gideon，前任BAU首席侧写师，他的人类最敬佩最欣赏最喜欢最……（此处省略Triton羡慕嫉妒恨的形容词数个）的长辈（重音）。 　　事实上如果不是Gideon已经年老色衰（并不是），满腹妒恨充满占有欲的海妖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在屋子里Triton还是一副下一秒就要死掉的咸鱼模样，一走出房间去参加欢迎宴会的时候就立刻精神焕发斗志昂扬，浑身的骚气满得快要溢出来，以至于当Gideon看到他的时候，一时间还不敢认。 　　毕竟天天蹲在巷子口落魄不堪的流浪汉和西装笔挺儒雅风流的知名作家之间，差的可不只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两人相距几十米互相悄悄打量了对方一会，最后还是Triton主动走上前搭的话，“许久不见了，Gideon探员。”黑发的青年嗓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弦声，一双眸子带着深海中最为深沉透彻的灰蓝，执着香槟酒杯的手微抬，典雅端方堪称礼仪规范。 　　或者说，标准备战状态。 　　“原来真的是你。”Gideon眉宇间一松，笑着和Triton碰了碰杯，浅抿一口香槟，“我还当认错人了呢。” 　　“和以前差的有点大对吧？”Triton眨眨眼，露出一个有些小俏皮的笑容，“要是不打扮成那样混几天我可写不出关于流浪汉的东西来，因为这个英年早逝可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的确，众所周知这一位虽然写出来的书本本大卖，但是因为其强迫症一般的精益求精导致的拖稿也使得其编辑极为抓狂，多次暴躁地咆哮着要把Triton丢进大海里填海沟。 　　可惜一次都没实现过。 　　眼前的青年笑起来带了几分可爱的得意意味，就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未成年高中生，却意外的讨人喜欢。 　　“说起来我还没有感谢你救了Sarah，要不是你我就要永远失去她了。”Gideon举杯严肃道，“你挽救了我一半的生命。” 　　“Sarah小姐是个好人。”Triton说道，“她的汉堡也挽救了我一半的生命。” 　　Gideon闻言笑起来，“Sarah前些日子还一直跟我念叨你呢。”这么说着这位BAU首席侧写师面上流露出幸福温情的色彩，“说一定要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婚礼？那可真是……荣幸。”Triton适时地提高了一点嗓门，挂上惊讶的神情，和Gideon的酒杯碰了碰，“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行仪式？” 　　“今年八月。”Gideon喝掉杯中的香槟，“然后一起去欧洲度蜜月。”男人的脸上带着难以克制的喜悦色彩，大概每一个坠入爱河得偿所愿的人类都会和他一样吧，并非有意炫耀，只不过满腔满腹的幸福已然快要喷涌而出，让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每个人分享自己内心的欢喜。 　　“我一定会准时出席的。”Triton笑着恭喜他。 　　Gideon前探员和Sarah小姐都是好人，上帝一定会保佑他们百年好合如胶似漆的不是吗？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的小组也会去吗……我是说，他们好像都挺忙的。” 　　“应该会吧。”Gideon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调笑道，“这要看连环杀手们给不给他们放假了。” 　　“如果去不了的话Mr.Reid一定会很遗憾的。”Triton从走过侍者的托盘里拿起又一杯酒，遮住嘴角带着期待的笑意，“他可是很期待的。” 　　是啊，期待到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准备结婚礼物。 　　而Triton身为Reid的咨询对象之一，面对他的人类对于Gideon超乎寻常同事级别的关注，足以让小肚鸡肠的海妖在心底亮起红通通的一级警报。 　　不过看在Gideon即将结婚前往欧洲目测小半年都不会回来和他抢夺Reid的注意力的份上……Triton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在心里把Gideon的名字从【一级警报】踢出来丢进【没有威胁】的名单里。 　　嗯，不足为虑。 　　“你认识Reid？”Gideon问道，面上的神情显得又亲近了一些。 　　“一些案子，你懂的。”Triton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取材的时候总是不怎么太平，也许我该改改自己写作的题材了。” 　　“哦，那可是会有很多人难过的啊Mr.Triton！”从边上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宣告他们的二人叙旧时间结束，端着酒杯红光满面想要和Triton套近乎的男人热情地挤到二人中间，还自认为不着痕迹地把Gideon往边上拱了拱。 　　“您的大作我可是读了无数遍，我发誓再没有比那更好的奇幻小说了，上帝知道我有多喜欢您的故事！” 　　恭维的言辞着实不怎么高明，Triton递给Gideon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Gideon了然地笑笑，自觉地退开去找别的朋友聊天。 　　这种宴会上除了他们这些被邀请的嘉宾之外，还会有不少的巨贾名流，这些人大多是学校的赞助商或是校友，他们乐得参与这样的宴会，毕竟这次请来的嘉宾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人物，意味着数不尽的商机和人脉。 　　尤其是像Triton这种虽然本人只想当个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最好一辈子跟书本打交道的作家，奈何背景太过深厚，以至于每次一出场就成了各方垂涎的大块肥肉。 　　不过这个比喻听上去真恶心。Triton架起对外专用冷淡禁欲冰山脸三号，用嗯啊知道了之类的敷衍打发走了凑过来的男人。 　　宴会他是没什么兴趣的，特别是在这不适合鱼类外出活动的气候里，他只想在浴缸满满的海水里躺尸，要不是Gideon的威胁力实在是太大，他估计连门都不会出。 　　作为属下交过来的调查报告里用红字标出来的Reid最为尊敬欣赏喜欢的人类，Gideon一直都是Triton的心腹大患，上岸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挂了个取材的名头暗搓搓装成流浪汉的样子潜伏在了Gideon家附近，仗着自己敏锐的五感近距离把人研究透彻，翻来覆去仔细分析他的人类为什么会对这种性格的人有好感，兴致勃勃地在自己的一言一行中不着痕迹地融入和老探员相似的稳重风格。 　　为了自己的人类而改变，对于海妖来说不过是如同呼吸一样的本能罢了。 　　他的人类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温柔优雅，进退得宜，皆是海妖处心积虑的伪装。 　　他可以披着这样的伪装一辈子，只要他的人类愿意待在他身边。 　　不耐烦和那些凑过来拉关系的人应酬，Triton把手里的酒杯放下转身离开宴会厅，顺便清理了脑袋里转悠着水淹城市趁乱带走他的人类放到孤岛上养着的想法。 　　——虽然这个想法真的非常诱鱼，但是先祖们惨烈的经验告诉他，还是把脆弱的人类放在与之相同的族群中更为安全。 　　走出宴会厅，没有了中央空调的调配，空气一下子变得难以忍受起来，Triton觉得自己白天补进去的水分又从四肢百骸里漏了出来，抬眼看了看天色，现在可以去海里游一圈，沙滩上应该没什么人了，他想着。 　　而且怎么说，老是在酒店里待在可是得不到惊喜的—— 　　海中挣扎将死的人类，在引来鲨鱼之前，引来了游完泳之后有点饿了的海妖。 　　嘛……黑椒牛肉味的，当宵夜吃稍微有点腻了。 第26章 　　水中的人面色青白双目微睁，触手的温度如冰，随着波光荡漾原本聚集的食物香气也开始溃败消散，Triton甚至只来得及吃了一小口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了，人已经死了，入水前就因为窒息而休克，在入水之后甚至连呛水的机会都没有就去见了上帝，让海妖白白高兴一场。 　　算了算了，Triton撇撇嘴，鱼尾渐渐化为双腿在水中摆动着，先去自己藏衣服的地方拿了条泳裤套上，才拖着死去人类的尸体往最近的岸边游去——那是一片空无一人的沙滩。 　　把人抱上岸放在沙滩上以后，Triton还像模像样地给他做了些基础急救工作，然后想办法找人借手机联络了警方。 　　有人溺水死亡，在迈阿密这种海滨城市并不是什么大新闻，每年总会有几个这样的案子，警方早已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流程，带走尸体回去做尸检，给Triton做了详细的笔录并且留下他的酒店地址和手机号码，等从警局里出来以及是半夜了。 　　幸好明天没什么事。Triton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回酒店去补个觉。 　　回到酒店时Triton很高兴地看到他让老管家运过来的东西正在他的房间里放着——一个超大号鱼缸，里面灌满了干净的海水，水底有些海螺珊瑚之类的装饰，不过并没有鱼。 　　很快就会有了，Triton拉好窗帘，顺着梯子爬上去，舒服地把自己完全浸没在水中，太阳把海水晒得暖洋洋的，氧气泵推动着些微波浪的产生，正是最适合海妖们补眠的环境了。 　　Triton把漂亮的大尾巴微微蜷起，闭上了眼睛。 　　昨天在浴缸里泡了一夜，说实话，睡得真不怎么样。 　　这厢海妖呼噜噜睡得舒服，那厢BAU却依旧忙碌，昨天迈阿密警方连夜发过来的求助，让他们一大早就要坐在会议室里喝着特浓咖啡和屏幕上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尸体面对面。 　　真是太有助于减肥了。 　　“昨晚在迈阿密的沙滩上发现了Charles Luvet的尸体，一个游客把他当成溺水者拖上了岸并且进行了急救。”JJ说道。 　　“但是他的肺里并没有水。”Reid翻阅着尸检报告，“他在被丢下去前就已经死了。” 　　“法医认为他在水里只待了不到一个小时。”JJ说道，“加上他上两个月在迈阿密我们已经有三名受害者了。”她转身调出另外两个人的资料，“虽然三人被发现的地点不尽相同但是依旧很有多的共同点，死者均为男性，年龄而25到30岁之间，从外地来的游客，全都是窒息而死，没有性侵犯痕迹。” 　　“还有，他们有很多私人物品下落不明。” 　　“抢劫进化到杀人？”Morgan推断道，“一般游客大多只会被抢劫。” 　　“出于某些理由，他将游客为目标……”刚刚加入进来的Rossi刚刚开口，就被匆匆忙忙跑进来的Garcia打断了。 　　“真的非常抱歉，我起晚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大堆资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Hotch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说了一句：“仅此一次。”后便示意Rossi继续。 　　“死者均为舌骨骨折，我们的凶手一定很强壮。”Rossi翻了翻资料说道。 　　“没有可见的外伤也没有捆绑的痕迹，但是他依旧设法让成年男人窒息而死。”Hotch皱眉道，“受害者并不瘦弱，甚至可以说非常强壮。” 　　“也许他掐住了他们的脖子？”Morgan道。 　　“这样也是制服男性的一种方式，从后面掐住脖子的姿势对凶手非常有利，鉴于受害者身强体壮不易控制的特点，这样的姿势可以让他省下不少力气。”Reid做了一个扼住别人的姿势，“但是想要徒手扼死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 　　“我们的凶手一定也很强壮。”Emily自然地接了下去，“想要让人窒息而死最起码需要这样扼住他们一分钟，前二十秒受害者的剧烈反扑没有一定的力气是控制不住的。” 　　“那么也许他还精通一些搏击术，这样他杀死受害者的时间会更短。”JJ猜测道，“三个受害者被发现的地方也不一样，Charles Luvet在水中被发现，Daniel Brown被部分覆盖埋在浅水区的沙丘里，Paul Hayes则是被扔在了垃圾桶里。”说着她一张张调取出受害者对应的照片，“他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隐藏这些尸体，受害者全都被遗弃在热闹的区域。” 　　“迈阿密是潜在受害者的旅游胜地，鉴于目前有四人下落不明且符合受害者特征，迈阿密警方向我们求助。”Hotch说道，“旅游中的人比平时更易受到攻击，我们必须加倍留心，飞机三十分钟后起飞。” 　　专注受害者分析的BAU并没有注意那个被一笔带过的把Charles Luvet救回来的游客，以至于在警察局里撞上等他们问话的Triton的时候，双方面面相觑，脑子里刷满了“怎么又是你”。 　　咳咳，更正，只有BAU脑子里刷满了“怎么又是你”一脸懵逼，早就从某些不可言的“小渠道”得知了BAU的动向的Triton，正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他的人类嘴巴微张的震惊模样。 　　果然他的人类，无论什么时候都最可爱了。 　　脑补着某些糟糕内容的海妖露出精心计算恰到好处的惊喜表情走过去，“好巧，我昨天还在和Gideon探员说起你们呢。” 　　“Gideon？”Reid不出所料主动问了起来，“你们认识？” 　　“我们都是来参加迈阿密大学的活动的，前天刚刚到。”Triton答道，“我以前取材的时候也曾经承蒙他的关照。”顿了顿他接着道，“他待会会来接我，也许你们还能聊聊？” 　　三言两语间他便轻松洗脱了自己的嫌疑，还顺便利用Gideon刷了一把好感度，坐在会客室里回答着Reid的问题时，Triton给自己的表现打了个满分。 　　“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能再讲一遍给我听吗？”Reid问道，小心观察着Triton的表情，救上来的人死掉了，和捞上来的本身就是个死人，这两件事对于人的观感是截然不同的。 　　幸好，Triton并没有表现出他所担心的负面情绪，而是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缓缓开口道：“昨天晚上我去参加大学活动的欢迎晚宴，但是你知道的，这种总是有些无聊，所以我中途就走了，我想那时候沙滩上应该很清静，就想去游泳。” 　　偏着头陷入回忆的青年眼神柔和，微微勾起唇角的样子与此时的阳光相得益彰，事实上Triton的心里并没有什么触动，他看过太多人类的自相残杀，与己无关的情况下很难产生什么同理心。 　　“白天的沙滩人总是太多，下水之前我的屁股就得被摸肿了。”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压抑，Triton笑着讲了句俏皮话，Reid跟着笑了笑，眼前的人的确有着引人注目的资本。 　　“我觉得我应该在水里游了有半个小时左右吧，然后我看到有人浮在水上，他看上去很糟糕……就是脸色……呃……抱歉……”Triton讲着讲着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低头把脸埋进手里停了一会，才又接着道，“我那是时候就察觉到他可能已经……已经……了，但是总要抱有一丝希望不是，所以我把他拖上了岸进行了急救……” 　　“非常标准及时的急救。”Reid察觉到Triton的眼眶有些发红，伸手握住他的手，“这并不是你的过错。” 　　“我有急救员资格证，我应该是能够救他的……”Triton勉强扯出来一个微笑，反手握住Reid的指尖，海妖的体温大多数情况下偏低，但是他想他的人类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斥了温和安慰的暖色。 　　他很喜欢。 　　等到问话完毕从会客室里出来的时候Gideon也到了，前任探员和BAU小组的成员也有几个月没见面了，几人站在一起简单的聊了几句，关于案子BAU不能对他透露太多，他也没有怎么问，而是笑着拍拍Rossi，让他们不要留情随便压榨他的这位老朋友。 　　“Gideon！”于是Triton就只能满心不爽地看着他的人类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狗妈妈（爸爸？）的小奶狗一样兴奋地冲过去给了Gideon一个热情的拥抱。 　　啧。 　　还处在苦逼暗恋状态的海妖压制住心里蠢蠢欲动的暴戾念头，挂起微笑走过去问道：“你的讲座结束了？” 　　“明天还有一场，然后就是你了。”Gideon挑眉冲着Triton笑了笑，“加油啊。”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给我加油。”Triton撇撇嘴抱怨道，“只要别冷场就好，我可一点都不擅长演讲这种东西。” 　　“他们一定会很热情的。”Gideon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对咆哮西风的兴趣可比对小径杀手的兴趣大多了。” 　　咆哮西风是Triton刚刚完结的奇幻小说《骑士团》里的人气角色——一条居住在终年狂风巨浪海域中美丽而凶悍的雄性海妖。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讲座可是要靠抢位子的。”Triton不怎么绅士地反怼了他两句，言谈间显得很是亲密，又对BAU的众人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还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说着他对Reid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Gideon也说道：“案子结束后再聊。” 　　现在的情况下，天大地大案子最大。 　　他们走后BAU也就恢复了忙碌的状态，只不过当Garcia得知自己居然和最喜欢的小说作家失之交臂时悲痛的惨呼，听上去着实有些可怜。 　　以及…… 　　“《骑士团》是什么？” 　　——From一脸迷茫的Dr.Reid。 第27章 　　哦，别笑，即便是看似无所不知的Dr.Reid也总会有不熟悉的领域，比如时下流行的奇幻小说，哪怕事实上它已经火爆到连政治人物演讲的时候都会引用几句的地步，也要允许有那么几个跟不上潮流的人存在不是。 　　不过话是这么说，Reid依旧遭到了小组里诸位无声的嘲笑，天知道就连Hotch都默默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跟不上潮流的Dr.Reid也只能在Morgan的闷笑声中鼓起脸颊，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扭头继续对着地图做地理侧写。 　　顺便在心里把《骑士团》列入了购买书单之中。 　　与此同时Triton正被一群无所事事的活动嘉宾拉着一起在酒店里的露天泳池里扑腾——这群人不是公司高管就是程序员工程师一类高压工作人群，而平时工作压力太大的直接后果就是一旦放松下来就开始彻底放飞自我了，大家一起丢下工作冲进了迈阿密的热烈阳光中。 　　哦，美好的假期。 　　事实上并不忙·月更·天天闲到死·Triton先生维持着人类状态在水里意思意思游了两圈后，默默爬上了岸。 　　讲真不能用鱼尾游泳的海妖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擦拭着身上的水，他心不在焉地忽略掉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反正有没有他的人类在。 　　Triton的身材一直很好，宽肩细腰大长腿，肌肉层恰到好处的流畅有力，再加上一张俊美的脸，能吸引到的可不仅只有女人们钦慕的目光。 　　对自己魅力毫不关心的某条鱼披上外套坐在池边的吧台上，随便在酒单上点了杯酒，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发着呆。 　　这种天气真的好适合在暖洋洋的鱼缸里翻鳞片啊，把紧密贴合身体的坚硬鳞片放松舒展，想想都舒服得不行。 　　幻想着温暖的水流拂过鳞片下的软嫩敏感的皮肤，海妖双眼半眯眸光朦胧，灰蓝中似是莹了一层水汽，一张从泳池里出来梨花带雨的漂亮婊子脸（大雾），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勾引人。 　　因此很快就有鱼儿来咬饵了，跟着他后面从泳池中上来的青年远远观望几秒后，抬腿走了过去。 　　“这里一直这么热（hot）吗？”他把手中的酒放在Triton手边推了推，笑着问道。 　　Triton漫不经心地把飘逸的神智拉回来，瞥了他一眼道：“谁知道呢，这里可是南沙滩。” 　　“那我要小心点了。”得到回应的青年立刻打蛇随棍上，“热辣的太阳可是会要人命的。” 　　Triton仍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拿着酒杯上的樱桃把玩，“相信我，比这糟糕的死法多得是呢。” 　　“当然，作为拥有第一手经历的人，我相信你的观点。”青年挑眉轻笑，往Triton的方向移近一点，压低了嗓音，“完全的相信。” 　　“第一手经历？”Triton偏了偏脑袋看向他，眸子里似是带了些许的疑问，干净的眸子看得人心头一动。 　　“我是个新奥尔良的警察。”青年答道，缓缓把手放在Triton的手边，他们现在靠得更近了，他甚至能够嗅到海妖身上微冷的海风气息。 　　“你呢？”他喃喃问道，轻轻蹭过手边白皙的皮肤。 　　“我是个作家。”Triton把手上的樱桃咬掉，眉眼微垂下几分怠惰的气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这听上去可真是浪漫。”青年的目光钉在了海妖微张的唇上挪动不开，两颊泛起红晕，“我有故事，也许你愿意请我喝一杯？” 　　Triton笑起来，唇角微弯眉眼浅淡，倾身轻嗅他的颈侧，“新奥尔良的警察都像你这么甜（sweet）吗，Sir？” 　　新奥尔良来的警察先生甜不甜，也许BAU的JJ小姐能回答这个问题。 　　William Lamontagne警官刚刚从新奥尔良匆匆赶来认领他的同事的尸体，他的同事今年八月就要结婚了，如果不出意外，得由他来通知他同事的未婚妻这个悲痛的消息。 　　另外，他和JJ已经秘密恋爱了一段时间。 　　是的，秘密恋爱，这也使得他们之间爆发了一点小小的矛盾。 　　不过这并不妨碍BAU的探员们查案的进展。 　　他们很快就查到了几个受害者最后出现的地方，都是迈阿密最为出名的同志酒吧，这使得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受害者特征。 　　“Paul Hayes对他的妻子说自己来迈阿密出差，然而事实上他在迈阿密反复流连于各个同志酒吧。” 　　“Daniel Brown每年独自来这里度假，有多个目击者称曾见过他和不同的男性出入酒店。” 　　“Charles Luvet谎称自己来参加划船比赛，但是我们现在知道并非如此。” 　　“目前我们还有四个下落不明的失踪者，根据调查他们其中的两个已经出柜，我们认为凶手在他们的旅行者对他们下手，他可能对他们提供帮助以骗取信任。” 　　“假设四名失踪者遇到了同一凶手，那么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物色好了下一个目标。” 　　…… 　　“想要再来一杯吗，Sir？”Triton将酒杯推了推，半撑在吧台上随意地捋了一把长发，烈日下长发半干，松散地落在他的肩头。 　　“我喜欢你这么叫我。”青年撩起Triton的一缕长发轻吻，“I'm Charles，Charles Luvet。” 　　“Charlie？”Triton歪着脑袋叫了一声，浅抿一口杯中的酒，“很高兴认识你。” 　　海妖长长的睫毛微颤，如振翅欲飞的蝴蝶，眉眼间的些微倦怠懒散亦是别有一番风情，青年像是被诱惑了一般忍不住伸手想去碰触那白皙的脸颊，眼前之人却在他将要碰到时抽身而去。 　　“我的同伴在叫我了。”Triton示意了一下站在另一边的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概是个旅行团什么的。 　　青年自喉间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勉强笑道：“那么……再见？” 　　“再见。”Triton对他眨眨眼睛，笑嘻嘻地把一张门卡塞进他的泳裤里，“Enjoy your time！” 　　“……”青年低头摩挲着那张门卡，眼神晦暗难明盯着Triton离开的背影，“再见……”他喃喃道，口音不再是新奥尔良地区的发音，转而渐渐变成了如Triton一般的英式发音。 　　“再见……” 　　…… 　　“聊得很开心？”Gideon问道，他在水里游了会就上了岸，因而全程旁观了Triton“勾勾搭搭”的过程。 　　对于Triton的性向问题虽然略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前任首席侧写师，FBI资深探员，他惊讶了不到三秒就快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嗯哼，挺有趣的。”Triton嬉笑着眨眨眼，“应该说……非常的有趣。” 　　此刻他脸上哪有半分倦怠，脸上写满了兴味盎然。 　　年轻人啊……Gideon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注意安全。” 　　在没有固定伴侣前你情我愿的一夜风流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尤其是在这个开放的国度。 　　“我知道我知道。”Triton对着他晃了晃手机，“所以我这不是在跟警察先生报备嘛。” 　　他笑得神采飞扬像只偷了腥的猫儿，电话那头接通了Dr.Reid的手机。 　　“Hello？”听到手机响，Reid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放下正在做地理标记的笔摁下通话键，“Mr.Triton？” 　　“Dr.Reid。”Triton眯着眼，把一个客套的称呼念得缠绵悱恻，引来经验丰富的老侧写员的侧目，“我刚刚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哦。” 　　“嗯？”Reid不明就里地应了一声，一手握着电话等Triton的下文一手拿起记号笔继续自己刚才的工作。 　　“你这样可真冷淡。”Triton低笑道，“就不能再热情点吗？” 　　Reid顿了顿，叹气道：“我在工作，Mr.Triton。” 　　“I know。”Triton给自己叫了一杯果汁，咬着吸管含混道，“我在帮助你工作。” 　　“Mr.Triton，我现在很忙，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 　　“ok！ok！”Triton摸着鼻子叹息了一下自己的人类不解风情的可爱，快速把话题转移到了正题上，“我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警察先生哦，来自新奥尔良的Charles Luvet警官。” 　　“What？！”Reid一愣，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现在还在你那边吗？！” 　　“不在了。”Triton叼着吸管看向吧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不过放心，他今晚应该会来找我的。” 　　那个青年身上弥漫着淡淡的食物气息，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是和昨天的“黑椒牛排”几乎一模一样，闻起来非常的能够引起食欲。 　　“看起来他似乎很中意我。”Triton笑眯眯地说着，海妖对于内心潜藏着黑暗面的人类有着近乎于绝对的吸引力，并且与之相处越久，内心的黑暗面越大，那种吸引力就会越强烈，越难以抗拒，直到最后彻底沉沦万劫不复。 　　“你现在在哪里？”Reid的语气严肃起来。 　　“酒店的泳池边上。”Triton倒在躺椅上笑道，“也许你也该来这里晒晒太阳，这里的阳光真是太棒了。” 　　“在那边等我，我们马上过来。”Reid匆匆说完这句话后挂掉了电话冲出办公室。 　　“我知道犯人在哪里了！” 　　挂掉电话，Triton对着眼神微妙的Gideon耸耸肩膀，一脸无奈道：“我说过了，我的运气似乎总是有点差。” 　　不是被当成犯人，就是被犯人盯上，虽说已经从BAU那里听了不少Triton的“丰功伟绩”，Gideon还是对Triton神奇的运气惊叹不已，这种概率在他多年的探案生涯中可是生平仅见。 　　“务必小心。”思来想去，Gideon也就只能这么叮嘱Triton了，“尤其是你的个人信息。” 　　“放心。”Triton对他露出一个招牌式无辜可怜的“上帝羔羊”式微笑，开口说道，“我跟他说我叫Gideon。” 第28章 　　海妖这种生物，虽然他们又冷血又傲慢，懒散淡漠利己主义，食谱还不怎么让人喜闻乐见，但是任何一个人类都无法否认其魅力，那种致命的，危险又惑人的吸引力，足以让任何人心甘情愿地为之癫狂。 　　午夜时分，有人悄悄推开了Triton的房门，他戴着手套，这样能够不留下更多的指纹，开门的房卡是“Gideon”主动给他的，所以他并不担心被查到什么痕迹。 　　他听到浴室里窸窸窣窣的水声，里面的人应该在洗澡，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虽然洗澡的时候非常有利于他的偷袭，但是一定程度上，他耻于看到同性赤裸的身体。 　　于是他决定在屋子里等一会，他看到酒柜里有酒，就拿出两个杯子倒了一些，屋子里只开了盏小灯，暖橘色的灯光昏暗而又暧昧。 　　按照今晚本应该发生的事情来说，这样的布置恰到好处，而对于他来讲，也是恰到好处。 　　每一次动手之前他都会和那些人花费一些时间相处，一起吃饭，聊天，观察他们的习惯，模仿他们的口音，幻想自己可以摆脱这个让人生厌的躯壳，真正变成那些人。 　　但是都失败了，他始终是那个他，懦弱而不讨人喜欢的他。 　　没关系。他悄悄对自己说着，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选择。 　　他环顾这个房间，这是迈阿密最好的酒店中最好的套房之一，在这里睡一晚就要花掉他以前半个月的工资，更不要提他刚刚拿出酒柜的酒，在拍卖场上它的价格像是瓶子里装着的是金箔一般。 　　富裕，优雅，自由，那个俊美的青年拥有着他所渴求的一切，人怎么能活得那么洒脱自若呢？不因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向的窘迫，就像是大街上任何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一样，昂首挺胸宣告自己的喜好，骄傲地面对这个世界。 　　如果我是他给有多好。他有些着迷地幻想着，摆脱掉这糟糕的现实，摆脱掉这肮脏的自我，彻彻底底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符合他一切梦想的，完美的人。 　　这种想法太诱人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其付诸实践。 　　水声停了。 　　他看到亮着灯光的浴室闪过一道剪影，而后有人推门而出。 　　微微濡湿的黑发被随手扒拉到脑后，更加凸显出男人干净立体的五官，浴袍半遮半掩着下面强健而富有力量感的躯体，看到有人在屋里也不惊慌，只懒懒地歪歪脑袋，露出个浅笑。 　　“欢迎，Charlie。”海妖的嗓音还带着三分水汽氤氲的意味，就像他那双透彻清明的眸子，一错眼，便叫人忍不住晃了神。 　　“我来了。”Charles……让我们姑且先叫他Charles吧，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回应道，非常自然地端起倒好的酒递给Triton，“喝一杯？” 　　Triton挑了挑眉，接过了他手里的酒杯晃了晃，“不加冰的威士忌？其实今天更适合来一杯红酒的。”他这么说着，却也向Charles举了举被杯子，浅抿了一口。 　　Charles刻意比Triton晚了几秒举起杯子，一瞬不瞬地盯着Triton的一举一动，从指尖握住玻璃杯的位置，到随意依靠在矮柜边的姿势，全都仔细记在心里。 　　雍雅从容是从骨里带出的，动作却是能够模仿学习的。 　　“威士忌更适合你……Gideon。”他轻声念着那人的名字，像是面对着缠绵的恋人。 　　“是吗？”Triton忽略掉耳麦里此起彼伏的闷笑声，神态自如地接了下去，“那么这个最适合你了。”他从酒柜里取出又一瓶酒，打开倒了半杯。 　　“为什么？”Charles问道。 　　“因为……”Triton把酒杯放在他手里，伏在他的颈侧深吸一下，“它很烈……” 　　也许是因为这种场景让Charles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激烈而醇厚，仿佛窖藏多年的美酒一朝开封，浓烈的香气四溢，比起劳什子的“黑椒牛排”更合Triton的口味。 　　他怀念起曾经波澜壮阔的海上航道，那些粗犷的水手们大笑着穿过狂风暴雨而去，倒霉掀翻的船只上总少不了一箱箱酒，好一些的如白兰地威士忌，差一些的如劣质杜松子或者朗姆，在翻卷海水的高压下瓶壁炸裂，酒液和海水混在一起，为巡游而过的海妖沾上一身热烈酒香。 　　“好香……”独属于海妖的精神力裹挟住Charles脆弱得可怜的灵魂，这些内心黑暗的人总是如此，看似坚不可摧，大多数的灵魂却不堪一击，扭曲狰狞着色荏内厉，妄图掩埋自己外强中干的事实。 　　而他们脆弱的记忆中，往往潜藏着甘美香甜的美味。 　　Triton其实并不喜欢吞吃埋藏在记忆中的黑暗情绪，那些存放太久的食物大多不可避免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虽然味道上差别并不大，但是吃着总有些硌牙，更不要提海妖的精神无法消化那些记忆，只能嚼吧嚼吧再吐出来，时不时还满嘴渣子。 　　由此可见，他并不怎么喜欢那种叫做甘蔗的植物。 　　但是没办法，进入新世纪走上陆地的海妖们可获取的食物越来越少，别说是像以前一样肆意吞噬将死绝望的灵魂，现在就连吞吃些濒死的负面情绪都得小心翼翼的以免不小心吃过了头把人弄死进警察局。 　　而人类的食物对于他们来说可获取的能量少得可怜，没有额外补充的情况时候Triton往往一顿要吃下常人五六倍的饭量才能维持基本的消耗，而且一天要吃最起码五顿。 　　因此，对于吃了上顿没下顿又永远欲壑难填的海妖来说，一个充满黑暗记忆的连环杀手简直就是一个大号鸡腿，哪怕吃进去还得吐出来一堆骨头，也比吃上几斤真正的鸡腿好。 　　“安静点……”Triton摁住掌下不怎么老实的猎物，他的手劲很大，宛如铁钳夹得人肩膀生疼。 　　不过Charles察觉不到这种疼痛，他只感觉有什么在飞快地从他的身上被抽离而去，那感觉如此鲜明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其他，他不可控制地回忆起那些黑暗的过去，沉寂已久的心头再一次涌上凄楚和愤恨，如同之前每一次回忆起一样，可是这一次，那些恨，那些无助，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被吸走了，如同吸尘器吸掉地上的灰尘。 　　他满心的愤怒渐渐消散，一肚子怨恨不知去了哪里，他的大脑渐渐变得一片空白，麻木地看着那些过往在他面前上演。 　　那是他的过去，但是怎么已然激不起他灵魂的波澜？一切都变得空茫而无序，他好像身在虚空，脚下是软绵绵的云彩，没有恐惧，也没有幸福，就好比一具空壳漂浮着，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下意识觉得恐慌，但是很快的，就连恐慌也被带走了。 　　某种不是欢喜，也不是悲哀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心，他茫然四顾，泣不成声。 　　事已至此，该怪谁呢？拿他当囚犯管理妄图纠正他“叛逆”的狱警父亲？可悲无助的妹妹？还是怯懦癫狂的自己？ 　　他看着泪水洇湿了地毯，却不知自己因何而哭。 　　毕竟，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听见“Gideon”轻轻说了声：“可以了。”却没能理解它的意思，直到双手被拷上冰冷的手铐也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麻木地站起，麻木地盯着眼前的人。 　　事实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盯着那个人，他的视线飘忽无法聚焦，也许他正盯着的是那人身后迈阿密的繁华夜景也说不定。 　　“我叫……Steven Fitzgerald……”他喃喃道，“I'm a gay。” 　　承认了，就这么简单的就承认了，不知为何那些一直紧紧纠缠着他的，如同梦魇的枷锁都不见了，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那么轻松，所有的痛苦都变得那么的美好，他的挣扎，他的无助，他的渴求全都那么的可笑，你看，只要这么简单的说一句就好，管别人怎么看呢。 　　Charles，啊不，Steven，露出了一个恍惚的微笑，没有任何反抗地跟着警察离开了。 　　“你还好吗？”匆匆从隔壁赶过来的Reid及时托住摇摇晃晃想往下倒的Triton，一脸紧张地问道。 　　他就说不应该让Triton做诱饵去打破犯人的心理防线来获取剩下几个受害者的抛尸地，就算还有三个受害者下落不明，也轮不到让Triton这个与警方无关的人来诱敌深入。 　　不过想是这么想，奈何Triton实在太擅长说服别人，字字句句有理有据最后竟是连Hotch和Gideon他们都举了白旗让他和犯人单独共处一室。 　　好吧，Dr.Reid并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Triton不要脸的精神力暗示占到了多么大的作用。 　　“我没事。”Triton的语气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身体也软绵绵的要靠Reid托着才不至于栽在地上，双颊带着微微的酡红，一双眼像是从水里泡出来一样水光潋滟，把他那张本来就漂亮得不怎么正经的脸衬得更加的……不正经。 　　“就是稍微有点……醉了。”他舔舔唇角低声轻笑，把浴袍稍微又扯开了一点，“让我睡一觉就好……” 　　Reid纠结地看着晕晕乎乎神志不清的Triton，又瞥了一眼总共喝了两口的威士忌，还是放弃了探索Triton酒量这一复杂的任务 　　严格来说Triton的确是醉了，但是跟那两口威士忌没什么关系，海妖的酒量还没有浅到那种地步，他这么昏昏沉沉的主要原因是来自于犯人黑暗记忆里的那些情绪，经过岁月的发酵那效果简直堪比一大瓶度数超高的烈酒，还是最烈的龙舌兰，天知道他最受不了那个了，所以这么不管不顾喝得一干二净的下场就是彻底醉倒。 　　幸好他的酒品不太差……Triton满足地摸着吃得饱饱的肚子，在心里念叨着半个月的口粮有着落了，晕晕乎乎倒在了他的人类的怀里。 　　这个样子真的是还好吗？Reid叹了口气，把人抱……半扶半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嗯，中途的停顿和Triton太重了Reid抱不起来一点关系也没有。 　　“Kid？”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Morgan回头喊了他一声，“需要叫医护人员吗？” 　　“不用，他应该就是喝醉了。”Reid查看了一下Triton的状况后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照看一下。” 　　审讯犯人这种事少他一个不少，无论是Hotch还是Rossi都比他经验丰富，更何况他也不能就这么把帮了大忙的人一丢走人不是。 　　你说拜托给Gideon？前任探员拒绝照看Triton这个不经他同意就随意征用了自己名字给BAU添了半年笑料的臭小子。 第29章 　　酒店的隔音效果非常对得起它的价格，警察走后把门一关，屋内便是安安静静听不见半分杂音。 　　Triton没有睡着，他只是有点眩晕，昏昏沉沉半梦半醒，Reid去关个门的功夫转身就看见他满脸迷茫地坐在床上，松松垮垮的浴袍松了大半，裸露出大半胸膛腰腹，灯光昏暗下白得晃眼。 　　“我帮你把头发吹干？”Reid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换来海妖亲昵地轻蹭，醉酒状态下的Triton显得格外乖顺，就像是一条湿漉漉还没睡醒的大型犬。 　　见他没有发酒疯的迹象，Reid松了口气，转头去浴室里拿吹风机，只是还没走两步就感受到衣角上增加的重量，一低头，正对上一双水汽氤氲可怜兮兮的灰蓝色眼睛。 　　“我就是去拿点东西，放开？”无奈地试图摆脱把自己衣角攥得紧紧的手无果，Reid只好尝试着和Triton商量，Triton鼓起双颊眨巴着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能掉下眼泪来。 　　莫名的，Reid觉得眼前的人就像Hotch家的儿子小Jack，每次软绵绵的顶着泪包眼盯着人看的时候，就算这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只怕也是要在那种注视下心肠柔软起来的。 　　但愿酒醉的Triton也像小Jack一样好哄。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轻抚Triton的头发，温声道：“我就是去一趟浴室，把手放开好吗？”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是很坚定，和教育不听话的孩子一样，不能大声斥骂，但是一定不能让他觉得可以压在你头上。 　　权威，引导，耐心，Reid悄悄念叨着这几个关键词，蹲下身注视着Triton的眼睛。 　　“乖。” 　　这句话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话一出口原本还在歪着脑袋做思考状的Triton就扁扁嘴不情不愿地放开了Reid的衣角，拽着被子满脸委屈。 　　“不要乱动，我马上回来。”用被子把已经走光了大半身子的人裹好，Reid站直身子脚步匆匆往浴室走去。 　　他在浴室的柜子里找到了吹风机，又马上走回卧室里，床上的“被子卷”还乖乖地坐着，像是一条被主人下达了“Stay”命令的狗狗，老实夹着尾巴等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主人离开的方向。 　　然后，当他的主人（并不是）再一次出现在视野里，他立刻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嘴角咧开上翘，显得有些傻乎乎的。 　　Reid还是第一次看到Triton这幅样子，毕竟海妖在他面前的形象一贯是温和优雅又强大的，偶尔小小的恶趣味也是已然把控全局的冷静自若，让他完全想不到Triton还会有这么……出人意料的一面。 　　瞬间的地位颠倒，让Dr.Reid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父性心态，开口说话时的语气也就愈发柔和。 　　他坐在床边插好吹风机的电源，对着眼巴巴盯着他看的Triton招招手，“过来。”，然后并不怎么稳当地接住了兴奋地蹭过来的Triton牌大型犬，幸好醉酒后的Triton很乖，很快就在他的指令下曲着双腿坐正，低着脑袋让他吹头发。 　　海妖的头发很顺也很滑，这保证了他们在海水中游动的时候不会被珊瑚或者其余什么缠住，长长一捧直到肩背处才打出几个小卷，在吹风机的大功率暖风下逐渐变得蓬松柔软，松散地披在Triton的肩头。 　　头发并不是特别的长，将将覆住后背微凸的蝴蝶骨，卷曲着在黑与白间勾勒出一道鲜明的分界线，浴袍散散半披半挂几乎遮不住什么东西，Reid一低头就能看见流畅利落的背部线条，发丝掩映下颈侧更是优雅如天鹅。 　　指尖拨开头发用吹风机仔细吹干，手底下的脑袋晃了晃仰头打了个小呵欠，大概真的是有些困了，Reid一关吹风机他就立刻埋进了被子里，左右蹭蹭把自己裹好，眨巴着眼睛充满期待地盯着Reid看。 　　可能是怕Reid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他特意往床边挪了挪，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被子。 　　“呃……你是想让我一起？”Reid猜测道。 　　点头，点头。 　　“……”酒店里的床睡两个人绝对是绰绰有余，现在还正直得堪比钢管的Dr.Reid完全没有想别的，稍微考虑了一下就脱掉外套和鞋袜爬了上去。 　　——说实话，连着熬了两天他也累得够呛。 　　于是他真的是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心满意足的大型犬.Triton磨蹭着靠在Reid身边，大方地把自己裹着的被子盖了一半给Reid，趴在枕头上眨着眼盯着睡着的Reid看个不停。 　　他的人类就在身边，虽然醉得连正常的理智几乎都没了，但是他依旧快速理解了这个认知的含义，欢快地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去捕捉空气中存留下的气息，幸福的泡泡咕嘟咕嘟从他心里往外冒。 　　得寸进尺的海妖往他的人类身边又蹭了蹭，手支着脑袋看了一会，凑过去在熟睡的人类那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两下，自己给自己配音发出啾啾的声响，高兴得像是买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不过Dr.Reid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他梦见自己养了一条超大型的狗，每天在自己脸上舔来舔去，超大号的身形往自己身上扑压得自己喘不过气，还老是在自己看书的时候不停闹腾弄得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 　　比如现在，他正坐在暖洋洋的壁炉边，手上捧着一本书，然而身边的狗狗一直呜呜咽咽蹭来蹭去，他好半天都没能看到书上写的什么，忍无可忍之下他抓住狗狗的脑袋压进怀里用力揉了揉，压着火气念叨了两句让它乖一点不要乱动。 　　怀里的狗狗似乎有些不满地挣扎了几下，不过很快就老实了下来缩在他怀里不再动弹了。 　　“真乖。”他喃喃夸奖了两句，奖励般低头亲了亲大狗毛茸茸的脑袋，心满意足地翻看起手上的书籍。 　　怀里的毛茸茸，除了时不时蹭一蹭之外，也再无异动。 　　如此，一夜好梦。 　　第二日天快亮时，梦里乖顺一晚的狗突然从他怀里蹭了出来，小心翼翼动作不大，却让沉浸在书里的Reid马上反应过来，“你要去哪？”他下意识问道，然而那条毛茸茸的大狗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黑暗里。 　　Reid站起身想要追，强烈的失重感却他猛然惊醒。 　　是做梦啊……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投注在他的眼皮上，他恍惚坐起身左右看了看，勉强从睡得有些迷糊的大脑里寻找着昨天的记忆。 　　“吵醒你了吗？”Triton的声音打断了Reid的回忆，因为宿醉他的嗓音还有些低哑，一边问一边扣好衬衣的扣子，半侧过来的脸上是一贯温和有礼的微笑，和昨晚有些幼稚的模样判若两人。 　　“没，没有。”Reid摸摸鼻子也从床上爬起来，拿起外套往外走去，“我先去外边等你。” 　　“好。”Triton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口，淡淡答道，“早餐应当已经送上来了，你先吃吧。” 　　Reid点点头，出门后还体贴地帮Triton关好了卧室门。 　　“呼……”余光里瞥见门关好后，Triton才长出一口气，面上露出几分懊恼尴尬的神色来。 　　他的酒品一贯不错，醉了倒头就睡，不哭不闹不折腾，奈何这是没算上他的人类加成的前提之下的情况，所以说这一次…… 　　吃到了点甜头却也栽了个大跟头。 　　他的形象啊…… 　　海妖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特别想把自己塞回被子里重来一次。 　　Triton的纠结客厅里的Reid全然不知，他正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电视里的早间新闻，头条自然是警方抓获了最近在迈阿密多次行凶的连环杀手，附带整个案件的概况和分析，镜头里围着BAU成员的长枪大炮让他莫名格外庆幸自己昨天没有跟着一起回警局。 　　大部分情况下，BAU的探员们对没事找事的媒体都毫无好感。 　　酒店的早餐非常对得起它的价格，当Reid吃完第三个牛角小面包的时候缩在屋子里装自闭的Triton终于推开门走了出来，“抱歉，稍微处理了点事情。”他笑着说道，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桌前的男人身姿挺拔，浅色衬衫搭配深色西装外套，虽说不是一年四季的西装革履，但是除了偶然撞见一次的女装之外，他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这般笔挺利落又沉稳的制式，领带，领带夹，袖扣，手表，方巾，男人的小配饰一样样待在该在的地方，严谨不出半点错漏，每一样东西都不太不显眼，但一样的价格不菲。 　　Reid略带羡慕的看了一眼Triton穿着恰到好处的西装，他的身形瘦弱，往往穿着西装也撑不起来。 　　“你们今天就要走了？”Triton抿了口咖啡，开口问道。 　　“嗯，警局那边已经结束了。”Reid点点头，“中午十二点的飞机。” 　　“那我送你过去吧。”Triton丢了两块糖进咖啡里，随意地搅了搅，“反正我的讲座下午两点半才开始。”见Reid似乎要拒绝，他又很自然地添上了一句，“就当答谢你昨晚照顾我好了，毕竟我的酒品向来……”似乎有些尴尬于自己酒醉后的失态，他耸耸肩膀没说下去，显得有些窘迫无奈。 　　“其实也没什么……”Reid宽慰道，在他看来Triton喝醉之后真的是非常好处理的了，随便哄一哄就听话的醉鬼这年头可是稀有动物。 　　“你不介意就好。”Triton笑起来，拿起咖啡壶为他续了一杯咖啡，便把酒醉的话题掀了过去，“现在时间还早，你要去哪里走走吗？” 　　此刻才刚刚早上八点，立刻出发去机场未免太早了些。 　　“……”Reid皱眉想了想，看向Triton，“有推荐吗？” 　　“古巴美食，巴西爵士，也许还有热辣的沙滩？”Triton撑着下巴提了几个后话锋一转，笑道，“当然了，我觉得你会更喜欢这个。”他晃了晃手上的宣传单，果不其然看到了他的人类亮起来的眼睛。 　　谁能拒绝一场神秘博士主题的动漫会呢，最起码他的人类绝不会说不。 第30章 　　动漫会是什么？一群同好们在一起交流思想，分享收藏的地方，在这里他们的小乐趣会被理解接纳，那些小段子脱口而出也不必担心冷场，以及那些收藏已久不敢穿出来的衣服，穿出来好了，大家不会嘲笑你的。 　　因此，虽然只是一个小型的动漫会，来参加的人依旧不少，人来人往各色奇特装扮让Triton忍不住小声“哇哦”了一下表示感叹。 　　而会场内的人，看到他的时候，也大多挑挑眉梢露出个稍显意外的表情。 　　这并不怪他们，要知道会来这种动漫会的男人，大部分都是那些戴着厚重眼睛穿着随意身上还带着几个周边，基本上一眼就能认出其死宅或社交障碍本质，学校或者公司里的“怪胎”，相较之下西装革履的Triton更加适合出现在那些宴会或者酒宴上，电视里总是这么演的不是吗？ 　　但是他们也就是多看了两眼便把视线移开了，这里可是动漫会，谁会在意一个一看就和他们合不来的人呢，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和同伴讨论一下神秘博士的最新剧集。 　　好吧，Triton承认他的确没有看过神秘博士，严格来说其实很多剧集他都没看过，他并不是特别喜欢看电视剧或者电影。 　　哦，这并不奇怪，虽然海妖们欣赏所有形式的艺术与时代的进步，但是也总要允许他们有所偏好不是？就像比起现代绘画的抽象，他更喜欢古典技法的庄重一样，阳光灿烂的下午他也更愿意在剧院看上整场的歌剧或者话剧，那些优雅冗长的念白，华丽回环的高音，总是比其他的什么更得他的心思。 　　不过他的人类，似乎相当的喜欢这部剧集呢。 　　微笑看着Reid很快就融入了环境，和一群同好聊在了一起，Triton并没有尝试着去加入他们的话题，而是转头去门口的咖啡店里拎回了好几杯咖啡。 　　“浓缩咖啡加双份糖对吧？”Triton笑道。 　　“哦，谢谢。”Reid接过Triton递过来的咖啡下意识道了声谢，想了想又道，“我带你逛逛吧。” 　　“如果不麻烦的话。”Triton耸耸肩，把剩下几杯咖啡递给和Reid一起聊天的人。 　　他看起来脾气并不坏，也不怎么盛气凌人，笑眯眯的很快就和本来泾渭分明的一群人打成一片，哪怕他表示自己事实上对于神秘博士并不是特别了解，他们也乐得给他讲解一番，顺便卖个安利。 　　Triton总是这样，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他愿意，就能赢得所有人的好感。 　　轻微社交障碍的Dr.Reid表示有些羡慕。 　　对此，Triton只是笑着在他脑袋上摁了一顶帽子，含糊说了句“时间的功劳”就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Reid拿下头上的帽子看了一眼，高高的毛绒毡帽做成了20世纪50年代警亭的样子。 　　“戴着吧，挺适合你的。”Triton掏出钱包买下了这顶帽子，的确，他的人类戴着这顶毛绒绒的帽子显得非常柔软可爱，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只软软毛毛的玩具犬。 　　Reid鼓鼓脸颊，不过这个帽子的确挺符合他的喜好的所以他也没有把帽子退回去，而是摸出自己的钱包抽出钱还给Triton。 　　Triton随手把Reid递过来的钱塞进口袋里，问道：“这是什么？”他指了指Reid手上的帽子，“一个警亭？” 　　“这个是TARDIS（塔迪斯）。”Reid回答，紧接着科普道，“TARDIS是时间和空间的相对维度【Time And Relative Dimension(s) In Space】的缩写，是一种时间领主的科技，能够到达几乎任何时间与空间，在老版设定里如果时间领主仍然还在，TARDIS也能穿越平行宇宙，TARDIS拥有的变色龙系统能够使它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而且它既是时间领主的交通工具，同时本身也具有生命，在新版剧集中，还出现了以TARDIS为食的生物。” 　　好吧，不知道的单词反而增多了。Triton笑着连连点头，紧接着询问了诸如“时间领主”“新版老版”之类的生词，满足地看着他的人类两眼放光地长篇大论，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于是他又买了个墨镜给他的人类戴上，Reid下意识扶了扶墨镜，停住了没说完的话题，“抱歉……我一说起来就有点停不住。” 　　他一直有点这样，提到了什么话题就会完全刹不住车地一路说下去，有时候就连关系亲近的朋友或者父母都会忍不住直接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想到这里，他有些沮丧的摸摸鼻子。 　　“没关系。”Triton扭头给自己也买了一个墨镜，顺手戳了戳Reid的脸颊，“听你讲也很有趣。”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总是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跟你聊天很愉快。” 　　而看着他的人类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继续兴高采烈跟他科普的样子更加愉快。 　　戴着和Reid一样音速墨镜的Triton勾起唇角，在Reid无意识伸出手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指尖。 　　“这边人多，别走散了。”面对Reid询问的眼神，Triton面不红心不跳的随口扯了个理由，也不想想他们两个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要怎么被稀稀疏疏的人群冲散掉。 　　Reid不疑有他，点点头转身继续去研究那些五花八门的展品——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已经错过好几个动漫会了，很多新东西看起来可真是太酷了。 　　一场动漫会逛下来，不但Reid收获颇丰，买的东西两只手都拿不下，要不是Triton开车送他只怕他就得头疼怎么到机场去了，而且Triton也小小给自己赚了点好处，和Reid约定等他从迈阿密回去之后就去Reid家一起看神秘博士的最新特辑。 　　从门口到登堂入室，不正是大大的好处。 　　所以从把Reid送到机场一直到站在演讲台上，他的心情一直都维持在平均线以上。 　　所谓职业讲座这种东西，大抵就是讲些自己职业的好处坏处，日常工作之类的事情，再回答回答热情听众的问题，最后视情况推荐一些入门书籍或者课程，整个流程并不复杂，长达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全靠演讲者自行掌握，现场反应也尽数由演讲者的个人魅力把控，可以说对于一个人领导力和煽动力有着很大的考验。 　　不过这次请来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倒是没有谁让观众败兴而归。 　　主持人简单的引语后，Triton理了理袖口，接过了他手上的话筒。 　　“ok，先打个招呼如何。”拿着话筒靠在演讲台边的青年有着足够让人倒抽一口凉气面红耳赤的资本，从头到脚都精致得像是艺术家的作品，可以说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在台上站两个半小时，也会有人愿意来看的。 　　更何况他还是这几年最火爆的奇幻小说《骑士团》的作者，天知道就连那些只喜欢情爱缠绵的姑娘们都被他笔下波澜壮阔的世界所俘获，幻想着咆哮西风的美貌张狂，圣殿骑士的优雅阴暗，还有傀儡师，亡灵术士，来自东方的神秘刺客，一体双魂的兽族王子，还有那些铁血战争，那些阴谋诡诈，那些相隔千里以天下为棋盘惺惺相惜又下手毒辣的智者，于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中拼凑出了一个格外引人入胜的世界。 　　只要一想到那些不可思议的文字和灵感是从眼前青年的大脑中迸发的，他们便忍不住地心跳加速仿佛虔信者看到了创世神。 　　“如你们所见，我是个作家。”Triton靠在演讲台边，并没有全靠着，只是支在那边借了个力，双腿微微交叠姿态恰到好处的优雅与放松，“你们没必要太紧张，反正我就是个靠着钱买榜单的二流小作家不是吗？” 　　他语调很幽默，观众也跟着笑起来，这是个很早以前的梗了，那时候Triton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第一本就赚得盆满钵满自然惹人眼红，因此各种流言甚嚣尘上，一条条有鼻子有眼惹出不少麻烦，不幸的是Triton并不是一条喜欢玩打脸梗的鱼，他只喜欢在你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把你一尾巴拍得再也爬不起来。 　　于是几年后的今天，那些造谣生事的人不见踪影，而Triton还在一本一本牢牢占据着热销榜首位，把买榜变成了一个可以随口提起的笑话。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讲点有意思的事情。”Triton的U盘里装着满满的PPT或者视频之类的辅助课件，他看了一眼便随手把它们拖进了回收站，“作为一个作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别跟着既定规律走，那只会让你的文字变得一点乐趣都没有。” 　　他摊开手大大方方道：“所以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是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是一切的开始。” 　　“别想着别人怎么样，而是要想着我要怎么样。” 　　他的语气自信且极富煽动性，并不慷慨激昂，但是只听着就会渐渐被他所说服，甚至于不由自主地引他的话为真理。 　　Triton的这场讲座是网络同步直播的，出版商总是乐于将噱头做得足足的吊够了胃口，保持住他的人气来卖下一本新作。 　　哪怕他这个人现在已然是销量的保障，但是销售额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呢？ 　　是以足够宣传之下一开场网络直播间便人满为患，评论流水样的快速刷过。 　　舔屏者有之，疯狂表白者有之，认真倾听者有之，偶尔几条冷嘲热讽停不到一秒便被快速地淹没在了赞美的海洋里。 　　Reid在机场的书店里买了最新精装版《骑士团》，窝在办公桌旁一边快速阅读着一边少见地打开电脑收看了一场网络直播的演讲。 　　他知道Triton是个作家，但是他从未想过Triton笔下的文字会是这般天马行空的疯狂，一般来说他并不太看这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纯粹架构于想象的奇幻小说，但是Triton写得格外真实，就像一切都触手可及一般。 　　意料之中的，Dr.Reid看完《骑士团》之后，便默默把Triton剩余的小说也列入了购买清单。 　　讲得开心的Triton并不知道他的人类正听着他的讲座，也不知道千里之外有人也正听得入神。 　　“别想着别人怎么样……” 　　放在鼠标上的手焦灼地抖动着，重复着Triton说过的话。 　　“要想着我要怎么样。” 　　从犹豫不决到坚定不移，装满了电脑的资料顷刻间删的半点不剩。 　　“呼——” 　　有人长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是找到了人生新的意义。 　　“要想着我要怎么样……” 　　“而不是别人。” 　　他若有所思，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没有关的电脑上，直播正进行到提问环节。 　　“好了，谁想第一个提问？”Triton问道。 第31章 　　想提问的手举了一片，Triton随便点了一个，棕色卷发的可爱姑娘，他很喜欢她的发饰。 　　浅蓝色的船锚，让他想起了老家的海浪。 　　“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这位美丽的小姐？” 　　“我想询问关于《骑士团》的问题，我注意到您在最后一卷中留下了很多伏笔，请问您是否打算写续集呢？”少女深吸一口气，小声问道。 　　电脑另一端，Reid也跟着点了点头，飞速看完了《骑士团》之后，他也发现了其中的大量未揭开的伏笔，一切都在似乎还朦胧的地方戛然而止，大陆的命运如何，骑士团的命运如何都没有交代，只有一个像是悲剧又像是喜剧的结尾。 　　“续集？”Triton跟着重复了一下，笑道，“答案是No。” 　　伴随着他的回答，下边传来一片遗憾的叹息声，而电脑之前，不知还有多少人也在跟着叹息。 　　“当然了，”Triton等叹息声平息了一些后才接着说道，“新作和《骑士团》还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的。”他故意没有把话说满，简单带过一句吊起观众的胃口后便笑着转移了话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话音未落便又举起一片手。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巡梭了几秒，点了坐在第三排的蓝衣服青年，他的手举得高高的，让他想忽略都困难。 　　“您的新作和《骑士团》的关联是什么可以透露一下吗？”果不其然，他问出了大家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个嘛……”Triton拖长了尾音似乎在考虑些什么，不过没一会他便果断摇了摇头，“No。” 　　说完他停了停，解释道：“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冒险故事，要是再多说下去的话，我的编辑可是会拿着麻袋把我丢去填海的。”他笑眯眯地又扯出一个小段子，哄笑过后似乎遗憾的情绪也就没有那么重了。 　　“我们继续——”Triton在举手的人里左右看了一会，选择了一个穿着灰色短袖的黑人青年，并且说道，“麻烦问一些跟新作无关的问题好吗，我还不想这么快失去揭秘的乐趣。” 　　答应出版社的新作宣传已经够多了，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如您所愿。”青年不在意地耸耸肩膀，“我在老家的妹妹连着发了几十条邮件给我，让我问您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很认真地强调了一下是在老家的妹妹让他帮忙问的，并且展示了自己快要被打爆的电话。 　　“什么问题？”Triton勾起唇角，心里模糊猜出了他要问的事情，而且看在场人的反应，应该有不少也猜了出来。 　　“她拜托我问您，您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什么的？”青年尴尬地抓抓头发，“这事我得说清楚，毕竟我是有女朋友的。” 　　万一不小心被误会了那他可死定了。 　　嘛，不出所料。大部分人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微笑。 　　“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Triton笑着安抚了一下被起哄闹得有些局促的青年，脑袋里盘算了一下要怎么回答这个一定程度上有些棘手的问题。 　　而在他思考的这几秒，现场快速地安静了下来，无论男女都认真地盯着Triton等待他的回答，直播网络那头，一群新闻嗅觉敏锐堪比鲨鱼的记者们也已经打开文档开始准备编辑晚间新闻的头条了——不管这位近些年来的销量保障是怎么回答的，他们的头条都有了。 　　若是回答“有”，那么就写“当红作家承认恋情，对方竟是？！” 　　若是回答“没有”，那么就写“当红作家仍是单身？！身家大起底！” 　　怎么写也绝不会吃亏。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的话……”Triton飞速敲定了回答的方案，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那就告诉你们好了，反正也不是秘密。” 　　“我没有女朋友，当然，男朋友也没有。”第一句话就让会场里响起了一片欢呼。 　　“但是，”紧接着便是转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台上的男人承认得大大方方毫不扭捏，也许是想起了那个他喜爱着的人吧，他的双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虽然他还不知道。”他用的是“He”而非“She”，坦然告知了其异于大众的取向，“不过我已经确定，我只想和他共度余生。” 　　“就像我写过的那样，人类总是这世间最擅长庸人自扰自相残杀的生物，相爱也好，相杀也罢，全都无聊得很，与其和这种生物共度余生，我宁愿永远孤身游曳于深海。”优雅低沉的英式发音如同念诵着情诗，念诵者面色柔和宁静，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回忆，却叫旁观倾听的人不自觉心动。 　　“可我也曾经幻想过，是否会有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可以把我拉出无尽的深海。我花了无数年来幻想，无数年来绝望，无数年询问着自己他是否真的存在。” 　　“然后他就出现了，一切都比我想象中的美好。”沉浸在爱情中的海妖满眼尽是柔情，叫人止不住地羡慕着那让他投注以爱恋的人，甚至于止不住地生出妒恨。 　　被那个人爱着，大概会是这世界上最为幸福的事情吧。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并不意外的，有人这么问道。 　　“他……很特别。”Triton如此形容，挑挑眉接着道，“我知道你们想知道更多，但是原谅一个男人的嫉妒心吧，没有人会愿意向他人分享自己伊甸园的美妙的。” 　　“他是您的肋骨吗？”有人这么问道。 　　“不是。”他轻笑，“他是我的亚当。” 　　“好了，在没有征得他同意之前我无权透露更多的信息，所以也许有人愿意换个话题？”Triton很快收敛了外露出的情绪，又恢复了一贯温和而毫无破绽的表情，“比如今天的天气？” 　　幸好在各路记者急着编辑最新新闻，其余人忙着发推特FB等等的时候，还有人愿意举手拯救一下他。 　　“我知道您从不参加这类公共活动的，今天是您第一次公开露面，请问这和您的恋情有关系吗？” 　　好吧，并不是来拯救他的。 　　“关系也是有的。”回答完最棘手的问题之后，Triton就随性多了，直接承认了这一点，“之前不露面是因为还有许多其他的考量，毕竟我的家庭……”他停下笑了笑，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不过在遇到他之后，我觉得世间的一切阻碍都不存在了。” 　　他并不担心自己公开出柜或者宣布恋情会掉人气，一是他根本不在意这玩意儿，二是……虽然海妖的确长了一张非常吸粉的脸，但是鉴于他之前躲躲藏藏不露脸只有几张超糊像素偷拍的作风，他的粉全都是文粉而非颜粉，大概除了个别坚定不移的恐同反对者之外，只要他小说的水准不掉下去，没人会在意执笔的那个人是老是嫩，结没结婚，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的。 　　再说现在的文艺圈子，大家也不过是把嘴闭上了而已，心里头都门儿清。 　　比起那些沉迷滥交嗑药酗酒自残的作家们，一直以来风评良好勤勤恳恳的Triton只是想要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罢了。 　　面对那张活色生香满溢着陷入爱情憧憬之色的脸，谁能说不呢？ 　　…… 　　Dr.Reid可以。 　　Dr.Reid正窝在家中柔软的沙发上，怀里抱着古典方格花纹的抱枕，桌上电脑反复重放着已经在社交网站上转疯了的视频，屏幕上俊美优雅的青年深情款款满目爱恋，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沦陷在了那双漾着水光的灰蓝色眼眸里。 　　“他的我的亚当。” 　　那个人如是表白道。 　　电脑旁边丢着一张信笺，那是和上个无名快速一起送过来的，玫瑰已凋谢，信笺上还留有着玫瑰的余香，浓黑的花体字圆润流畅，字尾拖出独具个人特色的弧度，干净利落的从容优雅。 　　——请问一根被拆分而出孤独的肋骨，是否还能回到它的归处？ 　　对于信笺的调查没能获取任何结果，欧洲鲜少几家生产这种纸张的作坊不是一般的骄矜傲慢，毫不犹豫地拒绝了Reid对于客户名单的查看申请，他们的产品价格高昂，会员制销售，提前预定，能够加入客户名单的非富即贵，随随便便把客户名单泄露出去这种事情，除非他们集体发疯不然绝不可能发生。 　　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况，Reid也不需要再头疼怎么说服那些作坊主了，他想他已经找到了那些无名邮件的发出者。 　　看着屏幕中Triton毫不掩饰的动情神色，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Dr.Reid叹了口气，还是把编辑完毕许久的邮件发了出去。 　　其实他更喜欢纸质信件，不过不得不承认在速度方面电子邮件无疑是压倒性的优势。 　　——这周六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收件人，Mr.Triton。 　　三秒后，他收到了Triton的回信。 　　——首都广场新开了一家咖啡厅听说很不错，想去尝尝吗？ 　　圆滑干脆，典型的Triton式风格。 　　Reid思量再三，回复道， 　　——听起来不错，你来定时间？ 　　发出去后几乎是立刻的，那边回复了邮件， 　　——方便的话，下午两点半？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Reid顿了顿，回道， 　　——把地址给我就好，那么近没必要麻烦你。 　　这一次他稍微多等了一会，才收到回复， 　　——好吧，听你的，地址是这个。 　　随着回复一起发来的还有一张聊天截图，某个被Triton备注为巫婆的人盛赞了这家咖啡店的味道，相对而言，嗯嗯啊啊回应的Triton显得极为冷淡。 　　——已收到，周六下午见。 　　发出最后一条邮件，Reid把手机往边上一丢，裹着毯子盯着正准备看第二遍的小说再次深沉的叹了口气。 　　掉在柔软地毯上的手机亮起来，显示出另一边的回信。 　　——我从现在就开始期待周六下午的到来了，Dr.Reid。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是周四的晚上八点半。 第32章 　　匡提科首都广场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厅，实木的装潢充满古典韵味，店里永远放着钢琴曲或是小提琴曲，柔润的咖啡香气满溢，轻飘飘地好像能把人送往天国。 　　无论阳光灿烂或是阴雨连绵，总有人愿意推开店门，坐在靠窗的位置悠然享受一杯咖啡，也许有时候还能再配上一块小蛋糕，吧台后的美丽老板娘最擅长大理石芝士蛋糕，小小一块香气十足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抗拒。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有人推开了店门。 　　老板娘听见声响抬眸看了一眼，咯咯笑出了声，“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还是一样的诱人。”她拨弄着自己的金发，眸光流转风情万种，岁月不可避免地在她身上烙刻下痕迹，只不过那只会让她变得更加成熟而富有韵味。 　　涂着豆沙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越过吧台，轻轻点在被人捧在怀里的艳红玫瑰上。 　　花瓣上一滴露水落在她的指尖，“真漂亮啊……” 　　她的眼神娇媚，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在说花。 　　抱着花束的Triton淡淡扫了她一眼，敷衍般的应付一声，点了杯咖啡后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的儿子比他的人类还要大上几岁，他除非是疯了才会去接她的调戏。 　　老板娘似乎也已经习惯了Triton的冷淡，或者说海妖的本性就是这么冷淡，不喜欢笑，也不喜欢说话，比起热闹更喜欢孤独地在深海中游曳。 　　只不过比起他的本性，他更在意那个人类的眼光。 　　她笑着在咖啡上拉出漂亮的花纹，一波一波如同水纹荡漾，低头在准备好的芝士蛋糕上放上一个红红的樱桃，淋上微酸的糖浆。 　　“您的咖啡。”端着托盘把咖啡和蛋糕放在Triton的桌上，侧眼看过去海妖依旧如同当年初遇时一样，眉眼淡漠即便是笑也带了十万分的削讥，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够撩动他的情绪，带着Triton一系海妖一脉相传的冰冷傲慢。 　　不过还是有的。 　　挂在大门上的风铃轻响，一抬眸便看到穿黑色衬衫的青年推开大门，柔软的棕发梳理整齐，一双比发色稍浅一些的眸子干净清澈仿佛世事洞穿。 　　海妖不喜欢有人觊觎他们的所有物，甚至多看一眼都不可以，这一点她深有体会，因此只扫了一眼后她便垂下眼眸不再多看，脚步轻盈路过青年走进后厨。 　　Dr.Spencer.Reid。她垂眸默默品味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抹遗憾的神采。 　　多么可爱的人类啊，真是可惜。 　　————————————————————————————————— 　　咖啡厅里客人不多，零星几个松散坐着听不清附近客人的声音。 　　最适合聊点什么的气氛。 　　Dr.Reid坐在Mr.Triton面前，盯着他手边那束玫瑰，在心里叹了口气。 　　尚带着露珠的娇艳红玫瑰，暖黄色的褶皱纸包裹着，再加上一根橘黄色的缎带打成蝴蝶结，末端微微卷起，勾出和花体字尾一样利落典雅的弧度。 　　他看见了斜放在花束中的信笺，半合着看不见其中字迹。 　　Triton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隐瞒不是吗，所以被找到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关于这个……”Reid深吸一口气，刚刚开口就被Triton打断了话头。 　　“能先听我说吗，Dr.Reid？”他的语气柔和却又不容拒绝，手越过餐桌放在了Reid的手背上。 　　有些凉……Reid下意识瑟缩一下，却被Triton更紧的握住。 　　“好。”对面男人的眼神太过专注灼热，虽然知道不应该，他仍旧微微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谢谢。”Triton的语调温柔，长长的睫毛轻颤，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物事。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他轻轻说着，像怕惊扰了什么一般，“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心动了，虽然你可能都不记得了。我们都会爱上什么人的不是吗？我曾经幻想那个人的模样幻想了无数年，找寻了无数年，我记不清走过多少路，也记不清独自看过多少次日出。” 　　“但是我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如果早一些遇到，彼时稚嫩单纯的海妖一定无法理解年幼人类复杂而敏感的内心世界，如果晚一些遇到，被岁月磨得心灰意冷的海妖大抵也再难有耐心去揣摩看尽世间黑暗的人类的心思。 　　唯独现在刚刚好，正是海妖最好的光景，他已然成熟，走遍无数山水，看过无数兴衰，可以用岁月广度来追逐智商的宽度，但是他还没那么成熟，所以还有憧憬，还有幻想，愿意用伪装，用假象，用筹谋布局来将他的人类圈进自己的领地再难挣脱。 　　而他的人类也正是最好的光景，褪去了些许学校里敏感内向的自卑，也还没有被这世间的晦暗摧折，睿智，年轻，善良，如同Triton曾经写下的爱语一般，仅有黄金与宝石与他的品格相配。 　　坚定而又璀璨。 　　“我……”Reid张张嘴，他并不是那种很擅长拒绝别人的人，尤其是拒绝别人的爱意——从小跳级到大的天才身上环绕着无数光环，只可惜比起头脑姑娘们更喜欢结实的肌肉块和帅气的脸蛋。 　　他不曾被追求过，也不曾对他人动过心，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自己的心意，对于Triton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 　　“能听我说完吗？”Triton低低叹息，像是看到了被拒绝的失败结局却还想做最后一搏的可怜人，眉眼低垂着满满尽是哀求，“就几句话。” 　　Reid看到他垂下的眼睛有一些红，他很清楚这个表情的含义。 　　“……抱歉。”Reid小声说道，“真的很抱歉……” 　　“只是——”Triton看到了Reid的眼神，那眼神很坚定也很冷静，哪怕Reid此时表情慌乱不知所措，但是只一个眼神就足以告诉他所有的事情。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低着头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佝偻起来的身形看起来竟然一些悲凉的味道。 　　“我很抱歉……我……”Reid不曾见过他这幅模样，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一下，但是刚刚开口就被Triton打断了。 　　“让我自己……待一会好吗？”Triton艰难道，喉音带了几分哽咽，“还有那些东西也……你留着吧，卖了也好扔了也罢，都随意。” 　　Reid摸了摸自己的包，那里放着寄过来的手表，手环还有香瓶，每一个都在其原装盒子里待着，本来想要还给它们原来的主人的，不过现在似乎只能再把它们带回去了。 　　“抱歉……”无论如何伤害了别人总是让人觉得愧疚的，Reid站起身，快速从Triton身边走过。 　　店门打开，又关上，风铃叮叮当当作响，渐渐平息。 　　店里客人还有很多，咖啡的浓香四溢，钢琴曲飘扬，一切都似乎与往常一般无二，没有几个客人注意到有人独自在角落坐了许久许久，注意到的在看到桌对面冷透的咖啡和桌上娇艳的玫瑰时，也会明智又略带怜悯的离开。 　　此时几乎没什么客人了，Triton理了理衣襟，缓缓站起身，他的速度并不快，像是还在留恋着什么。 　　挂在墙上的木质布谷鸟钟发出热闹的声响。 　　下午四点。 　　“若你下午三点要来，我从凌晨就已开始期待。”收音机里放着《小王子》的配乐朗诵，坐在沙发里的人却失去了一贯快速的阅读速度，视线在某页上久久停留着。 　　Dr.Reid表示自己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每个单词从他的视网膜上掠过，但也仅仅是掠过，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印象，他不可控制地一遍遍重放着咖啡厅里的一幕幕，那个人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在昭示着其泥足深陷的事实，他甚至还能想起那只握紧了桌角的手，指尖发白的模样大抵已是倾尽了所有的勇气，这个认知让他忍不住产生了罪恶感。 　　理性告诉他那么处理是最好的，但是感性这家伙总是喜欢和理性唱对台戏，才会搞得人进退两难。 　　默默裹紧毯子叹了口气，把根本看不进去的书放在一边，Reid倒在沙发上用抱枕盖住脸。 　　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就都能解决了。 　　难得的，Dr.Reid也开始用逃避解决问题。 　　但是我们都知道，生活这个小妖精在大部分情况下总是不那么尽如人意，昏昏沉沉刚刚酝酿出一点睡意，他就听见了窗外接连的声响。 　　枪响。几乎是立刻判断出了声音的性质，Reid爬起身冲到窗前拉开窗帘，和明媚阳光一起刺痛他眼球的，还有不远处缓缓冒出的滚滚浓烟。 　　那是咖啡厅的方向。 　　他听到自己的手机响起来，有新邮件。 　　——如果再来一次，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Dr.Reid？ 　　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Reid甚至想不起来换鞋，趿拉着室内的拖鞋就冲出了门。 　　————————————————————————————————— 　　Triton现在的状况的确不太好，不过却没有Reid想象得那么糟糕，他甚至还有闲心吐槽两句让他无辜中枪的老板娘，顺便躲开从暗地里放出的冷枪。 　　“你的人缘可真不怎么好啊。”随手拗断了一根钢管充作武器，他白了一眼身边笑得娇媚的老板娘。 　　“我要是人缘好，可就轮不到你了。”似模似样抛了个媚眼给他，老板娘一抬手几张残缺的桌子就砸在了袭击者的身上。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懒洋洋地挑高眉毛，海妖的耳后逐渐闪现出亮蓝色的痕迹。 　　“两清罢了。”老板娘娇笑，“我们得快点，我听到警车的声音了。” 　　“放心。”Triton漫不经心地眯起眼睛，黑发中亮蓝色的耳鳍隐约可见，“耽误不了你的正当防卫的。” 　　“我是怕耽误了害得你‘伤重不治’。”老板娘冷笑。 　　“总归死不了。”Triton嘴角勾起有些疯狂的弧度，钢管挥下人便如同烂肉一样倒在地上，干干净净没半点血。 　　虽然一切都在计划之内，但是被他的人类拒绝，果然比预计的还要痛彻心扉。 　　既然他不高兴，那么就只好让别人陪着他一起不高兴了。 第33章 　　Reid没有带自己的证件，还穿着睡袍和拖鞋——哦，跑得太匆忙拖鞋还丢了一只，满脸惊慌地看着被人围起来的咖啡厅。 　　警察和消防队还没有到，不过在这个住着不少FBI探员的区域总少不了能够控制状况的人，几个富有实战经验的前任军官现任探员简单而准确地判断了一下现场的情况，组织人群守好几个出入口，通知相关部门——作为内部人员，他们的通知可要比911快得多。 　　Reid被几个认识不过不怎么熟悉的同事劝阻在了警戒线以外，都是经验丰富的探员了，一看Reid的样子就知道咖啡厅里肯定有和他相熟的人，而越是这样，就越是不能让他掺和进来。 　　感情会影响正常的理性判断，忙乱会增加不必要的错误，更何况在FBI内部和Dr.Reid的智商一样出名的还有他那需要特殊照顾的体能测试。 　　按照现在对外攻击的强度来算，他们不认为里面还有人能够活着了，因此没有探员会乐意在情况不明的态势下让一个失去一贯理性的优秀同事去送死。 　　被挡在外头吹了会风，被催泪瓦斯呛了几口之后，Reid被突发状态刺激得发热的大脑也就恢复了冷静，拒绝了几个还有些担心他的同事，他先是单脚跳到街边的长椅上稍微喘了口气，然后拿出手机开始给BAU的成员打电话。 　　“Hotch……”一开口他才惊觉自己的喉咙嘶哑带着颤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有事吗？”那边Hotch明显还没有接到这边的消息——虽说这个案子按照优先级别十有八九会落在BAU手里，但是在此之前级级上传的流程最起码要走半个小时，还是在加急处理的情况下。 　　Reid稳了稳心神，尽可能简短清晰地把目前的状况告知Hotch，“首都广场，就是我家附近发生了事故，应该是持械挟持，他们放了催泪瓦斯，还有烟雾弹，我听到枪声之后就过来了，现在警察还没到也没有医护人员但是已经出现了人员受伤，我……” 　　“Reid，冷静。” 　　好吧，看这颠三倒四有些语无伦次的叙述，也知道Reid还没能从突然地事故中反应过来。 　　不过这并不怪他，一路狂奔过来的时候Reid给Triton打了十几个电话，但是无一例外全都是忙音，一声声响得他心口发颤满心不详的预感。 　　他呆坐着环顾四周，那些从咖啡厅里逃出来的客人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神色，人群里却没有那个他熟悉的面孔，他甚至不敢去问一下，机械式地回答着电话那头Hotch的问话。 　　如果Triton没能跑出来……这个猜测浮现在他的大脑里时他愣了愣，抬起头看向咖啡厅的方向——一颗烟雾弹正好从破碎的窗户里被扔出来，闷响后浓烈的黑烟占据了全部的视线。 　　他闭上眼，觉得有泪水从泪腺里分泌出来，刺激得眼睛酸涩不堪。 　　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吼着维持秩序，有人狂奔着疏散恐慌的人群，还有人守在出入口附近，随时准备战斗。 　　然而这一切传到咖啡厅内，却变得安静起来。 　　催泪瓦斯也好，烟雾弹也罢，在想要伤害咖啡厅里的人的同时，也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视线屏障，浓烟滚滚间谁也不会注意到Triton耳后亮蓝色的鳞片，也没人会看到老板娘娇媚的红颜转瞬便成枯骨，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歌声，忽远忽近，让人忍不住心神恍惚。 　　那些原本打算一击即中用作杀手锏的武器，现在成了袭击者们的催命符。 　　东方古话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抵就是如此吧。 　　钢管落下沉重的闷响，海妖漫不经心地侧身躲过身后即将袭来子弹，看不见丝毫不影响他的感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里海妖们可不是靠着眼睛狩猎的。不过躲开的时候他稍微犹豫了那么半秒后，便淡定地停住步子让子弹穿透身体，角度恰到好处划破动脉，鲜血霎时染红了大片。 　　“我们还有五分钟。”Triton懒洋洋地舔了舔溅在脸颊上的鲜血，提醒正玩得开心的老板娘加快速度。 　　即便是以海妖的身体强度，按照动脉血崩的速度估计最多七分钟就会因为失血过量而使大脑缺氧陷入休克状态，所以先划个五分钟的时限免得到时候真的伤重不治了。 　　“放心放心。”老板娘露出一个微笑，只不过以她现在像极了金字塔里彻底木乃伊化的死尸的容貌，露齿一笑比起诱人倒是更加吓人 　　她的语气轻松，处理对手的方式也是一样的举重若轻，指尖轻扬浓烟之下那些乖乖躺在后厨里的刀叉便纷纷浮起排成进攻的尖锐阵型冲进滚滚浓烟，带出血花与沉闷的惨叫。 　　有人倒在地上，鲜血洇湿地面，带着面罩形如鬣狗的脑袋缓缓恢复了人类的面目，粗壮的身体也渐渐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类的样子。 　　他死了。 　　这不是今天的第一个伤亡人口，也绝不是今天的最后一个伤亡人口，在警察和消防队到来之前，老管家Tom带领的保镖来得更快。 　　“我提前收到了先生的消息。”对于快速的反应速度，老管家如是解释道，取出怀表看了一眼，“四点零五分，我们速战速决，不然要赶不上晚餐时间了啊。” 　　他笑眯眯地把怀表放好，抬起手示意自己带来的两车保镖准备进攻。 　　全部是非常专业身经百战的保镖。同样从战场上混下来的FBI探员们只需要旁观几个动作就能够摸清对方的底细，谨慎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是敌人。做出这个判断之后，他们后退两步给对方让出了前进的通道，比起赶鸭子上架就带了把枪的FBI探员，保镖们的装备可是齐全的很，即便如此也并没有几个人认为保镖们能够把他们的雇主活着救出来——只要稍微学过一些相关的知识就能判断出生还的几率有多小。 　　Reid就是其中一个，他所有的经验和学过的知识都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存在的几率微小，但是说不定呢，他这么祈祷着，说不定那百分之一的希望就那么实现了呢。 　　为首的保镖侧身丢出去一个闪光弹，他们要面对的是一群凶悍但是没什么脑子的猎犬怪，那群猎犬怪一定不会忘记带上面罩抵御催泪瓦斯和烟雾弹的袭击，但是他敢肯定他们一定不记得自己的眼睛对催泪瓦斯敏感的同时对光线也很敏感，一个闪光弹就足以让他们变成睁眼瞎子。 　　他猜对了，所以在烟雾弹散去之前保镖们就已经把该布置好的现场布置完毕，催泪瓦斯失效前扛着半边身子被血染红的Triton和“陷入昏迷”的老板娘跑了出来，紧接着好几个私家医生围过来各司其职把人抬上救护车飞速离去，整个过去兔起鹞落耗时不到两分钟，Reid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能看见救护车远去的尾气。 　　不过好歹人是救出来了。他悄悄松了口气，觉得手软腿软只好又撑着腿坐会长凳上，也分不清自己心里弥散着的究竟是怅然多一点还是欣喜多一点，百感交集之下只能长叹一声，抓抓头发埋下脑袋努力把这件事清空出大脑。 　　“Mr.Reid？”彬彬有礼的疑问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见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笑着看向他，“请问您是Mr.Reid吗？” 　　“对……”他不自在地动了动站起身，“您找我有事吗？” 　　“我是Mr.Triton的管家，我想先生一定会很想看到您的。”老管家微微躬身，“所以能否请求您偶尔在先生住院期间前往探望……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比较无礼但是……真的拜托您了。” 　　Reid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他既无法拒绝一个如此真挚恳请他的老人，也无法抗拒自己内心的悸动——他拒绝了Triton的爱恋没错，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对他存在着某种意义上的好感，没有强烈到爱情，但是也做不到在对方伤重的时候不闻不问。 　　“我会去的。”他承诺道，“如果他有什么情况也希望您可以……告诉我一声。”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老管家抽出方巾揩揩眼角，对他躬身致谢后才转身上车离开这里。 　　Triton的状况的确不太好，某条心机深沉的海妖向来信奉做戏做全套还要不留半点把柄，所以袭击是真的，伤是真的，流出去染红了大半件衣服的血也是真的，失血到神志不清半昏迷更是真的不能更真。 　　只不过海妖的体质比之正常人类要好得多，造血能力也要强得多，所以常人足以致死的失血量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的危险，救护车上满满一大缸来自他的出生地爱琴海的深海海水以及海沙足以把他拉出死亡线。 　　救护车开往的不是医院，而是私人飞机场，小型直升机已然在此待命，随时准备将它的所有者用最快速度送到无尽的大海之中。 　　诞生于海洋泡沫之中的美丽生物，大海自然也会给予他们眷顾与安慰。 　　至于那位一同被送上救护车的女士？ 　　美丽神秘的女巫自有其手段，在所有人注意到之前便悄悄隐没了踪迹。 　　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无权无势被皇室追杀的女巫需要她有权有势的朋友帮忙摆脱那些烦人的杀手和追踪，而她情网深陷的朋友也需要一些小小的伤痕来打动他铁石心肠的钦慕对象。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伎俩很卑鄙，就连她的朋友都承认这个事实，只不过对于海妖这种冷血的物种而言，卑鄙或许能够称之为一种美德也说不定。 第34章 　　迈过了六月的尾巴，日子堪堪走进七月，学生们还沉浸在假期的狂欢中，FBI却是忙到人仰马翻。 　　不过这也是忙碌的尾巴了，让他们头疼了好几天的咖啡厅挟持袭击案在最新的线索浮出水面之后被国际警察组织和CIA接手，目前剩下的也就只是一些文件材料的移交——最新查出来死在咖啡厅里的袭击者是国际刑警追查许久的跨国通缉犯，而且身上还背着策划恐怖袭击的嫌疑。 　　处理文案工作并不困难，尤其是对于聪明的Dr.Reid而言，一定程度上甚至比处理案件更加省心，在Morgan还抱怨着又要加班错过美人邀约的时候，他就已经整理好手头要递交上去的材料收拾完东西准备提前下班——这可不是Reid的风格。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大堆文件资料头疼的BAU成员们暗搓搓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而用微妙的眼神目送他们年轻的同事步履匆匆的离开。 　　虽然春天已经过去了，不过看起来他们的小博士的花期要晚上一些呢。 　　Reid没有买花，虽然他是去看病人的但是比起花束他想一袋苹果无疑更加合适，在大脑里刷过一大片关于苹果对身体的益处之后，他心安理得地路过了街边热闹的花店。 　　袋子里几个苹果圆滚滚待着，青黄的皮渗出明媚的水红色，干干净净的表面可以嗅到水果独有的清甜香气，这是几个很好的苹果。 　　Triton很喜欢。 　　无论是苹果，还是人。 　　“伤重”的海妖住在收费高昂得离谱的私人医院里，病房门口守着保镖，隔壁有护士随时待命，就连Reid进门之前都要接受严格的全身检查，交出身上全部的金属物件，当然，他的配枪也是不能带进去的。 　　他到的时候Triton还在休息，不过老管家只是笑笑就把他放进去了。 　　好像不管他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此时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穿透薄薄的窗帘落在靠在床边打瞌睡的人身上，床单是柔和的水蓝色，被子是稍深一些的群青色，黑发散乱在软绵绵的枕头上，沉睡的青年脸颊还泛着熟睡后的晕红，睫毛长长散下一片阴影，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一样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Reid记得那本应该是漂亮的玫瑰红色，挑起的弧度总是温柔得毫无破绽却又带着傲慢张扬，就像是庭院间的栽种那些娇艳玫瑰，有着花瓣的柔软和尖刺的锐利。 　　但现在那玫瑰花瓣失却了本身的艳色，更像是曾经看到过的重瓣樱花，虽然娇嫩柔软，却是不带血色浅淡近乎于白的浅粉。 　　他放好苹果，悄悄把床边的椅子拉开一些坐下，安静等待着Triton醒转回来——因为失血过多这个人最近总是睡不醒，即便偶尔醒了也没什么精神，笑起来也显得有气无力。 　　时间还早，手表表盘上时针将将靠近过了三，Reid犹豫一下，拿了堆叠在柜上大堆书籍中最顶上的一本翻开慢慢看起来。 　　书本大概是很多年以前的古董书了，虽说封皮厚实古典的装帧确保了其在岁月更迭中不至于彻底散架，但是一张张泛黄褶皱字里行间充斥满不同色彩不同字迹批注的书页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翻页时也要小心翼翼以免不小心弄坏这些脆弱而昂贵的纸张。 　　Reid看得并不快，相对于他通常的速度而言已经是相当慢了，书籍上复杂的古英语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他顺畅的阅读，而那些细小的，不同字迹甚至于不同语种的批注无疑也相当吸引他的注意力。 　　圆润的，打着圈圈看似随性实则有着严谨规则的字迹让他非常着迷，有的因为时间侵蚀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模糊痕迹，但是通过前言后语来猜测其含义，推断留下字迹的人所处的年代阶层，在安静的午后拿来打发时间最好不过。 　　是以他很快就沉迷在了书本之中，哪怕其本身的内容并不是非常有趣。 　　Triton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人类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认真看着，一边看一边不自觉皱紧眉头像是思索着什么，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击，一下一下不怎么重，仅仅是下意识的小动作。 　　非常可爱。Triton不自觉笑起来，“早……或者该说下午好？” 　　“啊，你醒了。”Reid站起身把书放回原位，给他倒了杯水，“今天感觉如何？” 　　“还好。”Triton接过水杯小口抿着，“状况总不会更差。” 　　他显得有些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不过还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微笑的表情。 　　“麻烦你每天来看我。”他没有去看Reid，而是把视线移向了窗外，庭院里栽种着许多树木，有些年岁久的已经长到几层楼的高度，从Triton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树顶。 　　海妖从不会住在距离地面太远的地方，他们又不是那些长着翅膀的种族，所以绝对不会将自己置身于无法掌控命运的高空之中。 　　“……”Reid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沉默地低下头拿出一个苹果开始削起来。 　　一个前追求者和一个刚刚拒绝追求的人，这场景的确不是一般的尴尬，社交能力和智商基本成反比的Dr.Reid只好埋头削苹果来逃避对话。 　　索性Triton也没打算要他回话，他就像每一个被拒绝后安分守己的爱慕者一样老老实实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者话语，安安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并不着急，海妖素来最不缺的就是耐性，陷阱已经布好了，诱饵也已经洒下，只要等待就好，他默默对自己说着，按捺下心里蠢蠢欲动的欲望，他一直都是个好猎手，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给。”Reid把苹果递给Triton。 　　“谢谢。”Triton克制地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感，指尖不慎相碰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猛地把手缩回来，而Reid也正好把苹果放开，于是没人拿的苹果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圆滚滚的浅黄色骨碌碌滚到门边，又往回滚了滚，才慢慢停下。 　　“没事，我来捡就好。”Reid站起身把苹果捡起来，“你不要乱动。” 　　“抱歉……”Triton低声道，神情有些怔楞。 　　气氛又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Triton才轻声开口道：“你每次来看我总是带水果呢。”他的语气刻意放得很轻松，“昨天是草莓，前天是……橙子对吧。” 　　“水果有助于你身体的恢复。”这个话题好像能接上，Reid松了口气，“*苹果含有丰富的碳水化合物、维生素和微量元素，有糖类、有机酸、果胶、蛋白质、钙、磷、钾、铁、维生素A、维生素B、维生素C和膳食纤维，另含有苹果酸，酒石酸，胡萝卜素等等，而草莓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维生素A、维生素E、维生素PP等等*……” 　　他在那里说，Triton就靠在一边听着，嘴角挂着不甚明显的笑意，眼神柔和又温柔。 　　但是当Reid看向他的时候，他的情绪就被尽数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不亲近但也不疏离，却怎么看怎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 　　“……”他在拒绝眼神交流，Reid瞬间读懂了他肢体语言的含义，不过这也很正常不是吗，Reid抿抿唇，摸出第二个苹果削起来。 　　于是没有更多的交流，只能听见挂在墙上的钟表哒哒哒走着，一秒一秒时间匆匆而过，水果刀在果皮和果肉之间划过，细微的簌簌声响不至于多么恼人，甚至听久了会觉得有种奇异的舒服。 　　很舒服。Triton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他比人类对于各种声音更加敏感，这种富有说不清道不明微妙韵律感的节奏，让他觉得很是放松。 　　他回想起了再古早些的年代里，那时候的人类还可以和其余种族共存，林间曾有着精灵的痕迹，海里也不仅仅只有海妖游曳而过，爱琴海上穿着雪白衣袍的先贤们视他们为海洋的神明，海神波塞冬宠爱的儿子，他的祖先曾经很喜欢随着那些出海的船只巡游，海水冲刷着木质的船身，哗啦，哗啦，那些记忆渐渐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久远而又美好。 　　他享受着现在的气氛，宁静又平和，但是欲壑难填的本性注定了他不可能仅仅满足于现在的距离，被海妖爱上的人类最是幸运不过，因为他会得到无法从任何人类身上得到的唯一的，没有任何背叛可能的爱恋，但是他同样也是不幸的，因为海妖不会接受“Yes”以外的任何答案，否则他们宁可拖着将自己的人类拖进海底，在心碎的巨大悲痛中与之玉石俱焚。 　　刀刃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下来，Reid把苹果切开，却发现Triton已经软在靠枕上睡得昏昏沉沉，被子搭在小腹，上身的宽松睡袍敞开些许，靛青色与群青色之间小片皮肤在阳光下染了些许暖黄，倒是显出了几分虚幻的健康色彩。 　　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Reid把苹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小心地推门出去。 　　“辛苦了。”老管家把Reid的东西递给他，“非常感谢您。” 　　“没事。”Reid摇摇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速归，有案子。 　　好吧，看起来骑士的心上人又要去伸张正义了。 第35章 　　每一个童话故事总是停留在“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个结局，没有人知道之后的事情，父母不会告诉孩子王子和公主也不过是平凡人，结局后柴米油盐的日子里也会争吵，也会愤怨，也会相看两厌乃至于图穷匕见。 　　你又怎么知道，那些恶毒的王后和女巫，昔日是否也曾是单纯善良的公主呢？ 　　现实中太完美的故事，也许总是暗喻着不怎么美好的结局。 　　黑暗中有人捧着蜡烛前行，微弱的光照亮了白色的丝绸裙摆，照亮了搭在胸前的美丽卷发，她走得跌跌撞撞，发出小小的啜泣。 　　“Please……”她哀求着，“放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没有人回答她，柔弱的嗓音回荡，不知何处有风吹来，蜡烛动了动，熄灭了。 　　一切都陷入了昏暗，有什么微微闪烁着，红色的光点，大概…… 　　是监控器吧。 　　哀求哭泣的声音渐响渐弱，直到最后无声无息。 　　黑暗，寂静，这里回归了它原本的模样。 　　———————————————————————————————— 　　“Emma·Baker，二十五岁，Beck·Martin，二十六岁，十天前失踪，昨天在俄勒冈州波特兰森林公园被发现。”JJ调出两名死者的照片，“波特兰警局找到我们是因为这个案子实在是……”她纠结了一下用词，“奇怪（weird）。” 　　“哦呼！”毫无准备翻资料翻到某张颇具震撼力的照片让Morgan咕哝了一声，“这是什么文艺复兴集会吗？” 　　照片上一男一女穿着古典的欧洲礼服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面容惨白，乍一看上去着实有些诡异骇人。 　　“事实上这是十五世纪中晚期到十六世纪德国人普遍着装，因为宗教改革的缘故女性崇尚厚重的暗色调，但是装饰豪华高雅，图案精细，立体感的装饰非常多，而男性则喜欢各种切口装饰和系带宽松上衣，以及佩剑。”Reid说道，“佩剑是文艺复兴时期德国男人独有的标志。” 　　“那么……一场德国主题的文艺复兴集会？”Emily挑挑眉毛。 　　“文艺复兴集会可不会有这么多伤痕。”Rossi说道，“还全部集中在女性身上。” 　　“猎巫运动？”Hotch说完又推翻着自己的猜测，“时间对不上。” 　　“而且猎物运动的刑罚基本以石刑与火焚为主，Emma·Baker身上的伤大多数为锐器所致，法医意见是……”Reid翻了翻法医文件，“箭矢类所致大量失血休克。” 　　“那她是在被狩猎？”Morgan皱起眉，“但是Beck·Martin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他是被枪杀的，而且是近距离的一枪致命。” 　　“注意他们的姿势，你们不觉得很眼熟吗？”JJ皱起眉，“凶手在表达懊悔？” 　　“这种双手交叠于胸前的姿势一般葬礼上入殓师都会这么摆放尸体，但是在这里比起懊悔，这样刻意摆放过的姿势和位置反倒更加像是一种……展示，凶手打扮他们，给他们摆好姿势，然后这里，”Morgan拿出现场的全景图，“空旷的林地是很多当地人喜欢的野营场所，这样他的杰作就可以在腐坏前被发现。” 　　“绝好的展示地点。”Reid翻看着波特兰森林公园的地图，“这个位置处于公园中几条主要路线的交接点，进出很方便也很隐蔽，监控并不多而且可以把车开进去。” 　　“目前波特兰警局报告过来有三个和死者特征相似的人下落不明，最早的已经失踪七天，新的尸体随时有可能被发现，我们的时间很紧。”Hotch把散开的资料放进文件夹收好，“飞机半小时后起飞。” 　　Reid收好文件夹，他们都有行李放在办公室可以随时拎着离开，只是在离开前他得先打个电话。 　　“Mr.Reid？”电话那头老管家的声音有些疑惑，“您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Reid不自觉捏住文件夹的边角，“我这边有些事情，接下来几天应该就没办法过去了，麻烦您转告给……” 　　“先生还没有睡。”老管家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请您亲自跟他讲一声吧，不然他发起脾气来我这把老骨头可承受不住。” 　　说到后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方便的话也请稍微劝劝先生，发脾气不吃药可不是一个成熟的大人该做的事情。” 　　“……好。”Reid听着电话被转接出去，无法想象Triton闹脾气不肯吃药的样子，在他面前Triton的脾气一向很好，从来都是浅淡又理性的模样，就算偶尔小小的恶趣味，也不会有半分幼稚的孩子气。 　　“Dr.Reid？”那边Triton的嗓音仍是他所熟悉的温和冷静，只是在脑补过他耍孩子脾气之后，不知为何Reid总觉得电话那头的人一定鼓着脸颊气鼓鼓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可爱。 　　这样的脑补也影响了他的感性认知，刚开始的那一点尴尬和僵硬瞬间不知道被丢到了那个角落，“我之后几天可能有点事情没办法过去了。”他的语气变得很柔和，就像是哄孩子。 　　只可惜事实上那边的并不是和Hotch家的小Jack一样可爱的孩子，而是一条心机叵测执念深重的海妖。 　　“有案子？”Triton问道，摆着尾巴游了一小段，Reid一定不知道在他每天来探望之后“伤重”的Triton就会从医院回到位于海边的庄园里，在海湾里悠闲自得地享受自己的“养伤”时光。 　　路上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如果你也有一个英国巫师，哦不是巫女巫兽（Hexenbiest）的那个巫师，而是那些和人类系出同源刚刚经历过一场阵营大战没几年的巫师们（wizard）所制造的门钥匙的话。 　　“嗯。”Reid答道，“我回来就去看你，你好好休息。” 　　“我会的。”Triton依靠着海水和鱼尾的浮力仰躺在海上，长发舒展飘散在水里，卷曲地晃晃荡荡，引来了几条贪嘴的小鱼围着转悠，以为是什么长相奇怪的食物。 　　“我可是个好病人。”掬起一碰水把那几条胆大包天的鱼儿从海里捞出来，色彩斑斓的鳞片被阳光一照更显得焕彩生辉，小黑豆眼瞪着摇头摆尾，用力蹦跶几下便从Triton的手掌上跳回了海里。 　　“管家先生刚刚还让我劝你要好好吃药呢。”Reid轻轻笑起来，“这听起来可不是好病人应该做的事情。”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Triton像是不满的“啧”了一声，抱怨道：“他就知道跟你背后告状。” 　　“那就说明你的确是有不肯吃药咯？”Reid问道。 　　“我觉得我已经完全好了，Tom就是想得太多还把我当孩子呢。”Triton嘟嘟囔囔的小声为自己开脱，“他可是连我咳嗽一声都要叫医生来，我家的医生都快把他列入黑名单了。” 　　Reid忍不住笑起来：“虽然管家先生的确有点关心过度，不过的确按照你现在的恢复程度还是需要继续用药的，我看了你之前的病历，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短暂的休克状态会对你的身体，尤其是心脏大脑等重要器官的功能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这段时期的药物辅助是必须的。” 　　“好好好，都听Dr.Reid的。”Triton旋身换了个方向游动，“我一定从今天开始乖乖吃药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彻底康复。” 　　他的语调柔和又莫名认真，随口的承诺也说得信誓旦旦，叫人心口微暖。 　　Reid愣了愣，含糊着应了两句，托词要去赶飞机便挂掉了电话——事实上飞机还要二十分多分钟才会起飞呢。 　　于是走神想着自己心事的Dr.Reid并没有注意，他的同事们正凑在一起趁着出发前的时间偷偷摸摸地交流着什么。 　　“你确定？”Morgan张望了一下见Reid还没有从会议室里出来，就放心地扭过头去和其余人说话，粗粗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看起来不太情愿的样子。 　　“千真万确。”Emily挤挤眼睛小声说道，“别告诉我你没发现。” 　　发现，当然是发现了的，偶尔的走神，比平时更多关注手机的动作，频繁早退和难得长达十分钟的电话，再加上那些以他们的小天才的演技根本遮掩不住的纠结懊恼喜悦种种情绪交杂的神情，按照这些精英探员们的洞察力，真是想不注意到都困难。 　　这就是在BAU工作的坏处了，哪怕说好了不侧写彼此，但是有时候侧写员的本能会比想象中更加敏锐，彼此几乎没办法瞒住任何事情。 　　而小博士那姗姗来迟的春天，无疑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八卦对象了。 　　“但是那个Mr.Triton？”Morgan咂咂嘴，表示对这个对象不怎么满意。 　　“除了运气不太好之外，我觉得他还不错。”JJ耸耸肩膀，“看起来很成熟。”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部门的小博士在恋爱方面还停留在青少年时期没怎么开窍，比起找一个小鸟依人的娇弱女孩子，其实成熟一些的对象更加合适。 　　——话是这么说，要是Reid真的找了一个柔弱的姑娘，他的JJ妈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改口说比起那些成熟的对象，还是青涩的初恋更加美好。 　　“而且很帅。”不知何时加入进来的Garcia花痴地加了一句，“他就像是现实版的Lestat de Lioncourt（莱斯塔特《夜访吸血鬼》）。” 　　“我觉得还要更帅一点。”Emily兴致勃勃地接下这个话题，“毕竟Tom·Cruise已经老了，而他还年轻。”说着她戳了戳身边的Rossi，“你说呢？” 　　“皮相并不是那么重要。”Rossi慢悠悠地眯着自己的大小眼笑道，“不过的确是个很甜（sweet）的小伙子。” 　　“hummmm……”孤立无援的Morgan哼了一声，转身脱出这个话题去把待在会议室里的Reid拎出来赶飞机。 　　还有十五分钟飞机起飞。 作者有话要说：　　古欧洲服饰查得我想吐，我到底为什么要脑残写这种案子啊【眼神死 这个案子相对Reid的戏份会很多，Triton大概会在传说里活上几张【笑 虽然波特兰的确是格林主场，不过现在不会有格林剧情的，应该撑死了出场个Wesen外加Cap打个酱油吧【望天 今天实在是太晚了地雷和红包都留到明天吧……虽然明天又是朝八晚八点半的课，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期待脸 就这样，小天使们晚安！ 下集预告：波特兰 第36章 　　“Emma·Baker和Beck·Martin从大学时代开始就是一对情侣，拉拉队长和篮球明星，啊哈，天生一对，他们的社交账号上有大量和对方的合照，一起去旅游，一起看电影，参加对方的家族聚会，根据Beck·Martin的最后一条推特，他已经求婚成功。”Garcia说道，“他们准备结婚了。” 　　Emily问道：“他们平时的喜好呢？跟文艺复兴时期有没有关系？” 　　“Emma·Baker喜欢包包，喜欢鞋子，还有女人都喜欢的那些东西，Beck·Martin是个运动发烧友，很明显，他们两个对文艺复兴全都毫无兴趣。”Garcia回答道。 　　“他们是在出门看电影的时候一起失踪的，也许凶手专门狩猎恩爱的情侣来弥补自己破裂的爱情？”Morgan推测道。 　　“伤痕集中聚集在Emma·Baker身上，不断失血直到死掉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相对而言Beck·Martin就要仁慈得多。”JJ翻看着资料，“对着脑袋一枪毙命，基本上不会有任何痛觉。” 　　“这表明凶手将自己受到的伤害投射到了女性受害者身上，也许是他的妻子或是女朋友抛弃了他。”Reid说道，“而男性受害者则是他自己的化身，所以处理的方式就会更加温柔。” 　　“把自己杀掉。”Rossi挑眉，“他的自卑感一定非常强烈，这很有可能是一段差距非常大的恋情。” 　　“由差距导致的不平衡会造成巨大的心理落差，很容易激化矛盾使人的心理走向极端。”Reid点点头，仔细查看着那些衣服的照片，“这些衣服完全贴合他们的身体，而且它们的细节和历史记载上几乎没有任何出入，包括这些装饰。”他指了指照片上的珍珠发网，“仿制得非常完美，凶手一定很了解文艺复兴时代的历史。” 　　“而且手很巧。”Garcia补充道，“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卖类似的衣服和发饰绝对做不到这种水准，看到那个衣服的锁边了吗，哪怕是私人定制的裁缝都不会用这么繁琐的方式，太耗功夫了。” 　　“我们在找一个裁缝？”Morgan抖抖手上的照片，“还是一个珠宝匠？” 　　“一个艺术家。”Hotch淡淡道，“他在借由受害者表达什么，只是内容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 　　照片上的女孩长长的黑发被束在珍珠发网里，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脸上的妆容古典而又庄重，唇上的红色娇艳欲滴，比起涂了口红更像是谁的鲜血落在上面。 　　她的双手交叠在胸腹的位置，身上的伤痕被厚重的衣物遮掩，做出安详又宁静的姿态。 　　她身边就是Beck·Martin，他穿着文艺复兴时期男士流行的切口装饰紧身裤和深红色天鹅绒系带宽松上衣，腰间挂着一把装饰性佩剑，剑柄的位置刻了精美的花纹。 　　同样的，这个可怜的小伙子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红棕色的短发服服帖帖梳在脑后，留了几缕微卷的发丝搭在脸颊，双手搭在胸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睡着了，刚刚传输过来的药物检测表明在死前他被注射了大量镇静剂，这足够让他昏昏沉沉上十天在还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丢了性命。 　　一个饱受折磨流血而死，一个在无知无觉中陷入永久的沉眠，两种截然不同的杀害方式表明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愤怒与怜悯。 　　“也许是两个人？”JJ说道，“一个满心怨恨，折磨女人，一个心怀悲悯，杀死男人？” 　　“愤怒者主导而悲悯者盲从，那么这个会是谁的主意？”Rossi晃晃照片，“文艺复兴可不是什么大众的喜好，这个时期一定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么到了之后，JJ，Emily，你们去和受害者的家属聊一聊，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Reid去法医那里查看证物和尸体，Morgan和Rossi去森林公园勘察现场，”Hotch布置下任务，“波特兰警局会尽可能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过……” 　　“他们不怎么愿意我们插手。”Emily耸耸肩，“早就猜到了。” 　　一般情况下，没有几个警察愿意FBI的探员们伸手到自己辖区里，哪怕是他们自己主动求助的。 　　————————————————————————————————— 　　晨曦的光彩缓缓照耀，黑暗褪去，显出青石的地砖，苔藓在角落处蜿蜒攀附，洇出大片霉绿。 　　天亮了。 　　趴在地上整夜的女人迷迷糊糊呻吟着醒转，她的身体酸疼得厉害，疲惫又饥饿，她已经在这幢大得要命的房子里被关了好几天了，兜兜转转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这里除了她再没有别的人，大门锁死，一扇扇焊着铁栏杆的窗户堵住她全部的出路。她没有见到绑架她的人，也没有见到和她一起被带走的男朋友，只有走廊上屋子里无处不在的监控提醒着她眼下的悲惨处境。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她趴在地上抽抽嗒嗒哭泣起来，无力地砸着地面。 　　但是没有人来救她，过了好一会她才勉强支起身体，摇摇晃晃扶着墙穿过走廊——这条走廊上有好几间房间，里面有些吃的和水，这让她不至于活活饿死在这里，也许犯人是想折磨她，但是她不得不吃，因为她还不想死。 　　房间里还有舒服的床和枕头，她却宁愿睡在走廊的地板上，那样让她更有安全感。 　　现在她手头还有一些面包和水，还有几根蜡烛和一盒火柴，火柴盒里还余下三根火柴——本来是十根的，不过她每晚会用火柴点一根蜡烛，所以她被绑架已经七天了。 　　现在是第八天。 　　加油，别放弃。她默默给自己鼓劲，擦干眼泪赤着双脚继续在屋子里搜寻可能的逃脱线索。 　　墙上监控的红灯闪烁，记录下她的一举一动。 　　“多冷静啊……”有人感慨着，“女人真是一种残忍的生物不是吗？” 　　亮着几十个屏幕的监控室装修得舒适又豪华，灯光明亮，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墙角立着几个柜子，放满了书本药物等等，正对着监控的位置是一张单人床，大概是从哪个医院里弄过来的，半张床摇起有个男人倒在床上，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坐在他身边的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为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不会很痛苦的，你放心。” 　　男人痛苦地摇摇头，喉咙里咕哝含混地发出几声痰音，眼睛里流出泪来。 　　“嘘——别哭。”那人擦去他眼角的泪水，“礼服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已经第七天了，公主要回家了。” 　　那人轻轻笑了两声，低头亲了亲男人的额头，“你会等着她的，对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已经精疲力尽，身体瘫软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双眼瞪着雕刻精美的吊顶，眼神恍惚而绝望。 　　逃不出去了……他发出无助的低泣声，麻木地闭上眼睛。 　　他们都逃不出去的…… 　　“砰——！！” 　　血溅在丝绸的软枕上，星星点点蔓延出大片的暗红色。 　　跌跌撞撞的女人猛地一顿，扭头环顾一圈，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蓦地落下了眼泪。 　　———————————————————————————————— 　　“Pogue·Hansen，欢迎来到波特兰。”迎接BAU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警探，留络腮胡显得有些愁容满面，“这个案子实在是有些诡异，我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 　　一边说着他一边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在这里办公可以吗？我们最近地方有点紧张，真是不好意思。” 　　Hotch环视一圈，会议室清理得很干净，留了一张圆桌和几把凳子，白板上挂着案发现场的照片和简单的资料，“已经很好了，资料全部在这里了吗？” 　　“基本都在，不过还有几份法医鉴定书在等，大概要下午才能到。” 叹了口气，“只希望不要出现更多的尸体。” 　　“我也希望如此。”Hotch点点头翻开资料，“那么就开始吧。” 　　他们翻查资料标注地图的时候Reid正在法医那里研究那些从尸体上脱下来的衣服和头饰，柔软的衣料被挂在衣架上，鉴证人员已经取证完毕，Reid戴着手套仔细研究这些布料和宝石。 　　——头饰是用圆润的珍珠串成的，细细的链子串着珍珠做成发网的形状，还夹杂着许多细碎的宝石，十五世纪末到十六世纪法国和德国的女人时兴使用各色发网，而发网的华丽程度也反应着女人的身份地位。 　　“这些宝石……”他小心撩起垂坠在发网尾部的装饰宝石，一闪一闪极是好看，不过……他皱起眉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是假货。”站在他旁边的鉴证人员说道，“这是人造的赝品，在网上买要不了多少钱就能买几百个。” 　　“的确……这个宝石表面和内部有弯曲的旋状流纹，还有圆形或椭圆形气泡，真正的宝石里面的气泡是不规则的，而且它并没有二色性，无论在哪里看都是同一种颜色。”Reid把发网放好，又开始查看衣架上的衣服，柔软的天鹅绒绣着刺绣，比起假宝石的发网要精美得多。 　　“这些衣物已经做成有一些时间了。”Reid喃喃自语，“锁边和缝合的针脚细密精巧不过已经开始发黄起毛边，最近应该被修改过尺寸。”他拉开衣袖和腰身的部位仔细查看，“针脚不怎么好，和制作这件衣物的不是一个人。” 　　看起来来时做出的侧写有一部分要做出修改了。 第37章 　　Triton的海边别墅风景很好——特指海里那一块，大片的珊瑚斑斓蜿蜒，各色鱼类穿梭于其间，一条条晃荡着显得格外悠闲，这里的海水澄澈碧蓝，天气晴好的时候从近海的地方能见到空中掠过的飞鸟，一抹黑影轻点水面，带走一尾运气不太好的小鱼，鱼群惊慌了几秒，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又很快恢复了懒散的姿态。 　　这几天鱼儿找到了珊瑚丛之外的新玩具，海妖的长发柔软顺滑，在海中四散漂开的时候总会有些乐意在其中来回游动，有时还会成群结队地围着Triton转悠，甚至蹭进亮蓝色鱼尾间舒展的鳞片缝隙里，让不怎么怕痒的海妖也不得不甩着尾巴游上一会来摆脱这些恼人的小东西。 　　“好了，别闹。”海水中Triton的嗓音随着海浪飘摇起伏宛如歌唱，他俯身点了点一直锲而不舍咬着自己鱼尾尖尖的小鱼的脑袋，鳞片抖了抖把它甩出去几米，幸好海妖的尾巴还算坚固，没留下什么印记。 　　他耳后的腮鼓动两下，排出一小串气泡，缓缓往海面上漂，在触及到阳光之前炸裂，溶入海水之中。 　　夏天的时候Triton不会游得太远，往来游动的距离最远不过几十公里，来回要不了多久。 　　秋冬季节里大多数单身的海妖都会选择回到深海度过，因而春夏季节就成了他们的社交季，手机和电脑里总是存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问候消息，时不时还有几只猫头鹰或者金雕远渡重洋带来羊皮纸羽毛笔书写的信件。 　　鬼知道那群巫师为什么还那么喜欢这些中世纪就该被淘汰的玩意。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能游得太远，以免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要是像秋冬季节那样动辄横跨整个大西洋去遥远的东方玩一圈，老管家一定会气到贫血的。 　　Triton现在的心情不错，因为几个小时前他刚刚和他的人类通过电话——虽然只是个问候电话——所以他放纵了那几条胆大包天的鱼儿在他的发丝间暂时停歇一会，光裸的背脊上还收留了一只刚出壳入海没多久游累了的小海龟休憩。 　　如此几十分钟后他听见海上老管家呼唤他的声音，吸血鬼总有点特殊的小把戏，比如能够扩散很远的超声波，海妖也总有点不一般的小能力，比如能听见那些人类听不见的音波。 　　Triton摆摆尾巴赶走那些又围上来的鱼儿，慢悠悠地向海面游去。 　　他背脊上小小的海龟翻下来，在海底柔软的沙地上滚了两圈，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被等待许久的章鱼暴起缠住，没几秒就成了狩猎者的盘中餐。 　　海妖长长的鱼尾划出优雅漂亮的波浪，片片鳞光闪烁，在这附近游走着的鲨鱼纷纷退避而去。 　　大海里太过悠闲的家伙，可是会被吃掉的啊。 　　这厢海妖懒散度日，那厢BAU的日子可不怎么舒服，一大早刚睁眼面对的就是新鲜发现的尸体，仍旧是男女并列双手交叠的姿势，状似安详地躺在波特兰正在建设的游乐园古堡探险项目中。 　　“进去吧，鉴证人员还在取证。”Pogue探员拨开那些围观的记者和群众带着Reid和Morgan走进古堡，他今天看起来更加愁苦，额头的褶皱几乎都能夹死苍蝇——这也不怪他，波特兰上次发生过这么恶性的案件还是好几年以前，媒体和上司的压力足够让这个快要步入中年危机的男人夜不能寐了。 　　他的搭档正在里面探查，只不过那些记者的闪光灯和问题比诡异的尸体还要让他们头疼。 　　“这间古堡是游乐园的主题项目之一，正在进行基础的器械维修，今天一大早来上工的工人发现的尸体，警员正在给他做笔录。”Pogue探员说道，“跟上次一样受害者也是……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两具尸体并排躺在古堡二层宴会厅的中央，他们穿着古典的礼服，双手交叠看上去极为平静。 　　Reid蹲下身，一边翻看着受害者身上衣物一边喃喃自语：“亚麻衬裤，领巾，马甲，袖子……”然后他又去看女性受害者的衣物，“蕾丝缎带，刺绣……洛可可……”越是念叨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像是碰上了什么难题。 　　“Hey，Kid？”Morgan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嗯？”Reid偏头看了他一眼，扶着膝盖站起身，“年代不对。”他说道，“他们的衣服是典型的洛可可风格，这种款式要到十八世纪才会开始流行起来。”而他们上两个受害人穿着的衣服，还是十五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款式。 　　“根据侧写凶手应该很了解古典时期的衣物，绝对不可能犯这种错误。”Reid蹙紧眉心思考着，“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也许他也没有那么了解？”Morgan说道，“很多一知半解的人都会搞错的。” 　　“不对……不对……”Reid左右踱步咬着牙根，“一知半解的人很难做得这么完美，虽然年代不一样但是他们的衣服配饰包括妆容都没有什么错误，这需要查阅大量的资料，而不了解的人绝对不会给他穿上这个。”他指了指男人脚上的鞋子，那是一双精致的高跟鞋，鞋上用彩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鞋尖缝着珍珠，侧边镶着宝石，若是不说大多数人只怕都会将其认成一双女鞋。 　　然而在十八世纪，这的确是男士们的流行。 　　“凶手一定很熟悉这些年代……”Reid沉吟着，“这些年代对他而言一定意味着什么……” 　　“Reid。”Morgan喊了他一声，“你看这个。” 　　被移动开的尸体间落下一支玫瑰，看起来已经出现了枯萎的迹象，不过依然是一支娇艳的玫瑰，艳丽的红色落在丝绸的裙角，和银线绣的纹路相得益彰。 　　一样是有些年头的衣物了，不合身处被简单剪裁后缝合在一起，使其恰好与受害者的身材相衬，宛如量身定做的礼服一般。 　　Garcia的资料显示死者也是一对恩爱的情侣，两个年轻人优秀又年轻，正在热烈的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没错，和前一对死者一样，他们要结婚了。 　　但是无论是他们找的婚礼策划公司，还是他们准备的蜜月，都没有任何交集点，一对想要一场在教堂举办的盛大婚礼，然后去欧洲度过蜜月，另一方则是准备了温馨的乡间婚礼，去往北方的雪国享受自然风光。 　　线索又一次断了。 　　————————————————————————————————— 　　“欢迎光临。” 　　这家街角的小店生意不怎么好，十天半个月才有一单生意，究其原因，估计和老板实在称不上热情的接待态度有着莫大的关系。 　　只是年轻人火热的心往往没有那么容易被冷水浇熄。 　　“请问这里是可以给戒指刻字的对吗？”走进门的青年被室内的冷气激得打了个哆嗦，趴在柜台前问道。 　　工作台前埋头工作的老板抬起头，“什么戒指？” 　　“就是这个。”青年掏出在口袋里装了许久的戒指盒打开，里面放着两枚戒指，“在这上面刻上名字，男戒刻‘Amy’，女戒刻‘Joe’。” 　　“字体呢？要什么样子的？”老板问道，不过一看青年的表情就知道他完全没有考虑这种事情，便拿出一大本册子递给他，“自己挑吧。” 　　“嗯……我看看……”青年翻开册子，花了好久在一页页让人眼花缭乱的字体中选了一个。 　　“这个对吗？”老板沉吟片刻，报出了一个还算公道的价钱，“先付一半押金，三天后来取。” 　　价格正好在青年的预算之内，所以他爽快地点头付了钱——买戒指的首饰店当然也提供刻字服务，不过其工费对于才工作没几年，已经为了戒指上闪闪的钻石以及和伴侣未来爱巢耗光积蓄的青年来说还是太过昂贵了些，相比之下这家坐落在波特兰街角的小小金银加工铺子就要划算的多。 　　老板戴上眼镜手写了一张收据和取货单给他，青年珍而重之地把单据收好，兴奋地跑出了店铺，像是被放出笼子的鸟儿。 　　他要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想想，该怎么给他心爱的姑娘一个美好的求婚。 　　真是年轻不是吗？老板勾起嘴角，把戒指收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里走，里面工作间有个年轻人正在干活，哪怕是开了空调高温的酒精喷灯还是让狭小的室内热得像个蒸笼。 　　“有生意了？”年轻人放下喷枪抬起头，用T恤下摆擦了擦汗转身问道。 　　“又是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小伙子。”老板笑着把戒指递给青年，说了客人的要求，“最近这种生意可真是不少，波特兰的教堂可是要供不应求咯。” 　　“有生意神父会高兴的。”年轻人也跟着笑起来，“我也会好好干的，您放心吧。” 　　“我还会不放心你吗。”老板说道，“不过你要是什么时候肯好好和姑娘谈个恋爱我才能真放心啊。” 　　“现在这种时候我哪有心思想这个。”年轻人叹了口气，脱掉手套扶住老板，“您先去休息吧，下半天我看店就行。” 　　“行行行，也算是让你提前熟悉一下业务。”老板笑道，推开年轻人的手，“我自己还能走，你别担心啦。” 　　年轻人搓搓鼻子，看着老板蹒跚走出店铺，无论什么时候这人都是体体面面的样子，穿着老式的西装三件套，皮鞋擦得闪闪发亮，玳瑁眼镜和灰白的发丝不会出一点差错，就连拄着拐杖都要尽量挺直了背脊出门。 　　他年轻的时候是王子，优雅而又俊美，年老了也还是如此。 　　年轻人兀自发了会呆后，走到门口把“营业中”的牌子翻到“休业”那一面，回到休息室继续自己的工作。 　　门外用铁和一点点碎金做成的标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店名变体后弯成圆环，圈住一个小小的皇冠。 　　——happily ever after。 　　只可惜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 第38章 　　今天海边的阳光很好，靠近水面的位置都能够感受到阳光穿透水面照在皮肤上的温暖，鱼尾轻甩每个鳞片都欢快地舒张开来，在水中划开道道波纹。 　　Triton远远的看见水上小船船底的明亮橘色标记，便调转方向游了过去。 　　那是一艘很小很小的船，只能供一个人乘坐，游近时他注意到带着鱼饵的钓钩在水里晃荡着，便拽了一把鱼钩，在收杆之前又旋身游开窜到小船的另一边，伸手攀着船边浮出水面。 　　“今天的收成如何？”他笑着问道。 　　“不怎么好。”船上的老管家回答道，“一条都没钓上来不说还损失了好几个鱼饵。” 　　“好吧，你得耐心点。”Triton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下落下几滴细小的水珠，“找我上来有什么事情吗？” 　　“Mr.Renard的电话，如果不想被小心眼的女巫记恨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视而不见的好。”老管家笑眯眯地说道，他今天戴了一顶宽檐大草帽，还撑了一把颇具夏威夷风情图案的遮阳伞，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三件套，坐在小船的塑料小板凳上拿着鱼竿垂钓。 　　“我相信Sean不是向妈妈告状的坏孩子的。”话是这么说，Triton还是拎起放在船上的电话，“你说是吗，Cap？” 　　“我一直谨记着您对我们的帮助，Uncle Triton。”电话另一头波特兰警局的新任局长Sean·Renard一边观察着外面正在整理案件材料准备发布侧写的BAU成员，一边斟酌语气回应着海妖漫不经心的问话。 　　面对着这条当年哪怕身在美国，也一句话就让他和母亲安安稳稳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免遭皇室迫害，甚至等他们到了美国依旧提供了不少便利，至今仍探不清背后势力深浅的鱼，他从不敢太过轻忽。 　　“你还真是越长大就越不可爱了呢。”Triton鱼尾轻甩调换了个姿势背靠在船舷上，像模像样地叹气道，“想当年的小羊羔一口一个‘Uncle Triton’叫得多甜啊，特别是每次考不好的时候……” 　　“Uncle Triton……”Captain Renard无奈地叫了他一声，提醒他别老是把那些八百年前的旧账翻出来，要知道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并不想被迫回忆自己八九岁拉丁文不及格拜托Triton帮他去开家长会的事情——话说那时候他还以为Triton会成为自己的继父来着。 　　“好好好我不说了。”Triton也知道见好就收，稍微撩了一下完全没有小时候小天使样子的朋友儿子之后心满意足地拍着尾巴问道，“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昨天波特兰出现了猎犬怪的踪迹。”Renard正色道，“就在Mr.Reid到达之后没多久。” 　　波特兰的王对自己的领地，从来都了如指掌。 　　听到这个消息，Triton的面色阴沉下来，“我是否可以认为……皇室想要对我的人类下手？” 　　“虽然很不愿意如此揣测我父兄的想法，但我想是的。”Renard说道，他就是在挑拨离间想要把向来中立两不相帮的海妖拉进自己的阵营，手头只有格林这一张底牌还不足以让胜利的天平向他倾斜，但是一个海妖？ 　　那足以直接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 　　“我也很不愿意这么想，Sean。”电话那头Triton的嗓音冰冷，隐隐透着山雨欲来的阴沉意味，“鉴于我和你祖先之间那‘深刻的友谊’。” 　　他懒得管人类维森还有格林之间错综复杂乱七八糟的争斗，但是也从不介意把碰到他底线的爪子剁干净。 　　“我会让人密切关注Mr.Reid的。”Renard说道，“比如一个格林（Grimm）还有一个狼人（Blutbad）？” 　　“吃素的狼人和刚觉醒的格林？”Triton哼笑一声，“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我的人类不会出事。” 　　“我相信他们的力量。”Renard说道，“由衷的相信。” 　　“那就希望你没有选错人。”Triton挂掉电话丢回船上，靠在船舷边沉默了一会之后埋头潜进了水中。 　　“回去了。” 　　“谨遵您的命令，先生。”老管家笑着答道，打了个电话让别墅那边的佣人们收拾东西，顺便通知刚挂掉电话的Renard准备迎接他的Uncle Triton。 　　至于他？ 　　哎呀呀，他这种老人家一点不适宜舟车劳顿的远程旅行，老胳膊老腿的还是在海上钓钓鱼划划船打着伞晒晒太阳更加适合。 　　当然，他还是会在心里默默祈祷Triton这次出行一切顺利的。 　　丢出去的钓竿抖了抖，他手一提成功拎上来了今天的第一条鱼。 　　真是好天气呢。 　　另一边Renard挂掉电话走出办公室，走了两步察觉到塞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便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塞回去，对着Hotch点了点头，“请开始吧。” 　　Hotch看了一圈确认人员基本上到齐了之后开口说道：“首先要声明的是，我们要公布的只是一份初步侧写，这份侧写会随着调查进展随时做出修正。” 　　“我们要找的凶手是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白人男性，他冷静，富有条理性，不会轻易动怒甚至可以被认为在日常生活中是个非常友善的人，这让他可以轻易获取受害者的信任并且进出抛尸地点不会被人注意。” 　　紧接着Rossi接腔道：“他应该有一辆汽车来运送尸体，不是很显眼很大的那种货车，可能就是普通的家用轿车，同时鉴于目前他已经同时囚困了两对受害者十天左右，他有最起码两处独立的房产来囚禁受害者，他并不深居简出，但是关注那些独居却购买了大量食品与日用品的人。” 　　Emily说道：“事实上凶手将自己所做的一切看作为一种展示，一种艺术，谋杀只是将其实现的手段，他精心挑选受害者，花费时间与他们相处，在满足自己的某种欲望之后将他们杀死，精心打扮，在恰当的地方摆放，这些都是他幻想的一部分，所以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他很了解古典时期的文化，最起码对那个时期的服饰研究颇深，注意那些选修古典历史之类课程或者学位的人，他不一定是学生，但是在这门课程上会比所有学生都努力专注。” 　　“我们认为凶手从事着一份需要精细和手艺的工作，金银工艺，首饰制作，雕塑等等，但是他只了解一些衣物制作的相关信息，也并不擅长针线。” 　　“为什么？”有警员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JJ回答道：“根据我们对受害者身上的衣物的研究，衣物制成于几十年前，虽然并不知道这些衣物是如何流传到凶手手中，但我们倾向于他从父辈手中继承了这些东西，他的衣物制造知识也可能来自父辈，所以他可以对衣物进行裁剪和修改使其符合受害人的体型，却只能用最简单的针法进行缝合。” 　　“相比而言这些首饰，它们的整体做工非常精细，大体成型的年代其实和衣物相近，但是很多修补和装饰都是最近才完成的，所采用的技术也需要长时间的专业学习。” 　　Emily接着说道：“案件从最近半个月开始，半个月前一定有什么刺激了他，他的爱人可能在结婚前夕或者结婚后离他而去，让他感受到了背叛以及对婚姻的绝望，受害者身上的某些东西——比如他们的关系或者即将展开的婚姻成为了触发点，让他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同时囚禁两对受害者，我们都知道这样子的难度。” 　　Hotch说道：“这是波特兰市的首饰店以及手工铺子的名单，请各位务必仔细询问这些人是否认识与描述类似的人，谢谢。” 　　他说着Emily和Rossi将名单分发下去，当然，Renard也拿到了一张，他在这上头看到了不少眼熟的名字，都是居住在波特兰的维森（Wesen）。 　　“您有什么线索吗？”察觉到Renard那一瞬间表情的细微变化，Rossi问道。 　　“有几个熟人而已。”Renard答道，“我待会打电话去问一下，说不定他们知道些什么。” 　　“我们稍后打算召开新闻发布会，提醒市民保持警惕。”Hotch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也可以一起出席。” 　　波特兰市对于警察局的认可度出乎意料的高，有警察局长的参与无疑可以提高民众对于案件的重视程度。 　　“没问题。”Renard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强调的吗？” 　　“让民众注意自己的出行安全，尤其是情侣。”Hotch说道，“虽然根据Reid从现场传来的信息我们很难排除案件中的宗教因素的成分，但是发言时请尽可能淡化这一点，我不想引起更大的恐慌。” 　　“我知道了。”Renard表示明白，他和BAU合作得很愉快，完全放权给他们还顺手压下了警局里的不满情绪，一方面固然是有Reid的原因在里面，人类对于海妖的意义他心知肚明，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术业有专攻，BAU处理连环杀手肯定比他手底下的要专业，现在的波特兰已经是暗潮涌动，这种事件解决得越快越好，那群不安分的维森加上刚觉醒没多久的格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他搞出点事情来。 　　——远远的某个刚觉醒的格林若有所感，鼻子抽了好几下，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Pogue警官被喷嚏声吓了一下，一回头看见自己的同事Nick苦逼兮兮地蹲守在离他们不远的车里，出于同事爱走过去关心了两句，“Nick？！你怎么在这儿？Hank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Nick·Burkhardt，波特兰市警察局资深警察，新手格林，迎接着站在同事身后某位FBI博士的好奇目光，默默把脑袋磕在了方向盘上。 　　他能说自己是受警察局长Sean·Renard的委托，24小时盯梢，啊不保护这个“重点关照对象”的吗…… 第39章 　　先不管那厢Nick是怎么糊弄过去的，在来自FBI小博士怀疑的眼神让他背后冷汗直冒的情况下他总归是硬着头皮蒙混过关了，想必这大概也得益于他足够正直的脸外加警察的身份。 　　好吧，在没竣工的游乐场蹲守毒贩的确不是什么好借口，Captain Renard一边在心里吐槽着格林糟糕的撒谎能力和演戏水准，一边神色如常地替他圆了谎。 　　应该说Dr.Reid不愧是BAU的精英探员吗，就连找他套话都这么不露声色。 　　Reid的确是对那位神情不太自然的奇怪探员略有些在意，但是相比而言更需要他注意力的是手头的案件，因此和警察局长稍微提了两句后便就此搁置。 　　——又有人失踪了。 　　年轻的情侣Amy和Joe从昨天开始和家人失去了联系，和之前两对受害者一样，从大学开始恋爱的甜蜜情侣，近些日子有着准备结婚的打算。 　　不同的是，Joe的求婚计划Amy一无所知，只有Joe的几个参与策划的好朋友知道。 　　更麻烦的是，Amy怀孕了，她正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孩子的父亲，和他共享新生命到来的喜悦。 　　就在他们失踪的那天。 　　Reid蹙紧眉心在地图上标记好受害者失踪的地点，担忧着孩子的存在会不会更加刺激到凶手以至于直接痛下杀手。 　　糟糕的消息让他心情沉闷，却并没有影响他的工作效率，快速地根据几组受害人的失踪地和陈尸地圈画出了凶手的舒适区，一整个下午Reid都把自己埋在大堆地图和资料里，不知不觉身边就叠起来一摞摞文件，看得直让人咂舌。 　　不过这对于Captain Renard来说算是个好消息，既然Dr.Reid愿意老老实实呆在警局里，也就省了他不少功夫，毕竟他和父兄之间还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希望低调的皇室总不至于做出袭击警察局的蠢事情来。 　　大学古典选修课学生资料，抛尸地点周边居住交通情况，失踪地点附近情况，一份份资料从Reid眼前划过，大量信息装进脑子里，再分门别类地整理归纳，最后得出相应的结论，这个过程重复再重复，等他意识到自己工作了多久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都有点发晕。 　　一下午的高强度工作即便是他的大脑吃得消，他那不怎么强健的身体也是要稍微抗议一下的。 　　简单的晚餐后BAU成员以及负责的警探凑在一起交换信息开了个会，一番折腾下来转眼墙上挂钟就走到了凌晨。 　　Hotch看了一圈小组成员的状态，和Renard小声讨论了两句之后宣布今天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让大家回酒店好好休息。 　　全天候的急速运转到现在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再工作下去势必会影响他们判断的准确性与效率，对于每一个念头都影响着受害者命运的办案人员来说，拖着没有往日准确度的大脑和精疲力尽的身体通宵加班可算不上什么职业美德。 　　“我送你们吧。”Renard主动说道，“正好顺路。” 　　警察局长主动释放的好意没有谁会蠢到拒绝，于是几个人分了两辆车一起开回了酒店。 　　一路无事。 　　当然不会有事，在最终撕破脸之前，他的父兄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地下手。 　　“今天辛苦了，还请好好休息。”亲自把BAU，尤其是Dr.Reid送到房间门口，看着他们关门回房后，Renard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是不用担心波特兰被暴怒的海妖变成一片泽国了。 　　然而事实证明，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啊，这些都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毕竟这个大家收拾收拾准备睡了的时候，总有几个人属于极少数精神抖擞的一部分里。 　　比如某辆正小心躲开巡逻的警车，在某条街的后巷停下的小型车，停了好一会确认没人注意到之后，有人悄悄打开车门走下来，先是从副驾驶上拖下来什么重物放在墙角，又从后座上把什么东西拽下来，他的动作一开始很粗暴，不过听见东西在地上磕出沉闷的响声后他愣了愣，蹲下身用袖子擦了擦什么，半拖半抱着把另一个重物放在了墙角。 　　车开走了。 　　亮起的尾灯照亮了小巷，照亮了墙角女人惨白的面容。 　　一大一小被放在一起做出交握姿势的双手上，套着银光闪闪的戒指。 　　天还没有亮，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酒店里Reid正在打电话，虽然他摁下拨出键后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什么时间了，不过显示着接通的屏幕告诉他挂掉也晚了。 　　“这么晚打给我是睡不着吗，Dr.Reid？”手机另一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大抵是因为被吵醒了的缘故带了几分慵懒的倦意。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吗？”Reid下意识压低声音，“今天工作结束的太晚我没注意时间。” 　　“打扰倒不至于，本来也睡得不太好。”他听到那边说道，“我今天可是有好好吃药的。”最后一句的话尾带了几分邀功般的得意。 　　“需要我夸奖你是个乖孩子吗，Mr.Triton？”Reid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翻身拉开被子躺好，“还是你需要一个亲吻以资鼓励？”说完他也意识到有哪里不对，赶紧补救道，“我是说额头上的那种。” 　　完蛋了，似乎越描越黑。 　　Dr.Reid在心里哀叹，果然超时工作不好啊不好。 　　“你的提议真的很诱人。”Triton轻笑，“不过鉴于我对你……嗯，我想一支摇篮曲就好。” 　　“愿意给我一个美梦吗，Dr.Reid？” 　　他的笑声听起来有点苦涩，让人心里止不住的发酸，Reid一窒，刹那间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淹没—— 　　如果要给被拒绝后的追求者评分，那么Triton完全可以评上满分，不会纠缠他，也不会再去打扰他的生活，被拒绝后就安静地退回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上，日常交流时也总会小心翼翼避开那些会引起暧昧联想的话题，努力想要维持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基础的情分。 　　这也让本来打算摊牌后就此再不联络的Reid在一天天探病的日子里歉疚越堆越多，把再不联络的想法团了团彻底丢进了垃圾桶。 　　“算了，当我没说过吧。”他兀自发怔的时候听见那边Triton如是说道，声音低低的满是酸楚，“已经很晚了，你好好休息。” 　　“我……”Reid张张嘴，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挂掉了电话。 　　他好像又让对方伤心了。获取到这个认知的同时他烦恼地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感觉自己本来就不怎么高级的感情处理系统负载超额开始有过热死机的倾向了。 　　理性上他很清楚自己对Triton并没有特殊的感情，最起码现在没有，所以拒绝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没有资格去欺骗玩弄一份真挚的感情，但是感性上来说，拒绝别人的真心无疑给他带来了很强的负罪感，尤其是那人还时不时在他面前晃荡一圈用可怜兮兮的样子提醒自己干了件多残忍的事情。 　　哦，这磨人的感情。 　　桌上的小闹钟缓缓走向一点，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的Dr.Reid在纠结困扰中陷入了梦乡。 　　晚安。酒店楼下有人对着熄灭灯光的窗口无声说道，微笑着整理好略微有些凌乱的衣服走出这条酒店后门的暗巷，留下一地全副武装的尸体让Renard头疼。 　　都说了吃素的狼人和新手格林不牢靠，你看他说对了吧。 　　忽地几滴水落在他脸颊上，他仰头看了一眼，成串成串的雨水正从漫天阴云中落下，冲刷着波特兰的大街小巷，现在虽然已是夏日时节，夜雨仍是冰凉，豆大的雨点敲在身上又冷又沉，不知多少睡在公园里的流浪汉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寻找避雨的场所。 　　Amy也醒了，她身上很疼，特别是肚子，一阵一阵坠坠的疼，疼得她手脚无力眼泪直流，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她艰难地扒着地面往有光亮的地方爬过去，她太虚弱了，在地上蹭了好久只蹭出一小段距离，身上磨出好些伤痕。 　　但是不能放弃啊……她咬着牙拼了命地向外爬，鲜血在她身后蜿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她清晰地感觉有什么即将离她而去，这种预知让她加快了速度。 　　“你还好吗？”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皮鞋，耳边询问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国传来。 　　也许她真的快死了吧……Amy伸手拽住眼前西装裤的边角，声息微弱地哀求着：“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你，救救她和Joe的孩子。 　　“你伤得很重，我这就送你去医院。”有人把她抱起来，嗓音温柔的安慰着，“不要睡，看着我好吗？你叫什么名字？” 　　“Amy……”Amy勉强答道，她看不清是谁救了她，眼前恍惚闪过霓虹万千流光溢彩，本来还算清楚的声音开始遥远模糊，最后连缀成一片听不分明的杂音。 　　她拼命想要保持着清醒，却终究还是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不过没关系，海妖已经吃饱了。 　　Triton手头没有连通波特兰的门钥匙，所以为了最快速度赶到波特兰他不得不动用了一点“小能力”，这让他到达目的地之后格外饥饿，再加上还解决了几只准备突袭酒店的猎犬怪，肚子里更加空空如也，因此发现这么一顿大餐自然也就格外惊喜。 　　奶油的甜香和酒类的呛口完美组合在一起，好大一块黑森林蛋糕。 第40章 　　波特兰医院接收了一名受伤严重的女性病人，疑似连环杀人案幸存者，这个消息成功把刚刚入睡不到一个小时的BAU众人从床上拽了下来，头昏脑涨地起身穿好衣服往医院赶。 　　“病人刚刚流产，还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虽然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情绪很不稳定，麻醉剂的也还没有完全失效，她会觉得很迷茫困惑，很有可能会做出自残行为。”进病房讯问之前医生简单告知了他们病人的情况。 　　“谢谢。”Hotch点点头，和JJ一起推门走进了病房。 　　这时Reid正在和Rossi一起询问医院周边的人，看是否有人能提供关于将Amy送到医院的人的线索—— 　　护士只记得是一辆黑色汽车，夜幕太黑看不清牌子，车子在门口停了几秒后就开走了，留下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和一张足以支付手术费用的无记名银行卡。 　　“那很有可能是凶手。”Reid神色严肃，“一开始他想要像往常一样对待Amy的，但是他发现Amy怀孕了。” 　　“这完全破坏了他的幻想过程，所以他陷入了错乱之中。”Rossi说道，“先是暴怒，他把Amy打得很惨甚至于流产，然后——” 　　“然后他感觉到了懊悔。”Reid接口道，“这种懊悔让他把Amy留在了医院门口，他并不怕Amy活下来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因为Amy根本没有看到他。”Morgan挂掉JJ打来的电话走过来说道，“她只记得自己跟男友一起出去，回程路上她的男朋友Joe开始觉得晕眩不适，把车停在了路边休息，有个带着面罩的男人冲上来就开始打他们，Amy说自己怀孕之后就被打晕了。” 　　“Amy手上的血，应该就是她男朋友的，医生在里面检测出大量的氟硝西泮。”Emily拿着医生给出的检测报告匆匆赶来，“所以他会觉得眩晕。” 　　“氟硝西泮是一种苯二氮卓类的镇静催眠药，不过相对安定，氟硝西泮的镇静作用更强，出现副作用的几率也较大，在临床上并不常用，而且氟硝西泮一类的镇静催眠药除了可以催人入眠，还有着干扰人记忆的作用，可以干扰新的记忆的产生，使人不能记住服药后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也就是所谓的“顺应性遗忘。”Reid点点头，“他们在开车之前是不是喝过酒了？” 　　“的确，为了庆祝新生命的到来她的男朋友喝了一点香槟。”Morgan说道，“她怀孕了所以喝的是橙汁。” 　　“这就对了。”Reid说道，“氟硝西泮在水中的溶解性很差但是可以溶解在乙醇里，我们需要去看看他们吃饭的那家饭店。” 　　“也就是说凶手给他们下了药，让他们在回程途中因为药物的原因神志不清无法反抗被他绑架。”Rossi分析道，“然而Amy因为怀孕的缘故根本没有被下药，而凶手知道她怀孕之后非但没有杀死她还救了她。” 　　“母性崇拜，但是又有暴力倾向。”Reid皱眉，“也许伤害了他的不是他的爱人，而是他的母亲，也可能是离婚或者是抛弃，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童年阴影。”他说完停了停，把震动两下的手机拿了出来翻看。 　　Rossi接着他的话说道：“那么他对男性受害者的处理就并不是自己的投射了，而是他的父亲，或者说是被他母亲抛弃的伴侣。他在童年时期父母分离，母亲可能对他很好却还是选择抛弃了父亲和他，留下两人相依为命，这触发了他内心爱恨交织的心情。” 　　“他的父亲很爱他，也很爱他的母亲，所以父母分离后他将其视之为感情世界的弱者而加以保护，这使得他对于作为父亲伴侣身份的母亲有着扭曲的恨意。”Morgan分析道，同样有过失去至亲的经历，他对于这类凶手的心理有着更多的了解，“但是当他意识到那是作为他母亲身份的母亲的时候，爱意又占据了上风。” 　　“最近半个月开始的凶杀案……也许他的父亲出了什么事情？”Emily揣测，“本来爱恨是平衡的，但是当父亲处于绝对弱势的地位时，他就会化身为守护者，而爱意阻止他对着真正的刺激源下手，于是这些情侣就成了发泄对象。” 　　“诸位。”一直低头看手机的Reid忽然开口道，“我好像知道哪些衣服和年代的意义了。” 　　他晃晃手机—— 　　我看到关于案件的报道了，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打扮得非常像是童话。 　　From.Triton 　　“第一对受害者被发现在树林里，穿着文艺复兴时期的衣服，而这个时期也是童话《白雪公主》开始流传的时期，女性受害者黑发红唇，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 　　“皮肤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黑得像乌木一样,oh god……”Emily喃喃道，“她被猎人杀死在森林里。” 　　“而第二对受害者被发现的地方，如果忽略掉游乐园，那就是一个城堡，洛可可风格流行的时期也是《美女与野兽》被博蒙夫人创作的时间。” 　　“因为一株玫瑰而被野兽所撕碎，……”Rossi想起了第二对受害者中女性身上像是被犬类撕咬出的伤痕。 　　“我们在找的是一个童话狂热者。”Reid说道，“真正对他有意义的不是那些年代，而是起源于那个年代的童话。” 　　小时候以为自己活在幸福的童话里，而当美梦破碎后，冷酷的母亲，软弱的父亲，骤变的生活告诉孩子勇敢的王子和善良的公主终究变成了糊涂的国王和恶毒的王后。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一切开始前就将其结束掉呢？ 　　将一切都停留在“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不就好了吗？ 　　白雪公主没有遇到七个小矮人，被猎人杀死在了森林里，和王子长眠，美女与野兽也终结在了最初，他们有着一支玫瑰，和睡梦中永远不会停歇的舞会。 　　世间唯有死亡可以将爱长存。 　　有人回家后看到盛装的父亲躺在床上，西装革履衣襟插着玫瑰，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好，像是要去赴一场宴会。 　　但是他已经没了声息。 　　他不忍让一生中最爱的女人看到身患绝症挣扎求生的自己，便选择背着儿子在还算体面的时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哪怕她根本不会来看他呢。 　　于是被留下来的人悲痛欲绝，转身出了家门。 　　唯有死亡可以让爱长存。 　　动摇哀怮的眼神变得坚定，踩下油门汽车义无反顾地冲上了大街。 　　午夜十二点已过，晨曦的阳光洒下之前，让他亲手把盛装的灰姑娘打回原形。 　　波特兰城郊的别墅今晚仍是灯火通明，别墅的主人Susan夫人以其高明的投资眼光和优雅的享乐品味著称，靠着年轻时与丈夫离婚分得的全部家资以及自己投资所得过着恣意挥霍的派对生活，身边总是围绕着各色年轻俊朗的男人。 　　有钱的女人不缺恭维，即便是那些夫人再怎么酸她作为裁缝的寒微出身，一见丈夫即将破产立刻离婚卷走大笔家财的势利眼，夜夜笙歌的荒唐生活，也不得不对着这个手握大笔资金的女人笑脸相迎。 　　“人已经往这边来了，需要报警吗？”穿着侍者服装的男人小声问着站在角落的青年，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谁，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生着一张漂亮的脸孔。 　　“打电话吧，再晚我担心他们赶不过来。”Triton靠在墙边轻晃手中酒杯，虽然宴会的主办者糟糕得让他倒胃口，不过酒还不错。 　　海妖轻嗅杯中浅浅的酒香，悄悄隐没在二楼的窗帘后。 　　五分钟后，那个犯了不少案子的人类就会赶到这里准备杀掉他的母亲，而五分半之后，BAU小组就会赶到救援。 　　他并不在意人类的自相残杀，也对凶手复杂纠结的内心世界世界毫无兴趣，甚至于连尝尝的胃口都没有。 　　唯一让他在意的，只有他那站在团队后方拿枪姿势不太标准的可爱人类。 　　也许不该说可爱？隐在窗帘后面看着他的人类气势如虹震慑住了凶手，又软硬交加连哄带吓地把凶手说得涕泗横流乖乖缴械，Triton挑了挑眉毛，刹那间生出了想要将其搂进怀里肆意亲吻那双冷静睿智双眸的冲动。 　　怎么办，他好像有点忍不住了啊…… 　　无声从二楼跃下缀在离去的警车后面，人类听不到的歌声震慑着蠢蠢欲动的宵小之徒。 　　自己的人类，果然还是要自己看着才放心。 　　他身后被远远甩下的别墅里，海妖忠心耿耿的仆人叹了口气，扯掉领结换了身衣服去把车库里的限量版跑车开回酒店。 　　先生这丢下车就跑的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 　　抓到了犯人后便是警察局整夜的通宵工作，Hotch见Reid实在是累得不行站着都快睡过去了，便开口让他先行回酒店休息。 　　审讯犯人也好整理文书资料也罢都不缺他一个，体育测评常年需要特殊招待的Baby Kid还是不要熬夜早早上床睡觉的好。 　　Reid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如何，因此也就没怎么逞强老老实实坐上了Pogue警官给他叫来的出租车。 　　“您看起来可真不好，警察都这么繁忙吗？”出租车司机招呼道。 　　Reid倦倦应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包靠在车窗边昏昏欲睡。 　　“好吧，祝您有个好梦。”司机笑了笑，把空调调高了一点。 　　“Good night，Dr.Reid。” 　　看着后座上沉沉睡去的Reid，司机摘掉鸭舌帽，露出海妖精致的面容。 　　Triton发动汽车，哼唱起古早年代的爵士，声音不响，却奇异地柔化了外界的所有噪音。 　　这辆出租车围着波特兰兜了一圈又一圈，碾过挡在前面的袭击者，把后面的跟屁虫变成了朵朵烟花，海妖忽高忽低蜿蜒曲折的歌声，遮掩了一切的炮火与鲜血。 　　皇室并不想激怒海妖，他们只想把那个人类握在手中来牵制他，海妖对人类的一往情深言听计从，成了他最大的弱点。 　　但有什么关系呢，他甘之如饴。 　　Triton露出一个甜蜜而癫狂的微笑，迎着枪林弹雨直直撞翻了前面的几辆车。 　　看来比起什么防弹玻璃特种钢板，还是女巫特制的守护防御魔法阵更加好用。 　　…… 　　Reid在混乱的撞击摇动中醒来，睁开眼时只能看到一片漆黑，鼻翼间是鲜血和火药交织的味道。 　　他被压在了什么东西下面，因为闻到了汽油味所以大概是他乘坐的出租车翻车了，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事故，但是他一点伤都没有受。 　　因为有人把他护在了身下，牢牢为他挡住了全部的伤害。 　　有什么液体落在他的颈侧，顺着向下流，不是汽油，也没有下雨，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血，“你还好吗？”Reid问道，同时尝试着动了动身体看能不能逃出去求救。 　　但是不行，他的腿被卡住了。 　　“……抱歉。”响在耳边的低哑声音瞬间把他脑子里冒出的求生方法吹到了九天云外。 　　“M……Mr.Tri……Triton?!”Reid结结巴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应该在医院养病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把你牵扯进来了……”Triton的声音断断续续，嘶哑而虚弱，“真的很抱歉……” 　　“我只是想要……来看看你的……” 第41章 　　“抱歉……真的很抱歉……”耳边的嗓音低哑断续，隐隐带了几分哽咽般的泣音，“我太想见你了……我忍不住……” 　　“那你……”Reid现在就是个大写的懵逼，疲劳过度的大脑完全无法解析发生的一切，只能呆滞地被Triton带跑了思路。 　　“我给了司机三百块借了他的车……”Triton伏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他的后颈，“我就是想见一见你……看一眼就好……” 　　拂过后颈的发丝柔软，带起些微的痒麻，Reid打了个哆嗦，左右看了一圈，“我们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的角度非常差，被正正好好头朝里塞在汽车内部，环视一圈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无法判断他们的境况如何。 　　Triton报了一条街道的名字，而后苦笑：“总有些人不太看得惯我……但是我没想到他们连火箭炮都舍得用出来。” 　　“你干了什么？”Reid下意识问道，火箭炮可不是日常黑帮械斗会出现的东西。 　　“挡了他们的路也说不定。”Triton低声笑起来，“我不怎么喜欢有人在我的土地上做某些生意。”他的笑声有些断续，纵然极力掩饰Reid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两声粗重的闷哼，还有后背处开始缓缓蔓延的濡湿感。 　　“你的伤势如何？贯穿伤还是锐器伤？”他问道，同时根据自己和Triton的相对位置计算着Triton的出血点，他跟Triton差不多高，也就是说Triton的伤应该在腹部上方的位置。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Triton含混敷衍过去这个问题，宽慰道，“我的下属已经接到消息了，最多五分钟就能赶到，不要担心。” 　　Reid皱眉，动动身子想要获取更多的可移动空间，他又不是傻子，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医学但是就后背能感受到的那种渗血量可完全不是什么轻伤所能达到的好不好，照这个速度别说五分钟，指不定他们说话的功夫Triton就没了性命。 　　他一动，Triton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哼，环住他腰的双臂骤然收紧，“不要乱动。”Triton说道，压抑不住地轻轻嘶喘。 　　他扯到了Triton的伤口。意识到这件事后Reid立刻停止了动作，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样就好。”Triton收紧了抱住他的手，这个拥抱很用力，用力到Reid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了，“你好温暖……” 　　人类的体温的确比海妖要高上不少，温度透过夏季薄薄的衣衫，让他有一种温暖到被灼烧的错觉。 　　“好暖和……”他把脑袋埋在Reid颈侧，缓慢而沉重的喘息回荡在Reid耳际，一下一下让人心头发颤。 　　“Triton……？”Reid尝试着喊了他一声，他知道Triton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而体温下降意识模糊，但要是真的让他睡过去了，那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过了好几秒，Triton才应道：“有事吗？我好困……” 　　“给我唱摇篮曲好不好……Dr.Reid……” 　　他一边问，一边在Reid颈侧讨好地轻轻磨蹭，就像一条想跟主人亲热的大狗，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想要蹭到主人的床上去。 　　但是他铁石心肠的主人——Dr.Reid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行。”这个时候最不能让他睡过去了。 　　于是乖狗狗Triton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可怜兮兮地埋下头，“我知道了……抱歉……” 　　含混不清的语调带着抽噎的意味，Reid甚至觉得颈侧都沾染上了几分潮气。 　　“你别睡……我们来聊点什么吧。”他想了想说道，非常肯定自己不会被拒绝。 　　“好……你想聊什么？” 　　你看，Triton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 　　利用这一点很糟糕，但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来聊聊……你第一次见到我吧，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不记得了吧……那是在海里。”Triton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one in a million）。” 　　好吧，吊桥效应。Reid在心里叹了口气，人在紧张的状态下很容易将心跳过速误认为一见钟情，只不过他虽然心里清楚，这种情况下也不好点破，便说道：“那我们之后的见面……？” 　　“我的运气一直不太好。”Triton轻笑，“除了碰到你的时候。” 　　他的语气暧昧又缠绵，海妖说情话时似乎总有那么一些天赋加成，让人即便是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也要稍微心跳加快几分，不自觉被勾得生起几分绮思。 　　Triton很喜欢现在Reid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缓缓加快直到和他的心跳重合在一起，有些不稳像是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只不过一个是因为伤痛，另一个是因为不知所措。 　　也许真的是有哪里不对了……Reid迷茫地想着，听见Triton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你愿意让我再追你一次吗？” 　　大脑还在上一段对话纠结，于是在分辨出这句话的含义之前他就已经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理性的思索，感性认知就为他做好了决定。 　　Triton笑起来，“我很高兴……”他眯着眼吻在眼前白皙的脖颈上，温暖纤薄的皮肤之下流淌着属于人类灼热的鲜血，滚烫着鲜活的生命力，让他不自觉也跟着鲜活起来。 　　“真的非常高兴……”触在皮肤上的双唇极是小心，磨蹭了辗转反复，却仅止于皮肤之间的相碰，煽情却又莫名纯情，透着不可言说的禁欲情色意味。 　　水到渠成般的情之所起，爱之所至。 　　Reid尴尬地动了动，却还是没有拒绝这个带着乞怜意味的亲近，让他感觉有些恐慌的是这个亲吻并没有让他觉得反感，除了一点点尴尬之外，他居然意外的觉得……还不错。 　　真是糟糕了啊……他自暴自弃地选择性忽略了让人头疼的感情问题，把注意力转向别的什么东西，比如空气里呛人的火药气息，比如由远及近汽车声响和刺耳的交火声。 　　“他们可真够慢的……算了，听着Reid，待会有人会来救你的，不用担心全都是我的下属，那么一群小家伙还奈何不了他们。”Triton咳嗽着低声抱怨了一句后嘱托道，但是Reid发觉他身上紧绷的肌肉开始放松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小。 　　慢慢的，就没了动静。 　　“Triton？！”Reid喊了他一声，Triton勉强打起精神应了一声，伏在Reid肩头蹭了蹭，“我没睡……” 　　而后Reid又喊了他一声，Triton就又含混应一声，有气无力的气音断断续续，渐不可闻。 　　“Triton？！Triton？！”Reid感觉抱住自己的身体骤然加了一份力道，便知道Triton快要撑不住了，然而他又不敢乱动生怕扯到Triton的伤口，只能用自己仅有还能自由活动的手用力敲击周围的东西大声求援。 　　万幸交火声没有响太久，很快他就听见整齐的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 　　“您那边的状况如何？”有声音传过来，闷闷的听不真切。 　　Reid答道：“我的脚被卡住了，应该是车子的座椅，Triton受伤很重，大量失血急需医护人员。” 　　“知道了，请您稍等。”Triton的下属手脚非常利落，虽然并没有携带相应的救援工具，但还是很快移走了阻碍物硬是开出来了一个足以让一个人通过的救援口子，明亮的月光和手电筒的灯光照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先用这个顶一下吧，别的器械弄不进来。”有人从上面递下来一个便携式急救氧气筒，虽然伤势不怎么对口不过聊胜于无，Reid快速地打开挂在了Triton脸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到Triton现在的样子，鲜血从发际线不停地往下流，脸上全是冷汗，跟血混在一起糊了一脸，是他从没见过的狼狈不堪。 　　“Triton？”他小声叫着他的名字，看到对方的半合的眼皮稍微动了动，良久后才蠕动一下嘴唇，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Reid悄悄松了口气，配合救助人员摆脱掉卡住双腿的座椅，轻手轻脚地从开出来的逃生口爬出来，守在一边的医护人员赶紧给他披上一块毛毯拿出仪器检查了一通。 　　他被Triton保护得很好，除了脚踝因为被卡得太久有点轻微扭伤之外毫发无损。 　　Reid裹着毯子环顾四周，这可不是一辆出租车侧翻，而是好几辆车堆叠在一起的大型事故，如此也就难怪他什么都看不到，毕竟出租车被压在最下面，碎裂的车窗完全被其余车辆挡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衣上的血迹，从后背一直蔓延到胸前，衣襟上也沾了不少，风一吹粘腻地贴在皮肤上，让他觉得遍体生寒。 　　不知道多久之后有人欢呼，灰头土脸意识不清的海妖从车里被拉出来，固执地维持着搂抱着什么的姿势，据说车里的钢管从后背贯穿到小腹，流出来的血在身下积了一片水洼，蔓延着不详的红色。 　　“Triton……”Reid握住从担架上垂下的手，指尖冰凉，伤痕累累，那冰凉也让他双手颤抖，脑子一片空白，“……”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言语在这一刹那显得无比匮乏，他读过的书看过的句子全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只能喃喃念叨着那个人的名字。 　　然后，掌心的指尖动了动，他看到戴着氧气面罩的青年对他艰难地扯起嘴角。 　　满脸鲜血狼狈不堪，嘴角的笑也不伦不类，Reid抽抽鼻子，眼泪潸然而下。 　　泪眼朦胧间，他看不见海妖欲壑难填执念深重的双眸。 　　Triton小心地勾了勾他的人类的掌心，将喉间的轻笑隐忍着化作了一声叹息。 　　虽然这一次被那群猎犬怪的火箭炮打得猝不及防，不过效果倒是比他原定计划好得多。 　　计划通√ 第42章 　　火箭炮什么的虽说出乎Triton对于敌方武器储备的预计，但是要说会重伤到这种地步那也是不可能的，海妖总会有些小手段来保护自己，只不过那样势必会把他的人类暴露在炮火之下，毕竟海妖的防御技能只能对自己使用。 　　自己，还是人类，根本不需要进行思考的选择题。 　　套着不起眼黑色壳子的私人急救车一路呼啸着冲向医院，可信的医生和护理人员已经整装待命，车一到立刻推人进手术室。 　　Reid看着手术室外亮起的红灯，长出了一口气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的漫长，他慢慢挪到边上的长椅坐下，把脑袋埋在膝盖间，叹了口气。 　　本来可以慢慢淡化掉的感情，被这么一搅和，就是真的扯不清楚了。 　　而他对Triton的心思，也被折腾成了一团浆糊。 　　到现在为止一只手数的出来的见面次数，对彼此寥寥无几的了解，对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然情根深种，而他目前连友谊的大门都还没有把第二只脚迈进去，不对等到这种地步的情感，要怎么继续进行下去？ 　　对情爱认知至今还停留在书本阶段的Dr.Reid，陷入了惶恐与迷惑之中。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有风穿堂而过，满身半干不湿的血迹濡湿而阴冷，让他忍不住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寒意。 　　“哒”，“哒”，“哒”，走廊里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有人沿着走廊缓缓而来，最后停在Reid身边。 　　最先进入感知的是嗅觉，黄莎草中提取的植物麝香微凉而清甜，烟雾缭绕中透着焚香的阴郁冰冷，像是来人柔媚却又带着傲慢的眉眼，她身上带着女人特有的柔软与和煦，金色卷发垂在胸前，豆沙玫瑰的唇色与一身暗色套裙极是相配，靠在墙边垂头看着Reid，睿智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他一切的心思。 　　“你好。”Reid站起身伸出手，他曾经见过这个女人，在和Triton摊牌的那家咖啡店里，然而袭击事件发生之后就再没有人见到过她的人影。 　　“你好，Dr.Reid。”女人对着他轻轻勾起唇角，一笑尽是成熟优雅的风韵，“久闻大名。” 　　她很优雅，也很温柔，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母性的包容，很轻易的就能俘获别人的信任。 　　“谢谢。”Reid答谢了一句，心烦意乱地坐下，将视线转回手术室前明亮的红灯上，焦灼而又不安。 　　“他不会有事的。”女人说道，收拢裙子坐在他身边，“东方有句古话叫做祸害遗千年，就算是掉进地狱里了他也会爬出来的。” 　　她的语气很笃定，让Reid有些惶惑的心也变得安慰了一点，深呼吸了几口气靠在椅背上，依旧感觉有什么重重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不想说话，不代表另一个人不想说话，他身边年纪不小却风韵犹存的女巫小姐慢悠悠地抚平自己雪纺裙的裙角，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挺头疼的吧，莫名其妙的就开始追求你。” 　　Reid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谁，看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神思不属地回答道：“没……还好。” 　　女人眼中的笑意加深，“但愿那家伙没把生意场上的手腕用在你身上。”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引得Reid不自觉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所谓的Triton，就是海妖啊。”她咯咯笑起来，“不择手段让整船人葬身海底，永远不知道满足为何物，那么糟糕的偏执狂可真让人头疼不是吗？” 　　“如果要拒绝他的话，可别太绝情的好。”女巫长长的睫毛颤动，唇角弯出狡黠的弧度，“不然可是要被拖进海底同归于尽的哦。” 　　谢谢我已经绝情地拒绝过一次了而且Triton并不是指海妖而是古希腊神话中海之信使，海王波塞冬和海后安菲特里忒的儿子，通常被表现为人鱼的形象等等……Reid开始怀疑自己认识的Triton和她嘴里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海妖从来都是温和绅士没有半点棱角的，跟不择手段偏执狠辣之类的词语没有任何关系。 　　真要说起来，更像是那种毛茸茸的家养乖顺大型犬。 　　“不过偶尔也要原谅一下被初恋冲昏头的男人。”女巫笑着歪歪脑袋，看向他的眼睛，“毕竟他们这一系的传统都不怎么好。” 　　“准确来说简直就像是野兽一样，送礼物炫耀力量，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她似真似假地抱怨着，“真让人看不下去。” 　　恋爱经验丰富的女巫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她追人手段老土糟糕的好朋友，让Reid忍不住替Triton辩驳了两句，“其实……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比如？”女巫扬扬眉梢一脸不信。 　　“嗯……”是惊悚程度堪比跟踪狂的匿名邮件？还是每次都相逢于案发现场的坑爹运气？亦或者是叫人压力山大负罪感强烈的舍身相护？Reid想了一会后艰难答道，“他很认真。” 　　虽然方法有点偏差，但是可以感受到那人有多么的用心，认认真真小心翼翼到让他都要有点被触动了的地步——要是Triton没有这么用心，他也就不至于纠结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认真？”女巫重复了一遍后“噗”的一声笑出来，“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她抚着裙摆站起身，想了想又说道，“那么就看在他那么认真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她笑嘻嘻地冲着Reid眨眨眼睛，“虽然缺点多多，但是这年头颜好听话的男朋友可不好找了。” 　　Reid摸摸鼻子，尴尬之下祭出自己的终极武器——他选择性忽略了她的话，也跟着起身问道：“你要走了吗？” 　　“Triton可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女巫从自己的香奈儿小挎包里拿出一只口红补了补妆，摇曳生姿地转身离去，“我还不想这么早去见上帝。” 　　是他对Triton的形象有什么误会，还是她对Triton的形象有什么误会吗？Reid迷茫地体会了一下女巫嘴里凶神恶煞版的Triton，发觉自己完全想象不能，于是乖乖终止了越来越奇怪的思路坐回椅子上等待手术结束。 　　也许是方才的对话分散了他恐慌的情绪，这一次他的心情平复了很多，迟滞的大脑开始恢复了运转。 　　他的脑内开始回放所有和Triton有关的画面，拿出自己读书的劲头认真分析详细研究，在手头资料不足的情况下尝试着做出一个主观性的判断。 　　没错，主观性的判断，爱情一定程度上就是完全从主观角度出发的好感，由大脑开始因主观印象催生出了与其相关的荷尔蒙，进而促进了这种好感的加深，这种过程反复，也就是爱情的萌发。 　　苯基乙胺催发了一见钟情时的心跳加速，多巴胺带来爱恋的欢欣与满足，去甲肾上腺素主宰着亲密时升高的血压与心跳，内啡呔让爱恋在狂热后依旧可以带来平静的温馨，后叶加压素控制着忠诚与信任。 　　没错没错，这些道理他都懂，他甚至还能告诉你吃巧克力和豌豆的时候你的大脑也会刺激类似荷尔蒙的产生，想体验恋爱的甜蜜他只要去楼下买盒巧克力或者冰冻豌豆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在这里纠结着百转千回揣测另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的心思。 　　又麻烦，又吃力，说不定还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来进行毫无意义的生理与心理交流，不如来一盒巧克力，除了脂肪之外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他心里的小博士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附和着他的想法。 　　谈恋爱不如买盒巧克力。 　　然后，这么想着的Dr.Reid，一点也不诚实地在Triton床边守了他一整夜，人生中第一次无故旷工直到Hotch的电话打过来才想起来没有请假，窘迫地绞尽脑汁找了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夜不归宿上班迟到甚至现在还不能回去。 　　不过还是谢天谢地Triton没伤到内脏和脊椎，除了失血过多和身上多了个前后相通的洞之外没什么大事，Reid查看了一下确认伤口没有裂开，人也老实昏迷着没有发烧什么的之后，倦倦的靠在床边打起了呵欠。 　　于是等到Triton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人类趴在病床边睡得昏昏沉沉，身上披了一条毯子，黑眼圈一直要挂到下巴上，头发散乱半长地搭在床单上，一缕恰好落在Triton的指尖，微微的痒让他忍不住勾了勾手指，卷卷的棕发在阳光下透着纤细明澈的色泽，在指尖打起一个可爱的卷。 　　腰腹处的伤还在抽痛，被钢管从后背直接串到小腹，就差火堆就能变成烤鱼的伤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就连Triton自己去救人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运气会差到这种地步，只能勉强让钢管避开了内脏和脊椎，毕竟他还不想当一条死鱼或者瘫痪鱼。 　　不过这样货真价实的“意外”倒是弥补了原本计划里的小漏洞，让他的人类离自己精心设好的网又近了一步，甚至于近的让他有些惊喜，连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嘛，当年在海里被虎鲸啥的追得差点丢了性命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只要死不了的伤也就不算什么重伤，海水里泡泡撑死一年半载的也就能缓过来。 　　相比之下，还是他的人类比较重要。 　　他侧头看着Reid迷迷糊糊的睡颜，Reid实在是困过头了，好几天的高强度工作加上一晚提心吊胆的通宵看护，哪怕开始可能只想在床边借力撑一下，睡着睡着也大半个身子已经趴在了床上，多亏VIP病房的床足够宽大，就算睡上两个人也绰绰有余，要是普通病房里的那些小床，只怕Triton老早被挤到床下头去了。 　　真是可爱。海妖不自觉轻轻舔舐着唇角，半眯起的眼睛闪烁过奇异的色彩，遮掩在纤长睫毛投下的阴影间，看不分明。 　　床边的人类若有所觉，抖了两下意味不明地咕哝了些什么，半睁着眼睛等待意识的回归。 　　啊，还是好困…… 第43章 　　Triton看着Reid满脸迷茫困倦地坐起身，揉揉脸颊左右看了看呆滞地坐了好一会，不知神游去了哪里的神智才开始缓缓回归。 　　早。Triton对他张张嘴无声说道，眉眼弯弯笑得温柔，而Reid花了大概五六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睛猛地瞪大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出去喊医生。 　　只不过刚睡醒的Dr.Reid实在是手脚不太协调，Triton眼睁睁看着他在门边被绊了一个趔趄，单腿在地上踉跄跳了几下撞在门框上保持住平衡后速度丝毫不减地跑了出去。 　　这么看起来，应该是协调性不错才对。 　　Triton满是好笑的挑了挑眉毛，示意赶过来的医生把扣在脸上的氧气面罩拿下去，“没撞到哪里吧？”他问道，看了看Reid刚刚和门框亲密接触过的膝盖。 　　“没事。”Reid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一下膝盖，撞得也不多厉害，现在已经基本上没什么痛感了，“倒是你感觉还好吗？麻醉的效果退下去之后可能会有点疼。”他指的是Triton腹部的伤，缝好的伤口被绷带包裹着，隐隐渗出一层红色。 　　“还好。”Triton耸耸肩，伤口被动作带动冷不丁扯痛叫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只好乖乖管好手脚不再乱动，“又不是什么大伤，还连累你在这陪了我一夜，你们什么时候走，我让司机去送你。” 　　“没关系。”Reid拿着医生开的药剂单一边研究一边答道，“他们已经先回去了，我请了两天假。” 　　“……？”Triton瞪大眼睛满脸诧异的样子让Reid忍不住笑起来，脸色苍白的海妖做出这种表情冲淡了一贯的冷静和游刃有余，就像一只被带到什么陌生地方一脸懵逼的大型犬，夹着尾巴眼巴巴看着主人，又期待又可怜。 　　“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吧。”Reid说道，伸手帮Triton扯了扯被角，“对了，我昨天借了两件你的衣服，回去洗干净了以后再还给你。”他的行李全都在酒店里放着，昨晚那个状况也不可能让他回去拿，深更半夜也没地方去买，所以Triton的下属直接拿了一套Triton的便服给他用来换掉身上血渍斑斑满是灰尘的衣物。 　　“我都没注意。”Triton盯着他的衣服看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套衣服，神色不变地称赞道，“你很适合这个颜色。” 　　鸦青色的亚麻便服非常显肤色，剪裁也基本不怎么挑身形，不过Reid虽然和Triton身高仿佛，穿衣服也都是纤细高挑的那一款，但相比起来Reid那是真的瘦，加上面容长得又嫩，套在Triton的衣服里一照镜子只觉得自己如同麻杆套进了麻袋里，宛如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说不出的别扭违和。 　　说是这么说，对Triton而言单是他的人类穿着自己的衣服这件事情就已经让他的心情一路飘到云端，只觉得眼前的人类怎么看怎么好看。 　　Reid被他笑眯眯地看着看得有些不自在，环视病房一圈后干巴巴说道：“今天的天气不错。” 　　哦，糟透了。意识到自己转换话题的技术实在是有点生硬，Reid赶紧弥补道：“我是说，你要晒晒太阳吗？” 　　好吧，更糟糕了，不过作为他的忠实追求者Triton从来都不会拆他的台，而是像对他的尴尬毫无察觉一般自然地点点头接道：“好啊，今天的天气可真好，不过明天好像就要开始下雨了，希望这次别下太久。” 　　Reid听了想也不想就接着Triton给的话头说了下去，“嗯，的确从明天开始就要下雨了，但是波特兰兼具地中海气候和海洋性气候的特点，夏季的平均月降雨量基本在25毫米左右，这场雨应该很快就会过去，反倒气温更加让人担心，虽然历史记录里平均夏季气温在26度上下，不过受到季风和高压的影响今年很有可能会比往年更热。” 　　他说，Triton也不打断他，笑着一边听一边点头，还时不时附和几句—— 　　“对啊，今年好像的确是比较热。” 　　“往年最高温到过三十八度我记得。” 　　“不过匡提科今年要好得多，就是下雨有点多。” 　　“说起来伦敦下雨也很厉害，以前住在那里的时候真是不能离开伞。” 　　“巴黎？巴黎也不错啦，就是罢工太厉害，你知道的……” 　　Triton很擅长引导话题，话不多却总能掐在上一个话题快要没东西聊的时候及时转换到下一个话题，把气氛维持在一个愉快而轻松的状况里，不知不觉地就让Reid完全忘掉了那些让人纠结的感情问题，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与其没什么关系不着边际的科学人文社科等话题上。 　　然后他就在Reid毫无准备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之前答应的事情还作数吗？” 　　什么事情？再追他一次的事情。 　　正在思索某首文艺复兴时期十二行诗作者的Reid被问得猝不及防，虽说他发自内心由衷的希望自己可以装作什么不知道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但是他同时也很清楚地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问题越拖越严重，于是在相对无言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开口道：“我想先问些事情。” 　　他的神情紧张又有点严肃，双唇紧紧抿起不自觉鼓了一口气显得颇为忐忑。 　　“什么事情？”Triton跟着不自觉严肃起来，撑着病床坐直了一点。 　　“首先……”Reid深吸一口气，“我希望知道关于你的职业，并不是想知道你具体做些什么而是……”他纠结了一下具体用词，“合法性？” 　　和纽约地下的毒贩之类势力有交情，动辄撞上持械袭击，怎么看他都不觉得Triton干的是什么合法的生意，即便他不是反黑组的成员，但是作为一个对着国旗庄严宣誓过的FBI精英探员，他还不想有朝一日亲手把恋人（？）送进监狱或者帮其掩盖罪证。 　　“我向你庄严宣誓。”Triton看着Reid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名下所有生意不违反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全部的财产证明……当然，我不否认某些擦边球或者小手段的存在，总有些事情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的。”他的语气很坦然，这个态度成功获得了Reid的认可。 　　“你要是说完全合法，那我们就不需要谈了。”办过那么多案子，自己也进行着一些投资，大企业私底下那些踩着底线的运作交易Reid并不陌生，要是一个企业完全遵守国家法规进行运作，那么并不需要多久它就会被更熟悉游戏规则的同行所吞噬。 　　“看起来第一个问题我及格了。”Triton笑了两声，肌肉牵到伤口让他眉毛抽了抽，于是敛去面上的表情正色道，“那么还有下一个问题？” 　　“严格来说并不算是问题，我是想说我们之间并不了解彼此不是吗……”Reid组织着措辞，“不是来自资料上的那种了解而是更直观的那种，虽然并不清楚我身上哪一点吸引了你，但是你对我的印象偏差已经造成感情与态度上的不平等以及对与我相关事物的错误认知，就目前的状态来说我可以肯定它的导向明显不是积极的，所以我希望你对我的评价以及彼此之间的关系能够保持更加……理性的思考，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Reid仔细考虑着该怎么更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一贯流畅的思路撞上这种问题就开始卡壳，让他深恨自己怎么没有提前写好深思熟虑的发言稿。 　　Triton很喜欢Reid陷入沉思的表情，他的人类眉眼干净温和，不言不语安静思索的时候就像是静默的艺术品，眼眸中流淌着让他心醉神迷的魅力。他想Reid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对自己的人类有着严重的印象偏差，但是想要纠正这件事？哦，没谁能叫醒一条装睡的鱼的。 　　这么想着，他也很诚实地对Reid说道：“听起来有点难度，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从不撒谎，人类总是这么奇怪，明明很多时候谎言更让他们欢欣，但这种时候他们却更加欣赏对方的坦诚，哪怕要面对的是不怎么美好的现实。 　　“也许你会愿意提醒我一下？在我不那么理性的时候。”Triton紧接着说道，“对着你我很难保持正常的理智。” 　　“好吧，我现在要考虑加上不能随便调情这一条了。”Reid故意板着脸说道，神色却显可易见的轻快起来，“尤其是这么技术糟糕的调情。” 　　“最好不要。”Triton也跟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上的伤，“毕竟我总是忍不住自己想要赞美你的冲动。”他想了想又问道，“你还有别的想问的吗，没有的话就换我提问了？” 　　“目前没有别的。”Reid答道，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这样是不是有点烦人？” 　　“一点也不。”Triton毫不犹豫答道，“恰恰相反我为你愿意这么认真地去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感到高兴，你完全可以敷衍过去的。” 　　“你的郑重给了我更多的希望，Dr.Reid。”狡诈的海妖从来都擅长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当他真心实意地对着某个人露出甜蜜惑人的笑颜时，哪怕是圣人都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动摇。 　　“也许我们可以有一个拥抱？”Triton对着Reid伸出手，灰蓝的眼眸写满了渴求，“用来庆祝我们新的开始。” 　　Reid轻轻呼出一口气，俯下身，小心地避开Triton的伤口虚环住了他的肩膀。 　　“为了新的开始。” 　　他小声说道。 第44章 　　回匡提科的路上，BAU小组的成员们正凑在一起讨论他们的小博士夜不归宿无故旷工的原因，要知道，在此之前Reid可都是个守时勤奋的好孩子，从来不让他的“爸爸妈妈们”担心，更不要提这种一大早找不到人让人着急不已的状况。 　　Morgan皱着眉头满脸不豫之色，像是恨不得下一秒就从飞机上跳下去回波特兰确认他的Baby Kid现在安然无恙。 　　“Reid已经26岁了Morgan，别担心的像是未成年少女的单亲爸爸。”JJ笑着打趣道，“孩子总是要长大的。” 　　“说不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姑娘？”Rossi笑道，“娇俏动人热情奔放。” 　　“而且能和我们的Dr.Reid一起讨论那些数学定理什么的。”Emily挑眉，“还要明白拧亮一个灯泡需要几个存在主义者。” 　　“那那位Mr.Triton就算出局了？”JJ歪歪脑袋，“我还以为以后聚餐时会多上帅气的一对呢。” 　　“的确有点奇怪，来之前没有什么迹象。”Rossi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哪怕是天才分手后脸上挂着的也不会是甜蜜和纠结，相比起来倒是更像恋爱初期的患得患失。” 　　“然后无故旷工嗓音疲惫对我们敷衍了事？”Morgan终于开口说道，“我们都知道这是什么的预兆。” 　　“好吧。”Emily摊手表示自己被说服了，“看来我提前预定好的巧克力只能自己吃了。”说着她看向Rossi，“再加上你的好酒。” 　　Rossi笑着眨眨眼：“酒还能再放上几年也不急，倒是你们想好怎么安慰Reid了吗？” 　　被他一语点破，BAU众人陷入了该如何安慰一个失恋的小博士这一历史性难题之中——太善于解读人心也不好，你看，有时候很容易就会被一些小细节误导而与真相擦肩而过。 　　“Hey，你们先别急着乱猜。”刚刚加入他们话题的Garcia不满地隔着屏幕抱怨着，“给我一个发言的机会啊。” 　　“Ok，Baby Girl，你想说什么？”Morgan耸耸肩膀问道，“要去哪里买一篮子坚果喂给小松鼠吗？” 　　“坚果的确有助于舒缓心情并且不会长胖……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Garcia下意识接了两句话之后反应过来自己被Morgan给带跑了，赶紧把话题扭转回来，“我是说你们别那么急着往悲观的地方猜测，伟大的魔法女王探查到了令人惊讶的最新情报，想知道吗？”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变得洋洋得意，让人甚至能想象出她身后翘起的骄傲小尾巴，她的最佳搭档Morgan立刻说道：“别让我心急了Baby Girl，快点告诉我们你的秘密吧。” 　　“哦，看在我帅气的巧克力骑士的份上，伟大的魔法女王决定与你们分享这个情报。”Garcia高兴地笑起来，“刚才Reid在酒店的房间被人退掉了，你们猜是谁签的名？”不等有人回答她便迫不及待地自问自答了这个问题，“签名是Triton哦，Triton·P。” 　　Mr.Triton在所有的资料里显示的全名都看不到姓氏，以一个简单的“P”代替。 　　“哇哦。”Emily忍不住惊呼一声，“他去波特兰了？” 　　“bingo！”Garcia嬉笑道，“我和美丽的Emily小姐有着相似的疑问，于是我又去查了一下他的行程表——别这么看着我Hotch，我只是打了几个电话，Mr.Triton的管家先生很乐意告诉我他的雇主去了哪里。” 　　问题并不是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Hotch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Yes，Sir！”Garcia见Hotch不计较，便接着八卦道，“他的管家告诉我Mr.Triton乘坐下午五点的飞机去了波特兰市，要是我想见他的话要等上几天。” 　　她的语气充满了发现秘密的惊喜，而BAU的成员也被这个消息稍微惊讶了一下。 　　“也就是说Reid现在和那个人在一起？”Morgan不自觉提高了嗓门，看表情更想立刻从飞机上跳下去回波特兰了。 　　也更像是一个反对“女儿”和坏小子谈恋爱的单亲爸爸了。 　　而Rossi挑挑眉，和Hotch单方面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脸上露出了老司机特有的微笑—— 　　夜不归宿，嗓音嘶哑，言辞闪烁，有时候除了分手之后的心碎欲裂还有另一种解读方式，热恋期的年轻人总是有着让他这个老年人羡慕的激情。 　　哦，年轻真好。 　　很快的，小组内的其他成员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干咳的干咳，看风景的看风景，没几秒钟热火朝天的讨论小组就作鸟兽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啧啧啧，他们的Baby Kid终于要迎来迟到许久的青春期了。 　　想不到啊…… 　　千里之外被同事们腹诽了一路的Dr.Reid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揉鼻子窝在病床边软软的单人沙发里，拒绝了Triton给他盖条毯子的提议。 　　“再盖上毯子我就真要睡过去了。”他说道，“这么昼夜颠倒的作息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影响。” 　　“所以你打算坚持到晚上？”Triton好笑地看着Reid没忍住又打了个呵欠，虽然极力坐正依旧流露出了几分想要瘫软在沙发上睡死过去的意愿。 　　“没错。”Reid点头答道，“要是我现在睡过去了，那么很有可能会直接睡到下午，然后影响我晚上的睡眠质量，进而在明天感到困倦，造成恶性循环。” 　　“好吧。”Triton勾起唇角，“那不如来玩点什么精神一下？” 　　以Reid现在的困倦程度，要说他能撑到晚上的正常睡眠时间Triton是绝对不信的。 　　所以干脆就把精力彻底消耗掉进入强制睡眠好了。 　　Reid看了一眼Triton的腹部的伤问道：“你要玩什么？”以Triton现在的伤势，应该说什么都玩不了才对。 　　“动动脑子又不费力气。”Triton笑道，向Reid介绍了自己的日常休闲活动—— 　　“中国围棋？”Reid看着Triton调出来的电脑界面诧异道，“你还会这个？” 　　“我一个朋友教我的。”Triton说道，他和自己远在遥远东方的同族在各种方面意外的聊得来，因此除了帮对方搞定一些在异国搞不到的特殊物品之外偶尔也会进行文化上的交流，比如教会了对方自己最擅长的棋类游戏和一些偏门的小知识。 　　他们会的东西很多，海妖总要想办法打发掉人类出现前的那几百年无聊时光，万一运气像他东方同族那么差指不定得一条鱼孤独地走过近千年的时间——海妖的理论寿命只有一千年，如果在这一千年里找不到他们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类，那么他们就只能和无边的寂寞一起回归大海。 　　这么算算他还能和自己同族下棋的时间好像也没多少年了。 　　Triton在心里稍微计算了一下，决定不再去考虑这个问题，转而打开了围棋游戏的双人对战模式。 　　Reid知道一些围棋的基本规则和风格流派，但是并没有深入研究过，Triton也很乐意一边下棋一边做个合格的讲解员，难得有一个他擅长Reid不熟悉的领域，海妖不着痕迹地抖着自己的孔雀，啊不鱼尾巴，让自己嘴角的笑容不要泄露太多内心的情绪。 　　嘛，他会祝福自己东方的同族能够早日邂逅属于他的那个人类的。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棋友的某东方海妖猛地打了个喷嚏，手一滑方向盘一抖新买的车就撞上了前面的车。 　　这真是个无理取闹的世界。 　　纽约的书店外最新贴出大大的海报——“《骑士团》最终章签售会，梦的开始，从未结束。” 　　哥特花体标题下是最新的宣传图，人身鱼尾的咆哮西风和金甲红袍的圣骑士相对而立，波涛汹涌和烈焰滔天交错，虽然只是静态的图片其动感却跃然纸上，像是下一秒画上的人就会撕破凝滞的假象带起一场毁灭世界的战争。 　　有人讨论着《骑士团》即将拍摄电影的消息带着新买的书籍从书店里走出来，争辩着自己心仪的演员人选。 　　好莱坞的各大经纪公司和那些星光熠熠的演员歌手们也都对《骑士团》这块肥肉蠢蠢欲动馋涎欲滴，跃跃欲试准备咬下一块肉来。 　　无论拍成什么样子都注定会大火的电影，谁不乐意分上一杯羹呢。 　　而他们忙着交涉公关的时候Triton正靠在床上，满足地抚摸着Reid柔软的棕发——下了一个半小时的围棋之后Reid终于扛不住来自睡神的召唤，在Triton“过一会我喊你起床”的保证下毫无抵抗地被Triton半强制性分享了一半的病床和被子，把脑袋埋在好几个软绵绵的枕头里闭上眼沉沉睡去。 　　今天的天气正好，阳光明媚却又不太热，Triton丢在枕边的手机无声亮起来又暗下去，提醒他袭击事件的后续收尾工作已经完成，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如同那些种在花园里的玫瑰，你永远不会知道泥土之下埋藏着些什么。 　　也许是断根枯叶，也许是残花死蝶。 　　亦或者是皑皑白骨，烂蛆丛生。 　　但是把泥土盖好，繁花满园，今天就还是天下太平。 　　指尖轻轻将棕发卷起一个小卷，柔软的手感就像是一团上等的蚕丝，Triton眼中泛起笑意，耳后悄悄闪现过一抹亮蓝色。 　　希望他的特快专递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无垠碧海之上，苦逼的违反生物本能白天出没的猫头鹰抓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奋力拍打着翅膀高高飞起，在海面上映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有黑色的三角鳍环绕着影子游动，先是一个，而后三个，五个，一个一个聚集往来，伺机而动。 　　啪嗒。 　　一滴血液从包裹的边角滴进海里，在水中扩散稀释，引来一条又一条饥饿的猎手。 　　啪嗒。 　　又一滴血液落下，转瞬湮没于海水之中。 　　夏天到了。 第45章 　　虽然预计说波特兰的夏天会比往年更热，但是八月头上天气竟也还维持在了还算舒服的温度，更不要提Triton的别墅里全天开着空调，只要不出门根本感受不到夏天的气息。 　　Reid只在波特兰陪了Triton两天就匆匆忙忙直接赶去了德克萨斯州的达拉斯，BAU总有办不完的案子，Dr.Reid的年假也总是只有那么一点，眨眼即过。 　　在Reid走了之后Triton便拆掉了身上的绷带，他又不是脆弱普通的人类，即使是这种严重的贯穿伤在没有伤到内脏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快速收敛结痂，除了还得好好在老家的海水里泡泡缓解自己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之外基本上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鱼了，半点不见Reid面前动一动就皱眉床都起不来的虚弱模样。 　　海妖不喜欢被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这是世代生活在危机四伏的深海留下来的遗传本能。 　　当你无法威慑敌人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此时Triton安静地把自己浸泡在别墅自带的泳池里，一路沉到底，鱼尾随意地舒展着，憋了好几天没冒头连鳞片都没有以前来的鲜亮。 　　不过面色倒是红润有光泽，一看就是满足得不得了像只被喂得饱饱的猫儿一样餍足。 　　老管家把下午茶放在游泳池边，眯着眼聆听海妖悠扬的歌声。 　　对于自己的主人受伤了这件事他并不是多么着急，Triton又不是没受过伤，比起当年离开欧洲时差点要了海妖性命的重伤，这种连内脏都没碰到的小伤口还不值得让他费心。 　　最多晚上多给他的主人做一份三文鱼刺身好了，正好送过来的三文鱼有点多了。 　　Triton也的确没觉得自己的伤有多重，要不了几个月他身上就会连伤疤都褪得毫无痕迹，一年半载之后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也会完全消失，总体来说除了最开始的几天稍微痛苦一点疼了一点之外日常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而且现在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他的人类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从最开始就摆明车马，不需要这么多兜兜转转地走回原点重新开始，毕竟作为海妖，哪怕是最没浪漫细胞的Adaro（阿达拉）一系都天生无师自通讨好人类的一百种套路，就像他们善于捕食的本能一样善于捕获人类的心，何况是脱胎于希腊神话之中的Triton一脉，如果他想，轻而易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彻底让他的人类为自己神魂颠倒。 　　不过一切都如同硬币的双面，Triton温和的外表反面是更加的贪心不足，他不满足于像自己的祖先一样为人类制造一个完美的假象，他想要让Reid接受真正的自己，不是那个绅士有礼的人类Triton，而是……你懂的，就是那个阴晴不定欲壑难填，享有灾厄与神明之名的海妖Triton。 　　所以他迂回婉转着兜兜转转，沿途小心翼翼算计着露出一点点一点点的马脚，仔细把握着自己身上那些异于常人的特质，把伏笔一个一个半遮半掩地埋藏好，只等他聪明却又迟钝的人类发现他的“秘密”。 　　当然，是在他们陷入热恋之后。 　　在此之前，海妖光明正大接连不断的追求会让人类手忙脚乱，分不出半点精神去注意那些明显又隐蔽的违和之处。 　　他的花束应该到了吧。鱼尾一甩浮出水面，Triton取了一块蛋糕慢悠悠地啃着，想象起Reid无奈羞涩的可爱表情，他当然知道Reid实际上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不过想象一下总归是可以的。 　　至于那个千里迢迢好不容易被送到奥地利的包裹？ 　　要知道鱼类的记忆可都不怎么长，伤口一疼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而那个对上一箱子猎犬怪断肢残骸的收件人会怎么想，就更加不关他的事情了啊。 　　Triton的鱼尾轻轻拍击水面，飞扬的水花昭显着他现在不错的心情，就连接到打扰他“养伤”的工作电话也笑眯眯地维持了还算温和的语气，应下了下个月的行程—— 　　一场纽约的签售会，紧接着是关于电影选角问题的商讨研究会，为此他不得不让老管家提前安排把位于好莱坞的别墅打扫一下。 　　他不怎么喜欢镜头和星探无处不在的好莱坞，买在那里的房子空置了几十年现在能不能住人还不一定。 　　真是个繁忙的夏天啊…… 　　趴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泳池岸边，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忙碌之前还是要先养足精神的，就像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一样。 　　而远在达拉斯的Dr.Reid却不得不从一大早开始面对来自同事的揶揄眼神和若有若无的调侃，因为那一束清晨准时送达还沾着露水的火红玫瑰。 　　水色的褶皱纸装饰以绀色缎带，斜插在玫瑰间倾诉爱语的信笺终于署上了送信者的姓名，流畅圆润的花体简写缀在右下角，带着淡淡绿色的墨水不是那么庄重却也丝毫不显轻佻。 　　——甚至我睡着了，你的影子仍像灯光一样照亮我的生命。 　　“哇哦！”Emily笑着用胳膊碰了碰Reid，挤挤眼睛意味深长道，“真是甜蜜不是吗？” 　　“啊不！”Reid赶紧把手上的玫瑰随便找了个花瓶插进去，同时欲盖弥彰地将信笺塞进贴身的口袋里支支吾吾道，“这个是……那个……” 　　“我说的是今天的奶糖，味道可真是甜。”Emily恶作剧成功看着Reid被噎得说不出话，忍不住坏心眼地笑起来，“不过看来甜的不仅是糖呢。” 　　“Emily！”Reid叫了恶趣味的同事一声，瞪着眼睛看着她，只可惜小博士的眼神攻击力实在是太低，即便是眼刀嗖嗖嗖地发射也没能打掉大Boss半点血，于是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忽略掉小组成员闲暇时的欢快八卦。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当晚上远在匡提科的罪魁祸首打来电话时，Reid毫不犹豫地在继续工作和停下来接电话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次的案子受害者全都位高权重，小组承担的压力相当大，不光是那些无孔不入的麻烦媒体，还有比媒体更麻烦的律师，想要压下案件的高层，方方面面的重压迫使他们尽快拿出一份详细的嫌犯侧写。 　　——在那些律师运用公民应享受的权利隐瞒受害者许多私人信息的情况下。 　　他赶到达拉斯的时间只比Hotch晚一些，其实比BAU的其他成员还要早不少，毕竟Mr.Triton的私人飞机还是比FBI配给BAU小组的快上那么一点的，别笑，虽然海妖是一种死也不会坐飞机的生物但这并不妨碍他有那么几架不是。 　　他和Hotch在飞机上和小组成员进行了远程的案情分析，资料更是早早通过传真到了他手上，Garcia噼里啪啦报出大堆关于这些受害者的花边新闻，而他甚至连那些女明星的名字和脸都对不上号。 　　有权有势的男人死在了酒店里，而且被发现时还不是多么体面，对于整个达拉斯的上流社会可以说是相当上不了台面的丑闻，就算再怎么尽力遮掩也总是有那么几家媒体能够嗅到大新闻的气息，天知道那群衣冠楚楚的先生小姐们有多么讨厌被一群记者询问这件事，只因为八百年前和死者扯上的那一星半点的关系。 　　应召女郎，毒杀，高档酒店，一手地图一手文件沉迷工作的Reid没多久就彻底遗忘了被自己挂掉电话的Triton。 　　另一边被挂掉电话的Triton高高扬起眉毛，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似乎从他们的关系走进新阶段开始他的人类就越来越忽略他了，明明以前从来不会不接他的电话，这算什么？提前步入七年之痒了吗？ 　　扯扯嘴角把电话丢在一边，他从抽屉里摸出另一部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和那些在FBI的“老朋友们”聊了聊近况，尤其是BAU最近的出色工作。 　　自古政商不分家，作为拥有着最早从欧洲来到美国开荒并且辉煌至今跨国企业绝对掌控权的Triton，FBI的官员们都很乐意跟他搞好关系以谋求进一步的发展，因此并没有花太多功夫Triton就知道了BAU的最新行程外加一大堆成员资料。 　　也许是以为他看上了小组里的某个女性探员，资料详细的就差把三围都报出来了，而他真正想听的人的信息反倒寥寥几句就被带了过去，让他不得不开口多询问了几句，于此同时他还不忘在心里给这名官员打了个叉——随随便便轻易泄露FBI成员的信息，他可不放心把自己的人类放在这种人手底下，说不定哪一天就因为他泄露出的消息惹出麻烦了呢。 　　一边要问一边又要嫌弃别人回答，Triton这种作鱼要不是因为有钱有势早就被人打死了。 　　不过鉴于目前达拉斯上流社会齐心协力想要把这桩丑闻封锁在民众的视线之外，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再找自己在达拉斯的“老朋友们”聊一聊。 　　这么想着他就顺手打开了手机通讯录，达拉斯分组第一个，Hoyt Ashford？话说这是谁来着？好像哪家对冲基金的经理？Triton思考了一会无果后直接打了过去，记不清楚的话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不过电话显示关机，所以只好换了个人打过去。 　　从达拉斯的州参议员口中Triton得知了上一个通话人的下场。 　　真是不幸，他是这场连环杀人案的第二个受害者。 第46章 　　晚上十一点半，Triton和自己在达拉斯以及德克萨斯州的“老朋友们”友好交流完感情，晚上十二点不到，律师们就收到了雇主松口的指示，第二天早上八点到十点，短短两个小时BAU就收到了比之前两天的总和多十倍的信息。 　　名声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要是能搭上Mr.Triton的大船那几乎就是飞黄腾达的保障，要名还是要面包，该怎么选择这些人精一样的显贵们心里头门儿清。 　　更何况那位先生的脾气和耐心向来都并不怎么好，第一次是好声好气旁敲侧击的“叙旧”，第二次也许就是被黑衣保镖堵在路上带去好好“谈谈”了。 　　他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还不想太早去见仁慈的上帝。 　　于是在他们的配合下，没了最大阻力的BAU小组进展大大加快，一个上午就把整个案件基本理出了眉目，圈定好了几个嫌疑人和可能的住所。 　　“已经十二点了，稍微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Hotch看了眼手表说道，今天的状况不错，所以他也就放松了不少，“一点继续。” 　　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息一下高速运转了数个小时的大脑，他们已经对律师公布了侧写，想来律师也会诚实地把侧写转告给他们的雇主，当潜在受害者提高了警惕让凶手无处下手时，距离真正抓住凶手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Kid！要不要一起？”Morgan招呼了Reid一声，“我们打算去楼下的餐厅吃饭，听说他们家的馅饼不错。” 　　“我不去了，你们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个三明治吧。”Reid说道，“我要先打个电话。” 　　“Ok~”Emily尾音上扬促狭地对着Reid挤挤眼睛，“我们一定尽快回来。” 　　Reid鼓鼓脸颊，却也没反驳什么，因为这个电话的确是准备打给Triton的。 　　“日安。”电话那边的声音轻快，带了几分笑意，“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断绝联系了呢。” 　　“……日安。”Reid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昨天工作太多，我没注意到你的电话。” 　　嗯，他就是因为太过忙碌才会错过电话的。Reid心里的小人煞有其事地点头。 　　“好吧，繁忙的BAU。”Triton似是抱怨般的叹了口气，又问道，“午饭吃完了吗？” 　　Reid心虚地左右看了一眼，“还没有，我让Emily帮我带了点吃的。” 　　“别告诉我你又打算用三明治解决问题。”Triton挑了挑眉毛，哪怕看不到也猜到了他的人类的心思，“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担心你会不会营养不良了。” 　　“我总共也没吃过几次好不好。”Reid不满地反驳道，“而且我的身体很健康，每天都有按照食物金字塔严格规划，不会出现营养不良的问题的。” 　　“如果你能戒掉咖啡的话还能更有说服力一点。”Triton轻笑，“拿咖啡当水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当你也需要在深夜十二点维持清醒的头脑的时候，你会发现咖啡的无可替代性。”Reid应道，“不过好吧，我会考虑减少咖啡的摄入量的。” 　　“说起来，你午饭吃了吗？”他问道。 　　“刚刚吃完。”Triton说道，“白水煮肉和花椰菜，Tom居然连盐都不肯多放一粒，真不该让他跟你讨教什么病号餐。”他的语气怨念十足，想来是被白水煮肉和花椰菜给恶心得够呛，“他居然连我下午的小甜饼都取消了。” 　　“吃的清淡些对你的伤口有好处。”Reid说道，“你也想快点好起来不是吗？” 　　“比起快点好起来，我更想让你快点回来。”Triton说道，“I miss you，Dr.Reid。” 　　Reid干咳两声，竭力维持语调的自然，“应该很快了，我们已经基本圈定了凶手的人选。”他说道，“也许我得感谢你？省下了让我们撬开那些蚌壳的时间。” 　　“我该说不用谢吗？”Triton笑道，“说实话我还担心你会嫌弃我多管闲事呢。”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你真这么想我就只好说声抱歉了，毕竟我做都做完了。” 　　“我们的确不太喜欢别人随便插手案件，通常那只会意味着麻烦。”Reid耸耸肩，故意多停了几秒感受了一下另一边骤然低落下来的情绪后心情颇好的接着说道“不过这一次……”稍微钓了钓Triton的胃口之后他补充道，“干的漂亮。” 　　更快破案就意味着更少的人死亡，Reid还没迂腐到会因为这种事情去责怪他。 　　“Dr.Reid你变坏了你知道吗？”Triton嗓音透着几分哀怨，“要是我有心脏病的话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好吧我的错。”Reid大方地承认了错误，语气里却分明是满满的虚心认错死不悔改，从来以他的段位都是被戏弄的那个，现在难得有个人能让他恶作剧一下，还存留不少童心热爱万圣节的小博士玩得有点欲罢不能。 　　而那个被他戏弄的对象对自己的人类身上任何一面都喜欢的不得了，心甘情愿地装作看不明白Reid的小心思逗他开心，因而也不去计较Reid不怎么诚心的认错，随口换了个话题，“等你回来之后要不要一起去看歌剧？我一个朋友的新作品。” 　　“你现在能出门？”Reid问道，“我记得你现在还没办法下床走路吧。”他可没忘记Triton身上的伤，用Triton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动就觉得身上呼呼透风。”，他出门的时候Triton可是连床都下不了，只能趴在窗户边上可怜巴巴地目送他离开。 　　“如果你不提醒我的话就不那么痛了。”Triton叹了口气，“我刚刚还觉得自己状态好的能参加铁人三项。” 　　“那现在呢？”Reid下意识跟着问了一句。 　　“它疼得让我感觉自己像是正在生孩子的女人。”Triton说道，“还是多胞胎。” 　　“生产时的疼痛其实比你现在的感觉强烈的多，但是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尝试拉梅兹呼吸法来减缓疼痛感，它能够让你将注意力集中在对自己的呼吸控制上，从而转移疼痛，并且适度放松肌肉……” 　　“然后能够充满信心地在分娩过程发生产痛时保持镇定，以达到加快产程并让婴儿顺利出生的目的吗？”Triton幽幽道，“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而且要是不知道拉梅兹呼吸法是什么的人完全get不到笑点。 　　“但是我的确有效转移了你的注意力。”Reid说道，“你现在还觉得疼吗？” 　　“我很想回答你不疼了事实是我疼得想要打滚。”Triton笑起来，鱼尾在水里卷了卷，“医生说我恢复的不错，等你回来的时候应该就能站起来走一走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腹部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说的一点也不心虚，“再怎么说也是老朋友，我要是不给他面子他还不得拆了我的房子，我的庄园刚刚修整好，可经不起他的折腾。” 　　Reid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歌剧的事情，纠结了一下应允道：“BAU的工作总是不按计划来，所以……我是说如果我有空的话……” 　　“看起来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要祈祷全国的连环杀手能消停点了。”Triton低笑，“虽然听上去不太可能。” 　　“我每天都这么祈祷。”Reid说道，“然而JJ桌上的卷宗也从来没少过。” 　　“祈求上帝不如祈求自己。”Triton懒洋洋道，“说不定还会更有用一些。” 　　“我现在倒是要祈求Emily快点回来。”Reid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饿了。” 　　“听到你这么说我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可不太好。”Triton叹气，“虽然没办法给你一顿大餐，但是你可以翻翻你的包，我在里面放了几块糖。” 　　Reid闻言便在自己的邮差包里翻了翻，果然从夹层里摸出来几块包装精美的糖果，“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注意到？” 　　“这叫做未雨绸缪我亲爱的Dr.Reid。”Triton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甜食可以带来满足感。”Reid剥开糖纸往嘴里塞了一块，“橘子味的，有点酸，酸味会刺激人类唾液的分泌，从而促进食欲。”说着他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提醒主人自己的胃已经空空如也嗷嗷待哺。 　　“那你快点去找点东西吃吧。”Triton笑道，“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你也好好休息。”Reid说道。 　　“放心，这方面Tom严得就像是幼儿园的姆妈，尽责到让人讨厌的地步。”Triton说道，“有什么事情联系我就好，Triton专线随时为你服务。” 　　“我会尽快回去的。”Reid说道，“波特兰见。”说完他挂掉了电话，一抬头正对上开门进来的小组成员。 　　“波特兰见？嗯哼？”JJ笑着把手上的三明治递给Reid，“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回去了？” 　　“要写的文件我会邮件发过来的。”Reid把嘴里的糖嚼了嚼咽下去，拆开三明治的包装，“周末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我。” 　　“Garcia一定会很遗憾你不能跟她一起选购给Gideon的新婚礼物。”Rossi翻开资料一边看一边说道，“不过我想她会理解的。” 　　“……”Morgan皱眉思考了好一会，拍拍Reid的肩膀沉声道，“注意安全。” 　　“我会的。”Reid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咬了一口三明治。 　　火腿蛋加起司，一口下去真的不能更满足。 第47章 　　BAU小组花了四天在达拉斯办这个案子，他们没有抓到凶手，因为当他们赶到时凶手已经服下了毒药，最后在Hotch的陪伴下死去，他们走的时候新闻界正热闹得不行，那些阔佬对待应召女郎的阔绰和对待妻女的无情，还有那些层出不穷的床上花样成了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随着一直以来塑造的神圣形象一起崩塌的还有他们公司的股价，接踵而至的就是一场各方博弈吞并明争暗斗的好戏了。 　　值得一提的是，唯一因为这场案件彻底丢掉自己地位的只有Andrew Kane，八年前在他抛妻弃女另觅新欢并且残忍剥夺这对母女财产权的时候死也不会想到八年之后他的女儿也会夺走他的一切——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好了，现在他丢了自己公司副总裁的地位，第二任妻子趁着还算年轻利索地离婚拿钱走人，他很难找到一份新工作了，甚至离婚的时候都找不到律师来帮他，同时还要面对来自国税局的侦讯，日子艰难无比。 　　他知道有人在背后针对他，但是一无所有的Andrew Kane只能像一条奄奄一息的死鱼一样对着举起的屠刀低头。 　　“她本来可以有更美好的生命的。”Reid叹了口气，把手上的报纸放下，大幅头条上Andrew的照片显得苍老且狼狈，十足的颓势。 　　此时Dr.Reid正坐在Triton的别墅泳池边，躺在沙滩椅上一边喝着鲜榨果汁一边写报告，身边的躺椅上还靠着个衣衫不整半遮半露的帅气鲜肉（？）可以随时交流感想，比起远在匡提科格子间里跟报告死磕的同事们可以说真的是宛如身在天堂了。 　　“所以说父母是这世界上最该有却没有上岗证明的岗位。”Triton说道，拿起块苹果咬了一口，“现在艾伯特石油公司的股东们一定恨死他了，鉴于他让他们丢了一笔大生意。” 　　见Reid疑惑地看过来，他笑着解释道：“艾伯特石油公司正在争取一个中东地区的石油管道项目，预估盈利大概……”他比了个数字，“这么多。” 　　“不过我有个朋友在中东那边，正好跟这个项目有点关联。”Triton接着道，“我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提到了一两句，他可能自己私底下查了点什么，反正昨天打电话告诉我他打算把艾伯特石油踢出局了，让我早点把手头的股票卖掉。” 　　果不其然，丢掉了这个项目的艾伯特石油股票暴跌，不知道多少人的钱赔的血本无归。 　　“你说的是在阿联酋的那个项目？”Reid诧异地问道，他昨天还在新闻上看到关于这桩生意的报道，电视中财经专家们声嘶力竭地分析着为什么一直占尽优势的艾伯特石油会在最后关头被哈金斯财团旗下的石油公司反超，号称这是上帝赐予的一次奇迹，让项目负责人脑子进水拯救了已经出现颓势的哈金斯财团，让其起死回生，为此他的老朋友Dr.Hodgins还特意打电话来邀请他去参加派对庆祝。 　　而现在正有人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一直坐在他身边喝果汁，并且锲而不舍地试图说服他去告诉老管家伤患也是可以吃蛋糕的并不需要每天只有白水煮肉撒半克盐，真是怎么想都充满着不真实感。 　　“我真该在看到你的房子的时候就想到的……”他喃喃道。 　　“想到什么？”Triton笑着问道。 　　“想到你是个该死的有钱佬。”Reid叹气，“可能我一年的工资还没你一个月的零花钱多。”但是他也就这么似真似假地说了一句便没有再纠缠下去，而是和Triton讨论起这幢别墅的建筑风格，这让心里盘算着是先展示世界各地的豪宅比较好还是先展示堆满屋子的金银珠宝比较动人的Triton略有些失望。 　　相信我Mr.Triton，最能打动Dr.Reid的绝对是你那放满孤本绝版堪比图书馆的藏书室。 　　“但是真没想是你恢复得这么好。”Reid看了一眼Triton被绷带包裹起来的腰腹，“本来以为你得躺着迎接我的。” 　　“我的恢复力一直挺好的。”Triton笑了笑，摸摸自己伤口的位置，在Reid回来之前他就又用绷带把结痂的伤口裹得严严实实，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去门口迎接自己的人类，半点看不出这几天在水里的矫健模样。 　　“我后天要回匡提科了。”他又道，“你是跟我一起坐车回去还是打算坐飞机？” 　　“跟你一起就好，我那边不忙。”Reid选择性忽略了即将在自己桌前堆起高山的文件，“不过怎么这么急，不再休息几天？” 　　“马上截稿了，我要是交不出稿子我的编辑会杀了我的。”Triton苦笑，“而我的CEO威胁我说要是我再逃了今年的公司例会他就拿着绳子吊死在我家门口。” 　　Reid想了想，说道：“辛苦了。” 　　“记得看到财经新闻的时候多夸我两句就好。”Triton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消息，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我最喜欢被人夸奖了，尤其是被你夸奖。” 　　夏日的阳光照得他皮肤白而通透，笑起来眉眼弯弯带着极具欺骗性纯良无害，他对自己该有的人设一直把握得不错，卖起装可怜装无辜设定的时候毫无违和感。 　　毕竟心机绿茶鱼长了一张完全符合他人设的脸，硬的起来软的下去，好吧，虽然至今Dr.Reid还无缘见到他发火时候的样子。 　　“我会的，需要我写一篇论文给你吗？”Reid一脸认真地点点头，顺便截断了Triton伸向小蛋糕的手。 　　“你就不能装作看不见吗？”Triton叹了口气，“我已经四天没有吃到下午茶的小蛋糕了。” 　　“我认为你并不嗜甜？”Reid说道，“而且日常也并没有表现出对于蛋糕的过分喜爱。” 　　“的确，我承认平时的确对蛋糕一般啦。”Triton盯着Reid手里的蛋糕一脸无奈，“但是一旦被禁止吃了之后就觉得特别馋完全控制不住。” 　　他对着Reid眨眨眼强调了一下自己渴求的心情，“一块好不好，就一块，哪怕一口都好。” 　　这幅样子真的太像蹲在脚边向你摇尾巴哀求再吃一块狗饼干的大型犬了，Reid花了好大的毅力才控制住不要答应这个不适合病人康复的请求，毅然决然地把手上的蛋糕塞进了自己嘴里。 　　“没有了。”他鼓着脸颊咀嚼着嘴里的蛋糕，向Triton展示了一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 　　“不，还是有一点的。”Triton伸手在他脸颊抹了一下，“奶油沾到脸上了。” 　　“谢谢……”没说完Reid就看着Triton舔了舔沾着奶油的指尖，眼睛眯起笑得一脸满足。 　　“好甜……”Triton叹息道，“我第一次发现蛋糕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的动作的很自然，水到渠成不带半点多余刻意的暧昧意味，就像真的是在感慨蛋糕的美味，所以Reid虽然有点别扭但也很快就放开了，“我觉得很有必要告诉管家先生取消你今晚的饭后甜点。”他说道，“鉴于你已经提前吃过了。” 　　“好吧，你随意。”Triton撑着靠椅躺回去，把墨镜架在脸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已经吃过了。” 　　他的人类脸颊柔软，他想尝起来也一定和奶油一样的甜美。 　　见Triton没有被刺激到，Reid失落地叹了口气，转而又斗志昂扬地思索起下一个计划，没有看见Triton弧度比之刚刚微微翘起些许的唇角。 　　天朗气清，正是夏日好时节。 　　————————————————————————————————— 　　转眼到了八月的尾巴上，酷暑袭击了整个国度，这里是好莱坞的某幢大厦，今天整栋楼都被封锁了起来，为了一部新电影的演员面试。 　　请别嘲笑主创人员的大惊小怪，如果你看到那些来这里面试的人是谁，知道在这里试镜的是哪部电影，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神秘兮兮地封锁消息了。 　　看看等候厅里的星光熠熠吧，只一眼扫过去了你就能瞧见十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起码已经在某个不大不小的电视剧里担任过主演或是某个电影的配角，拿过一两个奖项了，他们或是看着手上小纸条一样的提示，或是默默诵念手上书本的字句，把等候室的气氛渲染地焦灼又凝滞。 　　这并不怪他们，依据他们得到的消息，如果能更成功通过这场试镜拿到一个角色，就算其实是一个戏份不算太重的小配角呢，都足够让他们的事业水涨船高再上一个台阶。 　　机会已经近在咫尺，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能力了。 　　上午十点，根据预定行程第一个角色的试镜开始。 　　大部分人并不需要来得这么早，他们想要试镜的角色也许要等到下午才会开始，但是比起去赶那么一两个无关紧要的行程，他们更愿意呆在这里，既能让自己进入状态，也能更好地侦查敌情。 　　相对于他们的紧张那些坐在里头的人就要放松的多，今天又不是选什么重要角色，戏份最多的角色也不过就只有五分钟的露面机会还不是独角戏，君不见原作者只翻了遍资料敲定几个预备人选连来都没来，据说要陪他的男朋友看歌剧去。 　　嗯，“他”的“男”朋友。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骑士团》作者的高调表白可是在娱乐头条上挂了快一个月才被撤下来，比起性向问题他们更好奇的是那位一直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男朋友”，或者说“心上人”，想要彻底征服如Mr.Triton那种级别的优质钻石男，他们想除了出众的外貌和能力外必定还有着远超常人的手段。 　　站在歌剧院门口的Reid揉揉鼻子，加快速度喝掉杯子里仅剩的咖啡。 　　到底事情为什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啊……他向左边看了一眼，西装三件套风流倜傥的Triton笑得雍容沉稳，往右边看看，小组成员一字排开严阵以待，再看看明明没坐在中间却莫名有着夹心饼干感觉的自己，沉默地选择了埋头喝咖啡。 　　咖啡真好喝。 第48章 　　BAU的成员们当然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好莱坞来看歌剧，他们这次来是来办一个案子的，那些连环杀手可从来不会贴心地在他们方便的时间地点犯案，哪怕你刚刚好不容易和前妻以及好久没见面的儿子坐在一起准备久违的吃个饭，随叫随到的工作也会让你不得不抱憾离席。 　　没错，说的就是办案全程脸色都不怎么好的Hotch，一想到独子Jack对于久违团聚的期待和失落就足以让这位坚强的探员感觉心口一阵阵的发闷，而他的小组成员们也对他的反常原因心知肚明，所以办完案子之后他们主动承担了遗留下来的移交工作，让自己归心似箭的主管能够早点回去带儿子去游乐园。 　　什么？你问Reid留下来了Triton怎么办？ 　　放心吧，Triton和Reid几乎是同时到达的好莱坞，而且因为行程预定的缘故他还得比Reid晚几天才能回匡提科，因此对于能把自己的人类在好莱坞多留几天这件事，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作为回报他还帮忙搞定了回匡提科的最早班飞机剩下的最后一张头等舱机票，让Hotch不必等两个多小时以后的下一班飞机。 　　同样因为这个原因，Reid才没有直接拒绝Triton的邀请，在工作告一段落的空闲时间空出来一天的时间和他一起出门在城里走了走。 　　至于在某家饭店碰到了Morgan，咖啡厅里见到JJ，Emily和Garcia三个，钟表店里撞上Rossi，那就是纯属偶然了。 　　不管实际如何，反正Triton看起来欣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虽然这个理由假的连Reid都不信。 　　“正好票多，一起去好了。”Triton自然而然地把手搭过去摸了摸他的人类柔软的棕发，“说起来我还没有跟诸位好好打过招呼呢。” 　　这么说着他向BAU众人微微颔首，“Triton.P，请原谅因为家族原因我无法将自己的姓氏宣诸于口，你们可以直接叫我Triton。”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像是完全不畏惧夏日的热浪，黑发妥贴地在脑后束好，墨绿色的细窄发带长长垂下和一缕长发编在一起，发带上洒金亮点若隐若现，恰到好处的舒缓了过于正式着装带来的疏离感。 　　“Penelope Garcia。”Garcia只一照面就被Triton那张婊子脸，也许还要加上身材（？）给彻底征服了，兴奋地主动开口自我介绍道，“我负责技术工作，也就是对着电脑的那些事情，就是那个……” 　　“那么我想你一定对我已经了如指掌了。”Triton笑着接受了来自Garcia的热情拥抱，“鉴于我和你们先前那几次不太美好的会面。” 　　“的确……”Garcia从Triton怀里退开，捂着红红的脸颊笑道，“我甚至知道你的三围尺码，我可不是故意查的，只不过你日常订购衣服的那间店铺防火墙实在是漏洞百出。” 　　“但愿我的尺码没太让你失望。”Triton耸耸肩，并不太在意这件事情，“看来我又多了个理由换家店买衣服了。”说完他便将视线转向了Garcia身边的JJ。 　　“你应该就是Jennifer Jareau了吧。”他猜测道，“我经常在电视和新闻上看到你。” 　　“叫我JJ就好。”JJ伸手和Triton握了握，“我主要负责BAU的新闻联络和案件筛选工作。顺带一提我也经常在新闻里看到你，不过是在财经版和娱乐版上。” 　　“毕竟我的花边新闻关乎着记者们的年终奖金不是吗？”Triton笑了笑，“幸好好莱坞的记者们对我没什么兴趣。” 　　新闻固然重要，但是记者们更在意他们的饭碗能不能保住。 　　“Emily Prentiss。”Emily和Triton握了握手，“幸会。” 　　“我曾经和你母亲有过一面之缘，真的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Triton说道，“没想到她的女儿青出于蓝。” 　　“母亲听到你这么说可不一定会高兴。”Emily说道。 　　“但是她现在不在这里不是吗？”Triton对她眨眨眼，“她不会知道的。” 　　Emily笑起来，“好吧，我保证她不会知道的。” 　　站在一边的Rossi干咳两声，“Well，会讨人喜欢的小伙子。”他说道，“女孩们可都要被你给征服了。” 　　“毕竟Lady first。”Triton轻笑，“然后长者优先。”他主动伸出手，“Mr.Rossi？” 　　“长者？我可不愿意被叫得这么老。”Rossi撇撇嘴，“尤其是在你这种年轻人面前。” 　　“年长也有年长的好处。”Triton说道，“希望这么说你能满意，毕竟我不想得罪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看在我目前的……立场上。”他说着伸手揽了一下Reid的腰站得和他近了些，而这个动作让Morgan抖了抖眉梢。 　　Rossi叹气道：“单是在你的立场上这件事就已经把人给得罪了啊。”他用胳膊怼了怼身边的Morgan，“谁让你想要拐走某个人的Baby Kid呢？” 　　他的调子带了点隔岸观火看好戏的意味，而被看戏的两位也非常不负众望地对上了。 　　“久闻大名，我是Derek Morgan。”Morgan看着Triton的眼神就像一个单亲父亲在看他女儿带回家的坏小子，磨刀霍霍有着随时想要抄起手枪对着对方的脑袋来一下的冲动。 　　“日后请多关照。”Triton脸上的笑变得比刚才更加灿烂热情，弧度完美到直接拉去拍杂志封面都没有任何问题，简言之，假的不能再假。 　　“请多关照。”Morgan握住Triton伸出来的手，较劲般的互相用力攥着，“感谢这些日子你对Kid的照顾。” 　　“Kid？真是有趣的称呼。”Triton笑得愈发灿烂，特别想要直接用力把掌心的手卸下来，没错，他就是嫉妒了，至今还停留在Dr.Reid的程度和Kid的昵称哪个更亲近一目了然，别说是独占欲强烈的海妖，哪怕普通人类都会因此而稍稍介意三分。 　　一时间两人视线胶着电闪雷鸣天雷勾动地火，咬牙切齿再次确定了一个信息——他果然和对面那家伙气场不和。 　　Reid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制止即将开始的世界大战。 　　“够了啊。”看戏看得满足了JJ和Emily一个拍了拍手足无措的Reid做以安慰，一个走了几步隔绝开两个男人看向彼此的视线。 　　与此同时Rossi置身事外凉凉开口道，“这么热烈的对视，我还以为你们要坠入爱河了呢。” 　　Garcia笑了两声，跟着补了一刀：“其实也不错啊，而且我还是会爱你的我的巧克力帅哥。”她这么说着，对着Triton挤了挤眼睛，“虽然我已经看腻了。” 　　“你这么说可真让我伤心。”Morgan冷哼一声和Triton同时放开手，扭头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我的心要因为你的冷酷枯萎而死了。” 　　“那可真是太可怜了。”Garcia用小手绢点点眼角，“但是我却无能为力。” 　　“铁石心肠的Garcia啊。”Morgan摇摇头一脸无奈，不过被这么一闹气氛却着实好了不少，Reid趁机退了两步站到Triton身边，“Morgan的态度有点……过激了……抱歉。” 　　“没关系。”Triton低头在他颈侧轻嗅，舒缓下涌上心头的暴躁情绪，“……Baby Kid。” 　　Reid扭头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默认了Triton亲近起来的称呼。 　　这也让Triton立刻决定不和Morgan这个脆弱的人类计较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他看了看表说道，“再等一会人多起来入场就要排队了。” 　　对此大家都没什么意见，Reid加紧喝掉杯底剩下一小口的咖啡，把杯子丢进了垃圾桶。 　　Triton手里的票是来自老朋友的内部票，位置自然是不用说的黄金位置，一群人坐下竟是占了小半排的位置。 　　悠扬的开场乐渐响，歌剧准备开场。 　　与此同时大厦里的电影面试也正式开始了，虽然并不是什么大角色，但是来这里争夺角色的也依旧拼尽全力，哪怕他们其中有几个近些年在电视剧方面有着极为出彩的表现和人气，但是从小荧屏到大荧屏的转型他们依旧只能从不太起眼的陪衬开始。 　　好莱坞的竞争规则，在这里投注出一个残酷的缩影。 　　“怎么样？”在评审席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后，导演一边打呵欠一边问道，他现在开始理解为什么原作者不愿意来了，一个角色总共不超过二十行的剧本，再怎么样也演不出花来不是，反反复复看着相似的表演，他觉得困扰自己多年的失眠都快被治愈了。 　　“没什么可选择性。”制片人耸耸肩，“看看Mr.Triton那边吧。”原作者的意愿需要充分重视，尤其是势力庞大还兼职了编剧工作的原作者。 　　“这是Mr.Triton圈出来的详细名单。”另一边的投资商代表递过来一份文件，“他说他愿意尊重公司的意见。” 　　像这种不太重要的角色有时候会被公司拿来和其他交好合作的公司走交情，很多时候外面那些等候的演员拿到角色不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出众，而是因为他们签在了一个好公司下头。 　　矮子里面拔高个，但要是一群矮子实力相当的话，为什么不选择会给自己最大利益的那一个呢？ 　　Triton从来都擅长为自己获取更大的利益。 　　导演拿着名单点点头，让助理把下一个试镜的演员放进来。 第49章 　　这一场试镜的角色是个小反派，这个只在剧情前期出场的龙套角色算不上多么出彩，毕竟作者不过写了寥寥几笔带过而已，别说后期光彩万丈的反派Boss，甚至就连那些Boss周边的小喽啰都比不上，全程几乎没什么出场，在开场打了个酱油之后很快就被主角砍死在了战场上，所以导演随意翻了翻人员名单，大大打了个呵欠，兴味寥然。 　　“我……我叫Greg·Davy。”站在他们面前的青年显得颇为羞涩，垂着头紧张地攥紧衣角。 　　“Greg·Davy，好吧。”导演从资料里找出他的那一份翻了两眼，在好莱坞也不算什么新人了，演过几部肥皂剧的小角色，在他名字都记不住的某部小制作电影里跑过龙套，总的来说就是那种典型好莱坞底层演员，“那就从第一次和圣骑士见面的剧情开始。” 　　他选了一段没什么难度的剧情，本来就是着墨不多的小角色，基本从演技培训班顺利毕业再稍微有些经验的人都能胜任。 　　“好……好的……”Greg结结巴巴干咳两声，手足无措地站好拼命回忆自己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我……我是这城市的领主，为何不向我跪拜？” 　　他一开口，那压不住的颤音就让制片人在心里摇了摇头，紧张得到音都变调了，这样的心理素质可不怎么乐观。 　　“你在干什么？贱民？”Greg·Davy接着念诵台词，说完第一句后他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向前走了两步面上表现出傲慢的样子，“能为我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他手搭在腰侧像是拿着一把剑，“还是说你也想用你的鲜血为我的剑开锋吗？” 　　还是太紧张了啊。导演在心里叹了口气，肢体动作僵硬，神情不够生动，而且Greg·Davy的外形并不符合这个角色的设定，这个角色应当是一个年轻阴冷骨瘦如柴的青年形象，而reg·Davy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更倾向于那些偶像剧男主的阳光形象。 　　他草草扫了一眼Greg·Davy的出演剧目，一溜和他外表并不符合的反派或者变态的角色，外貌违和又没有过硬的演技让观众忽略自己的外貌，难怪在好莱坞这么多年都没能混出点名堂来。 　　“我的表演结束了。”Greg·Davy对着评审席鞠了一躬，满脸忐忑与期待。 　　“非常不错的基本功。”导演咳嗽两声说道，“如果后续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他说是这么说，但是听语气稍微有点试镜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时候自己已经被基本踢出局了。 　　“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吗？”Greg瞪大眼睛看着导演，“我都可以改的，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不，没有哪里不好。”导演对于年轻人还是以鼓励为主，谁也不知道哪一天来试镜的小角色会不会突然开窍时来运转一飞冲天，多一份善缘总比交恶来得好，“回去等消息好吗？我们没有说你已经落选了。” 　　“毕竟你只是第一个，我们还要看看别人的表现不是？”制片人跟着打圆场，他和导演合作过好多年了，自然知道导演平时的软面团性子，“回去等消息，ok？” 　　最后的问句语调压低分明就是句陈述句，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好歹也是手头握着好多部大爆电影的金牌制片人，绝不是这种小演员有胆子开罪得起的。 　　“好……好的……”Greg瑟缩一下忙不迭连连点头，垂着脑袋推门离开，他太沮丧了，甚至连门都没能关好。 　　他走了之后，屋内的几人交换了一下意见。 　　“怎么样？”导演问道。 　　“太紧张了。”制片人皱眉道，“心理素质太差。” 　　“而且他身上没有那种感觉。”投资方代表也摇头，“他要演的是个虐杀成性的大贵族，而不是色荏内厉的小混混。” 　　“没有血腥味的感觉。”导演耸耸肩，“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 　　另外两人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于是Greg·Davy的简历就被丢进了脚边的杂物箱里，那里面已经扔了好多份相似的文件，全都是前面没有被看中的人的简历。 　　“希望下一个能给我们一点惊喜。”导演招招手让助理去叫下一个试镜演员过来，并没有注意门外有人影闪过。 　　他已经开始觉得昏昏欲睡了，早知道今天会上这种状况他就让副导演上了，今天可是有歌剧大师的新作公演的，啊，果然还是Mr.Triton高瞻远瞩啊。 　　而高瞻远瞩的Mr.Triton估计也没能料到，今天绝对是个不适宜出行的日子，不光他精心安排的双人一日游莫名变成了BAU小组的集体出游，而且还老是撞上他不怎么想要撞上的人。 　　比如前面两排明显已经注意到他正缓缓走过来的金发巫师，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小心应付而不是利用这珍贵的中场休息时间和自己的人类聊聊天。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他侧头对Reid小声说道，起身往外边走去，精明的巫师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改变方向跟着往门外走去。 　　而围观了他们小动作的BAU众人挑眉的挑眉摸鼻子的摸鼻子，“看来他身上还有不少秘密。”Emily说道，“你确定他真的做的是合法的生意？” 　　“？”Reid疑惑地看向Emily。 　　“刚刚走过去的那位先生，就是金发的那一位。”Emily解释道，“他在站起来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巡梭周围的环境，走路的时候身体时刻处在可以立刻做出防御反击的姿态，正常情况下我们走路的时候手是放松的。”她抬起手指了指，“但是他的手是完全绷紧的，尤其是前半段，我想他的手臂上一定藏了什么武器。” 　　“这种本能反应可不是健身课程能训练出来的。”Morgan说道，“我更倾向于他上过战场。” 　　“而且是小规模交火集中的战场。”有着战场经验的Rossi判断道，“交火双方通常不会超过五十人的那种，否则他的肌肉不会下意识绷得这么紧。” 　　“嘿，我们不是在工作，放松点诸位。”JJ无奈地笑着提醒进入侧写状态的同事们，“Spencer是个成年人了，我们要相信他的判断。”她拍了拍Reid的肩膀，“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好。” 　　“就目前而言，我还是相信M……Triton的。”Reid说道，“而且我还保留着拒绝的权利不是吗，你们不用太紧张。” 　　“你确定？”Morgan问道，“他看起来可不是什么能好聚好散的人。” 　　“我确定。”Reid笑着说道，“我已经26岁了，要是着急一点现在应该都做父亲了，只是一场还没有确定其性质的半成品恋爱尝试，别担心。” 　　要他像Morgan或者Rossi那般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色人群之间以他的情商来说的确是个挑战，但是情商不够智商凑，Triton深思熟虑把控两人进展的同时，聪明的Dr.Reid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不给自己争取一点主动权呢？别忘记他可是有着心理学和社会学两个学士学位的。 　　“哇哦，看起来我们的Baby Kid长大了啊。”Garcia感慨道，“我可真是欣慰。”她说着伸长手臂越过几个人去摸Reid的头发，“看来我能期待一下你和Mr.Triton一起去看望Diana伯母的情景了，我想伯母一定会很喜欢他的。” 　　“因为他能熟练背诵《查维狩猎》和《莱诺勒》？”Reid挑眉。 　　“因为他长得比Lestat de Lioncourt还要帅气。”Garcia捂着脸颊，“简直就像是从宫廷壁画上走下来的一样。” 　　离他们不远处的门外，穿过走廊再转两个弯，Triton在厚重窗帘后的小阳台上停下脚步转过身，“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Draco Malfoy。” 　　“我也未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Mr.Triton。”跟在他身后的青年谨慎地后退两步微微躬身，“久疏问候，还请见谅。” 　　“看来你的生意最近还不错。”Triton勾起唇角，“你们的那个救世主呢？” 　　“Harry也还不错。”Draco直起身露出一个还算真心的微笑，“再次由衷感激您对我们的帮助。” 　　“钱货两讫罢了。”Triton说道，“一次非常愉快的合作，可惜没有第二次能做。”稍微出借了点之前留在欧洲的势力回英国走了一趟就赚回来七块味道相当不错可以抵好几年份粮食的灵魂碎片，真是不能再划算的好生意了。 　　“我们也不愿意看到第二次战争的发生。”Draco说道，“巫师界的人实在太少，再来一次说不定我们就真的要成为历史了。”一个黑魔王就折腾得他们人仰马翻，要不是有Triton帮忙处理掉黑魔王的灵魂碎片，他们这场战争还不知道要持续到哪个猴年马月去。 　　“我总是愿意相信人类的生命力的。”Triton说道，“不过让我再冒险回去一次还是算了吧。”他说着轻笑出声，“我的同族脾气可不怎么好。” 　　“那位大人的确……”Draco神色复杂地回忆了一下那年险些被暴怒的海妖Adaro彻底淹没的霍格沃茨堡，晃晃脑袋不愿意再去想那些惨烈记忆，“感谢您帮我们保住了学校。” 　　那种海啸级别的巨浪可不是他们这些巫师能处理的，要不是Triton及时赶到估计矗立千年的霍格沃茨堡现在已经和黑魔王一起变成永远的回忆了。 　　“要感激就去感激他的人类吧。”Triton耸耸肩，“我可没有让Adaro平静下来的力量。” 　　“说起来还没有恭喜您。”Draco突地笑道，“也许今年冬天您愿意带着那一位先生一起出席我们的圣诞舞会？” 　　“如果你不怕连老底都被扒光的话我无所谓。”Triton笑着说道，“当然，前提是他愿意抛弃工作来陪我过圣诞节。” 　　“我会为您和那位先生预留下席位的。”Draco往侧边退了两步，让出位置看着Triton离开，眼眸垂下掩住一片波澜起伏。 　　今年冬天之前吗……看来要早做准备了。 　　突地无端起了阵风，转眼间阳台上空无一人。 第50章 　　有人在旧物店里买了一把刀，窄窄的刀身锋利的刃，刀柄上有着漂亮的雕刻图案，标价比它那些餐刀亲戚们稍贵一些，二十五刀一把，虽然表面镀的是黄铜而非黄金，然而古典独特的造型为它提升了不少身价。 　　他已经看了好久了，十几家店里只有这一把最是和他的心意。 　　接着在天还没黑前用磨刀石仔细打磨直到能够轻易割开厚厚的牛皮，将其用棉布裹好塞进怀里，拉起兜帽走进好莱坞拥挤的人流之中。 　　他已有了武器，也有了狩猎场，现在所需的只有人牲了，他的神明并不挑剔，但还是纯洁无暇的少女最好，她们的血液芳香灵魂干净，不能更讨人喜欢。 　　要去哪里寻找这样的少女，他有些焦躁地左右巡梭着，眸光游移落在每一个视线所及的女人身上。 　　不不，这个太老了。他的视线掠过街对面的女人。 　　这个也不行。从面前走过的女人太过纤细。 　　这个呢？不行，不行。他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向另一个方向。 　　他的时间不多了，行动要迅速。 　　忽地，他嗅到了一阵芬芳，如兰似麝带着少女所独有的甜美纯真，宛如书中所写的那般“像是诸神花园里将开未开的玫瑰与蔷薇。” 　　找到了。 　　—————————————————————————————————— 　　Triton正在和BAU小组一起吃晚餐，他们看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歌剧，爱恨情仇跌宕起伏，一首首曲子辉煌壮烈让人心潮澎湃，直到晚餐时Garcia还在兴致勃勃地絮叨那些漂亮繁复的衣裙首饰，准备在自己的衣帽间中添置一些充满古典气息的小玩意。 　　比如一顶可爱的小帽子？Garcia表示女主角那顶装饰着蕾丝和白玫瑰的遮纱帽子真是太让人心动了。 　　于是几个姑娘们聊着聊着就约了一场周末的商场狂欢，还顺便预约了Morgan的时间来帮忙拎包。 　　当然，JJ会自带一个拎包工的。 　　因此JJ还被Emily调侃了两句，当然很快就被她机智的反击了回去。 　　姑娘们聊得开心，另一边被撂下的男人们倒也不寂寞，Triton总是很擅长调节气氛，让话题照顾到所有人没有冷场的时候，同时还能关注着自己的人类杯子是不是空了，喜欢吃的薯条还剩多少，眼疾手快地及时倒上饮料或者再点一份薯条，端的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而这样的反应也让对他警备心颇强的Morgan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们在谈BAU刚刚结束的那个案子，受害者全都是挣扎在好莱坞底层的小演员，被害前拿到了某个不错的出头机会，而后很快就被杀死，一刀封喉之后划花面部，身上有大量死后留下的泄愤刀痕。 　　由此BAU推测凶手是个失意的底层演员，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郁郁不得志，内向腼腆极有可能患有人际交往障碍，日常生活中积累了非常大的压力而触发点也许就是丢掉了好不容易得到的角色。 　　“是那个案子啊……”Triton想了想说道，“我听认识的导演讲过，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配角好像也是这个案子的受害者，为此他不得不拖延了十几天才开机，还差点丢了投资。” 　　“那后来怎么处理的？”Rossi问道，“他又找了一个？” 　　“差不多吧。”Triton耸耸肩膀，“他本来就有个第二备选的演员，要不是在报酬问题上被纠缠了两天估计还能更快开机，虽然很可惜不过这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在大屏幕上看到这个姑娘了。”他懒洋洋地说道，“好莱坞可不喜欢太好高骛远的女孩。” 　　“Wait，wait。”Morgan皱眉打断了他的话，“你说那是个姑娘？” 　　“没错，Louise导演最新作的女二号。”Triton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她叫什么名字？我是说死者。”Rossi也意识到了哪里有问题，皱眉正色问道。 　　“嗯……我记得是叫 Lynn……Lynn·Antonia，在好莱坞混了快十年才得到这么个还不错的角色。”Triton回忆了一下从记忆深处扒拉出闲聊时别人随口提到的名字，“poor girl。” 　　“不对……”Reid喃喃自语，“没有Lynn·Antonia。” 　　“怎么了？”Triton问道，“你们都这么严肃。” 　　“我们的受害人里没有那个Lynn·Antonia”Reid说道，“唯一一个女性受害人年过五十，刚获得的角色也是主角，你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 　　“唔……大概一个月以前？”Triton皱眉说道，“我记得那时候我正好在准备交给编辑的稿子。”他拿出手机翻了翻日历，“应该是七月十号，她大概是六月四五号死的。” 　　“面部被毁身上有刀伤？”Rossi问道。 　　“我不太清楚。”Triton说道，“不过听说尸体是被摧毁得很厉害，导演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新闻压下去，我以为你们知道她的。” 　　“而且既然他那么确定是受害者之一，我想应该是的。”他接着说道。 　　“事实上我们之前找到的第一个受害者死亡日期是七月六号，在此之前Lynn·Antonia可能就已经下葬了。”Reid霍然站起身，“第一个受害者和我们的计算的不符。” 　　“凶手现在还在等待审理。”Rossi说道，“看起来我们要再和他谈谈了。” 　　“那么，”Morgan提高了些声音让姑娘们看过来，“Rossi，你和Emily一起跟 凶手再谈谈，Garcia，回去调出关于Lynn·Antonia案件的全部资料，我们要知道为什么她会被漏掉，Reid你和法医一起去重新对Lynn·Antonia的尸体进行检验，她很有可能会暴露更多的问题，JJ你联系一下Hotch，他可能不得不回来一趟了。” 　　“我需要联系一下那位导演。”简单布置完任务后Morgan转向Triton，“能否提供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没问题。”Triton直接拿出手机把联系方式发给了Morgan，“这是他的手机号，我待会会跟他说一声这件事，不过现在正好是电影拍摄最要紧的时期，所以……”他有些无奈地摊手，“可能得费点力气才能从他嘴里问出东西来。” 　　“谢谢。”Morgan点点头站起身，“我们的休假似乎得提前结束了。” 　　“我让人送你们过去。”Triton跟着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抖了抖穿上，“正好我也得去准备一下明天的资料了。” 　　“那……再见。”Reid抿抿唇说道，“今天麻烦你了。” 　　“今天很高兴。”Triton笑着帮他拉开门，“晚上别工作得太晚。” 　　“我……尽量。”Reid摸摸鼻子不怎么有自信地说道，案子发生了这样子的变故他很难保证今天的工作量会到什么地步。 　　Triton挥挥手，目送车子远去，而后回身理理衣襟打了个呵欠，悠然迈着步子往酒店的方向走去，又快到这个月交稿的时间了，他要好好想想该写点什么。 　　———————————————————————————————— 　　那么，先讲个没什么意思的故事吧，主角还是骑士，那个倒霉落魄浪迹天涯的骑士，他的盔甲年久失修，边边角角满是锈迹，行走在荒野之上，这荒野太过宽广，他走了不知道多久也没有找到人家能让他暂且栖身，他又累又饿疲惫不堪，只能坐在干枯的大树下暂且休憩。 　　他的脚边是不知道哪个倒霉旅人的尸骨，空荡荡的眼眶像是黑洞直勾勾想把他吸进去，骑士小心坐在离尸骨远一些的地方，用披风垫着坐在地上——他此时才注意到枯树上站满了乌鸦秃鹫，虎视眈眈地想要等到骑士死去后享用美餐一顿。 　　一路上旅人尸体上的肉被吃得干干净净，身上亮闪闪的装饰被乌鸦叼回去做了筑巢材料，只留下白森森的骨头曝尸荒野，成了这荒凉原野的装饰。 　　当然，还有一些宝石之类的被路过的旅人捡去做了战利品，若是能活着走到下一个城市倒也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骑士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他只是疲惫地裹紧斗篷，沉沉睡去。 　　“啊——啊——”乌鸦高叫着在空中盘旋，小黑豆眼盯着睡去的骑士随时准备冲下去来上一口。 　　———————————————————————————————— 　　天还没有黑，有人拉低兜帽小心压着步子跟在前面少女的身后，他的脚步不算快，只保证少女还在自己视线内，他一边走一边摩挲着怀里的刀，包裹刀刃的棉布被他手心的汗水侵染得半湿，第一次总是犹豫不决的，他脚步游移时而停下怔楞片刻，却在少女转向下一个拐角的时候猛地回神紧跟上去，时停时走竟是出了满身冷汗。 　　“冷静……冷静……”他吞吞口水拼命说服自己不要太过紧张，他告诉自己能够做到的，他很厉害，只差一点点而已，一点点。 　　走着走着人渐渐少了，少女渐渐拐进偏僻一些的小巷子，她准备抄近路回家，于是他跟得更加小心，现在天还未暗，总有几个行人在周边路过，他把兜帽拉得更低，攥紧了手上的刀。 　　少女拐向了一条窄路，这是个很小的巷子，空无一人没有监控也没有路灯，穿过这里另一边就是繁华的街市，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可能是自己今天唯一的机会。 　　拼了！他一咬牙把刀从怀里抽出来冲了过去，闭上眼重重捅进了少女的后背。 　　鲜血溅了他一手，他听见了少女的惨叫声，这让他回神过来匆匆忙忙把刀包好塞回衣服里，低着头顺着来时的路快速离开，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查看一下自己的“工作”如何，瑟瑟发抖地把自己裹在外套里路也不看闷头冲去。 　　鲜血还在他手上粘腻着，滑溜溜的似乎还带着来自少女生命力的热度，烫得他整个人直打哆嗦，他“啪”地甩上门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杀人总是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的，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的景象，一旦与现实交织带来的只有打从心底犯上的恐惧与恶心。 　　他更用力地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脑袋，眼前的一片漆黑中洇出大片的鲜红。 第51章 　　一个好的演员，往往能够让人忽略你的外在，管你长得是貌若天仙还是五大三粗，需要你表现一个流浪汉的形象时，你往地上一坐，动作气质就和街角那些流浪汉看不出任何分别，演完后你拍拍裤子站起来，俨然又是平时的模样。 　　有的演员会为此将自己彻底代入角色之中，当需要演盲人的时候就真的将眼睛蒙起来熟悉黑暗中的生活，当需要演老师的时候就去找个学校旁观练习，习惯于这种方法的演员往往有着让人难以忘怀的出众演技，但是与此同时，一旦他们遇到了某些极端的角色，入戏太深难以自拔的状况也时有发生。 　　尤其是当演员本身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还没有按时服用医生开的药物的情况下。 　　Greg·Davy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选，他已经非常尽心尽力地去揣摩这个角色，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小说里薄薄几张纸的描写他读得滚瓜烂熟甚至能背出每一个标点符号，但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错失了这个角色？ 　　不过还是有机会的，结果没有公布之前我都是有机会的。他默默对自己说道，不要放弃啊。 　　他决定尝试着更加深刻地去感受这个角色，上一次太过仓促，也许还有什么是他没能感受到的。 　　还是那把刀，刀上面棕褐色的干涸血迹斑驳从刀尖蔓延到刀柄，他犹豫着握上去，似乎还能感受到血液溅在手上滚烫的热度，烫得让他打了个哆嗦手一抖，“哐当”一声，刀掉在了地上。 　　不行，不行。他跪在地上慌乱地想要把刀捡起来，仓皇无措中刀尖从他指尖掠过，锋锐的刀刃狠狠在他手上割开一个长长的口子。 　　鲜血汹涌而出。 　　红色的…… 　　他怔楞地看着自己的手，鬼使神差低头轻吮手上的鲜血，铁锈的生涩腥甜沾染在唇齿间，竟是他从来没有尝到过的滋味。 　　并不是没有尝过自己的鲜血，很多时候受伤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唾液止血，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同。 　　大概是因为那上面不光沾着他的鲜血？他又舔了舔流到掌心的鲜血，遗憾地发现并没有再次尝到那种滋味，于是他用手指轻轻滑过刀刃上棕褐色的血迹，小心嗅了嗅之后放进嘴里，那种腥甜的滋味再一次席卷了他的味蕾。 　　怎么说呢……就像是存放了许久的陈年葡萄酒，还能尝到春天时花开的芬芳甜美，经由时间的陈酿后，溢满少女身上的香气，让人忍不住为之沉迷。 　　Greg·Davy轻轻喟叹，他似乎突然明白了那个角色的情感，为什么会那么沉迷于鲜血，为什么会那么迷醉于死亡与恐惧的魅力，为什么连无边的黑暗都无法阻碍他杀戮的脚步。 　　不应该是高傲的，又应该是高傲的。 　　他不应因杀戮而骄傲，他所制造的，应该是无上的艺术品。 　　他满足地叹息，台词如同流水般自然地吐出，“为我而死是他们的荣幸，我将使他们永恒。他们的灵魂，将在我的艺术中重生。”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找到医药箱包扎好自己的伤口之后去把彻夜未眠状态糟糕的自己打理干净，而后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金发的青年笑容阴郁而冷漠，眼眸却闪现出不同于寻常的明亮光彩。 　　你与我同在。他无声地说道。 　　是的，此刻，他与角色共生。 　　是时候了，去寻找下一个人牲为他的艺术献祭。 　　而后，他将成为这个角色。 　　————————————————————————————————— 　　此刻Triton正在看角色试镜，今天要选定的是最重要的角色，也就是骑士团中的成员——光明与黑暗同存的圣殿骑士，来自海上狷狂骄矜的咆哮西风，还有配角傀儡师，亡灵术士，东方的刺客和一体双魂的兽族王子，共计六人，有远攻有近战，双主角都能客串一下军师的角色，可以说是完美的战斗体系了。 　　不过看这个成员构造也能猜到，整个骑士团里都没什么好东西。 　　这本来就是一本反派和更坏一点的反派窝里斗的故事，只不过海妖笔下的骑士团太真实，那些角色都太可爱，叫人禁不住忘掉了他们的癫狂与冷漠，满心满眼只记得他们战斗时的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相处时的自然温馨。 　　再去哪里找会给人偶做衣服的傀儡师呢，又笨手笨脚总是戳破手指，再去哪里找五音不全的海妖呢，靠在礁石边唱着的离别曲却又是那么潇洒狂气，如自极西咆哮而来的暴风，撕开了圣骑士身上竭力维持的圣洁外衣。 　　虽说每个角色都自有其魅力没错，然而一旦从文字投射成现实，种种问题便开始显现萌生。 　　骑士团是个整体，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是交相辉映而非东风压倒西风的绝对优势，纵然有着主配之分，当配角失去光彩的时候主角的人格魅力也将被尽数剥夺。 　　但是想要请六个演技一流符合人设的演员？ 　　有的只肯当主角不说，互相还有几个看彼此不怎么顺眼，铁了心的老死不相往来，把这场选角弄得格外进退两难。 　　导演和制片人拿着一份份资料侃侃而谈，这个的表现如何，那个的公司怎样，一个个掰开揉碎了仔细分析，絮絮叨叨一个个询问Triton这个原作者兼编剧兼投资商的意见。 　　每个角色的演员备选他们已经基本定下来了，基本上都是年青一代出了名的演技派——不是他们不想找那些老戏骨，实在是小说里那些动辄“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刚刚三十风华正茂的年岁”之类的描写大大制约了他们的选择范围。 　　一个角色大概两到三个备选，从第一备选开始导演和制片人仔细研究他们的资料和试镜录像，你一言我一语从专业角度分析这些演员的表现力如何，发挥自己在圈子里的消息圈谈论现在的人气，过往的经验，以及风评性格，除了演技之外这些也是很重要的选择因素——比起一个不怎么省心整天帮他们上头条的第一备选，他们宁可选择稍逊一筹的第二备选。 　　而Triton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从最开场他就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每个演员的表演，观察他们进来后的一举一动，包括反复重温他们的试镜录像，一边看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导演探着脑袋偷瞄也不藏着，大大方方展示给他看，只可惜古希腊的文字远远超出一个导演的能力范围。 　　半个小时后，导演还在和制片人讨论角色人选，Triton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串名字，站起身，“就这几个了，片酬不是问题，你们谈不动的话我会找人和他们谈。”他把纸丢给导演，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留在屋子里的导演和制片人面面相觑，几秒后有志一同地拿起那份名单看起来——六个人里两个奥斯卡最佳男主一个奥斯卡最佳女配，剩下三个也不容小觑，年纪不大可都是童星出身，一个更是文艺片专业户，然而和他们演技匹配的还有与之相当的惹麻烦能力和上头条能力，可谓是把年轻气盛演绎到了极致的典范。 　　“最起码记者会高兴的。”导演扯扯嘴角有气无力地说道，把脑袋磕在桌子上一脸苦逼，“大概到这部影片下画他们都不用发愁自己的头条该写什么了。” 　　“乐观点老伙计。”制片人倒是看得开，拍拍导演的肩膀笑道，“你要相信Mr.Triton的手段。” 　　“……好吧。”导演叹了口气，“但我可不是为了带孩子来的啊……” 　　他愁苦着脸，第无数次暗恨当初为什么要手贱翻开那本剧本，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有时候真想把一个半月前积极无比毛遂自荐想要拿下导演位置的自己弄死。 　　与此同时，Triton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一个拦路的小演员。 　　“您好，我是Greg·Davy，昨天我来试镜了一个角色但是……”金发的青年顿了顿，接着说道，“能让我再试一次吗，这次我一定能做好的！” 　　“我想，昨天的试镜已经结束了才对。”Triton这么说着，还是把关到一半的车门打开走了出来，“发挥不好并不是给你第二次机会的理由，这并不公平。” 　　“但是！”Greg·Davy猛地往前走了两步抓住Triton的袖口，“我可以的！让我再试一次！我会是最好的！” 　　“最好的？”Triton勾起唇角，“这么自信？” 　　“因为我知道……我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就知道……”Greg·Davy喃喃道，“那天你在迈阿密大学演讲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打算不再干演员这一行了，我父母让我回老家继承他们的农场，但是你告诉我的，你告诉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所以我没有回去，我知道这个角色在召唤着我！” 　　“这是命运啊……”他眼眸充血看着Triton，“你知道吗，这都是命运！” 　　“既然你这么说了……”Triton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衣袖拽出来，笑道，“那就破例给你一次机会吧。” 　　“你要试镜的角色是？”他问道。 　　“J，公爵J。”Greg·Davy忙不迭点点头，后退站好，“您要从哪里开始？” 　　“那就最后一段。”Triton想了想说道，“战场上血气弥漫，飘荡着海妖的歌声。” 　　“而后他如聆声音，步履蹒跚而去……”Greg·Davy下意识接道，“宛如朝圣者见着他的神明。” 　　“背得很熟啊。”Triton扬眉，“那么就开始吧，我跟你对戏。” 　　“在……在这里吗？”Greg·Davy左右看看，空旷的停车场并不像是适合试镜的地方。 　　“在哪里都无所谓吧。”Triton解下袖扣将袖子挽起至肘间，“如果你的表演能说服我的话，导演不是问题。” 　　“嗯……我知道了。”Greg·Davy把手合在鼻翼前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那么……”Triton跨前一步，身上的气息变得锋锐而冰冷。 　　“许久未见，应死的人类。” 第52章 　　一定程度上来说，海妖基本都是演戏的一把好手，气质的转变甚至不需要酝酿情绪，眨眼间便是判若两鱼。 　　“你身上有血腥味……”Triton淡淡道，微微低下头轻嗅，“好甜。” 　　“这是祭品的味道。”Greg·Davy下意识说道，“这是神国花园的玫瑰芬芳。” 　　“所以才会这么香甜吗？”Triton轻笑，对视的刹那精神侵入了他的灵魂。 　　比想象中要困难一些，Greg·Davy的灵魂出乎意料的坚韧，这使得Triton对他身上“食物”的味道更多了一些期待。 　　也许会有不错的口感呢。 　　Greg身上亡者存留的气息还很重，应该杀过人之后不到两个小时，玫瑰花露的味道在他周身四处弥散，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彻底消失。 　　不过足够了。 　　Triton笑着环住Greg·Davy精神涣散无力倒下的身体放到一边，吃完最外边的“食物”之后小心翼翼地往内部探了一点，他有段时间没能好好吃过一顿了，现在既然有机会干脆就再多吃一点好了。 　　他看到了Greg·Davy幸福的童年，满满都是发霉蛋糕甜到腻喉咙的味道，然后是有点糟糕的少年时期，如同乏味的糖水，不过稍微抿一抿倒也不坏，最后是备受精神疾病折磨重复自我挣扎的青年时期，为了逃避现实而酗酒嗑药，记忆杂乱无章癫狂无序，灯红酒绿间混着天旋地转，吃起来倒是颇有些碳酸饮料的口感，噼里啪啦在口腔里炸出奇妙的滋味。 　　Greg·Davy盯着Triton的眸子，蓝灰色在昏暗的环境中渲染出更加晦涩的阴影，他感觉自己耳边像是当真回荡起了海妖飘渺虚幻的歌声，像是无垠之海永无止息的浪潮拍岸，回荡反复充斥他的耳膜，温柔又和煦，来回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很自然地露出了书中那种“宛如虔信者见到了他的神明一般”的，幸福的微笑，伸出手去想要碰触Triton的衣角。 　　在他眼中一切都变了，这里不再是空旷的停车场，而是风里都带着血腥气息的战场，他眼前旗帜飘拂，他看到的不再是西装革履的作家，而是那个在战场上还披着丝绸衣袍的咆哮西风，面上挂着冷诮傲慢的微笑，手指纤长指尖带着淡淡的红色——鲜血的红色。 　　这一刹那他真正和幻想中的角色融为了一体。 　　好漂亮的手……他禁不住如此痴迷地想着，直勾勾看着海妖向他伸出的手，直到感受到额间的触感——冰凉而又疼痛。 　　他真的快要死了吧……Greg·Davy想着，从心底涌起一种甜蜜的痛苦，他并不畏惧死亡，他与角色同在，死后也将同样回归神国，他将在诸神的花园中得到永恒，再无畏于世间的烦恼。 　　他闭上眼睛，当真恍恍惚惚像是死去了一般失去了意识，蒙昧昏黑中见到神国的大门向他开启。 　　“你什么都不会记得的，对吗？”耳边听见海妖的声音响起，他恍惚随声点头应和着问话，只觉得一切都已经淡去了，他的意识开始混乱不清，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沉迷于毒品和酒精的时期，什么都记不清，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混乱地趴伏在地上又哭又笑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一锅浆糊扭曲在一起。 　　而后有什么东西离他而去，这个过程并不难受，反而是一种解脱，那种长久以来压迫他的，让他无路可走的挣扎与焦虑忽地消失不见，他已然脱离了人世间的种种，枷锁尽去重生于天国。 　　Greg·Davy长叹一声，仿佛将自己的灵魂交付了出去一般。 　　“乖孩子。”Triton指尖划过他金色的短发，如同农民拂过一片丰收的麦田，眼神温柔。 　　海妖无法消化人类的记忆，却能把某段记忆从人类的大脑里删除，这并不困难，只要吃完之后把它撕下来随便一丢而不是把它送回本来应该在的地方去就好。 　　吃甘蔗的时候把渣子丢一半出去，算不上什么麻烦的事情。 　　接着编织一点虚假的记忆出来代替被丢掉的记忆放回去，不用太详细，越是详细就越是容易被拆穿。 　　等到Greg·Davy回过神来时，停车场发生的一切在他的大脑里只会是模糊一片，他只会记得自己的表演被Triton大加赞赏，并且成功获得了珍贵的出演机会。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类，Triton希望着他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乐趣。 　　精神的异常源自于少年时代受到的不公对待，但是当那些霸凌欺辱无法再次激起他内心的波澜之时，没有了枷锁的困兽会如何反应，他无比期待。 　　不过在此之前，他决定先去慰问一下还在辛勤工作的Dr.Reid。 　　汽车亮起灯缓缓开走，呆坐在地上的青年双眸无神，麻木地看着天花板上嗡嗡作响时明时暗的灯管。 　　下一秒，灯灭了。 　　———————————————————————————————— 　　理论上警察局里的审讯室验尸房之类的地方，无关人士都是不能随便进去的，虽然Mr.Triton的确手眼通天，进个警察局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但他还是老老实实拎着咖啡等在警察局门外，还顺便从街边的冰淇淋车里买了一个加了双倍巧克力酱的冰淇淋吃。 　　于是当Reid匆匆忙忙从警察局里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西装革履的Triton靠在豪车边上舔冰淇淋，另一只手拎着一大袋子咖啡，两条腿交叠微微后靠，背景是繁忙的好莱坞街头，车水马龙之中这个男人漂亮得像是一幅广告画片，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走过时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周围有没有隐藏的摄像机。 　　当然，还有识货的姑娘瞄到了Triton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表，认出了低调不显眼的限量豪车外加量身定做的纯手工西装，暗搓搓摸出手机拍了几张角度着急像素模糊的照片发到社交软件上炫耀一下自己惊艳的偶遇。 　　只不过因为海妖周身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让有心搭讪的男女们无端自动退避三舍，在他周围隐约围出一个小圈子。 　　看到这场景的下一秒，Reid特别想要扭头就走装作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可惜已经晚了，他往回撤的脚还没迈出去Triton自带的Reid雷达就已经敏锐地侦测到了他的位置，抬眸直直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嘴角跟着勾起温和又有些欣喜的笑意。 　　并不多么外放却足够真实的笑意，足够让人目眩神迷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所谓男色惑人，大抵便是如此。 　　Reid看了看周围，硬着头皮顶着一群人快要把自己戳穿的视线迈步上前，“久等了。”他干巴巴地寒暄道。 　　“我也才刚刚到。”Triton三两口吃完剩下一个底的冰淇淋，腾出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块手帕递给Reid，“倒是你辛苦了，一整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吧。” 　　“还好……”Reid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进去坐一坐吗，我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完可能要晚一点才能结束。” 　　“进警察局可不是什么好邀请。”Triton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不是为了打扰你的工作的。”他说着把手里的咖啡递给Reid，“整个小组的份，晚上别熬得太晚，早点休息。” 　　“你不是说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吗？”Reid说道。 　　“为了贿赂你替我说两句好话啊。”Triton伸手把Reid额际落下的头发别到耳后，“帮你们预定了酒店的外卖，六点左右到，好好吃饭，OK？” 　　“如果我不答应呢？”Reid紧跟着问，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他和Triton对话的亲密程度，虽然比不上情侣们的甜腻，但也绝不是正常朋友的范畴。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一方摆明车马追求另一方，而另一方没有第一时间不留情面彻底拒绝的话，他们相处时的气氛就会多出来那么几分暧昧的气息，并非有意为之，只不过是一个因为相见而满心欢喜却又战战兢兢，另一个不自觉地试探却又如履薄冰。 　　所以暧昧，却又有点尴尬。 　　Triton笑起来答道，“那我就只好天天住在警局里监督你了。” 　　Reid这才想起来Triton是能让整个达拉斯权贵低头的有钱佬，想进个好莱坞警察局估计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只好瘪瘪嘴说道：“我会好好吃饭早点休息，给警察们添加额外负担可是不道德的事情。”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对Triton的好感度也稍微提升了那么一点点，随时能进去还是老实在外头等着，不滥用手中权力真的是个很好的习惯。 　　“好了，那你回去工作吧。”Triton说道，“我也该回去应付那堆该死的合同了。”他说着稍微示意了一下周边隐隐往这边看的行人，“等你忙完了再约。” 　　Reid点点头，“那……再见？” 　　“再见。”Triton身体前倾轻轻抱了他一下，力度掌控得很好稍触即分，亲近却并不冒犯，因而Reid稍微愣了一下就笑着接受了这个拥抱，“你也不要工作得太晚了。”他说道，拎着一大袋子咖啡走回了警察局，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Triton正靠在车边，见他回头就笑着挥挥手，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Reid笑了笑，跟着挥了挥手，在验尸房泡了一整天的疲惫忽然就从身上松懈下来，他长长舒了口气，晃晃脑袋把Triton从脑袋里晃出去，打算去把咖啡分掉之后再继续工作。 　　只不过一进办公室的门，撞上的就是满脸八卦的Emily和Rossi，外加Garcia嬉笑地调侃。 　　“真是不错，还有咖啡喝。”JJ已经非常自觉地接过了Reid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来，你的。”她拿出一杯递给Reid。 　　“毕竟我们可是家属啊。”Emily笑着也拿了一杯，顺便探头看了一眼Reid手上那一杯的标识，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哦——”，尾音上扬说不出的挪揄。 　　“Espresso（浓缩咖啡）加双份糖。”Rossi拖长了调子念出Reid杯子上的标签，“我们可都是美式。” 　　“糖和奶还要自己加。”JJ抖了抖袋子底部的几包黄糖还有小罐奶，“果然是家属待遇啊。” 　　“喂！你们……”Reid被调侃得有点脸红，嘴唇蠕动想不出什么话来反击。 　　“看起来今年是丰收之年。”Garcia大笑道，“我们的年末聚会要人满为患了。” 　　“Morgan对此应该会很苦恼的吧。”Emily说道，“他的BabyKid不再是他的BabyKid了。” 　　“所以我决定把这杯咖啡留给他，可怜的Morgan。”Garcia说道，“还有一杯给Hotch，他们从现场回来会很高兴看到这个的。” 　　就这样两杯咖啡被并列放在了柜子上，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 　　等待两个勘察现场的人快点回来。 　　再不回来我就要凉了啊！ 第53章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案子，初看似乎并不困难，BAU的侧写准确无误，顺利抓到了犯人——二十五岁的底层演员Berg·Margaret，撬开了他死不承认的嘴巴让这个案子盖棺定论，同时找到了好几个失踪已久的受害者的尸体。 　　但是当Triton点出比他们知道更早的受害者之后，Garcia顺着这条线揪出来了更多的受害者，以及更多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最早有记录的受害者，已经是快二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很明显，他们的犯人可没办法在自己五岁的时候杀死一个妙龄女子并且残忍地划烂她们的脸和身体，那时候他还在遥远的纽约布鲁克林演小学话剧呢。 　　一年里连着三个妙龄女郎死于非命，那个时候警局受到了相当大的压力，案件可以说是一时间的焦点话题，但是随着时过境迁凶手销声匿迹不再杀人，更多更大的新闻吸引了善变的人们的注意，而这个“演员杀手”也很快就被丢在了脑后。 　　看来BAU要追查的不只一个凶手。 　　把时间倒回三个小时不到一点之前，BAU小组正在临时办公室里讨论案情。 　　“十八年的空窗期，这可不是什么短暂的时间。”Emily咂咂嘴，“连环杀手们是不会随便停止的。” 　　“入狱，受伤，被送到精神病院。”Rossi列出数个会让连环杀手突然停手的理由，“Garcia，我需要那些在案发前段时间离开精神病院或者或者监狱的人的名单。” 　　“Yes，sir。”Garcia说道，“随时为您服务！” 　　“那么他为什么需要别人帮忙？”JJ皱眉，“而且他的选择也变了，从清一色的妙龄少女变成了荤素不忌，除非他在意的只是杀戮本身，否则绝不会这么改变对象。” 　　“也许他的身体无法支撑他独自进行杀戮。”Hotch说道，连夜从匡提科赶回来他显得极其疲惫，“他可能受过无法治愈的重伤，或者太过衰老。” 　　“对象的改变……”Morgan沉吟道，“也许这并不是他的选择。”他说道，“我是说他们是一个组合不是吗，选择对象，做出策划，实施杀戮，每一个过程中他们各司其职，一个完全隐于幕后，另一个负责执行。” 　　“我想我发现了点什么。”另一边忙着查看刚刚从墓地中掘出的Lynn·Antonia的尸体照片的Reid忽然开口道，“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在照片上点出几个位置，“刀痕深到在骨头上留下了痕迹，没有反复的痕迹，非常干脆利落。” 　　“这些位置是……”Rossi拿起照片，“手臂和小腿，都不是要害部位。” 　　“但你们看这几个地方。”Reid指了指另几个位置，“尸检报告显示这几个地方有密集伤痕，骨头上却几乎没有留下伤痕，少数几个还带着反复刮擦的痕迹，熟练的话绝不会弄出这种痕迹。” 　　“胸口和腹部。”Rossi说道，“两种伤痕，两个凶手。” 　　“一个很熟练，一个很生疏。”Morgan说道。 　　“Well，师傅和徒弟，Berg·Margaret是负责执行的徒弟。”Reid说道，“当徒弟被我们抓到了……” 　　“师傅就会去找下一个——”Hotch说到一半看到手机亮起来，只好站起身走出去接电话，同时挥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讨论。 　　“当然他也有可能想办法营救自己的徒弟。”JJ接着Hotch的话说道，“如果徒弟足够重要的话。” 　　“也许就是因此Berg·Margaret才一直拒绝交代自己还有同伙的事情。”Reid眼睛一亮，“如果他被许诺过绝对不会被关进监狱或者其他的什么，来交换他被捕之后的沉默。” 　　“那对方要有足够的威信让人相信他的能力，好莱坞的底层演员可做不到这一点。”Emily叹了口气，“而真正的上层又不会跟这些小演员有什么瓜葛。” 　　“Garcia，帮我查一下Berg·Margaret参演剧目里的主演，同时交叉对比二十年前案件的相关人员。”Reid说道，“不论男女。” 　　“双线并行on the way~”Garcia噼里啪啦敲击着电脑，“有消息我回call你。” 　　话音未落她便已摁上了电话。 　　几乎是前后脚的Hotch接完电话走了回来，他的神情非常严肃，“一具女性尸体被发现在闹市区的巷子里，上周另一个女性受害者一样被发现在巷子里，从后背被利刃所伤，死于失血过多。” 　　“有没有可能是……？”Emily问道，虽然没有说完不过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现在还不好说。”Hotch说道，“Morgan，你和我去现场看看，其余人继续研究之前的案件。” 　　Morgan点点头站起来跟着Hotch走了出去，留下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讨论几句后也都站起身各自忙碌去了。 　　两个半小时后，Mr.Triton来看他的人类顺便拎来了大杯咖啡，此时Morgan正和Hotch勘察着凶案现场——一条窄窄的小巷子，两边都是繁华的商业区，因为附近有几家餐馆的缘故这里污水和垃圾聚集严重，道路年久失修，除非是非常赶时间否则绝不会有人选择从这里抄近路。 　　受害人就趴伏在巷子口，她定然经历了一番非常痛苦的挣扎才死去，鲜血在她身下蔓延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下手非常干脆。”Morgan蹲下身看了看她后背上伤口，“抽出刀，加快速度前进同时直接捅进去，没有任何犹豫。”一边说着他手上做出拿刀往前送的姿势，“前进的速度会让刀更有力度，他还稍微旋转了一下刀身来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很自信，这里随时会被人发现。”Hotch说道，捡起垃圾桶最上边的烟蒂，“谁会特意把烟踩扁再丢进垃圾桶？” 　　“收拾这里的人。”Morgan回答道，“凶手把这里清洁过。”他小心抬起尸体的手臂，拿起一块口香糖，“而且是在刺死受害人之后。” 　　否则这块口香糖不会出现在尸体身下。 　　“他杀死了受害者，看着她死去并且整理干净她周围的环境，然后从容离开。”Hotch说道，“整个过程井井有条，绝不是一时冲动的产物。” 　　“但是三周两个，他的效率可真够高的。”Morgan站起身，“要怎么办？” 　　一边是正在办的案子，一边是紧急的新案子，Hotch思索片刻后说道：“你和Emily，JJ一起协助警探负责这个案件，另一边交给我们。” 　　“Ok。”Morgan耸耸肩接受了他的安排，“我通知她们。” 　　两个案子，BAU从未遇到过的挑战。 　　而这个时候，Triton真的老老实实如他所说的一般泡在水里批阅那一大堆的合同，鱼尾百无聊赖地搭在泳池的台阶上，尾巴尖一甩一甩显示出主人不怎么愉快的心情，他一点都不喜欢研究这些文件背后的人情往来刀光剑影，更不想去考虑要支持哪家公司吞并彼此，海妖的人生乐趣就是要在深海放肆遨游和自己的人类卿卿我我，而不是用文件耗费鱼生才对。 　　只不过……Triton算了算要养自家人类需要的资金，就又打起精神来和合同们搏斗了。 　　虽然FBI的假期少，但是他也是可以期待一下世界各地旅行的嘛，英国的庄园刚刚修整好，不过法国和德国的还默默长着野草呢，冬天休息时期也要准备好海上游轮，人类可没办法像海妖一样在水里自如遨游。 　　说起来很久以前就看上的小岛也可以买下来了，顺便连带着周围的几个岛屿一起装修一下，快的话明年夏天之前就能完工。 　　还有Reid提到过的几本原版书最近好像拍卖行有消息出来，做完这两笔生意正好能和几家英国那边的影视公司搭上点关系，没事也许能多聊聊神秘博士？ 　　反正戏服有时候会被偷偷拿出去拍卖，不如便宜给他还能得个人情。 　　钢笔在头发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落在纸上划出流畅圆润的字迹。 　　Triton眯起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鱼尾随着节拍甩了几下，昭示着主人阴转晴逐渐变好的心情。 　　快点做完工作去看他的人类吧，也不知道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正好带点夜宵过去看一眼。 　　————————————————————————————————— 　　Greg·Davy神情恍惚地走在路上，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或者说惊喜让他恨不得不要清醒过来。 　　孤注一掷般地尝试居然真的成功了，很快他就能够真正走进《骑士团》剧组，穿着华丽的戏服去表演自己最为喜欢的角色了。 　　虽然对那个被他抢走角色的人稍感抱歉，但是却没有任何愧疚。 　　对方技不如人而已，他何必歉疚。 　　三天后，他收到了来自剧组的邀请，同时剧组在社交平台上同时发布了骑士团成员的定妆照。 　　金色盔甲的圣骑士，人身鱼尾的咆哮西风，术士黑袍刺客皮甲，兽族王子豪放地裸了半身，唯一的女性傀儡师金发碧眼，暗色裙摆如蛋糕层层叠叠，蕾丝缎带缠绕于指尖，与怀中残破的布偶相连，黑纱帽半遮着容貌，红唇微勾带着少女般的娇羞与成熟女人的妩媚。 　　Greg·Davy怔楞地出神，看着那弧度完美如同玫瑰花瓣一般的双唇，翠绿像是雨后枝叶一般的眼眸，如同花匠见着了一株稀世的玫瑰，再移不开眼。 　　这是……最好的祭品。 第54章 　　BAU小组在好莱坞停留了接近半个月来处理这两桩案子，然而最让人头疼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两个凶手像是约好了一样停止了作案，二十年前的案子因为年代久远资料散佚极难查询，新发生的案件现场都没有监控，哪怕他们可以断定前一次凶手极为匆忙慌乱，却还是没能找到半分线索。 　　他们唯一的突破口，只有窝在囚室里完全拒绝配合他们的凶手之一Berg·Margaret，这个男人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无论如何审讯嘴巴都严得如同蚌壳，怎么也撬不开。 　　用Rossi的话来说，Berg·Margaret简直就像是他以前审讯过的恐怖分子一样，信仰坚定难以动摇，杀死他们的难度都比让他们吐露真相的可能性高。 　　恐怖分子的坚定源自于信仰，那么他的呢？ 　　也许也是信仰吧。 　　但是无论如何，更多的案件都不允许BAU在这里做更多的耽搁，地球不会因为两个连环杀手暂时休假而停转，全美国的连环杀手也没有法定节假日可以放。 　　八月底的时候，他们不得不遗憾地暂时放弃这个案子，因为更加紧急的案件在等着他们——马里兰州的安纳波利斯及其周边地区有25人被送急诊，至今为止已有12人死亡，这些人在入院前都出现在同一个公园，发病症状与炭疽极为相似却有着更快的致死性，军方有理由相信这是一场有预谋生化袭击并且担心会有更多人口密集的繁华区域受到攻击。 　　与之相比就算好莱坞这里再怎么麻烦也都要被划分到待办事项里，探员们甚至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好好收拾只能衣服往箱子里随便一塞就上了飞机。 　　直到飞机落地之后，Triton才知道他的人类已经不在好莱坞了。 　　Reid在电话里反复叮嘱他不要过来好好留在好莱坞工作，然后又聊了好一会才挂掉电话，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这次的案件为了避免引起群众恐慌消息封锁地很彻底，为了避免Triton追过来遇到危险他甚至连办案地点都没告诉Triton，但是以对方的人脉来说能不能瞒住真的是个未知数。 　　另一边Triton看了看未来一周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表，瞄了瞄桌子上小山状的文件堆，叹了口气决定听话乖乖等上几天再飞过去探望Reid。 　　他的人类很厉害，他应该给予他更多的信任才对。 　　《骑士团》的筹备工作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只剩下需要选好演员才能动工的量身定做的戏服还在加班加点赶工，趁着这个时间大部分主演被拉到一起进行体能和礼仪的集训——整部电影三分之一的战场搏杀三分之一的宫廷权谋，没有相当程度的底子拍出来的只会是一堆垃圾。 　　接连数周周旋于酒会宴席之间的Triton今天原本打算批完文件给自己的人类带下午茶去的，不过既然现在人都已经不在好莱坞了的话…… 　　他扫了眼冰箱里打包好的大堆点心，揉揉眉心叫人送去犒劳辛苦集训的演员们。 　　至于这么点分量够不够分这种事情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现在只想快点搞定那一大堆的文件，用最快速度谈完那些不得不出席的会议谈判，早早坐上飞机和他的人类双宿双飞（大雾）。 　　对于Triton突如其来的工作热情，他的手下们大多乐见其成，毕竟海妖要是肯认真起来干活的话，工作效率起码能翻两倍以上。 　　不过他的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在此之前让我们先把视线转一转跟着Triton家的佣人去探望辛苦集训中演员们。 　　这是一部双男主的电影，因此虽说是配角，傀儡师这个角色作为骑士团中唯一的女性，可以说是整部电影中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同时也是整本书中人气最高的女性角色。 　　少女的天真与妇人的成熟并存，妆容素淡却涂着漂亮艳丽的红唇，裙角层叠摇曳之下藏着无数木偶傀儡，不知多少人沉迷于她提起裙摆杀机昂然时的风情万种，心甘情愿被缎带与蕾丝包裹变成蜘蛛网上僵硬的死尸。 　　而打败无数竞争者得到这个角色的女演员Joa·Murray也有着与之相称的娇艳容貌和出众演技，年近四十的女人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成熟，偏生眼眸澄澈笑起来仍和年轻时一般无二的娇俏纯然。 　　精彩到近乎于传奇的履历，精彩到无可挑剔的出色表演，她的入选几乎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甚至于无比欢迎。 　　比如Greg·Davy。 　　这个小演员的角色连个主要配角都算不上，不过由于导演的精益求精所以有点戏份的演员都被叫了过来，戏份多的比如主演几个要花上几个月来练习剑术招式和宫廷礼仪，戏份少的比如他们这种小配角只需要花上几天学习一些基础知识并且专门纠正自己的动作就够了。 　　而这几天的时间里，他把几乎全部的闲暇时光用在了观察Joa·Murray上，这种好莱坞超A-List上的演员可不是他有机会凑上去套近乎的，而每每看到女人红唇微弯似笑非笑地往他的方向看过来时，他刚刚聚集起来的勇气就会瞬间消失不见，只能窘迫地移开视线埋头装作认真看剧本的样子。 　　今天依旧如此，Greg·Davy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看剧本和资料，一边看一边从书页的边角缝隙里窥伺站在房间当中练习舞蹈的Joa·Murray，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学过芭蕾，因此现在跳起来依旧身形舒展优美，下巴微微抬起宛如湖上天鹅，恰到好处的庄重与优雅，将身边的舞伴反衬得像是一头笨拙蛮横的棕熊。 　　真是太美了……Greg·Davy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叹着，他之前杀死的不过是神国花园中随处可见的普通玫瑰，而Joa·Murray却是独一无二的那一株，就像是小王子的那朵玫瑰，寻遍整个星球也只得这么一抹艳丽的红色与芬芳。 　　他所饰演的角色在书上对傀儡师一见钟情，而现实中，他觉得自己也已经对她情网深陷，迫不及待地想要划开那白皙柔软的皮肤，看到嫩红色的肉坦露而出，半遮半掩着坚韧纤细的骨骼，脂肪层很薄点缀在皮肤和肌肉的间隙处，鲜血滚烫透着让人心醉神迷上瘾般的芬芳。 　　她的叫声也会很好听的吧，像是神国的音符飘摇落在人间，引领他飘摇的灵魂回归。 　　Greg·Davy想着想着就入了神，眼眸直勾勾追随着Joa·Murray的身影，不自觉连剧本都放下了——但是他并不显眼，整个房间里超过一半的男人都难以抵抗来自Joa·Murray的魅力，看着她优雅旋转的身影连自己在做什么都忘了，零星还有几个晃神连手上的东西都掉在地上。 　　一曲终了，Joa·Murray缓缓后退两步轻提裙摆，微微弯腰低头时恰如玫瑰被晨露压弯了之枝干，带着欲说还休的挑逗与娇柔。 　　大多数看客恍惚回神，若有若无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埋头于自己的工作，只是眼神仍然时不时要在那曼妙身影上晃一圈，再晃一圈。 　　Joa·Murray对自己的魅力心知肚明，她笑了笑，接过助理递上来的毛巾擦擦额际的汗水，披上薄外套坐下，跳舞也是很消耗体力的事情，这种步伐复杂的舞曲跳下来即便是她也觉得腿上抽筋一样微微发麻。 　　她一边小口喝着水补充水分一边扫视着房间，尤其是那些不引人注意的边边角角，不需要太多功夫她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Greg·Davy正缩在墙角看剧本，金色的短发掩不住他面上忐忑的表情。 　　也是，毫无舞蹈功底的小演员突然要上手这么高难度的舞步，每次被指导老师叫上去他都紧张得就差同手同脚了，因而总是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那副可怜相，真的非常有趣。 　　用剧本遮住自己嘴角过于幸灾乐祸的笑容，Joa·Murray对着偷偷摸摸往她这边看过来的小可怜眨眨眼睛，女人翡翠色的眸子水光潋滟，眼神横过来似嗔似怨又有着几分笑意，仿佛一把小勾子勾走了男人本就不怎么老实的灵魂。 　　Greg·Davy涨红脸，把头埋在膝盖里说不出话来。 　　不过Joa·Murray也没再故意戏弄他，因为他们的投资商Mr.Triton送来了慰问品。 　　冰淇淋内馅的小点心，说不上多么值钱，只不过因为送来的人的身份而霎时身价百倍——这位背景深厚而神秘的Mr.Triton手上握着让人趋之若鹜的资源，若是能攀上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无论谁都会像这些点心一样身价百倍的。 　　君不见就连处在特殊时期不能吃生冷的几个女演员都笑着吃了下去夸得天花乱坠。 　　就这么寥寥几个点心，可不是见者有份的，那些边缘的小配角们，连尝一口的机会都没有。 　　Triton趴在泳池边飞速翻阅文件恨不得立刻跑去见自己的人类，演员们歌舞升平一派平和，遥远马里兰州BAU小组面临的状况却不容乐观。 　　感染便会致死的病菌，恐怖袭击带来的阴影，来着军方政界的压力，再加上举步维艰的调查，在每个人心头沉沉压上一块大石。 　　已经被感染的25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而更大的袭击很有可能还在酝酿之中，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之后Reid几乎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连柜子上手机响起来都没醒。 　　第二天晨起时他才看到手机的未接来电和好几封电子邮件。 　　——工作很忙？ 　　——应该是睡着了吧。 　　——好梦，明天别工作得太晚，注意身体。 　　——记得好好吃饭，三明治和咖啡可不是健康饮食的标准。 　　——我好像有点烦人啊，讲了这么多。 　　——晚安:） 第55章 　　骑士游荡于荒原，他的脚步疲惫神情倦怠，但脊背依旧挺直眼眸依旧明亮，虽然身上的皮甲已经开始磨损破洞，腰际的剑也有了细微的裂痕与缺口，却依旧是那位顶天立地的骑士。 　　天际乌鸦“啊——啊——”大叫着在他头顶盘旋，将一切镀出一层绝望的色彩。 　　他已经跋涉了很久，久得他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不能在这里成为乌鸦的食粮。 　　幸运的是在半途他遇到了一队旅人，让他能有余裕歇一歇精疲力竭的身体，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饭食。 　　这挽救了他的性命，让他能够留着一口气走出荒原倒在最近的城市里。 　　—————————————————————————————————— 　　Triton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手机丢在一边响个不停，就像他的编辑垂死挣扎尖叫着让他交这个月的稿子的声音，歇斯底里得像个在生孩子的女人，他那可怜的编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向来信誉良好每月按时交稿的Triton一谈恋爱，不这还没有谈恋爱就变成了这幅样子，要是等到真的把人追到手，他以后还能收到稿子吗？ 　　这么想着编辑先生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出现谢顶现象的脑门，霎时倍感心酸。 　　只可惜他的作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解人意，最起码不善解他意的鱼，因此Triton依旧没心没肺地写了两段就把电脑丢在一边，专心致志地去处理那堆麻烦的文件了，没事写两笔那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复杂工作之余的休憩，所以不着急，不着急。 　　晚上他还有一场不得不出席的酒会，酒会举办方是好莱坞老牌大鳄，参加的还有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有名影视公司股东投资商以及导演演员，作为正准备把公司触角伸到影视圈捞上一笔的企业掌控者，已经淡出社交活动大半年的Triton不得不露个面表示一下友好。 　　至少表达一下自己没有吞并意向。 　　嗯，表面上的。 　　酒会晚上七点开始，老管家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往六点走的钟表，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好莱坞的路况后，一边让佣人准备好浴巾一边把手头已经搭配好的衣服放好，摘掉手套接过浴巾去叫水里沉迷工作不可自拔的Triton准备出门。 　　夏天的天黑得晚，他到泳池边的时候夕阳正好在水上洒下波光点点，海妖的尾巴倒着搭在池边磷光闪烁，整个上半身浸在水中，苍白的皮肤也被夕阳映上了一层暖色调的橘红。 　　水中Triton的双眸闭起似是陷入了沉眠，波光潋滟下如镜里看花雾中赏月，恍惚朦胧别有几分不真实的美感。 　　“您该出发了。”老管家躬身道。 　　“……”Triton缓缓睁开眼睛，灰蓝色隔着带暖光的水层，显出格外柔软古典的色调，他这么停了一会才慢悠悠收回尾巴，调整了一下位置从水中跳出来。 　　“车正在门口等着。”老管家将浴巾披在Triton身上，掩住水珠淋漓而下的白皙颈背，又取了毛巾仔细擦拭他头发上的水。 　　海妖不喜欢用吹风机，这很正常，没有任何一个水生动物会喜欢硬生生把身上的水分蒸发掉的感觉，而用毛巾小心地把水分擦掉一层后，海妖身上仍旧会留有一层柔软冰凉的保护层保护皮肤上的水分不至于过快流失，这让他们暴露在空气中时不至于太过难受。 　　而且看起来皮肤柔软水润有光泽，不用P都自带柔光效果。 　　亮蓝色的鱼尾缓缓化作修长有力的双腿，Triton用浴巾草草拭去身体表面的水分后裹上浴袍，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比起去参加酒会什么的，他还是更喜欢在水里睡觉。 　　虽说他是这么想的，等到达地方的时候还是打起精神尽可能保持最好的状态走下了汽车。 　　他当然不是来得最早的，到的太早未免将自己在谈判桌上置于下风，显得过于谦卑，只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的主场，稍迟几分便足够了。 　　他到时会场里人已经到的七七八八，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场合，老管家也只帮他选了一套三件套西装，意大利式更为修身的版型，色彩是说不上太过出挑但也不沉闷的宝蓝，唯独斜纹领带打出优雅复杂的温莎结再用领带夹压住，带出几分庄重的意味。 　　就他所处的立场与场合而言，这一身无疑是没有半点错漏的选择。 　　一进门便是曾经打过招呼的合作伙伴们过来寒暄，脱离了所有社交活动打着去南极探险的名义消失了半年，再怎么说看在彼此公司友好合作的份上也要过来问候几句的。 　　哦，对了，还要旁敲侧击两句关于那位“心上人”的消息，毕竟这位又是孤身一人来的。 　　“他有工作。”Triton回答道，“我可不敢随便打扰他的工作。”他摊手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微笑，“不然我可是要被彻底踢出局的。”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还在追求状态的事实，真爱和玩玩在这些人眼里的区别他心知肚明，他希望自己的人类受到尊重，而不是单纯因为财富的多少而被轻视。 　　“那可真是遗憾。”身边大腹便便的男人说道，面上适时地流露出遗憾的神色，“日后还请务必让我拜会一番。” 　　“看他吧。”Triton笑道，“我听他的。” 　　“您再这样下去，可是要被彻底驯服了啊。”另一边白发的男人大笑，“说不定以后我们就没办法一起喝酒了。” 　　“但是这样也有其好处不是吗？”Triton说道，“您不是最有体会的吗？”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跟在白发男人身边的妇人，她看上去至多三十岁，虽说是红颜对白发的差别但是看起来却恩爱的很，彼此间浓情蜜意连瞎子都能看的出来。 　　Victor Musso和他的妻子Clara Musso，虽说是老夫少妻却着实是圈子里少见的恩爱，被Triton这般打趣他也不恼怒反而得意地揽住身边的娇妻说道：“那倒是。” 　　“不过我是不会像老Musso这样子，连酒钱都拿不出来的。”Triton笑着挪揄，执起Clara Musso的手轻吻她的指尖，“偶尔也可怜一下酒瘾发作的老头子吧，Mrs.Musso。” 　　“如果Victor懂得喝两杯和喝醉之间的区别的话，我又怎么会阻止他呢？”Clara Musso微笑着应道，“他可是这么的魅力惊人。” 　　“看来你只能接着赊账了。”Triton对着Musso先生耸耸肩膀，笑着举起酒杯，“来吧诸位，敬真爱。” 　　“敬真爱。”其余人也跟着举起酒杯浅抿一口，还有人趁机打趣道：“Victor你可要多喝两杯啊。” 　　“那也要Clara允许才行。”Musso先生装模作样地苦着脸，不过转瞬便憋不住露出了幸福又满足的笑容。 　　像这样的小圈子Triton曾经经营过无数次，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十几分钟后他就从中脱身而出，把没喝两口的香槟放在侍者的托盘上，又取了一杯新的，信步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边正在和别人讲话的男人看到Triton走近，立时结束了对话迎了上去，“许久未见了Mr.Triton，您的南极之旅如何？” 　　“极光很漂亮。”Triton勾起唇角和他碰了碰杯喝了口香槟，“当然天气也很冷。” 　　“那可是南极啊。”男人说道，“要是能让我休息上两个月我也想去南极看看，上帝证明我有多喜欢那些可爱的小生物。” 　　“是的，我知道。”Triton应和道，“您的新作电影非常精彩，那只小企鹅一定会成为好莱坞的新符号的。” 　　“您真是过奖了。”男人如此说道，神情却是压抑不住的骄傲，“没想到您也会对这种电影感兴趣。”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发展方向。”Triton接了他的这个试探，给出了个话头让他接着讲下去，《骑士团》也会运用到大量的电脑特效技术，他对男人的工作室很感兴趣。 　　如果能顺利达成收购案那就最好了。 　　男人不知道Triton心里正打着他的工作室的注意，兴致勃勃地讲着最新的特效技术，盘算着怎么从这个金主手里挖出来一笔投资。 　　正说着，就听见有人招呼道：“Mr.Raman？” 　　被打断了讲话男人本来是不太高兴的，不过当他看到来人是谁的时候满腔怒火霎时化作了和风细雨，热情地伸手招呼道：“晚上好，亲爱的Joa。” 　　“晚上好。”Joa·Murray笑着和Mr.Raman拥抱了一下，转头落落大方地对着Triton笑道，“见到您真是个惊喜，Mr.Triton。” 　　“非常大的惊喜。”Triton颔首笑道，对待未婚的女人他很少会做什么肢体接触，尤其是如Joa·Murray这般裙下之臣众多手腕高超善于炒作的女明星，他可不想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莫名多了个绯闻女友。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能混到这般地步Joa·Murray自然不会没眼色，美眸一瞟见Triton对她兴致缺缺，便识趣地退开走人，她不否认自己对这位有钱有貌的先生有那么点心思，但是让她倒贴？ 　　得了吧，她又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小丫头片子。 　　聪明的女人，从来都知道选择对自己最好的。 　　Joa·Murray来绕了一圈飘然离去，却让Triton和Mr.Raman的话题偏移了几分。 　　“长得帅气就是好啊。”大胡子不修边幅的Mr.Raman调侃道，“一露面就被美人青眼有加。” 　　“她青眼有加的是我的钱才对吧。”Triton笑了笑，晃晃酒杯浅抿一口，“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知道知道。”Mr.Raman挥挥手，“我可不会干拉皮条那种掉份儿的事，要是让我家那位知道了还不剥了我的皮。” 　　“我可不会为您说情。”Triton说道，“要是因为您毁掉了我的人生大事的话。” 　　他们说着灯光暗了下来，酒会的举办者正准备走上来做简单的开场白。 　　千里之外的马里兰州，Dr.Reid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手机上刚刚收到来自某条海妖的邮件，还是放下笔选择和同事们一起出门吃了一顿晚饭。 　　——无聊的酒会，不得不提前吃完了晚饭，你有好好吃饭吗，Baby Kid？ 　　来自Mr.Triton，6:15。 第56章 　　这场酒会的举办者Dewey先生今年已经年过60，逐渐将手中的权利交给他能干的儿子手里退居幕后了，但是他对于整个圈子的影响力依旧存在着，单看这场酒会的规模便可见一斑。 　　甚至有人调笑过在场酒会上安个炸弹，就能让整个好莱坞倒退四十年。 　　老Dewey先生年纪不小了精神却是着实不错的，年前还传出和超模同游加勒比海的绯闻，身边的姑娘年龄比他的孙子大不了两岁。 　　没错，就是那个站在他身边的青年，长得算不上出众，五官组合在一起竟是显得有些阴沉，笑起来也没什么高兴的样子，听说比起继承家族企业他更喜欢表演，为此和家里闹翻过好几次，倒不是因为Dewey家有多么古板，纯粹因为小Dewey先生实在是没什么表演天赋，哪怕顶着Dewey这个金光灿灿的姓氏，身后带着祖父的全力资助，这么多年依旧在各种电影里面混着打酱油的角色。 　　老Dewey先生简单的致辞后便走了下来，灯光重新又亮起，没几分钟气氛就恢复了和谐热闹。 　　老Dewey先生笑着把自己的孙子介绍给相熟的导演和制片人，虽然他的孙子实在演技着急了一点不过没什么少爷脾气，一直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勤勤恳恳学习，因此大多数导演都很乐意卖他一个面子给出试镜机会让小Dewey去试试，或者私人开个小灶教导他一些表演技巧。 　　Triton扫了一眼周围，心里盘算了一下老Dewey的行进路线后挑挑眉毛，又从侍者的托盘上换了一杯香槟站好，有一搭没一搭和身边的人聊了几句后，不出所料地看到老Dewey走了过来。 　　“许久未见了Dewey先生。”Triton笑着主动上前两步迎了一下，“近来身体可好？” 　　“好得很好得很。”老Dewey明显被Triton示好的动作取悦了，神情舒展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你也不错啊。” 　　“还好吧。”Triton模棱两可不去接他的话茬，“爱河中的男人总不会太痛苦。” 　　“年轻人就是好啊。”老Dewey笑道，“能把你驯得服服帖帖，一定是位非常不同寻常的先生。” 　　“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Triton笑道。 　　“好吧好吧我懂了。”老Dewey无奈地叹了口气，“年轻人的独占欲真是要命哟。” 　　“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请您稍微体谅一下吧。”Triton眨眨眼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顺带眼神掠过小Dewey先生身上，注目了一下他的神色。 　　小Dewey先生正淡定地板着脸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虽说的确因此而稍显阴沉了些不过……比他预计要好一点。 　　老Dewey先生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指向，立时把握住机会侧身说道：“你看我都给忘了，这是我不成器的小孙子Abbott。” 　　“Abbott Dewey，我久闻您的大名了。”小Dewey先生伸出手说道，“您的作品真的非常优秀。” 　　Triton把酒杯放下，握小Dewey先生的手笑道，“不务正业的小爱好罢了，当不得您的盛誉。”他这么说着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被这么夸奖我还是很高兴的，需要给你签名吗，Mr.Dewey？” 　　如此两句话，便轻描淡写地解除了小Dewey先生接不上话的细微尴尬，让他身边的老Dewey先生面上的笑意又深了两份，就算再怎么嫌弃自家一事无成又固执得要命的孙子，但是到底是身边养着到大的，心里头还是疼爱居多，不然也不会带着他四处拉人脉不是？ 　　“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小Dewey先生抿抿唇克制住情绪尽可能得体地应道，“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喜欢您。” 　　话一出口他也意识到自己激动过头赶紧补救道：“我说的是您的作品，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您有别的意思的话，我就只能对您说抱歉了呢。”Triton轻笑，“说起来您一直在进行演员的工作是吗？” 　　“是的。”小Dewey有些不自在地扯扯领口回答道，“到现在还没什么出息，让您见笑了。” 　　“能坚持梦想的人都值得尊重。”Triton说道，微微抬起酒杯，“敬梦想。” 　　小Dewey先生愣了愣，也举起酒杯小声道：“敬梦想。” 　　说完他抬头喝掉了整杯酒，把空酒杯放在了侍者的托盘上，本来只打算意思意思的Triton也只好跟着喝掉了大半杯香槟，霎时脸颊上就染了一层薄红，“努力总会有回报的。”他笑道，“也许我该要一张您的签名照，说不定会是一笔不错的投资呢。” 　　“哦我亲爱的Triton。”老Dewey先生适时地插话进来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再这么鼓励他可要把我这么久的努力全部抹消了。” 　　Triton挑眉道：“看起来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要叫他Dewey经理了。”老Dewey先生面上的小得意不似作假，拍拍自己小孙子的肩膀，“他总算愿意听一听老年人的忠告了。” 　　“这可真是想不到……”Triton像是之前根本没有收到消息一般面上显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的生意啊，Dewey经理。”他握住小Dewey先生的手摇了摇，笑得眉眼弯弯又亲切又热情。 　　海妖的皮相极好，哪怕是丢在姹紫嫣红的娱乐圈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挂，更兼之通身古典又优雅的气质，被这么一握就算小Dewey先生自认为直得堪比钢管也忍不住心神荡漾了一下，干咳两声瞧着自己祖父的神色含糊应了，直到酒会结束仍有点心神恍惚，觉得那人漂亮的灰蓝色眸子还在自己眼前反复晃荡着。 　　真是糟糕透顶。 　　小Dewey先生苦恼地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二十年来第一次错过了晚上的表演练习。 　　另一边Triton坐在回程的车上，正在跟《骑士团》剧组的成员进行电话会议。 　　“你们可以把Walker·Ruth开掉了。”他懒洋洋地说道，“他已经连续三次没有按时参加集训了。” 　　“我承认Walker·Ruth的行为的确不太妥当。”导演叹了口气，默默吞下了一肚子吐槽，当初Triton钦点的那一群演员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只不过Walker·Ruth格外拎不清一些，能把他踢出去他倒是没意见，只不过…… 　　“您想好谁来替代他了吗？”他问道，现在再去重新试镜肯定是来不及了，当时的第二备选已经接了新戏，Walker·Ruth的角色又不是什么说删就删的龙套，想想之后会出现的乱子他都头疼。 　　“Abbott Dewey，你应该认识才对。”Triton说道，“老Dewey的孙子。” 　　“小Dewey先生啊。”导演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位任性的投资商，幸好这时候他的好搭档制片人先生拉了他一把。 　　“小Dewey先生的演技实在是有些欠佳，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制片人问道。 　　“老Dewey关系都拉到我面前了，我要是不给他这个面子他还不得把我丢出好莱坞去。”Triton笑了笑，接着道，“我会重新写关于这个角色的剧本，不用担心。” 　　“好吧，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我尊重您的选择。”导演叹气，只能选择相信Triton的能力，而制片人又稍微和Triton争执了两句，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最起码把一颗定时炸弹踢出来剧组，多少还算是个安慰。 　　挂掉电话后Triton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发出去没有回信的好几条邮件，还是克制着把手机塞回了口袋没有把电话打出去。 　　才刚刚九点，这时候他的人类应该还在工作吧…… 　　然而事实上Reid这时候已经结束了工作，他们要等军方的资料过来才能展开下一步的工作，因此今天工作结束得格外早，晚上九点不到他就已经洗漱完毕躺在酒店的床上无所事事了，电视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节目，他带过来的书也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倒背如流，打开翻了几页就被放到一边去了，最重要的是…… 　　他又打开手机翻了翻，没有任何新消息，他当然知道理论上某人的消息应该要到凌晨时分才会发过来，但是当这种没什么事情干的状态下，他总是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寂寞和心神不宁。 　　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有这种感觉呢？他靠在床边认真地思考着，明明以前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单独一人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他享受这样的孤独并且自得其乐，但是从某天开始某人总能恰到好处扰乱他孤身一人的自得其乐，把他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变得精彩万分却又不过分刺激，以至于当骤然恢复了平时的节奏时，他居然还有些不怎么适应。 　　被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扰得头痛不已，Reid干脆把手机一关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带回来的文件研究起来，认认真真准备用工作把某人可怜兮兮的狗狗眼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然而…… 　　半小时后Dr.Reid看着手上进度连平时一半都不如的研究进度，气馁地把脑袋磕在桌子上不想说话。 　　恋爱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诚实的Dr.Reid默默拿出手机开机，遵从自己的心意删删改改好几次发了封邮件过去。 　　——酒会还顺利吗？ 　　他没等几秒钟就看到了Triton的回复。 　　——还不错，你呢？ 　　Reid想了想，回道 　　——我也还不错。 　　Triton很快给了回复 　　——那你现在在哪里，酒店里休息吗？ 　　Reid犹豫了一下，回了一个“yes”。 　　下一秒，Triton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把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险些把手机甩出去，好一会才摁下接通键。 　　“晚上好，Dear Reid。”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刻意压低了几分的嗓音丝滑如大提琴的颤音，叫人心头如同被猫爪子小心地挠了几下，软乎乎的肉垫让人心口柔软万分。 　　“晚上好，M……”Reid咳了两声犹豫一下还是跟着换了个称呼，“Triton。” 　　“今天真是个美好的夜晚不是吗？”Triton嗓音中带了更深的笑意，“虽然我刚刚参加了一场不怎么有趣的酒会。” 　　他没有去问Reid的案件状况如何，按照他的人类含糊其辞的状况应该不是能够随便说出去的案件，所以他只是自然而然地小声抱怨了两句酒会的无聊，享受着他的人类笨嘴拙舌的安慰。 　　同时让马里兰州安纳波利斯及其周边地区附近的属下密切关注BAU的动向。 　　他信任他的人类，但是也请体谅一下保护欲过度的海妖吧。 第57章 　　夏天的夜晚尚有凉风习习，Reid推开一点窗户让风能透进来，夜风中耳边的声音变得轻柔温软，连带着Triton小声的抱怨也显得孩子气起来。 　　Triton当然不喜欢随便把人换进剧组里来，再怎么说《骑士团》也是他的心血之作，每一个演员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挑选出来，绝对最为适合角色，因此哪怕已经对某些人的缺席滥交忍无可忍，他想的也是怎么好好把人整治老实了而非换人。 　　但是作家从不是他的主业，说实话，当作家一年的收入连他公司一个月的收入都不到，真正的重心该放在哪里他从来都分的很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属下在他一年翘班半年的情况下还忠心耿耿地追随他数百年的原因，因此当邀请函送到手边的时候，妥协还是坚持的选择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海妖很擅长玩弄这般权术手腕，大抵得益于他们对于人心的掌握，老Dewey并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人，用一个角色换Dewey家的互利共赢，任何一个合格的商人都不会说不。 　　Triton也是，只不过海妖心底到底还住着个偏执癫狂的艺术家，让他不至于彻底毁掉这部电影留下的些许特殊情怀。 　　商人的一面冷酷自私唯利是图，艺术家的一面又执拗善感容易极端化，虽说Triton一直将其平衡得很好，偶尔这般冲突的时候也会觉得心里格外不舒服。 　　若是往日，他大概会让别人比他更不舒服以求发泄，不过现在他更加喜欢趴在水里听他的人类绞尽脑汁干巴巴地安慰他。 　　Reid安慰人的手段真的不怎样，而且隔着电话他又不能用行动——比如一个抱抱来表达关切之情，因而消耗掉自己肚子里那一点点可怜的存货之后，他几乎想不出什么新的句子来让那头说着说着情绪格外低沉的Triton高兴起来。 　　“我这样是不是挺糟糕的？”Triton的嗓音带了点苦涩的意味，“连纠结一下都没有就妥协了。” 　　“不……”Reid恨不得脑子里能装上一个搜索引擎让他查一下安慰人的一百种方法，结结巴巴努力组织着词句，他那满肚子的书在这一刻好像都变成了废纸，拒绝给他半点支援。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之后，他脑袋里忽地灵光一现，张口道：“那么多钱的话，我肯定也立刻就妥协了。” 　　他从Triton的只言片语里简单计算了一下两家公司合作后的增值量，可以说十部《骑士团》都不一定能赚回一年的利润，其获利由此可见一斑，站在公司的角度Triton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的安慰拙劣，灵光一现也没什么说服力，却是让Triton低低地笑了两声，“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忍不住去找你了。”他的语气显得没有那么低落了，转而带上了些许暖意，轻轻叫了声他的人类，“Reid。” 　　“我这边很快就能结束了。”Reid摸摸鼻子，他有时候心虚了就会做这个动作，特别是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也许回去之后你愿意跟我一起喝杯咖啡？” 　　“这个……当然乐意之至。”Triton如他所料地被移开了注意力，不再纠结要不要去看他的问题，转而顺着他聊起了哪里的咖啡比较好，哪里的点心更加甜，聊着聊着就把话题偏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地方。 　　Reid一边和Triton聊着天一边翻看着资料，听着那边渐渐和往日无异的轻快语气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这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夜就深了，Triton看了看走向十一点的钟，率先结束了谈话。 　　“早点休息吧，祝你明天工作顺利。” 　　“你也是……工作顺利。”Reid把整理完的材料放好，躺上床盖上被子。 　　“那……晚安。”Triton的嗓音温柔，压低了嗓音念着晚安时就像是大提琴在耳边蜿蜒出一声颤音，让人的心头也跟着颤了颤，“Baby Reid。” 　　“晚安……”Reid下意识回完才意识到Triton故意偷换的昵称，咬牙接了一句，“Baby Triton。” 　　“呵……”最后电话结束在海妖低沉磁性的轻笑之中。 　　伸手关上灯闭上眼，竟是真的被耳边还恍惚循环着的“晚安”催生出了几分睡衣。 　　晚安。 　　做个好梦。 　　另一边Triton挂掉电话，继续计划着该怎么最大限度从Dewey家榨出更多好处来。 　　商人本性，莫过于此。 　　美国的某一个小角落里，还未中年就已遭遇谢顶危机的编辑在日历上又划掉一个数字，深深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作家，依旧没有给他稿子。 　　———————————————————————————————— 　　凌晨时分，Reid被电话铃声给吵醒，半梦半醒一看才刚睡下去一个小时多一点，Hotch通知他有最新线索要立刻赶到办公室去，他揉揉自己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捂着脑袋叹了口气，晚上睡眠质量太好以至于被吵醒时头疼欲裂，眼睛黏在一起一样和他的大脑一起拒绝从床上爬起来去面对残酷的世界。 　　不过他也只和自己抗争短短几秒，很快就爬起来换好衣服，用冷水搓搓脸把资料塞进包里就冲去工作了。 　　走之前没忘记拿上点吃的，看这架势今晚是不用想睡觉了。 　　昨天其实BAU就已经发布了侧写，但是奥地利皇室一个关于医疗项目的突然来访把好几位官员留在了华盛顿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最新线索直到凌晨时分才传递过来。 　　这是一个不能有任何拖延的案件，25个病菌感染者只剩下4个还勉强维持着生命，随时可能有更严重的生化袭击爆发，哪怕只有一点线索都值得他们不分昼夜地拼命追查。 　　“就是这个。”通过视频和他们取得联系的黑人官员远程遥控点开了一份视频，“这是2002年1月，与国家防御安全附属委员会召开的秘密听讯会记录。” 　　视频上的中年男人激烈地要求国家增加关于炭疽病毒防范的资金和准备，但是很明显，对面聆听他意见的人并没有重视，这明显激怒了他。 　　“Dr.Lawrence Nichols，之前在德特里克堡研究院任职，02年被开除，因为他在这场听训会上……言行不当。”官员说道，“并且不能入职其他重要部门。” 　　“Dr.Nichols在这方面的造诣非常高。”Reid说道，“不过军方好像认为他不会扩散病菌，他的声誉向来很好。” 　　“但是明显他认为自己无人理解。”Morgan说道，“也许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观点。” 　　“无论如何他能够接触病菌，丢了一份好工作还离了婚。”官员说道，“和你们的侧写相符。” 　　“Searching……Dr.Nichols现在在一家叫生物设计工艺的公司工作，那家公司专职研究流感，德特里克堡会把一部分工作外包给他们。”Garcia敲打着键盘，“他家的地址和公司地址都已经发给你们了。” 　　Hotch说道：“我们得把他带过来，Dave，你和Prentiss一起去他的办公室。”Rossi点点头和Emily走了出去。 　　“Morgan和Reid去他家。”Reid从包里把分析完厚厚的病历资料放在桌子上，和Morgan一起出了门。 　　Dr.Nichols家是一幢独栋的小别墅，门前花园里栽种着玫瑰和灌木，看起来很是欣欣向荣，Reid和Morgan左右在周围勘察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除了因为太黑看不清Reid不小心被玫瑰给划了一下。 　　别墅里面的灯亮着。 　　“进去看看？”Morgan问道，刚迈开步子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Reid打了个手势示意了他一下，Morgan点点头做了个小心的手势，看他走进了别墅。 　　…… 　　门没有关…… 　　Reid把枪从腰间拔出来提高了警惕，侧靠在门口环视一圈。 　　灯开着，实验桌，培养皿，桌上堆放着资料，以及地上大滩血迹和已经彻底冰凉的尸体，头顶上鼓风机大开，呼呼吹个不停，Reid皱起眉向前走了两步想勘察一下尸体，转过桌子才看到尸体前方破碎的试管。 　　白色的粉末从里面洒出来，被鼓风机吹得到处都是。 　　“Reid？Reid？”Morgan打完了电话正在往里走。 　　Reid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扑到门前重重关上了门，把Morgan挡在了门外。 　　“后退！Morgan后退！”他隔着玻璃门大声叫道，“离开这里！立刻！” 　　“Reid！怎么了？！”Morgan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不太好的意味，“打开门，Reid！Reid！” 　　Reid没有说话，低头把门锁上后抬起头看着Morgan，“我可能搞砸了……总之你先离开这里。” 　　…… 　　Morgan冲出去打电话通知Hotch他们这里的意外情况，Reid回头看了看室内的状况，握了握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走了进去。 　　如果情况真的如他所料的那般，那么他现在已经感染上了炭疽病毒，与其干坐着让自己陷在绝望里爬不出来，还不如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如果Dr.Nichols制造了病毒，那么他很有可能还制造了解药。 　　他先查看了尸体的状况，的确是Dr.Nichols的尸体，根据僵硬程度和尸斑判断已经死亡两到三天了，和他们发现的最早的病菌袭击案件时间相符，那么制造袭击案件的就不会是他，房间里有打斗的痕迹，很有可能是制造袭击的人杀死了他。 　　值得庆幸的是凶手应该一直藏在屋子里看到他进来后才偷偷离开，鼓风机刚刚被打开没多久，试管应该也是在看到他和Morgan过来之后才打碎的，因为他及时关闭了房间短时间内不必担心病毒会扩散出去。 　　屋子里有两张桌子，一张凌乱，一张整洁，同时也有两种字迹在报告上体现出来，他翻找到几分关于实验的说明，写得非常详细但是Dr.Nichols应该已经知道这些消息完全不需要这么写出来才对。 　　一个助手或者一个徒弟，在病毒完成后杀死了师傅。 　　Reid打通了Hotch的电话把找到的消息快速地传达过去，让他们尽快找到那个人是谁，同时翻阅着研究报告，看能不能从字里行间找到些蛛丝马迹。 　　透过窗户他看到一辆辆车子正在门口停下，他松了口气，把编辑完的邮件发出去之后，打了个电话给Garcia。 　　————————————————————————————————— 　　Triton稿子写到一半看到手机亮了起来，提示他有最新的邮件，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之后立刻打了个电话出去，“半小时以内我要赶到BAU最新办案的地方。”他的嗓音冰冷，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你还有29分钟准备。” 　　——心灵是自己的王国，它能创造天堂中的地狱，也能创造地狱中的天堂。 　　看似像是对于方才蹩脚劝慰的补充，但是他的人类不喜欢电子邮件，每次都是能短则短，更不会在他可能已经睡了的深更半夜发这种消息过来。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58章 　　“Hey，Garcia。”Reid说道。 　　“Hey，Reid。”电话那一头他们Baby Girl的声音像是要哭起来一样。 　　“Garcia式‘Hello’去哪里了？”Reid勾了勾唇角，问道。 　　“你身处险境我哪里有心情呢……”Garcia轻轻叹了口气，“你不会有事的对吗？”。 　　“Garcia……”Reid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道，“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当然。”Garcia毫不犹豫应道，“Anything。” 　　“呃……我……我知道我不能给我妈妈打电话，这样会惊动她疗养院的人……”Reid犹豫着说道，“但是我……我……” 　　“你需要我做什么？”Garcia问道。 　　“你能帮我给她录段话吗？以防我有什么不测。”Reid说道。 　　“不会的Reid。”Garcia说道，“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能查出来是谁干的，我们也会控制住病菌，再过两周就是Gideon的婚礼了，我们可不能缺了你。” 　　“我也希望如此。”Reid笑了笑，感觉喉咙开始干涩发痒，让他禁不住扯了扯领口，“我只是希望万一不能如愿，她还能听到我的声音。” 　　“……Ok，等我一下。”Garcia打开电脑里的录音软件，压抑住眼眶中开始往外冒的眼泪，“好了。” 　　“……”Reid嘴唇抖动了一下，竟是想不起该怎么开始，停了几秒之后他开口道，“Hey，妈妈。” 　　很老套的开头，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点，这有可能会是他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声音，他不想太过悲伤。 　　“我只是想要……想要告诉你，我很爱你。”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但说着说着便觉得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得干咳两声舒缓情绪后才接着说道，“还有……在过去的每一天，我都非常骄傲能够做你的儿子……我……” 　　他用力眨眨眼睛控制住开始泛滥的情绪，他不敢开口，生怕一出声便是悲怆的哀泣。 　　“Reid？”Garcia担忧地喊了他一声。 　　“我……”Reid开口，又看了一眼向他做手势准备进门的救护人员，掩饰着情绪说了句，“我得挂了，就是这些。”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现在他的喉咙干涩生疼，像是烟火一路从喉咙口烧进肺里，喘息时疼得冷汗直冒，他拒绝了注射止疼药，他承诺过绝不会再去碰这种东西了——对他自己承诺过。 　　疼痛搅得他脑子乱成一锅粥，运转速度比平时慢了不知道多少倍，幸好救护人员根据他对解药位置的侧写判断成功找到了解药，在翻了一遍屋子帮助小组锁定凶手之后他被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拉到屋子外面去消毒然后送上了救护车。 　　肺里火烧火燎地疼着，他张开嘴想安慰担忧着他的医护人员问一问案件进度，但是他说着说着就发现自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面部不受控制地抽搐，他咳嗽了两声，尝到了嘴里满满的腥甜味道。 　　毒素先是影响肺部，而后快速蔓延影响顶叶，损害语言功能，紧跟着无法控制面部肌肉，昭告着他的危险境地。 　　他闭上眼睛，突然有点后悔昨晚没有和Triton多聊两句，又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轻易答应对方的追求，不然只怕是会对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吧。 　　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现在Triton虽然也会悲伤，也会难过，但是没有两情相悦过的一往情深终不过是空中楼阁，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总有一天对方会把他放到记忆的最深处，找到另一个能够相伴一生的人。 　　疼痛一阵阵来得猛烈，他想要保持清醒，却在一阵阵控制不住的咳嗽中渐渐陷入了黑暗的昏沉之中。 　　———————————————————————————————— 　　Triton的面色变了，心口突如其来的疼痛刹那间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身边怪模怪样的小东西尖叫着让他的头也跟着疼了起来，哪怕自己是托了它的福才几秒钟就从好莱坞站在了医院楼下，他也想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扔到Draco Malfoy笑得假惺惺的脸上去。 　　“滚！”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逼出来一句话，扶着墙好一会才勉强适应这种疼痛——从身体最内部油然而生的，像是要把他生生撕扯成两半的疼痛，夹杂了即将失去什么比生命还要宝贵之物的惶然无措，让他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身边叫家养小精灵的奇怪生物带着它的尖叫声“啪”地消失在原地，而Triton不得不动用了一点海妖的“小能力”才能若无其事地从医院角落走出去，他不需要去打听他的人类的位置，这时候海妖的直觉是比任何东西都好用的定位系统。 　　他的眸子里隐隐含了几分癫狂的神色，耳后的亮蓝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艳丽，如果他的人类出了一点事情，盛怒的海妖大概会不惜一切代价带着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国家一起陪葬。 　　从海底的最深处开始，海水开始不安地震荡起来。 　　————————————————————————————————— 　　“这时候真觉得自己拯救了整个美国。”挥动着魔杖把抢救室里的人弄昏再娴熟地植入一段毫无破绽的新记忆，打开门把Triton放进来，海妖的巫师下属一边感慨着一边识趣地在干完活之后退出了抢救室。 　　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混进了医护人员团队中路上暗搓搓用他勉强及格水准的医疗魔咒吊住了这位Dr.Reid的性命，估计现在美国已经是一片汪洋了。 　　但是也仅仅是吊住而已，巫师能够给普通人类使用的魔咒和魔药有着严格的使用标准，强力治疗魔咒普通人类可吃不消，而魔药现在现熬肯定是来不及了，其余的那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是他相信海妖肯定有自己的办法来救人，毕竟Triton可是“那位先生”啊。 　　数百年前名声半点不输“You-know-who”的黑暗大魔王，麻瓜制造的小小病菌怎么可能难得住他。 　　Triton的属下，对他总是有一种迷之新任。 　　不过Triton的确有自己的办法，只要人类还剩半口气就能把人完好无损救回来的方法。 　　一生中也只能使用一次的办法。 　　对医生用过摄魂取念的属下告诉Triton因为Reid被玫瑰花丛划伤了手，病菌直接进入血液扩散的极快，已经对大脑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哪怕后续能够治好也必定会伴随着严重的后遗症，甚至有可能会伴随Reid一生。 　　看到他的人类躺在抢救台上的刹那他就明白了自己心口的疼痛从何而来，那个人类就是海妖的生命，他的心脏尖叫着要把生命献给他的人类。 　　东方曾有记载，鲛人肉，食之可长生。 　　所谓鲛人，便是东方一脉的海妖，而海妖的血肉，可以将他们的人类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无法活死人，却能肉白骨，以求得人类更长，更长一些的寿命。 　　当然，这是只会对他们的人类进行的特殊仪式，否则海妖的血肉只会让人死的更快。 　　Triton小心拂开Reid凌乱落在脸上的棕发，把呼吸面罩摘下后虔诚地俯身吻在了他的人类唇上，人类浅淡的唇上毫无血色，碰触时却带着满满的血腥味。 　　他的耳朵变成了鳍状，亮蓝色的鳞片在他的皮肤上攀爬蔓延，瞳孔缩起变深，眸色几乎转为了深不见底的深蓝墨色。 　　Triton无暇去品味这个吻的滋味，他的精神纠缠着包裹住人类昏迷中沉寂的灵魂，皱着眉一狠心咬破自己的舌尖，专心致志把海妖的鲜血哺给自己的人类。 　　这个过程很幸福，很美妙，冥冥中他和他的人类建立了更为密切的联系，就像是无论多少年候鸟们南来北往，鱼儿洄游反复，蝴蝶千里迢迢代代不休，他的人类化作了他的磁场，清晰明了地引领他的方向。 　　但是同样的，这个过程很痛苦，每一滴鲜血流出时都像是从心口生生剥下一块肉，带走了他大量的生命力，虚弱感伴随着失血涌出，这是比任何一次重伤都要可怕的虚弱感，在仪式结束时让他冷汗浸透了西服，眼前一阵阵发黑要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立，他甚至只能勉强把耳朵变成人类的模样，鳞片被湿漉漉的黑发掩盖住，这才缓解了一些他的窘境。 　　Triton挥挥手让下属进来把自己搀扶出去，顺便把昏迷中的医护人员们弄醒，让监视器恢复工作，抢救室的大门一关，里面的医护人员就发现Reid的生命体征奇迹般的开始恢复平稳，大喜之下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刚刚注射进去的解药起效了。 　　BAU小组正忙着抓捕凶手，抢救室外并没有人，Triton坐在墙边把头埋在膝盖里抵抗生命力流失带来的虚弱感，他现在最好立刻恢复海妖的姿态昏过去在海水里泡上几天，然而不看到他的人类，他怎么可能安心失去意识。 　　巫师下属维持着半透明的存在感站在墙角随时准备托住昏迷的主人，同时在心里尖叫着让其他人快点在医院里准备好特大号鱼缸和来自爱琴海的干净海水，声音之尖利让顶楼指挥布置病房的女巫小姐（Hexenbiest）皱了皱眉毛，干脆利落地切断了心灵感应。 　　这群巫师（wizard）就是不靠谱。 　　“那个凶手……”Triton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声音里是压不住的虚弱。 　　以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冰冷。 　　“美国政府好像有意包庇他。”巫师躬身道，“他们似乎对那种病毒的研究很感兴趣。” 　　“你认为需要我亲自去找总统谈心吗？”Triton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的眸色还是极暗沉如墨色的蓝，让巫师心下一凛垂下脑袋恭敬道：“我会解决的。” 　　“让他好好尝尝自己杰作的滋味。”Triton低低笑了两声，调子阴冷瘆人的很，“别死得太痛快了。” 　　“是。”巫师把脑袋垂得更低，仿佛对医院的地板产生了无尽的兴趣。 　　半个小时后，Reid终于被送出了抢救室，脸色苍白还沾着血迹，在Triton眼里却是谁也比不上的好看。 　　他松了口气，放心地在医护人员的惊呼声中失去了意识。 第59章 　　Reid梦到了大海，那是一片水澄澈如镜的海域，仰起头可以看到他的头顶有游鱼游曳而过，脚下泥沙里驻扎着虾蟹之流，珊瑚虫在他头上停留，潮汐阵阵带着层层波涛，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温暖又安全。 　　他不能动，如同化身为了海中的一块石头，浅浅的灰色，遍布着白色的斑点，既不起眼，也不好看，圆滚滚地在海底窝了很久很久，久到珊瑚虫在头上筑起大片艳丽斑斓的珊瑚礁，久到脚下的虾蟹换了一代又一代。 　　海浪往返不息，耳边行船往来着水手们粗犷的声音，风声与鸟鸣交杂，一起灌进他的耳朵里。 　　这是一块很幸福的石头，他的位置足够深，不会被风浪从海底卷起，他足够大，不会被海鸟们带走，没有坑坑洼洼能给鱼虾们做巢的地方，就这么一直顶着脑袋上美丽的珊瑚装饰待着。 　　但是很寂寞啊。 　　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他有思想又有决断，和周围那些普通的石头截然不同，当听见潮汐拍岸时，他渴望着能够顺着波涛遨游，当阳关穿透水面照下，他更想要浮在水面上享受温暖，他的双脚不能动，心却已经飘了很远很远。 　　这样，又是时间匆匆而过，脑袋上的珊瑚礁越来越大，越来越壮观，他一块石头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幸好风浪带来了更多更大块的石头，支撑着珊瑚向上蜿蜒直到露出水面。 　　他被压在最底下，仍旧渴望着自由，这种渴求在心里越积越多，越积越满，终于有一天狂风巨浪掀开了他头上的珊瑚，将他高高抛弃，又重重摔下，他下意识随着水流摆动身体，从水面到水底，再从水底到水面，桎梏的枷锁被彻底抛开，灾难般的暴风雨如同一场欢乐的祭典，庆祝着他的自由。 　　他转过身，窥见自己自泡沫中生出了亮蓝色的美丽鱼尾。 　　“！”Reid挣扎着醒过来，迷迷糊糊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一半灵魂仍飘在梦中的大海里，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和周围的仪器，侧眼看见Morgan正坐在床边看着书用小勺子挖什么吃，下意识开口问道，“你在吃果冻？” 　　Morgan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继而露出喜悦的神色，“Hey，Kid，也许我该说早上好？”他说着走过来帮Reid调整了一下病床的位置，扭过头去喊了一声，“来看看是谁醒了？” 　　Reid顺着他说话的方向看过去，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Triton……”他嚅喏道，不知为何对上对方的眼睛时油然而生了一种心虚之感，忍不住缩缩脖子像是干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情一般。 　　“感觉如何？”Triton俯身问道，顺手调整了一下他身后枕头的位置。 　　“有点饿，头有点疼。”Reid老老实实回答道，动了动想要逃脱Triton的掌控范围，海妖无意识的压迫感总是让他心里鸣起警报。 　　“我去买点吃的，你们聊。”Morgan耸耸肩，搬了把椅子给Triton，在Reid讶异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Morgan他……”Reid纠结道，不久之前两人的剑拔弩张还历历在目，一觉醒过来就变成了和谐相处的画面着实让他颇为意想不到。 　　“也许是看到我的真心了？”Triton笑了笑，坐在椅子上，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以借力，Reid注意到他今天穿得很宽松，不同于往日除了西装便是风衣的款式，柔软棉料的休闲衬衫显得很是舒适，衣袖折起到肘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Reid忍不住笑了两声，说道：“看起来你好像使了什么魔法。” 　　“如果有那种魔法，我一定会先对你用的。”Triton笑道，“让你能多注意安全少冒险，命可只有一条。” 　　他语气随意，眉心却隐隐含了几分担忧，以前有时候Reid会在Hotch的妻子脸上看到类似的表情，故作轻松却掩饰不住的忧愁。 　　Reid愣了愣，“我……我以后会小心的。”他小声承诺道，把手覆在了Triton不自觉交握在一起的手上，“虽然无法向你承诺不会再有下次了，但是我可以……”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Triton突然的拥抱，Triton抱得很紧，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来的错觉。 　　“你不需要向我承诺任何事情。”耳边的声音低哑温柔，隐隐带了几分嘶哑哽咽的腔调，“我只是……只是很害怕。”脖颈处感受到了一点点濡湿，滚烫得让他心口发颤，那个人紧紧地拥抱住他，仿佛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 　　“没事了，我没事不是吗？”Reid犹豫着环住Triton的后背，而后缓缓收紧，他可以清晰地触摸到Triton身体轻微的颤抖，和落在颈侧的眼泪一样克制得小心翼翼。 　　心口蓦地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抽痛起来，“我愿意向你承诺。”他柔声说道，“我以后一定会小心行事，尽量不受伤，远离危险。” 　　作为一个出外勤做着高危工作的FBI探员，这是他所能承诺的极限了。 　　Triton闷闷地嗯了一声，在Reid颈侧蹭了蹭，跟和主人久别重逢的大型犬一样小心翼翼地亲昵着，Reid纵容了这样子的亲昵，纵容了他的靠近，纵容了他的拥抱，纵容了他挨在颈边磨蹭着改换位置直到两人双眸对视。 　　他们凑得很近，近到Reid能够看到Triton的眼眸并不是纯粹的灰蓝色，瞳孔外圈是颜色更深一些的靛蓝色，由外及内渲染出灰蓝的色泽，暧昧而又迷人。 　　现在，这双眸子正专注地看着他，透着一点点的紧张忐忑，与一点点的痴缠爱恋，他在询问他的意见，Reid很清楚，他定定和Triton对视了好一会，本来就不是那种善于表达情感的个性，往往有人推他一把时他才能往前走一步，现在需要他自己迈出那一步，真的非常需要时间来做好心理准备。 　　他鼓起了一点点勇气，又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缩了回去，再鼓起一点点勇气，却很快全部泄光，眼前的眸子里光彩一点点褪去，他看到Triton面上重挂起微笑，若无其事地样子却怎么看怎么有点心酸，环住他的手渐渐放松，“抱歉……”他听见Triton说道。 　　上帝啊！勇敢点！Reid在心里叫着，鼓起了最大的勇气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撞上去，耳根通红且一路往脸颊上蔓延开来，嘴唇碰触到了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他应该没有撞错位置，但是他现在害羞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确认一下。 　　后背上开始放松的手臂再次收紧，Triton温柔地回应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超大惊喜，并不是什么热烈缠绵的湿吻，仅限于双唇相触浅尝即止，不带半分情欲的色彩，温情脉脉。 　　“心灵是自己的王国，它能创造天堂中的地狱，也能创造地狱中的天堂。”他轻轻念诵着，“约翰史密斯的告白，是我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Reid？” 　　“我能说不是吗？”Reid用被子把脑袋遮住大半，闷声闷气地回答道，“你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如果Triton想，凭借对方的条件大批比他好得多的男男女女趋之若鹜，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身上有哪一点能够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Triton轻笑，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一下过快的呼吸，而Triton的下属就在这个时候掐着点一样的敲门走了进来。 　　“您该吃药了。”西装革履板着冰山脸的男人就跟没看到Reid手忙脚乱从被子里挣扎出来的模样一般，一只手端着水一只手拿着药，催促不肯好好留在海水里回血的海妖按时服药。 　　压缩成片的精力恢复药，爱琴海的蒸馏海水，灌上个三年五载也能灌好。 　　“你生病了？”Reid问道，同时看了一眼Triton属下拿过来的要，满满一瓶盖的压缩白色小药片，可不像是什么小病会吃的药。 　　“最近有点过劳，没什么。”Triton昂头把药用水冲进喉咙里之后答道，“医生说我熬过头导致身体虚弱，开了一堆调养身体的药。”他说着撇撇嘴，显然是对这些药物很不感冒。 　　“你的脸色的确不太好。”Reid皱起眉毛，仔细看Triton脸色没有任何血色，非常病态的苍白，唇色也比之前见面时淡了很多，靠在椅子上时即便还是背脊挺直姿态优雅，却也不可避免地透出几分无力虚弱的意味来，“你需要好好休息。” 　　自动把Triton嘴里的“有点”调整为“非常”，Reid板起脸催促着Triton回去好好休息，“我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了而且Morgan会陪着我，你先回去休息。”见Triton似乎还想挣扎一下，他接着补充道：“不然之前的事情作废。” 　　比起脑袋里转悠着的大量关于过劳对身体的影响等等数据，他相信这句话的说服力会更强。 　　果不其然，Triton沮丧地叹了口气答应下来，等Morgan带了吃的回来之后便起身告辞。 　　“我明天再来看你。”他期期艾艾道，祭出了杀伤力最大的水汪汪狗狗眼，成功博得了Reid的心软。 　　他是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疲惫感从身体最内部蔓延到四肢百骸，最需要的就是把自己泡在海水里睡上几十天，在深度沉眠中调整身体。 　　转过一个走廊，兜进人少的专用电梯，躲开突然袭击过来的中年男人让下属的昏昏倒地能够准确击中目标，然后挥挥手让他把人绑了带回去做储备粮。 　　这么重的血腥味，养病期间的口粮有着落了。 第60章 　　无论什么时候，食物和海水都是海妖最好的疗伤药，Triton也不例外，身体虚弱的时候从灵魂满溢而出的饥饿感，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渴望泡进水中，他甚至很难控制自己的鳞片和鱼尾，以至于在电梯里就生出了耳鳍。 　　他的病房位于医院顶层，几乎独霸了整个楼层，这个世界总是这样，楼下的普通床位供不应求，楼上却有闲心给特权阶级开出超大的VIP病房，只因为他们能拿出更多的钱。 　　然而Triton并不住在这间病房里，里面的确装了超大号鱼缸和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更换的新鲜海水，但是对于虚弱到他这种程度的海妖来说还远远不够。 　　几乎所有的海妖都会把仪式的进行地点选在海上也是因为如此，只有广阔无垠的大海才能确保无论发生了什么意外都可以在最快速度让他们恢复到巅峰状态。 　　确认自己在医院的监控里留下了走上电梯进入病房的影像之后，Triton催动塞在口袋里的门钥匙，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下属给自己拎着的“备用粮”补了一记昏昏倒地之后，也跟着幻影移形离开了这里。 　　而目睹这一切的保镖们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依旧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守卫着这里，仿佛里面住着人似的。 　　Triton的目的地在远海之上，落入水中的刹那他便已恢复了海妖的姿态，随手把身上碍事的衣服撕开往边上一丢，翻身往更深的地方潜去。 　　他的鱼尾在海水中摆动时翻搅出白色的泡沫，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泡沫是从他的鳞片上蒸腾起来的，这是海妖极其虚弱时才会出现的特征，他们从大海的泡沫中诞生，最终也将回归于泡沫的形态，像是被丢进了强酸中的金属，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不过他距离回归大海母亲的怀抱还要上不少年，现在他仍旧享有着大海的慷慨与温柔，每当泡沫蒸腾，海水拂过，暗淡无光的鳞片就闪烁出些许光彩，力量和深海的压强一起沉甸甸地挂在四肢百骸，从每一个毛孔缓缓渗入，补充着透支的生命力。 　　严格来说海妖的仪式其实是一种单向生命力传递的契约，濒死或重病的人类会无意识一次性大量抽走海妖的生命力修补自身，所以Triton才会格外虚弱，倘若Reid是在身体健康的状态下进行的仪式，估计休息一天半天的Triton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一路潜进阳光照不进来的深海，像是刹那间从白昼进入了黑夜，只有那些光怪陆离的生物顶着五彩斑斓的光从他周身掠过，慑于海妖的威压而不敢靠近分毫。 　　Triton闭上眼睛，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此时Reid的病房正热闹着，BAU的其余成员结束了案件的收尾工作后也都过来探望他们的小博士，还带了些水果坚果什么的给他，Garcia冲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噼里啪啦一通又是数落又是庆幸，让Reid不得不好好安慰了她一通。 　　虽然他其实一半的神智还沉浸在那个稀里糊涂脑子进水一样的亲吻里头，恨不得时光倒流把那个表现得又蠢又笨拙的自己打一顿。 　　他这样子BAU一众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们（并不是）怎么会看不出个中内涵，彼此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除了Morgan还是有那么点不爽之外，其余几个都已经开始盘算着该送什么贺礼了。 　　Reid倒也没指望自己自己及格线都不到的演技能瞒得住小组里精明的同事们，不过他也没有特意宣布什么，只是聊着聊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停止你们的幻想ok？”他默默把被子拉上来了一点抵挡突如其来的一阵恶寒，表示对小组之中那频繁往来颇具内涵的眼神忍无可忍，“我和Triton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Emily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调侃他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 　　Reid鼓了鼓双颊，哑口无言被戳中痛脚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笑起来，就连一贯维持着严肃表情的Hotch都勾了勾唇角。 　　“您好。”他们正聊着有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看起来您恢复的不错呢Mr.Reid，这可真是太好了。” 　　“啊……Tom先生。”Reid认出了他，“您好。”他顿了顿，又问道，“Triton还好吗？” 　　“先生正在打针。”老管家Tom先生面上笑意更深，“顺便看看报表什么的。”见Reid露出了一点不赞同的表情，他补充道，“看完报表他就回去休息的。” 　　他这么说着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微微躬身笑道：“还未自我介绍，鄙人是Triton先生的管家，叫我Tom就好。” 　　头发花白的管家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老派的绅士气场，笑起来面上几条皱纹挤在一起，显得很是慈和，但是Rossi敏锐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并非刻意侧写，而是在看到的那一刹那就像看到了他的几个老朋友，几个和他的发展方向背道而驰的老朋友。 　　似乎也察觉到Rossi审视的眼神，老管家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有帮先生处理一些生意，毕竟他翘班的日子比工作的日子要多得多。” 　　“当然，我保证这些生意不触犯任何一个人类国家的法律。”他说着皱皱鼻子，“都是比如房地产什么的麻烦生意，让我这个老头子天南地北到处跑这真是太不人道了。” 　　他的解释暂时性打消了别人对于Triton产业的猜疑，事实上他的确没有说谎，Triton生意中那些灰色部分可全部落脚在维森和巫师的世界里，人类国度中Triton可是按时缴税热心慈善的正经商人。 　　“辛苦您了。”Reid想了想，说道。 　　“没事没事。”老管家乐呵呵地摆摆手，“我就是过来看看您有没有吃过晚饭，现在可不早了。” 　　没错，现在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满地暖黄，可见他们聊了多久都没注意时间，此时被老管家一说才发觉肚里空空。 　　老管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笑着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请一起尝尝我的手艺吧。” 　　“可以吗？”JJ问道，“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不不，完全不麻烦。”老管家摆摆手，打开门让等在外头的保镖进来，几个保镖一人拎着一个超大的保温袋，里面是三四层不等的木质食盒，打开来的食盒里面的菜还冒着热气，和刚出锅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跟在最后的保镖端着张折叠式的桌子，架在Reid床边正好方便吃饭。 　　总共十几道菜加上主食和汤，足够BAU的人一起吃到饱了。 　　帮忙架好桌子摆完餐具之后，老管家笑着说道：“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欸？您不一起吗？”Reid问道。 　　“我还得回去看着先生呢。”老管家表情里有点无奈，就像家有熊孩子的操心大人一样，“托您的福他今晚应当愿意按时早点休息了。” 　　深海沉眠中的Triton耳后的腮抖了抖冒出一长串小泡泡，仿佛打了个小喷嚏。 　　海底安宁祥和，病房里其乐融融，剧组里的气氛也还不错。 　　小Dewey先生替换掉了整天惹是生非的Walker·Ruth大家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虽然这位先生在演技方面着实欠佳，不过在Triton删改完的新版剧本发过来之后，演技上的不足被足够好的剧本给弥补了过去。 　　而且不得不承认在做人方面他可比Walker·Ruth高杆的多，没几天就博得了大部分演员的喜爱。 　　男主角一号是Dewey家经纪公司旗下的演员自不必说，男主角二号也曾承过小Dewey父亲的恩惠，尤其是在小Dewey拍完这部戏就要把重心放回家族生意的小道消息一传出来，愿意和他结一份善缘的人就更多了，这可是未来的好莱坞大鳄预备役啊。 　　因而Joa·Murray对小Dewey不冷不热的态度就显得格外特殊。 　　不过她对谁都不怎么热情，所以小Dewey稍稍纠结了一下也就放下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剧组之花对他的特殊对待，毕竟现在光是适应角色就让他应不暇接，更不要提还要熟悉自己即将进入的公司，继承了家族一贯轻微工作狂特性的小Dewey先生连半分多余的心思都抽不出来去关注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 　　生活可不是言情小说，霸道总裁预备役没有那么多闲心情去关注一个对自己冷冷淡淡又没什么多余价值的女人。 　　而且……酒会上那位Mr.Triton似乎让他觉醒了某种奇异的本能，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么的…… 　　直。 　　哦不不不这并不是说他对Mr.Triton生出来什么暧昧的心思，他只是发现自己不光喜欢金发碧眼腰细腿长大胸的女人，还会喜欢金发碧眼腰细腿长大胸的男人。 　　好吧，把大胸那一条去掉。 　　远远装作背剧本的样子看那个小演员练舞练得汗水湿透贴在身体上，勾勒出没什么肉的干瘪身材，然后因为动作不协调被老师骂得像是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鸡崽，可以说是他这段繁忙日子里仅有的乐趣了。 　　Greg·Davy这周第五十六次被舞蹈老师骂得狗血淋头，垂头丧气捏着自己的剧本走回墙角，和他戏份差不多的配角大多数已经结束了培训，唯独他因为死活过不了跳舞那一关而不得不接受特训。 　　默默坐在墙边把脑袋埋在剧本里，他沉沉叹了口气，他可以为了入戏真的杀死两个无辜的少女，但是跳舞这种事情，就算他杀多少人都解决不了啊。 　　还是今晚继续加训吧。 　　他如是想着。 　　“这种舞蹈是基于快步华尔兹和桑巴改编的，需要用你的腰来带动全身的动作，你太僵硬了。” 　　一块毛巾突然搭在他头上，他抬起头，看见棕发的青年正弯着腰递给他一瓶水。 　　“Dewey先生……”他有些讶异地瞪大眼睛，手忙脚乱接过那瓶水。 　　“叫我Abbott。”小Dewey先生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自己也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不然我会以为你在叫我父亲或者我祖父。” 　　“Greg·Davy，随便你怎么叫。”Greg·Davy不自在地耸耸肩，用毛巾揉了揉自己汗湿的头发往边上坐了坐。 　　“很高兴认识你，Grey。”小Dewey先生笑着说道，偷偷往Greg·Davy身边靠了靠。 　　嗯……虽然现实不是言情小说，不过似乎勤劳笨拙的灰姑娘依旧吸引了王子的注意呢。 第61章 　　上一次我们讲到了哪里来着，对了，骑士体力不支倒在了荒原边的城市里，救了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商人，雇佣穷困潦倒的骑士护送他回到王都。 　　是的，这是一位来自王都的大富商。 　　这位富商生得俊美加之家财万贯，很快赢得了满城姑娘的芳心，也许还有几个小伙子？虽然城里最漂亮的姑娘——旅馆老板家的女儿对他不冷不热，但是谁都能看出她看向富商时灼热的眼神。 　　毕竟她已经不再年轻，再等下去就真的要变成老姑娘了，看上她的男人要不老于世故只想让她做一尊漂亮的花瓶，要不就一穷二白除了真心什么都没有，这个姑娘野心勃勃，也不屑于去过平凡人的日子，若是错过了这个，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好的对象出现。 　　只可惜富商对她不怎么感兴趣，王都的美人比她漂亮的比比皆是，比起容貌他更欣赏某些独特美好的品质。 　　比如勤奋，比如可爱的笨拙。 　　没错，富商喜欢上了旅馆里的小伙计，喜欢他灿烂如黄金的乱糟糟短发，喜欢他笨拙却永不放弃的刻苦坚持，喜欢到甚至会因为小伙计多看了旅店老板的女儿一眼而燃起孑然妒火。 　　但这是爱情吗？ 　　见多识广的骑士在一边看得分明，暗地里自己跟自己赌起了要多久富商会转移目标。 　　要不了多久富商就会发现笨拙的小伙计根本跟不上他思维的速度和宽度，眼前只有小城这一亩三分地，远看有趣可爱的笨拙到了眼前就会变成恼人的麻烦，一时的兴趣其实完全维持不了长久的爱情。 　　更何况那个小伙计身上，也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呢。 　　骑士兴致勃勃地准备看一场有趣的大戏，混不顾主演之一是他的雇主兼救命恩人。 　　不过爱情可真是开了个有趣的玩笑，小伙计的眼神永远追逐着旅店老板美丽的女儿，对富商的求爱置若罔闻，而那美丽的姑娘却只想着如何和富商坠入爱河，偶尔逗弄小伙计两下宛如逗弄家中的宠物狗，富商呢，仍旧对小伙计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甚至于想要把那碍眼的姑娘彻底从世界上除掉。 　　王都来的大富商，总是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手腕的。 　　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动手之前，旅店老板的女儿已经忍无可忍着手准备除去自己飞黄腾达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了。 　　她没有亲自动手，除了有着不错的脸蛋之外她还有着不错的头脑，为了个小伙计上绞刑架，她还没那么蠢。 　　旅店老板的女儿选择找上了另一个商人，一个被富商抢走了生意而濒临破产的商人。 　　————————————————————————————————— 　　“Walker·Ruth。”糜烂混乱的酒吧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然而醉死酒中的青年只是晃了晃脑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半眯着眼瘫在沙发上装死。 　　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基本上玩完了，失去了《骑士团》的角色，刚刚又揍掉了想对自己的做点什么的投资商的牙，经纪人咆哮着要跟他解约，八百年前家里就已经跟他断了联系，他能做的就是趁着自己卡里还有钱的时候多喝点好酒，指不定过了明天他连买劣质威士忌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他迷迷糊糊看见黑衣的保镖向自己走过来，哈，看来那个痴肥投资商的报复来了。 　　仰头把瓶底的最后一点酒喝完，他痛快地被保镖扛走没有做任何反抗。 　　至于周围闪烁起的闪光灯和明天铁定好看不到哪里去的新闻？ 　　他的负面新闻还少吗，而且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另一说呢，名声这种深奥的事情还是留给上帝去考虑吧。 　　这么想着的Walker·Ruth，被保镖一放下就光棍地吐了一地，毁掉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羊毛地毯。 　　“给他清理干净。”他听见有人说道，还是个女人的声音，是他的哪个前任炮友良心大发来落井下石了？ 　　不不不，虽然谁都知道Walker·Ruth是个不折不扣的烂货恶棍无赖，除了演技毫无可取之处堪称娱乐圈长歪童星的典范，但是和炮友之间一向好聚好散钱货两讫，不至于有谁突然想要为社会除掉自己这颗毒瘤。 　　被兜头而来的冷水淋得打了个哆嗦，他迷糊看着边上环手而立的女人裂开嘴笑起来。 　　“你长得可真不错，跟Joa·Murray很像。” 　　————————————————————————————————— 　　此时Greg·Davy家正在进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舞蹈教学，别误会，这事情没有半点香艳暧昧，哪怕有也已经被Greg·Davy笨拙僵硬的动作给搅得一干二净了。 　　小Dewey先生开始理解为什么老师会被气得涵养全无看到Greg·Davy就忍不住开骂了，虽然改编后的舞蹈的确相对而言难度比较高，但是学了这么久还跳得这么烂已经不是努力能解决的问题了，他甚至想要建议对方去医院里查一查是不是小脑发育不完全，才会连基础的肢体协调都做不到。 　　其实会气到这么失去风度也不怪他，这已经是他们课后额外教学的第五天了，而Greg·Davy的进步依旧为零，从小聪敏过人哪怕演技不行好歹也在缓慢进步中的小Dewey先生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花五天还学不会最基础的舞步。 　　上帝作证他已经是拿当年舞蹈教师教五岁小孩子的方法在教学了。 　　嘛，很多时候笨拙的灰姑娘都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小Dewey先生正在身体力行地证明着这句话。 　　“再来一次。”长长叹了口气，他决定最后挣扎一下，“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跟导演商量一下把跳舞戏份删掉吧。” 　　假使投入的努力无法得到相应的回报，那么这就是一笔彻头彻尾的赔本买卖，他看得出导演对Greg·Davy长时间的毫无进展已经开始不满了，那么与其最后赔得血本无归，不如提前断尾求生，用戏份删减换取一个识趣明理的好印象，也算是不亏的生意了。 　　但是小Dewey先生没想到自己这个还算好心的提议得到了Greg·Davy激烈的反对，他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豹子一样咆哮着这是在谋杀他的角色，情绪完全失去了控制沟通不能以至于最后拎着椅子把小Dewey先生赶出了家门，让这个可怜的家伙大半夜的迷失在了陌生的好莱坞平民区街头。 　　真是一出好戏。 　　用留在Greg·Davy身上的精神力远程监控了全过程的Triton甩甩尾巴，给老管家发了条消息过去让他派车把流落街头的小可怜送回家， 　　他现在不缺口粮，暂时可以隔岸观火看看戏。 　　他此时依旧在远海之上，时不时可以通过游艇里的通道向上游到游泳池里吃点东西——特指那个被五花大绑丢进水里眼下已经失去意识只会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人。 　　最开始Triton没打算把他留这么久的，只想痛快吃一顿之后把人丢到警察局去，然而这个男人身上的阴暗气息出乎意料的重，许是被常常拿出来回忆的缘故年代久远的那些也不显得糟朽，更有一种岁月留下的经久韵味。 　　真正让Triton对他起了杀心的是过滤男人记忆时看到的内容，滥杀无辜什么的海妖并不十分在意，但是想要对他的人类下手什么的真的完全不能忍。 　　先杀了他来折磨Reid，继而由伤害Reid来折磨整个BAU小组，然后是Hotch和Hotch的家人，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力量与权威，满足内心病态的渴求。 　　George Foyet，曾经的波士顿死神，被BAU小组侧写并成功逮捕后越狱至今，因为选择了一个错误的下手目标而永远失去了再次犯罪的机会。 　　Triton轻描淡写地毁掉了他全部的神智，准备啃噬掉他大半的灵魂补充体力后把人处理掉，这种满是扭曲阴暗味道的灵魂也是海妖颇为喜欢的口粮，事实上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灵魂了，一口下去简直幸福得快要哭出来，果然什么负面情绪根本比不上美味灵魂的千万分之一，他甚至难以难以想象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忍下来的。 　　但是开荤的后果就是一不小心有点吃过头了，Triton心虚地瞥了一眼就剩了一口分量的灵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部吞了进去。 　　“多谢款待。”他笑眯眯地拍了拍George Foyet的肩膀，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连环杀手现在双目呆滞毫无反应，只留下些许本能的呼吸维持着脆弱的生命。 　　Triton随意摆摆手让下属把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口粮拖下去处理掉，一场车祸或者其他什么的意外，让George Foyet死得毫无破绽永远无法对他的人类造成任何威胁。 　　也不会让任何人对自己产生怀疑。 　　他的人类。一想到这个称呼就让他心里泛起甜蜜的涟漪，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拨通了Reid的电话，今天开始他的人类就要回洛杉矶开始工作了，而他还得维持“过劳住院”的状态休养几天后才能光明正大地去找他可爱的人类。 　　剧组里现在相安无事，他应该能有不少时间可以拿来和他的人类共处。 　　这么想着的Triton，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遥远的某个角落，某个提前遭遇谢顶危机的编辑在日历上又画了个叉，默默流下了眼泪。 　　今天，他的作家依旧没有交稿。 第62章 　　BAU小组的成员们回到好莱坞的第一件事就是复习之前的两个案子，将BAU带到好莱坞的案子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受害者都是刚刚得到了一个好机会的好莱坞底层演员，他们抓到了凶手后意识到其背后必然有人操纵着他犯下这些案子，然而凶手的嘴严得像是蚌壳死活撬不开，与此同时发生了第二个案件，连着两个少女死在了小巷里，杀死她们的是同样的一把刀，而凶手从一开始的惊慌到第二次的冷静，进化速度之快远远超乎想象。 　　这样的凶手在犯罪激情消退后往往应该会很快再次犯案才对，然而直到他们处理完马里兰州的病毒案回到好莱坞这里都静悄悄地再没有任何受害者出现。 　　已经两周了都没有出现第二个受害者，BAU不缺乏再次研究案子的精力和耐心，然而不幸的是好莱坞的警察们并没有这么多精力，他们每周接到的案子大大小小不计其数，作为电影产业代表地的好莱坞可不会让这些可怜的工薪阶层有机会在一个案件上耗太久的功夫，因此虽然很遗憾，也只能对那几个受害者家属说上一声抱歉了。 　　原本热议这件事的媒体注意力也早早就被转移到了最新的明星绯闻上，好几周前的凶杀案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彻头彻尾的过时新闻，在版面上连一个豆腐块的价值都没有。 　　很残忍，但这就是现实。 　　是的，这两桩案子就这么草草结案了，BAU的权限虽然高，在这里终究只是被请来做顾问工作的，警察局局长的坚持之下即便是Hotch也只争取到了再多两天的查案时间。 　　两天，两桩案子，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BAU再次陷入了昏天黑地不分昼夜的工作之中，同样的，累得头昏眼花一沾枕头就睡的Dr.Reid也再次错过了来自Triton的电话。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亮，显示来自Triton的邮件。 　　——已经睡了？好梦。 　　——>3< 　　邮件最后还像模像样地点缀上一个颇为可爱的表情符号，虽然Triton怀疑某方面有点和时代脱节的Reid能不能看懂这个表情。 　　不过看不懂也无所谓，他不介意身体力行地告诉自己的人类这个表情的含义。 　　床头柜上的小闹钟静静走向深夜十二点半。 　　此时小Dewey正孤零零走在陌生的好莱坞街头，作为一个进出都有豪车代步此生连出租车都没有坐过的大少爷，他对于好莱坞的了解绝对不包括这一块平民聚居区，放眼望去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公寓楼，街上算不上热闹但是寥寥几个行人对他投来的眼神也绝算不上友好。 　　小Dewey先生埋头加快了脚步——不管怎么说，先走到热闹一点的地方去。 　　毕竟除了拍戏时候学得那点花架子之外他打架的水准可不太好，严格来说，应该是很差。 　　然而虽说他的确是往热闹的地方走没错，可惜热闹的方向不怎么对，几分钟后当他一脚踩在一滩散发着让人不快气味的污水上时，抬头四顾发觉周围已然尽是不怀好意的眼神，一双双眼睛黑夜里让他后背发凉，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身上剩下的现金能收买这些小混混，紧接着悲惨地意识到自己身上除了一张张卡之外连一个钢镚都没有。 　　好吧，此时他脑子里已经自动打出了第二天的新闻头条——Abbott Dewey惨死街头，疑似吸毒过量。 　　管他真相是什么呢，肯定是怎么耸人听闻怎么写，尤其是他还甩掉了身后所有的记者死后连个证明都没有。 　　现在小Dewey正处在进退维谷的境地，他不能往前走，再往前就真的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而往后似乎也不太可能，穿着严丝合缝的定制西装和皮鞋，除非他突然博尔特附体不然绝对跑不过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小混混们。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竟然开始祈祷那群小混混能认出来自己手腕上不起眼但是价值五位数的手表，不然只怕真的要被拿不到钱恼羞成怒的小混混们打上一顿了。 　　这个时候，从道路最深处亮起了汽车的灯光。 　　嘛，骑士的营救还算及时。 　　————————————————————————————————— 　　Joa·Murray正在试她的新衣服，虽然现在已经接近一点，但是一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想要试新衣服都是合理的不是吗，更何况还是她提前半年就预定好了的高定套装。 　　红色的裙子剪裁恰到好处，镜子里的女人身材曼妙，眉眼间虽然已然染上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是依旧优雅端庄，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丝毫不输年轻时的风韵。 　　那年她十九岁，虽说长得漂亮但是也仅仅是漂亮，只能穿大卖场的打折货坐公交到处去试镜小角色，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很容易就会被别的女人抢走，哪怕她们不如她漂亮，不如她有才华，在好莱坞蹉跎好几年还只是个底层小演员。 　　她命中注定是要出人头地的，她从来都坚信着这一点，然后她也的确成功了，因为她足够狠，想要的角色无论如何都要搞到手。 　　因此现在她风情不输年少，在圈子里地位稳固，演绎过无数经典角色不知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个共度余生的伴侣了——一个女人增值的最佳捷径不就是把一个慷慨大方的成功男人迷得五迷三道恨不得为之献出一切吗？ 　　比如小Dewey，Dewey家唯一的继承人，年轻帅气精力足，一看就知道在床上够带劲，更重要的是没什么恋爱经验，想要掌控他的难度比起掌控那些花花公子要低得多。 　　先不管最后这件事能否成功，她都会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铲除前进路上的所有障碍——但不能是她自己动手，她要把自己在其中摘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幸好，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那把刀。 　　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舒适的睡袍，Joa·Murray转身走出衣帽间，门外她的女佣正忐忑不安地等着，小声告诉她刚刚请来的客人已经睡着了。 　　“让他好好休息。”她笑着说道，靠在门边姿态慵懒，“记得帮他把门锁好。” 　　“是的，我知道了。”女佣答道。 　　夜更深了。 　　Walker·Ruth咂咂嘴，卷起被子睡得昏天黑地。 　　墙上钟表的时针，缓缓从一走向二。 　　———————————————————————————————— 　　Greg·Davy颓丧地坐在地上，指尖轻颤抚摸着膝盖上的刀，刀刃上沾染的鲜血已经变成了干涸的黑褐色，某种特殊的力量正缓缓渗透进他的身体。 　　他又想起了小巷里挣扎着的少女，鲜血的芬芳四溢，柔软温暖的尸体宛如刚从枝头落下的花瓣，娇柔得经不起稍重半分的碰触，神明的国度在那种芬芳中向他打开了大门，让他从心底里溢出一种满足与幸福。 　　也许他的确是有哪里坏掉了也说不定，才会对一个女人的尸体如此眷恋，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已然下了手，就再没有回头的道路了。 　　他即将采撷下神国之中最为娇艳的玫瑰，又岂能在这里停下。 　　————————————————————————————————— 　　夏日里阳光总是来得早，五点不到黑暗中就开始显出曙光的色彩，而后越来越亮，六点多的时候阳光和闹钟一起叫醒了沉睡中的Dr.Reid。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乱七八糟卷毛从凳子上随手扒拉了一件衣服换上，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泼了泼脸，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一张湿哒哒黑眼圈要挂到下巴上的憔悴脸，胡子拉碴连他自己都忘了多久没刮，满脸都是睡眠不足过度工作留下的痕迹。 　　正刷着牙的时候他听见有人敲了敲门。 　　“客房服务。”门外的人说道，声音隔着门有些听不清楚，“有位Triton先生为您叫了一份早餐。” 　　Reid不疑有他，含糊应了声稍等后匆匆忙忙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漱了漱口，从卫生间里跑出去开门。 　　不过门后站着的不是服务生，而是推着餐车脸上笑意温和的Triton。 　　“Surprise！”Triton扬眉笑道，顺便稍稍打量了一下清晨起床还没梳洗完毕的人类，“早安，昨晚睡得好吗？”他一边问一边探过身轻轻亲了一下Reid的脸颊，而后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把餐车推进了Reid的房间。 　　Reid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勉强找回了声音，结结巴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养病期间他可是曾经参观过Triton要处理的文件数量，哪怕是因为某条鱼“过劳”的缘故据说已经少了一大半也还是多得快要从桌子上满溢出来，充分证明某条鱼的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难得工作比较闲，过来看看你。”Triton说着把餐车上的早餐打开摆好，“果酱还是黄油？”他拿起一片吐司问道。 　　“……果酱。”Reid答道，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套着皱巴巴的衬衫，没梳头发没刮胡子，光着脚趿拉着拖鞋，和对面西装革履衣服上连半点多余褶皱都没有的Triton形成了鲜明对比，不由得不自在地干咳两声，“我先去洗漱。” 　　他说着转身走进了卫生间，还不忘暗搓搓拽一拽身上几天没换已经没什么样子的衬衫。 　　其实他的人类这样子的小邋遢也很可爱。Triton摸摸下巴，眼睛在Reid的背影上绕了一圈，手上娴熟地给切片面包抹上厚厚一层果酱放在盘子里，此时壶里的红茶恰好泡好，倒在杯子里飘溢出茶类独有的悠远香气， 　　“BAU的工作看起来可真忙。”处理完早饭Triton靠在门边欣赏他的人类刮胡子，“看看你自带烟熏妆了都。” 　　他笑着凑上去抹了一下Reid脸颊上的剃须泡沫，亲昵得自然而然不带半分刻意，因此即便是不太习惯和别人过于亲密的Reid也没生出什么抵触情绪，只是侧了侧头说道：“你先吃吧，我还得弄一会。” 　　穿着隔夜的衣服胡子拉碴地和男朋友面对面地吃早饭，即便是毫无恋爱经验情商低如Reid也知道是绝对不行的。 　　男朋友…… 　　他默默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剃须泡沫下的脸泛起了红晕。 第63章 　　上一次的故事讲到了哪里？ 　　是了，旅店老板的女儿找到了被富商抢走生意而穷困潦倒的商人，花言巧语蛊惑他去杀死那个勾引富商的小伙计——逻辑稍微有点奇怪，不过好在旅店老板的女儿有着足够精明的逻辑头脑和与之匹配的巧舌如簧，有些困难地蛊惑了在酒精里泡了好几天已然神志不清的商人。 　　他去买了一把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睛，虽然在这个季节这个打扮稍微有些奇怪，不过没什么关系，这个城市里无论穿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多么引人注目。 　　富商的行踪并不十分难掌握，跟踪他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这个男人的警觉性差得一塌糊涂，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怎么在那些暗杀绑架不怀好意的接近之中活下来的，商人远远缀在他身后，觉得自己随便动动手就能把他弄死。 　　嗯，你没看错，这个倒霉的商人根本没有去找那个小伙计，即便当时被旅店老板的女儿给绕晕了，在他买刀的时候也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为什么要去弄死那个小伙计呢，除了把自己送进监狱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即便是这件事能够让富商痛彻心扉，但是他又看不到。 　　那么不如去把那个罪魁祸首弄死。 　　他仔细挑选了一把最为趁手的刀，雇佣城里最好的匠人将其磨得吹毫断发，刀尖银光闪烁极为漂亮，就像是骑士盔甲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斑，诚实地照耀出他枯瘦丑陋的面容。 　　商人高兴地笑起来，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个男人惊恐失措的表情了，这一定会是一个非常享受的过程，因此他要挑选一个足够安静隐蔽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骑士正远远缀在他身后，眉眼之间兴味十足。 　　与此同时，小伙计找上了旅店老板的女儿。 　　这场好戏的高潮部分，终于拉开了帷幕。 　　————————————————————————————————— 　　小Dewey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应邀去了酒吧小酌两杯，但也仅仅是小酌两杯的分量，多的半滴酒水都没沾，却依旧在站起来的瞬间昏天黑地失去了意识。 　　也许是绑架，也许是寻仇，刹那间他心里转悠过无数念头，脑子里过滤过一长串与他或者他们家有私仇的可疑人选。 　　即便如此在Walker·Ruth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他脸上还是一片空白错愕，很明显，这个家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抢了对方的角色。 　　应该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抢走的是谁的角色。 　　而这样的表情也成功让Walker·Ruth感受到了一种不爽，他觉得某种在心底积蓄已久的心情正蠢蠢欲动地破土而出，鼓舞着让他挥着手里的酒瓶子砸在对面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脑袋上。 　　于是他真的砸上去了，而被从头到脚牢牢绑成麻花固定在椅子上的小Dewey只能闭上眼忍着那种眩晕割裂的疼痛，他该庆幸自己以后就不靠脸吃饭了吗，多上一两道伤痕并不影响他日后在公司中的前途。 　　鲜血从他额际流到嘴角，他晃晃脑袋，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Walker·Ruth，他记得这个名字和这张脸，这个男人天生眉眼间带着倦怠郁悒的气息，曾经一度占据了他的手机和电脑的屏幕。 　　嗯，你没看错，占据了他的手机和电脑屏幕，小Dewey年少轻狂的时候曾经无比沉迷于Walker·Ruth出演过的电影，虽说的确在别的同龄人崇拜偶像歌手政治家运动员的时候他迷上了一个小众文艺片演员有点奇怪，但是文艺片中那阴沉冷郁的色调，婉转起伏的台词，还有Walker·Ruth标志性的眼神，仿佛那双浅色的眼眸是阴郁色彩中唯一的亮色，颓废而又锐利恍如战后荒芜废墟那般的眼神，一眼就足以掠夺他的灵魂。 　　因此Walker·Ruth在他青春萌动的少年时期充当了那极少数的偶像角色，甚至于直到现在举手投足间还会不自觉带上几分当年极力模仿的阴冷。 　　然而在度过那一段少年时期之后他就不怎么关注Walker·Ruth的状况了，那些层出不叠的负面新闻足够让他粉转路人。 　　所以对自己干了什么一无所知的小Dewey先生就只能满头雾水地被Walker·Ruth摁在地上打了一顿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趴在地上浑身疼得像是骨头散架一样眼冒金星。 　　但是他也只能忍着，一边倒抽冷气一边眼神空茫地盯着不知道哪里看，他看到被Walker·Ruth放在身边的枪和酒瓶，头顶小小窗口投注下的阳光为其镀上一层难言的色泽，刹那间漂亮得不可思议。 　　像是注意到他的眼神，Walker·Ruth摸了摸手边的枪，最后还是拿起了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他的眼眸迷蒙，酒精摧毁了他的一切却让他身上那种颓废郁悒的气质更为出众，靠坐在稍高一些的转椅上一勾唇一挑眉依旧如多年以前一般带着让人心醉神迷的魅力。 　　“扑通”“扑通” 　　很不合时宜的，小Dewey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两拍。 　　“我本来是想杀了你的。”Walker·Ruth把空了的酒瓶随手一丢，拿起枪慢悠悠地把玩起来，他的手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纤细，他不沾毒品，手背上却有好几个针孔，因为没有好好止血的缘故在手背上泛出大片淤青。 　　常年因为酗酒进出急救室，他身上的针孔和让他声名狼藉的负面新闻一样多得数不胜数。 　　“为什么？”小Dewey忍不住问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他其实还有点小委屈，被自己叛逆时期的偶像这么绑着打，颇有一种偶像破灭之感。 　　“没有理由啊。”Walker·Ruth笑起来，拆下弹匣一颗颗把子弹填装进去，一颗，两颗，三颗，他有三颗子弹，却只要杀一个人，足够了。 　　“想要杀掉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他说着把弹匣装回去抬手尝试着瞄准了一下，他的手抖得很厉害，酗酒的人都会这样，无法控制的手抖让他们很难从事精细工作，并且会深陷于那种逃离现实的迷幻之中难以自拔。 　　“砰！”他开了第一枪，打在了对面的墙上，并且被小Dewey被吓得瑟缩的模样逗得大笑起来，“我现在改主意了。”他说道，“让你活下去似乎会更有趣一点。” 　　他说着把第二枚子弹送给了天花板，子弹正中彩绘玻璃拼出的人脸，噼里啪啦玻璃落了他们两人一身。 　　小Dewey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显得太没骨气，虽然他现在真的是被吓得有点腿软。 　　但是同样的，心跳如鼓擂。 　　他看着Walker·Ruth，眼眸微微闪着光亮。 　　“你喜欢我对不对？”小Dewey看向自己的眼神Walker·Ruth再熟悉不过，他嬉笑着蹲下身揪着小Dewey的头发拽起他的脑袋，“让我猜猜，你是我的粉丝，五年前？还是十年前？” 　　小Dewey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涨红了脸，闭上眼咬着牙死活不开口。 　　不过Walker·Ruth也不太在意他说不说话，他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枪笑道：“让我来给我亲爱的小粉丝一个礼物。”他的调子扭曲而愉悦，小Dewey下意识睁开眼看到的就是Walker·Ruth笑得恶劣又冷漠，手中的枪对着他自己的脑袋。 　　“砰砰砰。”Walker·Ruth嘴里模仿着开枪的声音，俯身凑近小Dewey的脸，“警察五分钟后就会到，在此之前，Have a good time。” 　　他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准备给自己一枪，最后一枚子弹他打算送给自己，彻底结束这场操蛋的人生。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不是吗，为什么别人能在逆境中崛起而Walker·Ruth只会变成一个烂货，跟他无良操蛋父母无关，跟他操蛋功利的经纪人无关，也跟他那操蛋恶心的初恋无关，全都是他自己的错，活生生把这局牌玩得满盘皆输。 　　该结束了，作为最后的谢幕，这个抢走他翻盘机会的大少爷这辈子都会记得有人在他面前死掉，被粘稠的鲜血溅了满脸却根本没办法报复一个死人的憋屈和无奈。 　　这么想着他脸上露出带着几分满足意味的笑意，让小Dewey一边喊着“不要”想阻止他一边直愣看着移不开眼。 　　话说当年他之所以会对金发碧眼大胸的女人产生好感，似乎就是在看了Walker·Ruth反串出演的电影之后来着。 　　一直蹲在屋顶上静静看戏的Triton叹了口气，觉得大概到他出场的时候了。 　　他默默把手上握着的弹壳丢了下去，打开了Walker·Ruth紧握住枪的手。 　　幸好刚才Walker·Ruth往天花板上开那一枪的时候他及时摸了个弹壳过来，不然现在就得牺牲自己衣服上的扣子了。 　　就是不知道Reid那边的逮捕行动还顺利吗，一次抓到两个犯人，就算加上审问定罪的时间也能跟妥妥赶上八月底Gideon探员的婚礼。 　　因为自己的人类担心不能赶上长辈的婚礼直接强行加速案件的进行过程让BAU去抓现行犯，这种事情估计也就只有海妖才能做出来了。 第64章 　　Joa·Murray的状况现在不太好，她猜到了Greg·Davy可能会来找她，这个小伙子的眼神一直胶着在她身上，迷恋又痴狂，不过她没有想到Greg·Davy来时还会顺便在身上放上一把刀。 　　一把血迹斑斑的刀。 　　Greg·Davy的眼神带着些呆滞的癫狂，他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捅向Joa·Murray，但是挥舞得凌乱毫无章法，因此她勉强还能挣扎片刻，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搬起一把凳子作为防身武器挡着袭来的刀子，这个时候她还很冷静，虽然身上不可避免地多了不少防卫伤，却也成功转移到了比较适合防御的安全位置，一边反抗一边大声叫着求救。 　　然而现在正是训练的时候，走廊上空无一人，练舞房里的隔音很好，又放着极响的背景音，因此即便有人听见了她微弱的呼救声，一错神也就当做是幻觉忽视了过去，舞蹈老师严厉又苛刻，让人根本无暇去计较别的事情。 　　Joa·Murray不甘心死在这里，但她也只能到不甘心为止了，当FBI赶到时Greg·Davy的刀已经捅进了她的小腹，血不断地向外流，她勉强靠在墙边捂着小腹，发出痛苦的呻吟。 　　在被警察带到警局之前，她先进了抢救室，而后再也没有能够出来。 　　等在外面的Reid轻轻叹了口气谢过医生后接通了Triton打过来的电话，“Hey。” 　　“听起来心情不太好？”Triton轻笑，把脚边已经昏过去的Walker·Ruth踢给小Dewey，并不去看小Dewey怎么狼狈地在地上扭啊扭地挣脱绳子，“抓捕不顺利？” 　　“嗯……”Reid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Joa·Murray女士不幸过世了。” 　　“好吧。”早就靠着藏在Greg·Davy身上的精神力看完全过程的Triton耸耸肩，“我们失去了一位非常优秀的演员。”他的调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起伏，“我深表遗憾。” 　　“你的语气可不是这么说的。”Reid挑了挑眉毛，Triton正常情况下可不是这么刻薄的人，“你和这位女士有什么宿怨吗？” 　　“如果有宿怨我就不会选她来演我的电影了。”Triton说道，“心怀偏见可是写不出好剧本的。”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只不过我查出来了一点东西，让我觉得有点不高兴。” 　　“嗯？”Reid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资料已经快要送到警察局了才对。”Triton说道，“你真应该好好看看，剧情比电影还精彩。” 　　Reid一头雾水还没来得问到底是什么资料就看见JJ向他急匆匆地走过来，赶忙说了句“回头再聊”便挂掉了电话。 　　“Reid，Joa·Murray……”JJ刚问了个开头就看见Reid对她摇了摇头，立时就知道了状况，于是就跳过了原本的问题接着说道，“我们得回去一趟，警察局收到了一份重要资料。” 　　“我知道了。”Reid应道，“那我这边留给警察处理。” 　　————————————————————————————————— 　　把资料送到警察局的人并不难查，毕竟资料封面的便签上那优雅利落的花体字字迹极具辨识度，便签结尾还署着Triton的名字，送来资料的黑衣保镖也是经常跟在Triton身边的老面孔，除非是傻子才会猜不出是谁准备了这一份资料。 　　“因为涉及到剧组里的人所以先生姑且做了些简单的小调查。”保镖解释道，“如果有什么逾越的地方还请见谅。” 　　“并没有，感谢你们支持警方的工作。”Hotch说道，接过保镖手上的材料。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保镖很有眼色地说道，转身离开了警察局。 　　虽然Triton觉得自己的人类困在案子里苦恼的样子非常可爱，在旁边围观那群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很有趣，不过看在他的人类那么苦恼的份上，他还是动用了一点自己的“小关系”查了一下《骑士团》剧组里的演员们，尤其是Joa·Murray几个，作为一条海妖他对于人身上的血腥气非常敏感，而Joa·Murray身上的味道虽说应该已经有十几年了味道腐烂变质的厉害但是也清晰地昭示了她曾经手染鲜血的事实，顺藤摸瓜从结果开始倒推还真的摸出来不少有趣的信息，系统地选取重点整理成册送到BAU手里，严格来说Triton只是下了个命令并且写了张便签罢了。 　　不过这也差不多了，送到BAU手里的材料除了口供之外就连现场照片都附带着，就算直接送去法院当证据也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Joa·Murray就是二十年前杀死三个少女的连环杀手，第一个是抢走了她角色的女演员，而后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只不过后来她出国拍戏大获成功，知名度的提升满足了她心中的某种缺失的情感，所以杀戮停止了，因为杀戮无法再带给她任何快感，只有拍戏可以。 　　只有每一次出场时粉丝的尖叫和影评家的褒奖才能带给她幸福。 　　那些她曾经留下过的蛛丝马迹，也都在其暗示下被那些有权有势的追求者自动自发地处理干净了。 　　然而最近的几年里她的发展逐渐不如从前，好莱坞的女明星越来越多，竞争压力越来越大，而她还远远没有到仅凭借自己的名字就能够取得想要角色的地步，因此资源人气都开始渐渐回落，而这种失落感渐渐催生出了某种空虚，某种远离她近二十年的空虚。 　　但是她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小姑娘了，她蛊惑了一个小演员，一个挺没脑子很好控制的小演员，教他杀人，也教他如何一步步取得更高的地位，更好的角色，她把自己藏得很好，警方最多能抓到她和试镜失败的小演员多说了两句话，仅此而已。 　　尸体上的刀痕可不是能说服陪审团的有力证据。 　　不过即便如此…… 　　她也已经死了。 　　Triton靠在门外把玩着已经挂断的手机，他等了好一会小Dewey才一瘸一拐地从里头走出来，手上费劲地拖着Walker·Ruth，没错，就是拖着，作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大少爷的典范，他可是没力气把Walker·Ruth给抱起来的。 　　“来帮我一下。”他见Triton靠在门边赶忙招呼了一声，气喘吁吁把手一撒叉着腰喘粗气，很快自己也没力气往地上一坐，“不行了没力气了。” 　　“那就休息一下。”Triton懒洋洋说道，“司机很快就来。” 　　小Dewey松了口气，整个人脱了形一样丝毫不顾仪态往地上一躺，眯着眼睛往Walker·Ruth那边蹭了蹭，伸手摸了摸男人瘦削的脸颊，顺着摸到白皙的脖颈，薄薄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却并不是青筋毕露的狰狞，细细的血管甚至显得有几分羸弱的可怜气，他指尖在此流连了几秒后才又往下滑了滑，Walker·Ruth瘦削得有些撑不起衣服，因此领口挂下来甚至小半个肩都能看到，小Dewey很喜欢这种弧度，圆润而又尖锐，带着几分病态的性感。 　　他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期，坐在放映室里被那个说着不正经下流话的演员隔着屏幕撩得脸色绯红，胸口涌动起让他恐惧又兴奋的冲动，叫嚣着占有，彻彻底底的占有。 　　“喂喂喂，我还在呢。”眼看着小Dewey摸着摸着就要进入限制级画面了，Triton不得不出声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同时遗憾地摸了摸手机，愈发思念起自己可爱的人类。 　　某条海妖的进展至今还停留在嘴唇碰一碰连初中生都会耻笑的地步，就更不要提摸一摸他的人类除了脸和手之外其他的部位或者做点其他的什么，进度之缓慢足以被他的同族嘲笑到明年。 　　尤其是东方那条为老不尊和人类第一面就上了本垒半点东方含蓄特点都没有的鲛人。 　　遥远的东方，某条目测年龄不到实际年龄零头的海妖突然感觉后背有点发凉，皱皱鼻子把身边人的被子拉高了一些，露出了温柔满足的微笑。 　　虽然遇见的晚了点，但是关系进步速度绝对刷新了海妖的历史记录。 　　———————————————————————————————— 　　BAU再次审问了演员谋杀案中他们已经捕获的凶手，在Joa·Murray已死的消息刺激下他很快就被击垮了心理防线，把一切都老老实实说了出来，他并不对自己做出的事情感到愧疚，他兴奋于凶杀案带来的关注度，那就是他的吗啡和大麻，比任何毒品都容易让人上瘾。 　　而对Greg·Davy的审问却有点麻烦，这个男人在被捕的刹那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反复只知道念叨着：“你们把他杀了，你们把他杀了。”嘟嘟囔囔缩在椅子上眼神闪躲，有时候又会突然变得非常激动发出听不清楚内容的吼叫咆哮，妄图攻击审讯人员，最后他们只好把他铐在椅子上以防万一，方才猝不及防之下他差点抓伤了Emily的脖子。 　　根据Garcia查出来的资料Greg·Davy有很严重的遗传性精神分裂，并且不知为何已经停药了好一段时间，因此出现了不可控制的幻想并且开始无法将现实与幻想准确区分开来，甚至还爆发了一定人格分裂的前兆，就算是无法定罪最后也是要在精神病院里待上一辈子的。 　　Reid隔着单向玻璃看着Greg·Davy神经质地缩在凳子上自言自语，眼神癫狂不知所云的模样，忽地感觉心头压上了一块重石。 　　遗传性精神分裂…… 　　他喃喃念叨着这个名称，感觉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让他像只惊弓之鸟一样惶惶不安。 　　手机亮起来，是Triton打过来的电话，Reid却像是手上攥着一个烫手山芋一般险些把手机丢出去，怔楞地看着手机亮起又灭下。 　　一丝丝惶恐，在他心头悄然滋生。 第65章 　　转眼时间进了八月的末尾，虽说白日里实在是酷暑难耐到了傍晚也就慢慢凉了下来，Gideon筹备已久的婚礼也终于真正拉开了序幕。 　　在此之前的一场突发案件里，Reid被凶手的枪打伤了腿，因此不得不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和拐杖相亲相爱了，而Triton知道之后什么都没说直接打包住进了医院全程陪床，在病床边支了个桌子把病房当临时办公室用，让Reid不由得生出来几分愧疚的感觉。 　　幸好Gideon婚礼举行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行走了，婚礼的喜悦将一切不愉快的情绪冲散，Gideon和Sarah年纪都已经不小了，婚礼也不想大操大办，只请了自己关系最好的朋友和亲戚们一起办了一场简单温馨的田园婚礼，小小的乡间教堂，从祖母辈传承下来的洁白婚纱，美食，美酒，当然还会碰到一些意料之外完全没有想到会彼此间碰到的来客。 　　没错，就是意料之外。 　　Triton看到新娘家大儿子的刹那，破天荒地感受到那么一点心虚甚至想要扭头就走的冲动。 　　“Triton？”Reid疑惑地看了一眼身边扭过头装作自己不在场的男人，引来Triton尴尬的咳嗽。 　　“Mr.Triton。”阴测测的嗓音在Triton身后响起，“在这里看到您可真是意！外！啊！” 　　“咳咳。”Triton眨眨眼，调整了一下表情把头转回去笑得一脸无辜，“我也很意外，亲爱的Joe。” 　　“那么我就不废话了。”继承了新娘清俊外貌的男人扯出一抹恶狠狠的笑，往前走了两步努力控制咆哮的冲动，“您的，稿子，写得如何了？” 　　他不等Triton回答紧接着自顾自说了下去，语速之快让人根本插不进话，“我想您一定已经写完对吧毕竟您向来是按时交稿从不拖欠的好作家即使上个月您拖了我大半个月才交稿但我还是非常的信任您作为一个作家职业素养的您也不想被我天天催着交稿子的对吧所以请及时把稿子给我好吗？” 　　说完他长舒一口气，死死盯住Triton。 　　嗯，Sarah的儿子之一Joe先生是负责Triton的编辑，就是那个因为Triton这个突如其来陷入爱河开始拖稿子的不负责作家而悲惨地即将在未进入中年之前开始谢顶的可怜编辑。 　　Triton看着他光彩熠熠的眼睛，心虚地后退了两步，没骨气地往Reid身后缩了缩，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睛装作自己置身事外的样子。 　　“您一定写完了对吧？”Joe眼睛里充满了希望，不应该说是自欺欺人的希望，看得Reid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好吧……”Triton被Reid回头看过来的眼神彻底击退，抬手无奈地承诺道，“后天，后天就给你。” 　　闻言Joe面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感谢您如此支持我的工作。”他还特意握了握Reid的手，“祝你们二位幸福。”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他应了一声新娘的声音，转身去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身为伴郎的任务。 　　“真是位精明的编辑先生呢。”Triton轻笑，低低嘟哝的一句，不过接着便把这件事往脑后一丢，揽住Reid的肩膀笑道，“不去和Gideon先生他们打个招呼吗？” 　　他示意了一下那边正在和客人聊天的准夫妇，被宾客围住的二人面上尽是喜悦满足的笑容。 　　“嗯，我等Hotch他们来了一起。”Reid说道，“路上有点堵车，他们比我要晚两分钟才能到。” 　　“那先吃点东西？”Triton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粒水果糖，“Tom用庄园那边新送过来的水果做的。” 　　“Tom先生做的？”Reid有些讶异地想要接过糖，却被Triton晃了一下没拿到，忍不住鼓起脸颊，“Hey！” 　　“Tom很擅长做甜食。”更擅长做血液点心。Triton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拉着Reid的手把糖放在他的手心里，“特别是糖什么的。” 　　Reid拨开糖纸把小小的糖块丢进嘴里，又酸又甜的味道让他眯起了眼睛，“橘子味的。” 　　“还有草莓的和苹果的。”Triton在口袋里掏了掏又摸出了几个塞进Reid的口袋里，“带回去慢慢吃。” 　　“摄取过多的糖类物质对身体并不好。”Reid说道，慢悠悠拄着拐杖往Gideon的方向走过去，路上正好和赶来的BAU小组会和，JJ的丈夫没有来，她的儿子才五个多月，离不开父母的陪伴，Garcia的男朋友Kevin也正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 　　剩下Hotch和Rossi这种离婚的男人自然是形单影只，其余几个单身的就更不用说了，算下来自带了男伴的竟是只有Reid一个。 　　充分显示出了身为一个工作危险而忙碌的FBI探员想要找到相伴终生的伴侣是有多么的困难。 　　因此他们对Gideon的祝福也就格外的真诚热情。 　　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容易啊。 　　不过似乎BAU的成员们还不知道Triton和Gideon夫妇的渊源，只知道Gideon和Triton一起参加过迈阿密大学的活动，见他们熟稔地打着招呼Morgan挑了挑眉毛，说道：“看来你们在迈阿密聊得不错嘛。” 　　“这倒是，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Gideon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要是没有Triton，也就不会有今天这场婚礼。”他说着无比真诚地向Triton道了声谢，他身边的Sarah更是紧紧握住Triton的手对这个救命恩人感激万分。 　　“看来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Garcia露出了八卦的笑容，捅了捅身边的Emily，Emily便紧跟着帮腔道：“是什么秘密不能让我们知道吗？” 　　就连Reid都忍不住看着Triton期待他能说出什么下文来。 　　“好吧……”Triton耸耸肩轻描淡写道，“以前帮过Sarah小姐……哦不对，现在应该说Gideon夫人一个小小的忙而已。” 　　他不欲宣扬，Gideon当然也就不会多嘴，笑呵呵地把话题转到的别的事情上，跟BAU聊了好一会后才离开去迎接另一波客人。 　　“要去吃点什么吗？”Triton偏过头问道，虽说是问的大家不过看他的眼神也就知道问句的主体是谁了，因此Reid可爱的同事们很快就识趣地散开不去打扰这一对刚刚出炉没几天的小情侣的二人时光。 　　婚礼往往是不错的催化剂，能让热恋的小情侣们更加的干柴烈火甚至头脑一热就冲去注册了结婚也不少。 　　然而这种事件的触发前提是那个人不像Reid这样能清晰地背出环境对人类心理影响的几大要素并且能顺畅地举出一长串例子。 　　所以实际上Triton只是拿了一杯香槟，给Reid取了一杯果汁外加一点零食什么的之后两人就找了个小长凳坐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到婚礼正式开始。 　　婚礼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具体的流程大同小异无须赘述，Gideon已经彻底脱离了FBI的正式编制专心著书讲课，在此之前他会有一段长长的假期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去欧洲享受蜜月期，他们的命运就此纠缠在了一起，彻底走向了一个不同的方向。 　　Triton站在一边看着Gideon和Sarah交换戒指，突然问道：“你也想吗？结婚？” 　　Reid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而后顿下来皱眉思索了好一会，Triton也不着急，就站在他身边等着，他已经逐渐摸到了自己的人类的性格规律，很多时候他所需要的只是等待，给予人类足够的时间思考清楚，才能获得想要的答案。 　　而Reid这一思考，就思考到了晚上婚礼结束的时候，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着薯片，在Triton递过来果汁的时候下意识喝两口，一边进行着激烈的头脑风暴。 　　他想得实在太入神以至于当所有人举杯欢庆的时候恍恍惚惚地把自己手上的薯片罐子跟着举了起来和别人碰杯，难得的迷糊让人忍不住狠狠把他调笑了一通。 　　到了准备回程的时候被灌了两杯的Reid有点晕晕乎乎地被Triton扶上车，歪歪斜斜地坐在车子后座上，Triton一坐进来就倒了过去有点困倦的样子，还不甘心地抬手抬脚地挣扎。 　　你问谁开车？ 　　两个人都喝了酒当然是司机开车，Triton的司机最是明白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接收到Triton杀人视线之前就已经机智地打开了挡板分开了前面和后面，就算他的老板准备在后面玩车震他都绝对什么都感觉不到。 　　挡板升起后后座一片昏黑，只有窗外流光时时闪烁而过，在人脸上镀上一层暧昧不明的光斑，Triton没有打开头顶的灯，他的人类在这样的昏暗环境下变得平静了不少，侧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半开半闭，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在想着些什么。 　　Triton并没有去试探，只是放松身体调整了一个更加方便Reid靠着的姿势，阖起眼睛做出闭目养神的姿态。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听见Reid小声地说道：“婚姻就我们现阶段的状况来说……还有点早。”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会努力的。” 　　努力什么？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清楚自己还没有做好和另一个人共度一生的准备，即便另一个人似乎已经准备万全。 　　Triton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手，覆在Reid的手上。 　　而后十指相扣，紧握。 第66章 　　车开到Reid家门口时，Reid已经沉沉睡了过去，Triton从他的包里拿出家门钥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人类抱起，Reid皱着眉喉咙里咕哝了几声，把脑袋埋在Triton的衣服里连眼睛都没睁开。 　　司机已经殷勤地拎着东西上楼开门，然后很有眼色地退到楼下去等着了。 　　Triton灵活地绕过客厅里的书和抱枕走进卧室把Reid放在床上，脱掉他的鞋袜和身上的西装外套，不过并没有去碰衬衫什么的，然后拉开被子帮他盖好，打开空调调整到一个合适的温度。 　　Reid被放在床上后就抱着被子蹭了蹭翻了个身，睡得很熟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于是Triton又去厨房里看了一圈，冰箱里并不缺吃的，蔬菜水果等等分门别类地放好，整整齐齐不带半分脏乱，只不过Triton瞄了一眼果汁的罐子，看打在盖子上的保质期应该已经过期好几天了，而且也没有任何熟食。 　　看起来他的人类醒过来之后要饿肚子了。 　　接下来你认为会发生什么？Triton贤惠地做了一顿美食并且帮Dr.Reid整理了有点乱的屋子打扫了房间？ 　　事实上Triton淡定地把视线移开关上了冰箱门，打了个电话给等在楼下的司机让他去找个中餐馆买份粥回来，然后转身跨过地上东一本西一本的书顺便扶了一把书桌上摇摇欲坠的一摞。 　　他不是不会做饭，曾经在陆地上游荡数百年的海妖无论什么菜肴都会做一点，而且做得相当不错，但是他和人类目前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可以随便使用对方家里的东西的地步，就像Reid借住在他的别墅里的时候从不会乱动乱碰一样，他也不会在对方没有允许的情况下随便乱动乱碰。 　　这是最基本的尊重和礼貌。 　　虽然这样的绅士态度让买粥回来的司机默默在心里吐槽了几句顺便质疑了一下自己的老板是不是性冷感。 　　粥放在桌子上让其自然放凉，而后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Triton从口袋里摸了张纸写了张便签，然后低头在Reid脸颊上亲了亲，小声道了句晚安，接着便关好灯轻手轻脚离开了Reid家。 　　出门已经是午夜时分，司机站在车边躬身打开车门。 　　该是睡觉的时间了。 　　只不过睡前来自大洋彼岸的消息，终究是让Triton的好觉化作了泡影。 　　“他就不知道时差这种东西吗？”Triton打着呵欠从水里冒出头来，趴在池边倦倦地皱着眉，“我这里可是午夜。” 　　“我这里也不早，Triton。”老管家送上来的手机另一头的嗓音冷漠，说着嗤笑一声满满都是恶意，“不会打扰了你的好事吧？” 　　“放心，我还不至于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来。”Triton懒洋洋翻了个身接过手机凑在耳边，鱼尾拍了拍水面溅出小片水花，“我可比某些鱼的品德高尚的多。” 　　种族本性就是掠夺的Adaro一系的海妖，跟Triton的关系可不怎么好。 　　“方法有效就行了管那么多作甚。”另一头的海妖半眯起眼睛收敛下骨子里蠢蠢欲动的暴戾，语调仍是多年未变的傲慢张狂，“这一周回一趟欧洲。” 　　他说的是“回”而不是“来”，纵然命令式的语气让Triton非常不爽不过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么一点区别，微微抖了抖眉梢意识到了什么。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啊。”他轻笑，“已经撑不住了吗？” 　　“啊。”Adaro淡淡道，“可能就是这几天。” 　　“我会尽快回去的。”Triton说道，“你请了多少？” 　　“全部。”Adaro回答道，“这本来就应该是最好的。” 　　“那我可要好好享受了。”Triton笑起来，“如此难得的聚会。” 　　“你会享受的。”Adaro说道，“东道主先生。” 　　“放心。”Triton愣了愣笑道，“对你的慷慨我心怀感激。” 　　Adaro冷笑两声，挂掉了电话。 　　Triton靠在泳池边沉默好一会，“Tom！”他喊道，“我要去一趟法国。” 　　“我知道了。”老管家笑眯眯地应道，“Reid先生的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Triton扫了他一眼，翻身沉进水中。 　　波光粼粼，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 　　Reid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头有点疼但还不至于难以忍耐，他呆滞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抓抓脑袋迷茫地左右环视一圈。 　　很好，他在自己的家里，虽然已经有点断片不过他勉强能判断出来是Triton把自己送回家的，西装外套搭在床前的椅子上，衬衫和裤子被自己睡得皱巴巴不成样子，还带着点酒水和零食留下来的奇异味道。 　　皱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里冲个澡换上家居服，Reid在床头柜找到了一张便签，用他的手机压着。 　　——吃的在冰箱里，钥匙和包在门口柜子上，好好休息。 　　句尾画了个小小的爱心，草草涂黑显得有几分别样的意趣和可爱，看得Reid勾起唇角。 　　热了热Triton留下的粥坐在桌前吃了一顿早午餐，Reid满意地发现Triton什么都没碰，冰箱里放着观察密封环境下果汁腐败速度的果汁还好好排列在那里，他准备接着看的书还和抱枕一起躺在地毯上，按照作者生卒年份排列的书本高楼也老实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矗立着，跟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 　　他的私人空间被Triton尊重着，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很舒服，他想也许下一次可以邀请Triton一起来家里看电影。 　　那部神秘博士的圣诞特辑他们已经约好很久了。 　　这么想着的Dr.Reid收到了来自Triton的电话，遗憾地告知他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自己因为急事不得不停留在欧洲。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紧跟在后面长篇大论的“出外勤的FBI探员也要注意个人人身安全的一百条重要性与必要性”，引经据典让Reid不得不发誓自己一定会好好注意安全不随便冲在最前面以身犯险，他答应得很爽快，毕竟以他现在半瘸的状态，想冲在最前面也不可能。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Triton倒是不舍得那么快挂断电话，便又扯了些有的没的和Reid闲聊着，哲学理论也好化学实验也罢，他们总是不缺能聊的东西。 　　Reid说着说着听到那边路人说话的声音，听调子便不像是英语，因而问道：“你不在美国了？” 　　“法国巴黎。”Triton笑道，“浪漫之都。” 　　“那你昨晚就出发了？”Reid在心里算了算从美国飞到法国的时间，微微皱了皱眉，按时间算Triton应该是刚刚把他送回家就急匆匆地跑去赶了飞机，“有好好休息吗？” 　　“放心，飞机上东西还是很齐全的。”Triton说道，侧过头去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呵欠，飞机一生黑的海妖当然不是坐着飞机从美国飞到法国去的，他借用了巫师们的国际飞路网从美国传送到法国，整个旅程耗时不到五分钟，不过横跨小半个地球的高速旅行折腾得他现在还有点头晕眼花困倦不堪，瘫坐在法国街头一边打电话一边等人来接，坦然忽视了来往行人隐约飘过来的视线。 　　如我们之前所提到的那样，海妖天生便长了一张不安于室的婊子脸，长发披着在发尾松松用发带打了个结，一身跳脱的浅黄色休闲西装更显得不怎么正经，褪去了Reid面前儒雅温和伪装的模样就差在脸上写好“请随意搭讪”这几个大字了，自然引来明里暗里挑逗的目光无数。 　　左边是酒吧一条街，右边是繁华商业街，法国巫师界这个跨过飞路网传送点的选址实在是巧妙——就算是个穿着巫师袍胡言乱语不知道避世多少年的老巫师跑出来别人也只会当他是在哪个酒吧巫师主题的狂欢夜喝得烂醉的酒鬼而不会多加怀疑，向右一转就是能够瞬间把一个巫师完美无缺改装成普通人外貌的商业街，一条龙服务的魔法部工作人员宰起客来和他们美国的奸商同僚们一样狠，分分钟剥削掉你口袋里的每一块金加隆。 　　但是同样的，这样的选址也使得在这工作日的白天里左边游荡着酒吧里厮混一夜的玩咖，右边多是不缺钱不缺闲只缺乐子的浪荡子弟，Triton往中间一坐，就勾动了大半条街的心思。 　　这绝不是夸张的说法，能和这种级别的男人来一场浪漫的一夜情，绝对是倒贴钱也愿意的大好事。 　　你说这人明显是已经有伴的？得了吧，看看他这张脸就什么都知道了。 　　只不过周围的竞争对手太多，让人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费尽心机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在这样僵持的，眼神一边互相激烈交锋一边努力勾引的气氛下，Triton终于打完了这通缠缠绵绵近半小时的电话，意犹未尽的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不是他找不到新的话题和Reid聊，而是全年无休的连环杀手们又开始辛勤劳作了。 　　所以一样随叫随到的Dr.Reid，也就只能跟着失去自己难得的假期，挂掉恋人的电话顶着因为宿醉而隐隐作痛的脑袋和半瘸的腿赶去匡提科加班——幸好Triton出借了自己的司机让他不必拄着拐杖去打出租车。 　　要是巫师真能制造出万能的许愿机就好了，他一定许愿让这世界上全部的连环杀手都去见撒旦。Triton一边如是想着一边给已经到这里的同族发了自己的地址定位让他们出门遛弯的时候记得绕着这里走——海妖自相残杀的本能足以让他们在碰面的刹那不顾情况在大街上展开一场血战，顺便把这个国家沉进大海里再也浮不起来。 　　小小的巴黎城现在聚集了几乎存世的所有海妖，全力争斗的力量大抵能够淹没这块大陆。 　　一整排挂着特殊车牌的豪车缓缓在Triton面前停下，黑衣的保镖鱼贯而下恭谨弯腰，低头迎接阔别这块土地十几年的主人。 　　“欢迎您的回归，先生。” 第67章 　　巴黎歌剧院的夜晚仍是灯火通明，今天这里似乎要举行一场规格极高的演奏会，因此无论是记者还是普通民众都被黑衣的保镖挡在了几条街之外，只能举着相机远远拍上几张停在门口的豪车照片，车上的人被保镖重重围住，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勉强拍到一个衣角或是头顶。 　　这些客人来得很有规律，像是约好了一样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有一辆车到达，前一个进了门好久才能看见后一个的车影子，而且全部都是单独前来没有像平时的演奏会一样意思意思也要带个女伴撑场面。 　　嗅觉敏锐的一些记者，已经察觉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总共十几位客人，从九点开始一直到深夜接近十二点才全部到齐，最后的那位行色匆匆走上了台阶，歌剧院的大门旋即在身后关闭，只在记者们的相机底片上留下一个模糊纤细的身影。 　　Triton按照预定的时间到达，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孔武有力的保镖簇拥着他走进歌剧院，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保证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些保镖还能稍微阻挡一下。 　　大量同族的气息聚集在同一个城市里这件事对于五感敏锐的海妖来说无异于一种可怕的折磨，他们几乎无时不刻要控制住自己暴躁杀戮的情绪，把自己泡在海水里拼命往里头倒冰块。 　　这使得每一条海妖的理智现在都岌岌可危，千钧之力吊在一根细细的蛛丝上，只要有一点点差错，这群蠢蠢欲动的炸药包就会瞬间把这里变成第二个亚特兰蒂斯。 　　走进歌剧院眼前便骤然暗了下来，外面墙体上灯火全开，里面却连最细的蜡烛都没有点，穿着古典侍者衣物的男仆垂首迎上来，躬身将手上的托盘送到Triton面前——托盘上是一副眼罩，做成威尼斯狂欢节时那般的华丽款式，最里层是柔软的绒布外层是华丽的黄金装饰，宝石间或点缀其上，勾勒出似哭似笑的眼眸模样。 　　也算是未雨绸缪，聊胜于无吧。Triton笑了笑，将这幅眼罩带上，绸带在脑后打上一个牢固的结，眼前只留下一片黑暗。 　　“这边请。”男仆轻声道，迈开步子在前面引路，他并不需要多么注意身后，即便是带上了眼罩，海妖也依旧像往日一般敏锐。 　　男仆的皮鞋和柔软的地毯相触，特殊训练过的脚步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但细不可闻的摩擦声逃不过海妖的耳朵，Triton维持着差不多的距离跟在男仆身后，脚步丈量过一般精准无差。 　　转过三个弯，走上楼梯，又转下一个窄道，Triton计算着大脑里的歌剧院的地图，这里应该是通往剧场二层包厢的路。 　　男仆带着他走入其中一个包厢，引他坐在沙发上。 　　“请您稍等。”男仆恭声道，点起角落里的香薰，后退着离开包厢。 　　剧场里正放着音乐，曲调悠扬婉转，让人不禁想起阳光洒满的绿地，波光粼粼的大海，亦或是满园盛放的花儿这一类美好的事物，他还听到了一些撞针和黑胶唱片零碎摩擦的声响，现在台上的并不是一支乐队，而是一台孤零零的唱片机，它已经很有些年岁了，就像正放着的唱片一样，纵然再怎么精心保养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时不时的便要吱呀两声噪音，像是老人踉跄蹒跚的脚步。 　　Triton的情绪被这音乐安抚下来了。 　　他相信其他包厢里坐着的同族们也是如此，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纵然有着眼罩隔绝视线，角落的浓烈香薰迷惑嗅觉，但是他们彼此存在的这个事实就已经在刺激着本能，叫嚣着攻击和杀戮，蠢蠢欲动着焦躁不安。 　　但只是音乐还远远不够，求偶期的海妖会比平时更具有攻击性，开始还好渐渐地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手握紧又放松，耳后不由自主地冒出亮蓝色的鳞片。 　　不行了。Triton攥住沙发扶手，感觉空气恍如凝滞一般让他窒息，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埋下头捂住口鼻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是一块来自于他的人类的手帕，在他意识到状况不妙的当天插科打诨撒娇耍赖硬是从他的人类那里要过来的，虽然睹物思人的借口的确槽点满满，但是心软的Dr.Reid还是没能敌过Mr.Triton的无赖大法，出借了一块手帕让老管家寄给他。 　　清洗干净的手帕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和他的人类衣服上一样的香气，这样Triton还能幻想一下自己的人类正在身边，有效缓解了他的暴躁和没由来的怒火。 　　时间就在沉默着一分一秒的过去，到场的海妖越来越多，但是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说话，海妖之间僵持的气氛把小小的剧场堆得像是个一点就着的火药罐子，无论是来自哪条海妖的声音都会击溃彼此间苦苦维持的理智平衡，让这里彻底爆炸。 　　仅有的声音就是台上磕磕绊绊的唱片机，以及凌乱压抑的呼吸声。 　　十一点五十九分，按照时间表最后一条海妖到达，这条刚刚两百岁的小海妖Ariel（爱丽儿）一进场就被恐怖的气氛吓得差点昏过去，可怜兮兮地趴在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本能只会让她快点跑而不是攻击。 　　这就是为什么要让她最后来的原因，雌性海妖的情绪本来就不怎么稳定，再加上她的年龄又小，漫长的等待可不是那么好熬过去的。 　　现存于世的海妖，全员到齐。 　　恰好此时，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唱片机嘎吱两下，音乐戛然而止。 　　半开的幕布缓缓拉开，Triton记得那是一块厚重的猩红色幕布，带着天鹅绒的美丽光泽，和剧场里那盏不点亮也是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一样从很早以前就待在这座歌剧院里，共享着那些掌声，鲜花，欢笑，泪水。 　　最是辉煌不过。 　　有轮椅悄然碾过柔软的地毯，Triton勉强打起精神，知道今天的正菜来了。 　　海妖们看不到，剧场一层的观众席现在全部被拆除了，只铺着素色的长毛地毯，轮椅在正中间停下，推轮椅的那个打了个响指，刹那间几十年没有点亮过的水晶灯骤然亮起，一根根蜡烛摇曳生辉，照亮了每个角落。 　　轮椅上的人已经很老了，须发皆白满脸皱纹，半张脸狰狞而扭曲，更显得丑陋不堪，他似乎很是不适应这样暴露在光亮下，挣扎着动了两下，但是他已经太老了，也太虚弱了，连动动手指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谁都不会看到的。”推轮椅的那个轻声说道，俯身亲吻着他的脸颊，眼眸眷恋扫过每一个沟壑纹路，灼灼爱火炙热却又带着莫名的悲伤，“让我看着你，直到最后一秒。” 　　他并不是那么年轻了，看面容大抵也要三四十岁，眉眼张扬锐利，说话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哪怕是这般放软了语气的温柔诱哄，也带着天生的傲慢与压迫感——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可怜。 　　老人放弃了，他叹了口气，吃力地拍了拍对方的手。 　　你看，他现在连握住对方都做不到了。 　　但是对方依旧很是高兴，笑得仿佛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又在他唇间讨了个亲吻，才站起身向着舞台的方向走去。 　　他的耳后渐渐生出浅灰色的鳞片，人类的圆耳变成海妖的耳鳍，翻身坐上舞台的瞬间，双腿化作了有力强健的鱼尾，近乎于白的浅灰在烛火下似是无数钻石闪烁，说不出的奢靡风流。 　　诞生于西南太平洋泡沫之中的海妖Adaro，带来灾厄与死亡的恶魔。 　　他注视着自己爱恋了近一个世纪的人类，轻轻唱出了第一个音符。 　　没有歌词，咏叹般的吟唱，却因为歌者的嗓音而带来了仿佛不属于这世间的强烈虚幻感，狂风与暴雨横行，危险与血腥相伴，Adaro的歌声中永远找不到平和温柔的元素，却总是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而后更多的声音加了进来，东方的鲛鱼尾浅金，嗓音低哑，带着他家乡那种叫做“编钟”的乐器的煌煌清正之气。 　　红发的Ariel娇娇怯怯，嗓音柔和甜蜜像是在吟诵圣诗，浅绿色的鱼尾缩在裙子下面，小心翼翼地卷着。 　　Triton跟上了这支曲子，他的嗓音最是温柔清澈不过，让人像是一眼就能看见爱琴海碧蓝的海水，清清灵灵不带半点杂质，就是最简单的蓝与白交织。 　　这是所有海妖们记忆里共同传承着的歌曲，甜蜜又温柔，蜿蜒曲折恍如一场幻梦，步步而上却又满满的尽是悲凉。 　　是了，这是一首送葬的曲子，以此将自己最爱的人类送走，这样他的灵魂就不会被神明带走，而是留在海妖的身边了。 　　又卑鄙，又可恶，到死也不停的纠缠不休的做法，海妖明知如此，却仍旧无法抵抗将人类永远留在身边的诱惑。 　　即便是被背叛被抛弃的海妖，也会唱着这首歌将人类拖进海底，从此在脖颈上悬挂着人类的左胸的最后一根肋骨，日夜悲歌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并不会很久，失去了人类的海妖要不了两个月就会心碎而死，在晨曦到来之前化为海中的泡沫。 　　曲调的最后仍是欢快的，用快乐来粉饰心碎的悲伤，老人的眼神追逐了高歌的海妖，恍惚忆起了许多往事，那场地下湖中的初遇，那首月光中的求爱曲，喜悦的，悲伤的，种种感情五味杂陈，最后却终是露出了一个柔软又满足的微笑，放纵灵魂的远去。 　　很抱歉，要把你独自留在这世间，还暗喜于占有了你全部的爱情与温柔。 　　很抱歉，没有能够更早一点遇见你，平白蹉跎了几十年的光景。 　　很抱歉，我终究只是个人类。 　　一个以海妖的血肉延寿，也只活了一百五十余岁的人类。 　　Triton听见了一声悲鸣响起，像是从灵魂最深处把一切都倾吐出来，整个世界都被剥离而出的绝望悲鸣，傲慢的Adaro流出了眼泪，伏在地毯上泣不成声。 　　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海妖们默然起身，按照来时的顺序依次离席，互相不碰上，互相不交流，维持着足够的安全距离，然后出门以最快速度离开法国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去。 　　只有Triton留了下来，因为Adaro委托他处理这一切。 　　他摘掉眼罩，监视Adaro的手下老老实实把他们送到海边，在这时候海妖们不会有争斗了，因为失去了人类的同族没有任何威胁性，Adaro甚至连看都没有看Triton，只是低头亲吻着怀中人的额头，脸颊，整理好他有些凌乱的碎发，抱着他纵身跃入海中。 　　有歌声在海上响起，悲凉而沉郁，是从海面浸没入海底的绝望。 　　Triton看着海面上翻腾起的白色泡沫，轻轻地哼唱起了一支小调。 　　愿你和你的人类获得永久的安宁，我的同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糖，真的是糖，你们看我纯洁的眼睛！ 人类的魅力点就在于终究会死掉嘛，迟暮对二八别有一种年龄差的爽感嘛hhhhh 海妖这种偏执的生物也很有趣呢w Adaro的人类应该还挺好猜的来着，歌剧院，长得丑，地下湖，小天使们应该都知道了吧【笑 第68章 　　欧洲的地下世界最近不怎么太平，某个控制这里近百年的巨大势力悄无声息地换了头领，短短十五天的时间一切进行地有条不紊，内部的安稳更是反衬出外部的暗潮汹涌，权力更迭带来的势力大洗牌，这几天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无声无息在世界上消失，短暂的动荡之后许久终于回归了表面上的太平。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往日藏得最深，历史最悠久的几个老牌势力对这位新任头领竟完完全全地俯首帖耳唯其马首是瞻，全然不见往日的敷衍漫不经心。 　　不过这也理所当然的，这几个本来就是Triton的势力，准确来说，欧洲本来就是Triton的大本营，祖籍希腊的海妖在欧洲大陆扎根了近三个世纪，直到某个来自西太平洋不怎么友好还正好处在求偶期格外暴躁好斗的同族硬插了一脚进来，不打算与其搏命的Triton才带着一部分势力远渡重洋前往美国。 　　他离开的时机很不错，正巧是移民新大陆的热潮时期，他搭乘一艘前往美国的巨轮出发，船上围观了一场有趣的三角恋，最终在船只遇难的时候让自己的这个身份彻底死去，名下的势力随之隐没蛰伏，静候时机。 　　他记得那艘巨轮好像是叫做“泰坦尼克号”，非常有趣的名字。 　　在美国的开荒并不是多么困难，他在西部搞到了好几条不错的矿脉，黄金快速堆积出初始经济资本，而后他资助了当年船上三角恋的主角之一Carl Hockley（卡尔.霍克利）度过经济危机，得到了美国钢铁大王为数不菲的股份，这个小伙子当然没有记住他这个当年为了隐藏身份小心混迹在二等舱的“普通人”，应该说，记得他这张面孔的人类大多都已经葬身海底，活下来的只怕也是余生再难相见。 　　海妖精明理智又下手狠辣，很快就在美国挣出来一块很大的版图，不仅是普通人类世界的，还有那些非人类世界的，他们奔走相告来自于大海的恶魔走上了陆地，战战兢兢臣服于海妖的威势之下，这些小东西深谙与强者为尊的生存之道，一定程度上可比喜欢负隅顽抗的人类可爱的多。 　　不过在新大陆的根深蒂固并没有让Triton放下大路彼岸的老部下们，即便暂时处于蛰伏阶段，来自新大陆源源不断的资金和新技术的资源有效保障了它们的生存和发展，不声不响地在新兴领域伸展触角发掘更多的财富。 　　互利互惠之下，两方的融合没有任何阻力。 　　毕竟顶上有个一不开心就那你的灵魂当下酒菜吃的老板，想有阻力也困难。 　　同理可知，Adaro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给了Triton之后，Triton继承起来的阻力也非常的小，几个怀着异心的下属连多说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同僚们拖下去处理干净，势力被彻底瓜分。 　　海妖们并不在意属下们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一般来说只要不闹的过头了就好，庸庸碌碌的家伙注定要被淘汰掉。 　　要是真闹得过头了正好拿来开荤，美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嫌多。 　　不过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Triton也在欧洲待了半个月才完成势力的整合和洗牌，他的脾气比Adaro好得多，对待下属也不至于那般苛刻，不温不火的处世态度倒是让不少人松了口气。 　　——除了那些活得足够久还记得几个世纪以前Triton当权年代的非人类们。 　　Adaro脾气不好但也懒散，只要不惹到他头上基本上就是放羊吃草的状态，但是这一位？ 　　今后还是夹紧了尾巴做人吧。 　　欧洲眼下海晏河清一片太平，Triton也就拍拍屁股回了美国，又是走的法国巫师界的国际飞路网，一番天旋地转就踩在了美国的土地上，除了头晕眼花有点淡淡的想吐之外基本上还是一条好鱼。 　　落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Reid打了个电话过去。 　　上帝证明他有多么的思念自己的人类，只靠一块手帕支撑过漫漫长夜绝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故事。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电话另一边Reid的声音倦怠，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显然是被手机铃声硬从睡梦中吵醒的。 　　“晚？”Triton挑了挑眉毛笑道，“现在才刚刚早上八点。” 　　“……”Reid意味不明地嘟囔了两声，“该死的时差。” 　　“你那边现在是晚上的话……”Triton回忆了一下美国地图，问道，“在北方？” 　　“阿拉斯加。”Reid答道，“我以为你知道的。” 　　“看来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关注你。”Triton轻笑，“有案子？” 　　“嗯……”Reid缩进柔软的被窝里皱着脸努力保持清醒，“溺水的案子，网上都快传遍了。” 　　“我看看……”Triton在电脑上搜了搜相关的新闻，的确跳出来一大堆有的没的的网页，“不过，湖怪？认真的？” 　　“你要相信科学，湖怪什么的只是长得比较大的淡水鱼类罢了。”Reid又打了个呵欠，他是坐着夜班飞机连夜赶过来的，几天加起来只睡了几个小时，所以再怎么努力却还是敌不过倦意，连Triton后面的话都没听清就沉沉睡了过去。 　　“好吧，晚安。”Triton无奈地听着那边传来Reid满足的小呼噜声，便知道睡神比自己的魅力更大，只得悻悻挂掉了电话。 　　好在他还有点别的东西能转移注意力，比如正炒得沸沸扬扬的阿拉斯加湖怪传闻，这一次不光有目击者证词，还有好些似是而非的模糊照片，更把热度顶起来的是连续好几个游泳者死在了那个大湖里，据说脚踝处有着可怕的利齿伤痕，肯定是被什么凶猛的兽类袭击所致。 　　Triton看着加载出来的几张照片抖了抖眉梢，他可不是会竭力用科学解释一切的Reid，本身就是超自然生物，作为传说中海怪一员的他比谁都清楚所谓湖怪的真面目，要么就是某些特殊生物的后嗣，比如那些灭绝了上万年的大肚子蜥蜴，要么就是某些造型特殊的两栖或水生Wesen（维森）。 　　前者还好说，再怎么大也就是没脑子的兽类，后者才是真正的麻烦，这些家伙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地痞无赖，把欺软怕硬愚蠢暴躁做到了极致，将人拖进水里淹死也是家常便饭了，他们在Triton这种级别的大魔王面前自然不敢造次，但是面对作为普通人类的BAU小组？ 　　Triton可真不敢保证。 　　唯一能让他欣慰的就是Reid的腿伤还没好，只能老实在警局里待着不会被牵扯到任何危险里。 　　这样想虽然不太好，但是不得不承认在亲眼看到Adaro失去自己的人类之后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物伤其类的心情，哪怕他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见面想干的事情就是把对方弄死，可只要稍微想像一下如果有一天失去了自己的人类，甚至就是真的只想一下，Triton都觉得心口疼痛得厉害。 　　Triton突然无比急切地想要见到Reid，想要确认他还好好地活着，不是通过冷冰冰的电话，而是渴望着拥抱，渴望着亲吻，渴望着更深层次的一切一切。 　　他已经压抑得太久了，每晚的电话也好，沾染在手帕上的单薄气味也好，根本无法安抚海妖惶恐无措的心，只是他知道自己要冷静，要表现得足够成熟，而不是像个满脑子只有爱情的毛头小子一样莽撞又惹人厌烦。 　　要忍耐。 　　要忍耐。 　　海妖忍得满腹辛酸委屈，辗转反侧就连加冰的海水都没有作用，最后还是无视了老管家送来的大堆工作偷跑去了阿拉斯加。 　　——这一切Reid都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满足地睡了一个好觉，清晨裹着毯子看着窗外的美景喝着咖啡，虽然现在还是九月不过阿拉斯加的气温已经跌破了十度，一大早还是颇有几分寒意的。 　　BAU小组住的旅店提供免费的早餐，老板五大三粗做菜却是一把好手，尤其擅长料理鱼类，早餐除了基础的面包黄油之外还有香煎鱼排之类的可供选择，见Reid瘦巴巴地夹在Morgan和Hotch之间，还特意给他多盛了一份海鲜浓汤。 　　吃完早餐后警探也赶到了，他们便在旅馆特意空出来的小客厅里讨论案情——这里只是个小镇子，说实话整个警局的人加起来都还没有BAU小组人多，兼具着邮局，老年活动中心等等作用的警察局，显然是开不出给BAU工作的办公室的。 　　还好旅馆的老板表示可以借给他们小客厅做办公室，才不至于让他们沦落到去谁的房间里讨论案情。 　　虽然案子究竟是有人谋杀还是湖怪袭击外面众说纷纭，但是警探和BAU都很清楚，就算湖里真的有湖怪，也不是杀死这些人的凶手。 　　死者的脚踝上有着严重的猛兽撕咬痕迹，但是同样的还有着一些被人类拉扯的指痕，这些痕迹在经过醋熏之后变得非常明显，而撕咬痕迹基本沿着这些拉扯痕迹形成，可以判断为凶手掩盖死者真实死因的手段。 　　并不是什么猛兽袭击，而是连环杀手作祟。 　　这才两个礼拜就已经死了三个人，对于总人口不超过五百人的小镇来说足以引发恐慌，而警局人手严重不足，只能向FBI请求援助。 　　隐瞒连环杀手的消息也是Hotch的要求，湖怪传闻最多让镇民远离那个湖，而若是连环杀手的消息爆出去，极有可能会让这个小镇陷入彻底的混乱，到时候镇民不顾一切地搬迁离开，谁能保证凶手不会趁机逃跑呢？ 　　在一切还不明朗的现在，他们只能小心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第69章 　　在今年夏天的尾巴上，阿拉斯加湖怪的传闻成了最热的消息，不光是网络上那些爱好者们蠢蠢欲动着想要去一探究竟，就连好几个探险类节目的制作组也瞄上了这条新闻的热度，迫不及待地派人联系这边来打前站——无论最后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只湖怪这个噱头就足够把他们的收视率往上拉好大一截。 　　因此当探员们讨论完案情从小客厅里走出来透口气的时候，就看见几个男人正在争执着什么，隐隐约约能听见“我先”“加钱”之类的词，被他们围着的青年显得很是左右为难，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把那些人打发走。 　　Reid记得他是旅店老板Osborn·Wilde妻弟的儿子Noel·Wright，听人说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一直跟着旅店老板长大，两人情同父子，之后他去了纽约读书留在那里工作，每年还要回来好几次探望老板，三年前老板的妻子因病去世，今年年初老板身体也出了点问题，他好像准备把老板接到纽约去方便照顾。 　　那边几个人似乎铁了心要把事情谈下来，走之前还有人念念不忘地对着青年说着让他好好考虑，明天他还会来的之类的话，Noel·Wright无奈地点头连连应答，把人送出门之后才长长舒了口气，见Reid正看着他，便迎了上去。 　　“客人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他问道。 　　“没什么。”Reid摇摇头，“就是这几天经常看到有那种人过来，觉得挺奇怪的。” 　　一个个既不像游客又不像本地居民，穿得整整齐齐倒是有几分像是推销员什么的。 　　“还不都是湖怪闹的。”Noel·Wright撇撇嘴，见没什么人过来就拉了把椅子坐在Reid旁边抱怨起来，“原先一个月都不一定有个客人来，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叔叔把旅店卖掉跟我去纽约的，现在倒好，湖怪搞得预约的客人爆满，还有什么摄制组说想要过来，他这不就后悔了，说什么他要是走了客人就没地方住了，也不想想多少人就等着买他的店呢。”说着他扬了扬下巴，“刚出去的那几个就是，说要把这里买下来改成什么湖怪主题宾馆，出价一个比一个高。” 　　大概是整个小镇都没人能听他的牢骚，Noel·Wright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叔叔也不想想他那个身体，他是心脏病不是什么小感冒，要是还跟以前一样大冬天游泳连喷嚏都不打一个的话我至于这么着急接他去纽约吗，整个镇里就一个医生两个护士，连台大型手术都做不了，到了冬天万一出了什么事路又封上了怎么办？你说是赚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老人比较念旧，你多跟他沟通沟通。”Reid干巴巴地说道，他面对自己的父母有时候都有点应付不过来的感觉，更不要提去掺和别人的家事了。 　　不过Noel·Wright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得到什么建议，不过是想找个人念叨一番罢了，自顾自诉一通苦之后神清气爽地站起身去迎接新来登记入住的客人，顺便嘱咐在这里打工的服务生给楼上卧床休息的老板把午饭端上去。 　　他的手脚很麻利，说话也好听讨巧，很快就能哄得客人开怀大笑，Garcia说他现在现在正在一家跨国贸易公司做销售工作，今年六月份的时候和公司老板的女儿订了婚，可以说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的典范。 　　同样他也没有什么作案嫌疑，因为一个患有很严重的哮喘被严禁参加任何剧烈运动的人，真下了水他绝对是死得最快的那个。 　　旅馆老板也很快被排除了嫌疑，年过五十几个月前刚刚因为心脏病发作进过ICU的老人可没有把青壮年拽进水里的能力。 　　现在这个湖已经被警察彻底封锁不准任何人靠近，不过连日来的阴雨连绵加上人群往来，线索已经基本被破坏殆尽，湖里面也打捞不出什么东西，除了一条又一条油光水滑的大鱼。 　　今天他们走访了住在湖边的大部分人家，年轻人多数将湖怪当成了在网上炫耀吹嘘的谈资，却有不少老人告诉他们湖怪很有可能真的存在。 　　那是大概三十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半夜在湖里玩，开着船钓鱼游泳再喝点酒什么的，镇子里不少人年轻时都这么干过，只不过那一次他们几乎全部死了，船只在湖中水最深的地方倾覆，等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被鱼啃得面目全非，唯一的幸存者被一口咬定有怪物袭击了他们把他咬得伤痕累累，要不是他游得快也会死在那里，但警方把湖里翻了个遍也没翻出什么怪物来，案子最后还是以意外结的案。 　　谁也没有想到五年以后这个幸存者会在钓鱼的时候失足落入湖中不幸身亡，留下一个年幼的孩子和一个绝望自杀殉情的母亲。 　　没错，那个幸存者就是旅店老板的妻弟，那个孩子就是Noel·Wright。 　　老人们告诉BAU这是湖怪的诅咒，BAU则更倾向于这只是个巧合。 　　一个不幸的巧合。 　　忙忙碌碌了一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们讶异地看到客厅里来了个意料之外的访客，正趴在他们留守旅馆查看资料的小博士身边补眠，黑发散乱地落在桌面上，头枕在左臂上睡得很熟，身上披着Reid的毯子，右手还不忘拽紧Reid的衣角。 　　“哇哦——”Emily压低声音惊呼一声，和JJ一起对着Reid挤挤眼睛做了个鼓励的手势，Rossi笑眯眯地比了个拇指，大有赞赏之意。 　　Reid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放轻动作抬起手挥了挥，“Hey。”他做了个口型，思忖着该怎么在不把Triton弄醒的情况下将自己的衣角解救出来，他们还有案件要讨论，而Triton也就“恰好”在这个时候“惊醒”，迷迷糊糊地在臂弯间蹭了蹭，睫毛扑闪几下才缓缓睁开，一双灰蓝的眸子还留着几分懵懂，哑着嗓子跟Reid道了声早安，自然而然地凑过去想要抱着Reid蹭一蹭，在被Reid尴尬地推开后无辜地看着他，眼神委屈就像一只想跟主人亲近却被无情推开的大型犬。 　　Triton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Reid见过好几次，可惜还是没能生出什么抵抗力，只好伸出手摸了摸Triton的头发以作安抚，Triton也很给面子的眯起眼轻哼了两声在Reid掌心磨蹭几下。 　　不过他这么迷糊的样子也就持续了不超过三十秒，很快他就恢复了一贯对外的清醒冷静，面不改色地对着另一边望天的望天，研究旅馆装饰的研究旅馆装饰，装模作样就是不往他们这边看的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抱歉，打扰你们了。”他说着站起身走向吧台的方向，给他们留出讨论案情的空间。 　　——不过在此之前，不影响八卦的小组成员先挤眉弄眼对着Reid调笑一番，在小博士恼羞成怒之前故作正经地把话题转回案件详情上，让Reid的火气不得不又憋回肚子里，跟快要爆炸的气球一样，戳一戳，漏一点气，再戳一戳，再漏一点气，加上案件紧急资料繁多，等到Triton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气球的气已经放的差不多了。 　　晚餐是Triton做的，借了旅店里的厨房和食材，常年兼任厨师的旅店老板被Noel·Wright半强迫式的关在房间里休息，因此有人愿意做饭对他来说实在是谢天谢地的好事。 　　他的厨艺至多也就是不把自己饿死的水准。 　　并不是什么很豪华复杂的大餐，Triton煮了浓汤，又准备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意面，薯饼之类都是熟的半成品，下锅过了下油即可，考虑到人比较多他又多准备了一份沙拉——用警察捕捞时捞上来的鱼，那些鱼小一些的都被他们扔回湖里，大的则带回去加菜。 　　一盆蔬菜水果沙拉，一盆鱼肉蔬菜沙拉，薯饼豌豆还有土豆泥，最后是足够美味的意面和浓汤，满满摆了一桌子，对于常年靠着外卖过日子的探员们，绝对是出差时难得的享受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没有聊案子，在同一件事情上泡了太久，他们现在需要点别的来转换一下思维，在这件事情上，Triton来的正好。 　　“我可真没想到你会过来。”Emily率先说道，“听Reid说你之前都不在国内。” 　　“稍微有点事情去了趟欧洲。”Triton放下刀叉应道，“昨天才刚刚回来。” 　　“然后就直接赶过来了？”Rossi笑着问道，“热恋中的年轻人啊。” 　　他语气中带了几分感慨和提醒的味道，BAU的工作很多都涉及到绝密信息，如果是普通人自然不必说，就算再这么想跟着也没有门路，但是Triton不一样，老探员有很多门路探听Triton的背景，因此很清楚对于Triton而言所谓权限就是个摆设，这就意味着诸多隐患的存在。 　　Rossi结过三次婚，是BAU的创立者之一，也是Hotch之外第一个收到上层决策意向的人，可以说无论是在爱情上还是在政治上都有着相应的敏感度，他捕捉到了Triton一举一动中对于Reid有些过度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同时也在上层部门最近的决策倾向中嗅到了某些端倪。 　　他很担心这样子下去，Dr.Reid的存在会被完全弱化为Mr.Triton的附庸——最起码在他看来某些上层已经表现出了这类倾向，他们甚至在考虑让Reid转到白领犯罪科之类不需要出外勤朝九晚五的部门去。 　　Triton不是傻子，脑袋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面盘算着是哪个没脑子的家伙没事找事一面笑着答道：“我倒是真的很乐意告诉你我是因为积思成疾才连夜赶到了这里。”他说着摊了摊手，“《骑士团》在这边取景，我得过来看看如何，要不是你们在这我还得应付晚上的酒会。” 　　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才过来找Reid，就是为了找个合理的理由，就算是没有电影剧组的取景，也有景区开发洽谈会，新商业区开发讨论会等等，家大业大的Mr.Triton从不缺要做的工作，只要他想要。 　　而这个解释，也让Rossi暂时放下了心。 　　晚饭之后Triton并没有逗留太久就离开了，叮铃铃响个不停的手机昭告着有钱佬并不悠闲的生活，看着他德语法语意大利语快速无缝切换同时应付三个电话的技术，其他人觉得做一个FBI探员还是很不错的。 　　最起码他们不用同时应付三个案子。 第70章 　　深夜的时候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Reid被雷声吵醒，闪电晃得眼前发白，许是昨天睡得太饱的缘故，他竟是毫无倦意，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给吹开了，零星的雨点潲进来，洇湿了小片窗帘，风忽强忽弱，吹得人忍不住打哆嗦。 　　Reid披好衣服从床上下来，扯开窗帘想要把窗户关好，谁知道窗帘一开一个小小的黑影就扑了进来，正往脸上糊让Reid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旁边跳了一下，还没愈合好的伤口疼得让他倒抽了口凉气，撑着桌子单腿跳着关上窗户后腿一软坐在地上，手上举着花瓶谨慎地瞪着那个扑倒地毯上的东西。 　　没开灯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不过他猜应该是一只蝙蝠或者鸟类，眼下没力气一样安分着不再动弹，在地毯上缩成一小团黑影，Reid摸索着从椅子上把自己的外套拿下来，计算了好一会距离之后把衣服丢过去想要用外套兜住那个黑影，然而他实在是太过高估自己的爆发能力了，奋力一仍扔只距离黑影近了一点，幸好外套的兜帽伴随着作用力甩了出去把想往外逃的黑影兜了个正着。 　　咳咳，这个跟我计算的一样。Reid呼了口气这么想了一下来掩饰没能扔到的窘迫，从地上爬起来拿衬衫盖在兜帽上头后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跑出去打算找个盒子来安放这个不速之客。 　　他记得有个空的档案盒子放在大客厅里。 　　——本来是以为都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了，但是推开大客厅的门他才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显然是有人在的。 　　Reid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和胡乱裹在外面的厚外套，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进去吧，这副样子可绝不是能见人的装扮，实在是太过失礼，不进去吧，门都打开了再退回去更尴尬，无奈之下他只能祈祷是自己的哪个同事半夜跟自己一样睡不着爬起来喝口水走一走什么的，哪怕是Hotch都好！ 　　他正纠结着，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Mr.Reid？” 　　Reid被吓得僵了一下，回过头去发现是Noel·Wright正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上，臂弯上搭着一条毯子，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上拿了个杯子，热可可的香气正从里面往外冒。 　　“您有什么事情吗？”他借着光看了看Reid的打扮，便知道他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了，“若是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您尽管说。” 　　“呃……”Reid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的屋子里进来了一只……应该是鸟或者蝙蝠什么的东西，所以我想去拿个箱子放一下，就是放在客厅里的那个空档案箱。” 　　“是这样啊。”Noel·Wright脸上笑意更深，“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拿过来。”他说着推开门走了进去，借着视野的扩大Reid看到是旅店的老板正坐在客厅里，半眯着眼怀里抱着收音机，似睡非睡的依靠在长沙发上。 　　Noel·Wright先是走过去将手上的热可可放下，低头小声说了两句什么，一边说一边把毯子搭在老人身上，老板有些不耐地皱着脸哼了一声，抱着收音机把毯子了踢下去，一副闹脾气的样子。 　　Noel·Wright还是笑眯眯的，把毯子捡起来拍了拍在盖上去说着什么，看那神态不像是在和长辈说话反倒更像是在哄孩子。 　　这一次毯子没有被踢下去。 　　接着他走到吧台附近从地上捡起一个箱子对着Reid晃了晃，放轻脚步走了出来，小心地把门关好。 　　“最近叔叔到了晚上就喜欢在客厅里休息，早上正好直接去准备早饭。”Noel·Wright压低声音对Reid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总是睡不好。” 　　Reid点点头，伸手准备接过Noel·Wright手上的箱子，Noel·Wright抬起手拿着箱子让了一下，笑道：“我也一起去看看吧，小时候我经常处理这一类的东西，还算是有经验。” 　　他去前台的位置拿了个医药箱，和Reid一起去了他的房间。 　　房间里很是安静，地上的一坨顶着衣服安安分分地待着，Noel·Wright打开灯，让Reid拿着档案箱的盖子，自己蹲下身去小心沿着衣服隆起位置的边缘摸过去，然后猛地一合把衣服收拢倒过来抱起来放进箱子里，呼和着叫Reid盖上了盖子。 　　猝不及防颠倒了个个，里面的小东西果然扑腾着挣扎了几下。 　　“要是不盖上有可能会飞起来。”Noel·Wright解释道，“屋子里又是灯又是柜子会撞伤的。” 　　Reid抿唇，紧张地听着箱子里头没了动静之后又数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他的衬衫上趴了一只黑漆漆的小东西，被雨水弄得狼狈不堪连眼睛都睁不开，翅膀有气无力地抖着。 　　“是只蝙蝠。”Noel·Wright说道，戴上厚手套之后把那只小蝙蝠捧起来仔细查看，“没骨折，也没受伤，应该是在雨里头飞得太久了没力气了，让它休息一晚上就行。” 　　他说着摸了摸小蝙蝠光秃秃的小脑袋，小小一个有一种丑丑的可爱之感，“把它放在我房间里吧，您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他不等Reid说话就把小蝙蝠放回箱子里抱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走了出去。 　　Reid默默把到了嘴边的“那就麻烦你了。”吞回肚子里，关好门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裹着被子闭上眼努力催眠自己快点睡过去。 　　明天可是要早起的。 　　相比起他Triton那边睡得也不怎么好，海妖的五感比起普通人类来讲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是五星级酒店的隔音对他们来说也跟纸糊的没区别，虽然他的确完全能够适应这种环境并且将那些声音杂化成背景音直接无视，但也不代表着他能忍耐隔壁从十点半开始一直响到现在的“某种”（重音）声音好不好。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Triton面无表情地拿起桌子上的剧本走了出去，一边拨通了手机一边摁响了隔壁的门铃。 　　我就不信你软不下来。已经自我解决了三个世纪的海妖心思阴暗地想着，将手上的剧本糊在来开门的男人脸上，“有个地方要改。” 　　“明天不行吗？”被打断了好事的男人不耐地把汗湿的头发捋到脑后，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发。 　　“当然可以。”Triton露出了一个在对方眼里极为可恶的微笑，“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下明天要拍打斗片段，纵欲过度会腿软的，Mr.Dewey。”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小Dewey咬着牙把客套话从牙缝里逼出来，克制着自己把门关上而不是摔上。 　　“哦对了。”Triton抵住门又添了一句，“以后锁骨以上最好别留痕迹，很浪费粉的。” 　　“我知道了。”小Dewey深吸一口气，硬是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请问，您，还有，事情，吗？！” 　　“没有了。”Triton松开手拍了拍袖口，心情愉快地回了房间。 　　小Dewey把门关上，努力克制之下下手还是重了几分，门砸在门框上发出了“砰”的闷响，伏在床上的人昏昏沉沉打了个哆嗦，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没事。”小Dewey压抑着火气摸了摸他柔软的金发，短短的不到一个指节的长度，搭在脑袋上乱糟糟的濡湿一片，“我们去洗个澡，然后就睡觉。” 　　床上的人含糊地应了声，放软手脚配合着被抱起来，这个礼拜没有他的戏份的直接后果就是天天被折腾得下不了床，腰酸腿软吃饭拿勺都手抖，每次结束之后只想倒头睡个昏天黑地哪里还管什么洗澡清理的问题。 　　反正Walker·Ruth早就该死在酒瓶子堆里了，其余的什么随便吧。 　　但是小Dewey在意，虽说床上他折腾得厉害但是事后的清理上药全都做得妥妥帖帖一次不落，就算每次Walker·Ruth都直接把他手上的套一丢骂骂咧咧着“我又没病”“要干干不干滚”，他射进去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比起激烈的性爱他更加喜欢每次Walker·Ruth被折腾得神志不清软绵绵任他摆布的时候，只有那时候这人的眼睛里会显出一点点不一样的温软色彩，带着一丝掩饰极好稍纵即逝的眷恋和依赖，而不是那种像是战后废墟一样荒凉冰冷，无论怎样都没办法在上面唤起任何亮色的眼神，被伤害了也不会痛苦，被羞辱了也不会难受，习以为常地接受一切的不幸，不作任何抵抗地彻底自我放弃。 　　他年少时迷恋这种眼神，长大后却更想看到这片废墟上能生出鲜花和绿草。 　　小Dewey不光喜欢金发碧眼大胸的姑娘，更喜欢金发碧眼大胸的男人。 　　好吧，现在得去掉大胸那一条。 　　摸着某人自暴自弃沉浸酒精多年早就没有半点肌肉的胸膛，小Dewey修正了自己的审美。 　　十四岁那年他把Walker·Ruth的海报贴在墙上，期待着有一天能让那双眼眸里映进自己的身影，这个目标后来他忘记了，只记得自己要努力磨练演技做个特别好特别好的演员。 　　再后来他想起来了这个目标。 　　二十四岁的现在Walker·Ruth就睡在他身边，身上全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从里到外都标记着他的气息，但是那双眼睛里依旧没有他，只有一片空茫。 　　“你就不能对自己的金主好一点吗……”小Dewey沉沉叹了口气，搂住身边纤瘦的身体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眼角，关上了灯。 　　合同都签了，总归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因为家里那条被我拿来当Triton原型的小金鱼晚上突然翻了白肚皮，把我吓得半死眼泪都快下来了，幸好后来他坚强的挺了过来，我才有心情去码字 其实说实话，我很喜欢Walker·Ruth这种颓废受，不在意就不会被打倒，习惯了根本就不会痛，自我厌恶自我放弃病的相当重【笑 总有一种又想虐他又想拯救他的矛盾感 他和小Dewey就是“那种”合同关系你们懂吗，虽然小Dewey挺想转正的但是……【点根蜡烛 还有就是所有的番外都是在正文完结之后放出来的，不然穿插着可能会有点乱 第71章 　　第二天清晨，Triton是在花腔女高音婉转悠扬的歌声中醒转的，懒洋洋从浴缸里冒出头来，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老管家正端着一大盆子鱼准备往里倒。 　　他没怎么隐瞒自己的行踪，老管家找不到自己才怪。 　　“草鱼？这里面是海水。”Triton扬了扬眉毛，伸手拎起一条鱼，手掌长短的灰色草鱼扑腾着尾巴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尾巴一甩溅了他一脸水。 　　“我只是想要让您换换口味罢了。”老管家颇为遗憾地把盆子放在地上，拿起柜子里的毛巾擦拭Triton拎过鱼的指尖，“已经八点半了，早起的鱼儿才有食吃。” 　　“我暂时还不饿。”Triton说道，在欧洲待着的最大好处就是不缺吃的，那些阴暗的绝望的灵魂让他吃得肚子滚圆，鱼尾巴一亮出来都比以前油亮几分，一看就知道肉质肥厚口感绵软绝对非常好吃。 　　他手底下那几个猫科属的手下最近都已经避免在他处在海妖状态的时候前来汇报工作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克制不住生物本能冲上去咬一口崩掉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利齿尖牙。 　　能硬抗子弹的鳞片可不是随便随便小玩意都能咬得动的。 　　“好吧，您高兴就好。”老管家说道，把浴巾展开盖在Triton身上，白皙的颈背水珠滚落，刚睡醒的海妖眉眼间带着惑人的倦怠迷蒙，“有时候我可真感谢自己是个老头子，才不至于被您的外貌所诱惑。” 　　“耄耋还能娶二八，年纪大可不代表着丧失了追逐青春的能力。”Triton嗤笑，“真不希望有一天我要为你送葬。” 　　“我会努力让那一天来的晚一点的。”老管家笑道，用毛巾擦拭Triton的长发，“前车之鉴，我铭记于心。” 　　Triton在他之前还有过两任管家，第一任年轻活泼，只做了十年就因为手脚不干净被Triton的手下处理掉了，第二任比起做管家更想做枕边人，Triton直接把他丢进了海里喂鱼，海妖不能容忍除了自己的人类之外的任何生物妄图以卑劣的手段和他进行交配活动。 　　有了前两任的糟糕经历，第三任Triton选择了他，一个因为主人失势从庄园里被赶出来的可怜老头子，Triton救了他，为他换了新的身份，给了他无尽的生命和力量，在此后的两百多年里他竭尽全力地为他服务，来回报这份恩情。 　　只是恩情。 　　Triton知道这一点，所以偶尔的敲打也说得漫不经心像是玩笑，只要Tom能够坚持住自己的职业道德，他就不会考虑换掉自己用得最顺手的管家。 　　“对了。”老管家忽然开口道，“您是不是忘掉了什么事情？” 　　“？”Triton挑眉看向他。 　　“您这个月的稿子还没开始写。”老管家说道，“今天已经二十号了。” 　　距离月底的交稿日还有十天不到。 　　“不用担心。”Triton淡淡道，“来得及的。”他就是真忘了又能怎么样，撑死了熬个两天就写出来了，不着急。 　　上午惯例是要去剧组溜达一圈的，表明一下自己这个最大的投资商兼编剧 is watching you，心里的小九九想想就好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看起来你睡得不怎么好呢，可怜的小家伙。”金发的女巫盛装而来，步伐款款眉眼妖娆，眼尾勾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浅浅的金色和明艳的唇色意外的相配，“需要安眠娃娃吗？”她把抱在怀里的洋娃娃塞进Triton怀里，冲他俏皮的眨眨眼睛。 　　少妇的成熟妩媚与少女的娇俏可人浑然天成地融为一体，她的容貌不是最美，举手投足间的风韵却足以胜过容貌万分，一颦一笑堪称绝代尤物。 　　所以当年就连国王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动了离婚再娶的念头。 　　如果她不是个女巫的话，现在王后的位置估计已经换人坐了。 　　如果她不是女巫的话。 　　但她偏偏就是个女巫，所以这只能带着年幼的孩子被追杀得狼狈逃窜，爱恋烟消云散。 　　“别这么看着我Triton，会让人误会的。”女巫咯咯笑着把Triton怀里的娃娃抢回来，“Sean现在可不会愿意叫你爸爸的。” 　　Triton笑了笑，“我只是想要表达一下你愿意帮助我的谢意罢了，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一个能和你相媲美的女人。” 　　《骑士团》中傀儡师的角色，他最中意的演员是Joa·Murray，最中意的人选却并不是她，还有谁会比角色原型更适合出演，在Triton保证了安全问题之后女巫悠然结束了和非洲部落祭祀的巫术交流，准备出演人生中第一部电影。 　　她真的很好奇那个年老发福的男人看到自己和年轻帅气的主角，成熟沉稳的配角，邪气风流的反派等等调情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当然了，她也很期待能看到那个连衣服颜色都不能选，除了王后身份之外一无所有的女人看到自己艳光四照活得滋润无比时扭曲的神情。 　　女巫从来都是小心眼又记仇的存在，为了儿子不能去拼命，但是膈应他们一下也很让人愉快了。 　　遥远的波特兰，警察局长Sean Renard看着母亲发来的各种自拍他拍，心情复杂。 　　尤其是在他发现自己的下属Wu把傀儡师的定妆照设成了电脑桌面并且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的新任女神之后，心情就更复杂了。 　　不过…… 　　母亲玩得开心就好。 　　女巫走后小Dewey也过来打了个招呼，到底是承了对方的情把Walker·Ruth安插进的剧组。 　　女巫顶替了Joa·Murray的角色，Walker·Ruth顶替了Greg·Davy的角色，在动用了一些小关系压住新闻之后，剧组的运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下午Triton待在酒店里勤勤恳恳地写稿子，说是说两天就能赶完，但还是平摊一下不至于工作量太大。 　　——旅店的小伙计是暗夜中的杀手，一直待在旅馆里不过是为了寻找最好的下手时机，旅店老板的女儿太过自信了，所以最后一无所有，孤零零地死在了荒郊野外。 　　而小伙计也在她的临死反扑中失去了最佳逃离时间，被城里的守卫抓了个正着。 　　富商雇佣了穷困潦倒的商人做副手，出身世家的富商很欣赏商人的能力，若是易地而处白手起家他绝做不到这种水准。 　　骑士呢？ 　　骑士去探望了被关在监狱了等待执行绞刑的小伙计。 　　吃吧吃吧，最后一顿饭了要吃的好一点。骑士带来了红酒和牛肉，蛋糕和浓汤，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小伙计很疑惑，但是他都快死了也懒得计较那么多，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所有的食物，用餐巾擦擦嘴，问，你为什么要来看我？我们素不相识。 　　骑士笑起来，是的，我们素不相识，但是你为我献上了一场如此精彩的表演，我又怎么能不来嘉奖你呢？ 　　小伙计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你当我在胡言乱语就好。骑士笑得眉眼弯弯，圣洁又悲悯，轻轻叹息，这样子会比较幸福些。 　　小伙计瞪大了眼睛，叹息他想起了这个声音，这个曾经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诱惑着他举起屠刀的声音。 　　他本来没打算那么快下手的，时机还没有到最成熟的时刻，他还没有探查清楚守卫的换班时间，逃命的钱也没有准备好，但是一直有个声音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告诉他该动手了。 　　他误以为这是直觉，最后功败垂成也只当自己运道不好，从未想过自己是被人给算计了。 　　恶……恶魔！小伙计惊叫着后退，除非是那些地狱里来的恶魔，谁又能操纵别人的意志呢，他甚至没感觉到任何愤怒，只有无尽的恐惧。 　　不不不。骑士摇头，我怎么会是恶魔呢？他说道，我从未心怀恶意地杀死任何一个人，不曾获取过半分不属于自己的财物，我保护着那些弱小的妇孺，活得坦荡无畏。 　　你就是恶魔！小伙计尖叫，又在骑士逼近的脚步中瑟缩着后退，胡乱拿起桌上的东西向着骑士砸过去，滚开！他叫道，你这窥伺人心的恶魔！ 　　那些碗碟砸在骑士身上，骑士没有躲开，任凭陶器的碎片在他身上划开道道伤痕。 　　不不不。骑士说道，你的内心都写在你的脸上，你的眼睛里，一览无余。 　　都是你！小伙计叫道，要不是你我就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不不。骑士叹息，是因为你自己。因为别人看出了自己的卑劣而心怀怨恨，迟早有一天你会落到这种地步。 　　我只不过是，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罢了。 　　他现在显得颇为狼狈，衣服上被划开道道裂口，陶器碎片割裂他的皮肤，鲜血蔓延而下，然而他的脚步不停，厚底的靴子与地面的敲击恍如死亡的丧钟。 　　小伙计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不顾一切地拿起餐刀冲着骑士扑上去，用刀划开了那修长漂亮的脖颈。 　　去死吧！ 　　去死吧！ 　　快点去死啊！ 　　他癫狂地尖叫着，骑士依旧没有抵抗他，只是用那种淡漠的眼神看着他，任由餐刀划开他的脖颈，薄薄的皮肤被划开，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小伙计满脸。 　　死啊！ 　　小伙计在鲜血中逐渐失去了理智，他无法忍耐骑士看他的眼神，就像他是什么蝼蚁一般，于是他用刀捅向了骑士的双眼，将灰蓝化为血海，有了第一刀，就有第二刀，第三刀，那个穿着漂亮盔甲的骑士被他一刀一刀划得不成样子，却奇异地满足了他内心的某种渴望。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他吞了吞口水，小心地舔了舔刀尖上的鲜血。 　　甘美如神国的佳酿，让人迷醉不已。 　　有趣吗？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随之扭头看去，陷入了一片灰蓝色的深海之中。 　　骑士正微笑着看着他。 　　啊啊啊啊啊——————！！！ 　　骑士将罩在最外面的斗篷兜帽戴好，迈步走出了满是糟糕气味的监牢，小伙计瞪圆眼睛躺在地上，身体僵硬眼神呆滞。 　　他被吓死了。 　　…… 　　三天后，前往王都的马车缓缓出发，骑士骑在高大的白马之上，笑得温柔优雅，一如阳光灿烂，不带半分阴霾。 第72章 　　晚上的时候Triton仍借故推了剧组的聚餐去了BAU居住的旅馆，两地距离说不上多远，开车的话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他到的时候旅馆里正好准备开饭——今天旅馆老板感觉身体不错，准备了美味的海鲜烩饭和蔬菜浓汤招待客人，还准备了一大锅拿手的芝士焗南瓜，热情无比地给每个人添了一大碗。 　　Triton到的时间恰到好处，满屋尽是饭菜的香气，老板给他添了张椅子，他笑着挥挥手说自己吃过了，“我就是来送点东西。”他把提着的蛋糕放在桌上，“剧组聚餐多出来的，当夜宵吃吧。” 　　这一次Triton来去匆匆，把蛋糕放下稍微聊了两句就离开了，门外下着雨，等待的汽车连引擎都没有关，显然是知道他不会待太久。 　　桌上的蛋糕被简单的纸盒子包着，奶油和海绵蛋糕组合的最简单款式，但是甜度正好又夹了些清爽的水果粒，味道不比那些大牌蛋糕差。 　　饭后工作到深夜头晕眼花的情况下，休息十分钟吃一小块蛋糕绝对是一种享受。 　　今天BAU的工作很是忙碌，他们去警局翻出来了三十多年前案件的材料——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疏于管理的警局资料堆得乱七八糟东一张西一张，Reid不得不在警局资料室里待上整整一天来研究到底哪张纸才是资料里的。 　　三十多年前的案件并没有经过什么仔细的探查，那时的警局和现在一样人手不够，就连打捞尸体都是镇上的志愿者来帮忙的，留下的记录自然是惨不忍睹，字迹潦草模糊让Reid不得不又花了大半个晚上来研究到底写了点什么。 　　尸检报告上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记录，死者被打捞上来时尸体被鱼啃得七七八八，那时候对于骨骼的研究才刚刚起步，因而报告上寥寥几笔就算是结案了。 　　可以说Reid一整天几乎完全被这些无意义的资料给浪费了。 　　深夜的时候旅馆老板给他送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不经意问道：“你在看三十年前死人的那桩案子？” 　　“嗯。”Reid下意识应了一声，问道：“您了解什么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吗？” 　　“倒也说不上是了解。”老板坐在Reid对面的沙发上，年老的人总是喜欢回忆过去，他也不介意和年轻人说说过去的事情。 　　“那时候我大概十六七岁吧，正在和Sally，就是我的妻子谈恋爱，Sally的弟弟没事喜欢和他的那群小朋友们一起半夜去湖上玩，对我们来说这很正常，大家都是从小在湖边长大的，但是那天他很晚都没有回来，Sally很担心，就来找我让我去看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说着叹了口气，“我那天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们，天那么黑什么都看不见，我以为他们回家了，结果没想到……” 　　他停了一会，接着说道：“第二天一大早才有人发现Sally的弟弟，他都快冻僵了，有点神志不清满口胡言乱语，我和Sally去看他的时候还被他攻击受了伤。”旅店老板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他的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Sally的弟弟没法回答警察的问题，我们在湖里捞了好久才把尸体给捞出来，那时候还不流行解剖，家人都很反对镇上也没有专业法医，所以很快就结案了。” 　　“之后呢？”Reid追问道，“我听说那位先生后来好像遭遇了意外。” 　　“很不幸的意外。”旅店老板点点头，“Sally的弟弟从小就很喜欢钓鱼，在遭遇了那件事情之后他更喜欢去湖边了，说是钓鱼能让他宁静下来不去想那些事情，谁也没想到他会就那么死在湖里。”他说着有些激动，眼睛涨红显得情难自已，“Sally也因为他的意外身亡伤心欲绝，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 　　“我很抱歉。”Reid说道，伸手拍了拍旅店老板的手，那是一双老人的手，已经生出了零星的老年斑，但是并不干瘪，依旧有力宽大，彰显着十足的力量感。 　　“没事。”旅店老板深吸了口气调整呼吸，“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放下了。”他站起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道，“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夜深了睡得太晚对身体不好。” 　　“……好。”Reid轻轻应了一声，想了想拨通了Garcia的电话。 　　BAU的BabyGirl是个标准的夜猫子，这才十一点出头还远不到她睡觉的时间，打过去的电话才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Garcia夜线为您服务，有什么需要的吗我的小可爱？” 　　“我需要你查一下……”Reid翻了翻材料报了个日期和地址，“你帮我查一下这一天这里的天气情况，特别是入夜以后。” 　　“嗯哼，你要去抓湖怪了吗？”Garcia笑着问道。 　　“不，根据记载湖怪是‘鱼一样又粗又长的尾巴，两米多长，尖牙利齿还有爪子，既像是两栖的青蛙，又像是海底的巨蛇’一样的生物，我怀疑他们是因为夜晚太黑没有任何光亮误将淡水鱼群误认为了某个大型鱼类怪物，不然鱼类再怎么长都不会长出这种外貌来的。” 　　淡水鱼群会追逐光亮，将船只顶翻也不是不可能的。 　　“Ok，我很快给你答复。”Garcia答道，“有消息了通知你。” 　　“谢谢。”Reid道，又翻过两页资料。 　　“随时为你服务~”Garcia笑起来，用自己缀着绒球球的笔一戳挂掉了电话。 　　十分钟后Reid收到她的消息，气象局的资料库出了点小问题，可能要明天才能把资料给他，Reid看了看已经往十一点半走的钟，收拾了收拾材料准备先回去休息。 　　小客厅和大客厅相连，Reid出门的时候大客厅还亮着灯，旅店老板抱着收音机坐在沙发上发呆，见Reid走出来了便对着他点了点头，让他拿一罐热牛奶回去喝，“对睡眠好”，老人如是说道。 　　走过老人身边的时候，Reid听见收音机里正放着一首慵懒轻飘的爵士，歌手的声音磁性，却又带了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这首歌……”Reid犹豫着问了一句，“是谁唱的？” 　　“以前的一个乐队。”老人回答道，“名字忘了，我年轻的时候好像很火，到处都是这首歌，不过现在估计也就只有我们这边跟不上时代的老电台才会放了。” 　　“是吗……”Reid点点头，没再纠缠这件事情。 　　上楼的时候正巧看见Noel·Wright把昨天飞进来的蝙蝠放在窗台上想让它飞走，然而这只小东西似乎是知道留在这里好吃好喝好睡，赶出去又飞回来，见Reid飞过来就往他身上扑，把Noel·Wright折腾得没脾气，“你这小东西！”他嘴上骂着，手上却很是轻柔的把它放进来箱子里。 　　前面并没有写错，蝙蝠是“见到”Reid走过来，事实上能在暴风雨的夜晚正中Reid窗户的又岂会是普通的蝙蝠，就像Triton又怎么会那么放心地把自己的人类放在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方。 　　这是一只两百岁不到的年轻吸血鬼，作为老管家的初拥对象一直被当做下一任管家来培养着，虽然有时候Triton觉得其没心没肺的性格更适合做个不需要动脑子的保镖。 　　而这么多年来他接到的第一个独立任务就是潜入这个旅馆暗地里保护他主人的伴侣Dr.Reid，以防其被那些可能存在的又蠢又鲁莽的非人类伤到。 　　但是他根本没能近Dr.Reid的身，就被Noel·Wright这个比他还蠢的家伙给抱了回去。 　　没错，比他还蠢！ 　　朝夕相处几十年居然都没能发现视若亲父的老人不是人类，不是蠢是什么。 　　十岁被收养直到接受初拥才发现自己养父是个吸血鬼的某年轻小蝙蝠骄傲地挺起胸膛。 　　然后就被Noel·Wright关进箱子里带回了房间。 　　Reid打开牛奶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确很适合睡前喝，一罐下去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躺在床上安安稳稳地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沉眠中的他并不知道有人悄悄推开了他的房门，在门缝里看了他很久很久。 　　窗外的灯光投射进来，映出一个高大粗壮的身影，耳朵的位置支楞出几道尖刺，挂着半透明的物质，在空气里一抖一抖，像是鱼儿的鳍。 　　———————————————————————————————— 　　Triton的耳鳍抖了抖，这中空的柔软骨骼支撑着浅蓝半透明的细密鳞片的漂亮部位泡在水里抖了抖，耳后的腮放出一长串小气泡，尾巴搭在浴缸边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水面，眼睛半开半合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今天早些时候有属下传来消息，说是在西太平洋上看到了Adaro的踪迹，只是远远窥到了一抹踪迹，璀璨如钻石的灰白转瞬即逝，在海上留下大片泡沫。 　　他已经虚弱到无法承受深海带来的压力了，只能在浅海一路向着故乡游动，无论生前如何，死后他都要带着自己的人类回归故乡，这是海妖们的传统。 　　就像不知多少年之后，Triton也会带着他的人类从美国回到爱琴海，像诞生时一样在故乡的海中化为泡沫。 　　而后浪潮翻涌，永不分离。 　　“先生，到时间了。”老管家在门口提醒道，海妖从水中站起，随意地披上一件浴袍。 　　“那就去见见我们的老朋友吧。”他如是说道，赤脚踩过柔软的地毯。 　　他今天不得不早早回来，为了一场不得不亲自参加的会面。 　　啧。 第73章 　　这并不是一场非常隆重正式的会面，参与会面的双方都不太希望自己的这次行程广为人知，彼此间关系又算不上多么好，因此会面的地点选在了公海小岛之上，一方随时能潜入大海销声匿迹，另一方直升飞机时刻待命准备带着主人逃命。 　　很明显了，他们谁都不信任谁——尤其是已经踩在了陆地上还对没有鱼尾的海妖满心戒备的某些人。 　　宴会开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阿拉斯加的夜晚风雨交加，海上却是月明星稀的好天气，很适合在室外支一张长桌，鲜花美酒来一场露天餐会。 　　“还请放松点。”Triton轻笑着安抚对面神色僵硬的客人，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相信我们都是怀着诚意而来的，无需如此戒备。” 　　客人也僵笑着举起酒杯回敬Triton，意思意思地抿了口杯子里的酒。 　　这杯中的美酒是海妖的珍藏，细算起其价值喝下去的每一口都与黄金等价。 　　“好酒。”客人赞叹道，面色舒展了些，把杯子在桌上放下，又向内推了推。 　　“招待您这样的贵客，自然要拿出最好的美酒。”Triton笑着说道，拿起刀叉轻轻划开盘中鲜嫩的鱼肉，未经任何烹调的鱼肉带着源自本质的鲜嫩甜美，淋上一点点柠檬汁便已足够美味，“这是我东方朋友送来的稀有鱼类，还请您多尝两口。” 　　本不打算动刀叉的客人暗地里握紧拳头又松开，尽量自然地点点头，从盘中好像还在弹动的浅粉鱼肉上切下一块——在礼仪范围内最小的一块送进嘴里，简单咀嚼两下连滋味都没来得及细品便囫囵咽了下去。 　　若非他现在身处下风，绝对连动都不会动这盘不知道是从什么奇怪的鱼身上取下来的肉，哪怕他知道Triton不会蠢到在这种地方动什么手脚。 　　吃了，便是服了软，不过吃一口也就够了，他又不是那些海妖豢养的猎狗，扔块肉就得老老实实连盆底都舔干净，服软过了头就变成了谄媚，不够对等的身份天平对他今天的来意毫无好处。 　　他将已经挺得笔直的脊背又挺直了一些，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没有沾上任何东西的嘴唇，开腔道：“我想，既然我们都已经坐在了这里，便是已经达成了共识，要解决彼此之间延绵数百年的不愉快。” 　　“不愉快？”Triton拿起酒杯轻晃，艳红的酒液在杯壁回荡拖出极好看痕迹，“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露出个浅浅的微笑，“一直相处得非常愉快不是吗？” 　　客人沉默，如果说趁着Triton离开欧洲吞掉了对方不少势力，下手颇黑不说还想着斩草除根，直到被Triton和Adaro联手折腾了一圈才安分下来也算是相处愉快的话，那么他们倒的确在这百年间相处得皆大欢喜。 　　要是关系真的好，那么猎犬怪的脑袋就不会在一大早放在他的枕边，提醒他自己的继承人干了件多蠢的事情。 　　只不过那时候他还认为Triton永远不会回到这片大陆，就像多年前他的先辈们一样，谁都没有想到被同族赶出欧洲的海妖有一天会回来，加上当初Adaro和Triton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为他花多大的力气给那些势力保驾护航，不闻不问的态度让他们多了几分海妖间彼此关系势同水火的错觉，因而一个个落井下石做得不要太顺手，要不是后来Triton在美国站稳了脚跟让他们收敛了一些，想必那时候Triton的下属们就要跟他们撕破脸皮不死不休了。 　　不过现在撕破脸皮似乎也不迟，在蛰伏多年主人回归之后，猎犬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露出尖牙利爪，蠢蠢欲动着准备将那些昔日踩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的家伙们掀下来狠狠撕咬，即便是有着主人的命令不能一口咬死，也要多撕下来几块肉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疼。 　　疼得以后延绵数百年也不敢再把爪子多伸半毫米出来。 　　Triton没有阻止属下的行为，他知道这么多年他们憋了多少仇怨要爆发出来，就像当年那些属下们全力支持他离开欧洲开拓新大陆一样，他现在也全力支持自己属下们的业余解压活动。 　　不分青红皂白地袒护自己的属下，也算是海妖的拿手好戏了。 　　这场酒会，一个是来求和服软的，另一个却是来申明立场的，因此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谈不拢。 　　一杯酒下肚，见Triton还是不着边际地绕来绕去和他兜圈子，一问三不知的装傻子，客人终于忍不住阴沉下脸色，“看来您似乎并没有什么诚意。” 　　“何以见得？”Triton笑起来，“若是我没有诚意，今天坐在这里的就是我的代理人了。” 　　“还是说您认为我的招待有所怠慢？”Triton挑起眉毛，“Tom，我们的客人好像对你的布置并不满意呢。” 　　“那真的是非常抱歉，还请您原谅我的疏忽与失礼。”站在后面等候命令的老管家往客人的方向走了两步，恭谨地微微俯下身道歉，抬起头时眼眸鲜红，唇间犬齿寒光闪烁，“请您务必原谅。”他又把头低了下去，掩去眼底的冰冷与嘲讽。 　　一阵暖风吹过，客人却觉得后背有点发凉，听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个叫做日本的国家在吃饭前会大声说上一句“我开动了”，以表达对食物的敬意，如同老管家刚刚听起来诚意十足的道歉一般，比起十足的诚意更多的是对于食物的馋涎欲滴。 　　“不，已经是很好的招待了。”客人僵着脖子干巴巴地说道，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看表情与其说喝下去的是美酒还不如说喝下去的是毒药，“感谢你的精心准备。” 　　“我深表荣幸。”老管家面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眸色，犬齿不见踪影咧开嘴牙齿整整齐齐。 　　“客人的宽宏可不是你玩忽职守的原因。”Triton淡淡道，“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我会谨记这次教训的。”老管家说道，再次对着客人躬身，“那么请允许我为您献上一首琴曲作为赔罪。” 　　Triton随意挥了挥手应了他的要求，对着客人说道，“年纪大了难免行事不周，还请您不要见怪，我绝无任何怠慢之心。” 　　“年纪大了总是难免的。”客人说道，“像我也老是要忘掉点东西。”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仿佛根本听不出Triton话里若有若无的嘲讽之意。 　　“您已经有一位优秀的继承人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Triton宽慰一样地说道，“我记得是叫做……Eric对吧，源于古诺斯语音，天生的，永远强大的领导者，真是美好的寓意。” 　　他提起客人的儿子Eric时似是不在意地随口说出，客人却微微变了脸色，比之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情绪变化要大得多的表情波动，但是他很快就调整了表情恢复了平时笑眯眯的模样，“Eric还很年轻，冲动的很。”他的话里带着些暗示的意味，掌心收紧昭显了主人不平静的内心。 　　“是啊，很年轻呢。”Triton笑起来，不去接客人的话，抬了抬酒杯让侍者为他再倒一杯酒，“今天的酒不错，和天气很相配。” 　　“今天的天气不错。”客人强自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可惜阿拉斯加那边雨太大，看不到这么美的月亮。” 　　他这话已是几乎彻底掀开底牌的威胁，你动我儿子我动你人类，那位Dr.Reid身边最不缺各方势力派出去的钉子，有时候他可真好奇Triton是怎么放心让那个人全国各地到处跑的。 　　“你是说那几个尝起来还不如黑面包的家伙吗？”Triton偏着头回忆了一下，“味道挺差的。” 　　“对了。”Triton又道，“我记得今天Eric王子是要参加外交酒会的对吧。”他看了看表计算了一下时差，笑道，“现在应该结束了呢。” 　　客人心下一紧，猛地站起身神色阴鹜地盯着Triton，“今日阁下对我的礼遇，Konigsburg家族定然铭记于心。” 　　“同样的话送给您。”Triton靠在椅背上举高酒杯，“愿Konigsburg家族永垂不朽。” 　　客人怒气冲冲又难掩惊惶地转身就走，Triton把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痛快地大笑出声，这么多年属下们憋了一肚子火，他这个头领又怎么会安闲度日，就算海妖天性对权势财富没什么兴趣，但是敢对他的人类未来生活保障下手的人也一定要把爪子剁干净让其再也爬不起来。 　　老管家提着琴盒走过来，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的琴白拿了呢，亏我认真练习了那么久。” 　　“得了吧Tom。”Triton趴在桌上舔掉唇角的红酒，吃吃笑道，“国王大人可看不上你拙劣的琴技。” 　　“但是就算像我这样拙劣的琴手，也是想要为奥地利的国王拉一首曲子的。”老管家说道，“那可是音乐之国啊。” 　　“既然琴都拿来了，就拉给我听吧。”Triton眯着眼把玩着银制的餐刀，光亮的刀面倒映出他双颊泛着绯红的脸，“你精心准备的曲子。” 　　“二流的琴手配二流的欣赏者，真是好搭配。”老管家又叹息一声，取出自己的小提琴架在颈边，琴弓与琴弦交叠出清澈如流水的音符，恰与海上清风明月相合，潮汐阵阵往复不绝。 　　Triton已有了些许醉意，鱼类对酒精的抵抗力都不怎么好，方才他喝了三杯红酒，便感到双颊发热微醺欲醉，双眸半睁眼里似也凝了一潭深泉，波光潋滟。 　　今夜就暂且睡在这里吧，过了十二点这小岛便已是海妖的私产了。 第74章 　　Reid这一觉真的睡得很熟，就连闹钟都没能叫醒他，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大雨，窗户被吹开条缝，阵阵寒风倒灌而入吹得他骨头里都发冷。 　　阿拉斯加冷得简直不像是还在九月，他打了个哆嗦，把衣服草草套好起床去洗漱。 　　虽说没听见闹钟，因为生物钟的缘故他起来的倒是不算太晚，只比平时迟了半小时不到，左右他本来就会早起一会看几页书，晚起便取消了这个行程时间差不多正好，洗漱完就匆匆下了楼。 　　今天早上旅馆老板没有像前几天一样为他们准备早餐，Noel·Wright准备了简单的三明治，牛奶还有咖啡给他们，“叔叔说他身体不太舒服，昨天半夜就回去休息了。”他说道。 　　旅店老板这段时间一直睡在旅馆的大厅里，说是自己的房间睡不踏实，昨天Noel·Wright半夜习惯性起来看顾他的时候发现老板回了房间，好像是因为有点不舒服怕睡在大客厅早上醒不过来影响客人。 　　天亮的时候老板果然没能及时睡醒，清晨Noel·Wright去他房间里查看的时候他还窝在被子里睡得鼾声大作，就连有人走进来都没听见。 　　BAU正在和警察们讨论解除湖周围警戒的事情，一是人手不够天天在那里看守实在是吃不消，二是警戒并没有如他们所想引出嫌疑人。 　　根据BAU的侧写，他们要找的是一个本地出身，水性很好的男人，他非常强壮有力，能够压制住年轻力壮的受害者将其压入水中溺死，同时也并不起眼，无论靠近任何人大家都不会对他起疑。 　　受害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标志性或者仪式性的伤痕，他们身上的咬痕更倾向于为了掩盖抓痕而掩人耳目的烟雾弹，存留在伤口中的唾液被湖水完全冲刷干净，但是依据对尸体身上咬痕做出的牙齿建模，这应该是一种极其类似于亚马逊食人鱼的鱼类所造成的咬痕，只不过个头要比那些食人鱼要大得多，经过计算其个头大概得要有一米到一米半之间。 　　这么大又没有天敌的鱼一旦放在湖里肯定会很快破坏湖里固有的生物链造成原生鱼类的大量死亡，但是现在并没有这种现象发生，他们猜测凶手应该把鱼藏在家中私自喂食，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放入湖中——证据是湖中浅水区捞出来的鱼类尸体，虽然只有零星几条，但也证明了湖中曾有大型食肉鱼类存在过。 　　好吧，他们承认这个推理其实有很多不符合正常逻辑的地方，但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最符合常理的推断了，不然呢，一条长着人类双手能拖着别人溺死的超大食人鱼？ 　　那才是真的不靠谱。 　　做出基础推断后BAU建议警察封锁湖区，连续多次杀人都在这里进行，他们相信这片湖必然对凶手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他不光会在这里杀人，更会反复在这里回味享受那种快感，当湖面被封锁凶手失去了接近湖的途径后，他必然会想尽办法让警方放他进去，这时候BAU只要注意那些对案件进展格外关心，特别积极提供线索，以及比起案件本身更在意湖什么时候能够解禁的人就好。 　　出乎意料的是，即便有人表现出的特别的积极和热情，其更多也是因为湖怪传闻而产生的窥探欲望，对于湖什么时候能够解禁这种事情反而并不是那么在意——短时间内谁都没有去浸泡过尸体的湖里游泳的欲望，也没有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泛舟湖上的意趣。 　　反倒是些节目摄制组和私人探险者更加关注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获准进入湖区去寻找那传说中的可怕湖怪。 　　传闻给案件调查带来了太多变数，BAU现在不得不考虑重新开放湖区，看能不能从众人的反应中看出些什么端倪，表面上撤掉所有的监视将湖区回归原状，暗地里监控湖区。 　　幸好之前镇上搞到了一笔拨款给湖边装了监视器，不然警局加上BAU十几个人的力量根本没办法辐射到整个区域。 　　当天下午警察就通过市政府向镇民发布了湖区解禁的消息，不出所料的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水花，除了几个年轻人跑到湖边拍了几张照片发到网上去博关注，受害者家属朋友在湖边祭奠亡魂之外，大部分镇民仍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在事情还没有出定论之前，他们可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往湖边凑。 　　旅店老板也去了湖边，下午的时候他换上了笔挺的西装和宽檐礼帽，让Noel·Wright陪着他一起去了趟湖边，带上花束和啤酒，准备代替自己的妻子去探望她死去的弟弟。 　　虽然他们之前关系并不好，那个可怜的年轻人一直活在那场灾难的阴影里，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离群索居的孤僻生活。 　　BAU也不过感慨了几句这故事的可悲，很快将注意力放回了案件上，他们要探查每一个在解禁后去往湖边的人，调查其过往并将其与侧写对比，以确定有嫌疑的对象。 　　沉浸在案件里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有个小小的黑影悄无声息从楼上飞了下来，趁着人来人往从门缝间飞进小客厅，倒吊在房梁上安静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年轻的吸血鬼看着下面忙碌的探员们，重点关注了一些自己主人的人类，那位Dr.Reid看上去并非时下流行的那种美男子，瘦瘦高高黑眼圈看上去能挂到下巴，胡子应该好几天没刮过嘴唇边冒起一片青茬，专注埋头于资料中的样子就像他年轻时候学校里的那些书呆子，不是不想和他们交流，而是学渣根本跟不上学霸的思维速度，根本没办法好好聊天。 　　不过倒的确是他的主人会喜欢的类型。 　　毕竟是希腊出身的海妖嘛。 　　小蝙蝠拍了拍翅膀调整了一下平衡，对自己的逻辑非常满意。 　　———————————————————————————————— 　　阿拉斯加凄风冷雨，远海之上也在清晨时下起了零星小雨，Triton被雨水落在水面的声音唤醒，隔着海水看到了阴云密布的天空，灰白的云染着灰白的海水，平静的表面被雨水溅起涟漪片片，引得稍深些的地方也跟着泛起波澜，他记得昨天有些酒醉，最后是沉到了大概五六百米深的地方睡觉的，大概是睡着睡着就不自觉浮了上来，现在一伸手就能探出水面。 　　Triton把顺着水流乱漂的头发拢了拢，甩动尾巴在这片刚刚归属到自己名下的小岛附属海域游了两圈，海水拂过他的鳞片，亮蓝色随着海水波动折射出不同亮度的光斑，雨水把色彩晕开像极了一团滴入水中的油画颜料。 　　小岛边上有人在听广播，Triton循声游过去，探头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新闻的末尾——“奥地利王储之位目前空悬，皇室尚未给出任何声明。” 　　“国王现在一定气疯了。”Triton趴在岩石边笑眯眯地说道，这里的水已经很浅了，他只有腰部以下还泡在水里，鱼尾随意在边上的岩石上一搭，粼光点点顺着水流的方向闪烁。 　　“我想他现在一定很头痛。”老管家说道，把广播调了个频道放起了音乐，“可能头疼到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也说不定呢。” 　　“现在就算跟他说那些王储候选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估计也不会信吧。”Triton笑得眉眼弯弯，指尖和着乐声打起拍子，“谨慎过了头就是不好。” 　　“我已经派人去吊唁了，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国王和王后一定非常的伤心。”老管家说道，“Eric王子一直是我们忠实的朋友。” 　　“Poor Eric。”Triton似模似样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 　　“您什么时候信奉上帝了？”老管家笑着问道。 　　“就是因为不信才会祷告啊。”Triton说道，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我该准备回去了，出来的太久可不好。” 　　“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老管家说道，慢悠悠踩着嶙峋的岩石往内陆的地方走去。 　　———————————————————————————————— 　　旅店老板和Noel·Wright出门了很久，下午三点多出的门，直到五点还没有回来，监控上显示他们去了当时老板妻弟失足落水的地方待了很长时间，那是一个很小的码头，延伸到水稍深的地方，很多人都喜欢在这里钓鱼，因为下雨天的缘故路上湿滑的很，一路上旅馆老板都要Noel·Wright搀扶着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他们一直站在码头上聊着些什么，老人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絮絮叨叨个不停，Noel·Wright就站在一边听着，时不时补充两句或是问些什么，脸上带着很温和的笑容。 　　应该是关于他死去父母的故事吧，Reid猜测，手上接收了Garcia传过来的气象资料——气象局的系统在经过紧张的维修后终于恢复了正常使用，三十多年前这里还是非常偏僻的小镇子，因此并没有被特殊收录进系统，Garcia能提供的也只有周边整个地区的气候材料。 　　但是也足够了，Reid拿着材料和收到的湖怪目击信息相对比，圈画出符合真实气象的描述分门别类归纳汇总，画着画着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有什么问题吗？”Emily注意到他的神色，开口问道。 　　“这一份。”Reid指了指手头的描述，“这是旅店老板的叙述，他说那天天色很暗，阴云密布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所以他在湖上还有湖边找了好几圈什么都没能找到受害者的船只和幸存者，便以为他们回家了。” 　　“的确是这样。”Emily说道，“镇子上的人也证实了他那天的确是出门去找了人。” 　　“但是……”Reid拿起那份气象报告，“案件发生的那天全天都是晴天，而且是圆月，月亮和地球的距离很近整个阿拉斯加地区都能观测到完整的月亮，不可能会出现天色太黑什么都看不到的现象。” 　　“你是说……”Emily皱起眉，“他在说谎？” 　　“我不清楚，也可能是他记错了或者在隐瞒什么。”Reid摇摇头，“但是我们还得再询问他一次。” 　　三十几年前对于湖怪的描述和三十几年后对于湖怪的描述几乎相差无几，其中必然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联系，这也正是他们为什么一直抓着那桩案子不放的原因。 　　“Hey！”JJ推开小客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你们得来看看监控，出事情了！” 第75章 　　旅店老板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湖区，眼睁睁看着他坠入湖中的Noel·Wright仍维持着拽着什么的姿势趴在码头上，从头到脚湿透，脸上不知道是雨水湖水还是泪水，双眸呆滞难以自控地通红一片。 　　他的手臂上有着很深的抓痕，人只有在垂死挣扎时才会别人留下抓下了皮肉的伤痕。 　　监控显示旅店老板在准备离开走到码头边将花束放下的时候失足落入了水中，本来这并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码头处的水并不是特别的深，从小在湖边长大的老板也深谙水性，更何况Noel·Wright还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抓住了他的手把他往上拉。 　　但是他就是这么消失了。 　　从监控画面中可以看出老板非常的惊慌，他大声吼叫着拼命挣扎，动作之大甚至把湖水都激起好高的浪花，有什么力量潜藏在湖底将他向着湖心的方向拽，纵然他抓住Noel·Wright挣扎着想往码头上爬，最后还是被一点一点拽离了湖边，初时还有小半个身体露在外面，他就像在和什么厮打一样时而浮上水面时而又被拽下去，渐渐地就只有头还能浮上来，几秒钟后，他彻底消失在了湖中。 　　湖上波浪悄无声息地扩散平息下来，最终恢复了一片寂静。 　　只有雨水敲击在湖面留下的朵朵细碎涟漪。 　　就像监控室里一样寂静。 　　Hotch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安排人对湖区进行彻底搜查，JJ，我们需要更多的警力援助，Reid，Emily，你们去码头调查现场，Rossi，你和我一起去调度警员，Garcia，清查所以关于旅店老板的事情，我们需要更多材料！” 　　命令布置了下去众人就很快投入了工作之中，Reid拄着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和Emily一起去了码头，雨还在哗啦啦下个不停，路上泥泞湿滑让他走起来有些困难，而且天色已经开始发暗看不清脚下的路，一步一个打滑导致他的步速慢的可怜。 　　“你先过去吧。”Reid见Emily慢吞吞跟在他身边，主动开口说道，“把手电筒留给我就好。” 　　“那你小心。”Emily说道，把手电筒递给Reid，用手机屏幕照亮脚下有点昏暗的道路，沿着码头快步往前走过去。 　　Reid眨眨眼睛左右环视一圈，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附近的水面晃动有点奇怪，但是现在天这么暗还下着大雨，风刮得他手上的伞摇摇欲坠，因而也只当自己因为环境眼花了，但还是把手电筒换了只手和伞一起拿着，让拄着拐杖的手能握住腰间的枪。 　　不求真发生危险的时候能够击退罪犯，毕竟以他现在拖着一条半残的腿的状况连Garcia都打不过，只要到时候能够及时鸣枪示警让Emily知道自己这里出了状况就好。 　　脚下的路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要不是有手电筒在这么大的雨中他都看不清前面到底是湖水还是路面，一定程度上手上的拐杖还充当了盲杖的作用帮他试探前方的路况。 　　这是个很有效的举措，成功让他避免了一脚踩进水坑或者被石头绊一跤的命运。 　　然而当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拐杖将他用力拉过去的时候，他也没能及时作出反应脚下一个不稳便栽了下去。 　　“啊！”Reid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但这一声非常短促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声音有没有发出去，什么东西如兔起鹞落一般从水中跃起把他掠进了水中——那时他距离湖水只有几步远的距离，这东西从水中跃起甚至腾空的刹那恰好从手电筒的光前划过，让Reid看清了他的全貌。 　　但看清的同时他被一双手拽进了湖中，什么东西冰凉湿滑捂住他的口鼻，极大的力量将他往更深的地方拉扯，他的一条腿使不上力气，惊讶之下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水，一时间更没有力气挣扎。 　　这是他今年的第二次溺水了，看来今年Garcia念叨的水逆的确有几分参考价值…… 　　Reid有些惊讶于自己此时居然还有精力自我调侃这种事情，明明已经是生死关头但他却奇异地并不惊慌，像是这水并不能给他造成什么威胁一般，甚至还生出一种微妙的亲近感，仿佛如鱼一般能够从水中汲取氧气。 　　当然，呛进肺里的水证明错觉再怎么美好也只不过是错觉。 　　他开始觉得困倦不堪，眼皮沉沉像是要被粘起来一样睁不开，无端的，他回忆起了曾经做过的梦，那个深眠于海底不知多少年岁，终于在泡沫中生出鱼尾的幻梦。 　　现在他还能回忆起那鱼尾是亮蓝色的，鳞片边缘镀着一层光斑变换的浅淡金色，不仔细看便会将其忽略，但是只要想象一下，就知道那在阳光下必然是焕彩生辉恍如星辉入海的璀璨，最末端半透明的蓝几乎要与海水融为一体，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清澈澄明。 　　此刻这不可思议的幻梦好像又在他面前铺展开来，只生活在童话与传说中的美丽生物正在他面前游荡着，眼神尖锐而愤怒，黑发如同海藻蜷曲浓密，顺着水流的方向晃动飘摇。 　　是Triton……不知为何他如此笃定着。 　　然而Triton那愤怒并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那把他带进湖水中的生物。 　　Reid恍恍惚惚意识到这一点，下意识挣扎着扭头向后看了一眼，方才被手电筒的光映照出的怪物又一次出现在眼前——那怪物是极健硕高大的，面目生得像极了他曾经看过资料的亚马逊食人鱼，双眼大而突出，嘴咧到接近耳朵的位置满嘴尖牙，从脖子开始鳞片逐渐稀疏，脖子以下则是人类躯体的样子，手臂有力双手生着尖锐的指甲，从手指开始到小臂都有些鳞片覆盖，腰部以下也有着鳞片，由上至下逐渐变得浓密，胯部以下则合拢成一条厚而短的鱼尾，深浅不一的灰黑色密密麻麻，在昏黑的湖水里毫不起眼。 　　他看到那怪物指缝中的血迹，零星被湖水冲刷着。 　　他并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扭头的动作颈侧被那怪物尖锐的指甲划出了一道浅痕，真的非常浅，却依旧有鲜血从里面渗出来，血腥气让一直游曳在周围不敢冒进的海妖受了刺激，Triton灰蓝的眸子刹那间转为暗沉阴冷的色彩，眼眸深处仿佛被血色渗进泛出了杀意，若有若无的歌声响起，甜蜜得叫人不自觉忆起那些美好的事物。 　　那些丰收的田野，盛放的花儿，孩子的欢笑和爱人的亲吻，碧波荡漾之中好似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之中，“睡吧……睡吧……”像是有人在耳边诱惑着。 　　“睡吧……睡吧……”听到声音的人不自觉便感受到了困倦。 　　“睡吧……睡吧……”把眼睛闭起，把思维停止。 　　“睡吧……睡吧……”直到永眠于湖底。 　　海妖的眼神冷漠而凛冽，却分外小心翼翼地拥住了自己人类，他甚至不敢多用一份力道，只拿捏轻重携着他快速向湖面上游去，虽然吞噬过海妖血肉的人类比普通人能在水中生存更长时间，但是并不代表他们能够真的像鱼一样在水里自由来去。 　　Reid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他的脸颊憋得通红手脚瘫软，过度缺氧让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海妖的歌声让他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叫他不至于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遭受太多的痛苦。 　　他趴伏在Triton的肩头，亲眼看着海妖的耳鳍是如何变成人类的耳朵，耳后亮蓝色的鳞片隐去，腰部以下绚烂的鱼尾分开鳞片内敛，和人类极相似的皮肤在水中晕出莹润无瑕的色泽。 　　屁股还很翘…… 　　不知为什么，晕过去之前Reid想到的是这件事。 　　————————————————————————————————— 　　Reid这一次实打实昏迷了好几天，不只是溺水，还有之前长时间熬夜加班，好几次中枪中毒之类的旧伤一起爆发了出来，医生检查之后表示他需要一段休假调整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然这么折腾下去年纪大了身体可是吃不消的。 　　严格来说，在Triton的低气压之下就是吃得消也要变成吃不消了。 　　拿到医生诊断之后Triton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代替Reid请了长达一个月的假期，Hotch并没有什么意见干脆地批了假，既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组员确实是需要一个没有任何负担的假期来休养生息，也是因为Triton一个电话直接通到了他上级的上级那里，硬生生把Reid本来已经消耗殆尽的假期变成了无限延期。 　　“由衷地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滥用手里的权利。”Triton把手机丢进身后保镖的怀里，第一次在BAU面前挂上了一张冷脸，身边气场的寒风凛冽像是一朝入冬，但是也已经算是尽可能友好的态度了。 　　他们真该看看Triton脑子里那些草拟好的复仇计划，才是真的如寒风般不留任何情面。 　　“会的。”Hotch退开两步让出道路，让医护人员把Reid抬到Triton开来的房车上。 　　——鉴于某人清醒的状态下是绝对不会同意丢下工作去休假的，Triton索性玩了一招先斩后奏。 　　“打算去哪里？”Morgan问道。 　　“我在海上有个小岛，风景优美藏书丰富。”Triton说道，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很适合休养。”他说完便跟上了医护人员的脚步走上了车，对着BAU小组挥了挥手，“保持联系。” 　　“保持联系。”Hotch点了点头，目送车缓缓开走。 　　“有没有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劲？”Emily皱眉喃喃道。 　　“你要是差点失去爱人也会是这样的。”Rossi说道，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Hotch的方向，他保证Hotch那么痛快的松口绝对也和Triton那时候几乎崩溃的神情有关系，对方那时候好像全部的理智都悬在Reid身上片刻都不愿意离开，最后是被硬拉开才让医生把Reid推进了抢救室。 　　“他现在很需要Spencer。”JJ说道，“那种感觉会把人逼疯的。” 　　“好了各位，没时间浪费了。”Rossi拍了拍手说道，“凶手可不会给我们休假。” 　　————————————————————————————————— 　　事实上Triton现在真的快要疯了，没有任何一条海妖能够承担险些失去自己人类的打击，他的心口直到现在还在痛苦地绞痛着，从最内部开始抽搐痉挛，喉咙里填塞满血腥气。 　　要是他再来晚一点，要是那东西再行动快一点，是不是他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人类了？ 　　是不是他就要永远失去自己的人类了？ 　　“我不会失去你的……”海妖的嗓音飘忽，暗沉的眼眸执拗，“永远……” 　　他俯下身，虔诚地吻在人类苍白的唇上。 　　扭曲癫狂的波澜，从眼眸的最深处开始浮现。 第76章 　　BAU除了Reid之外的人依旧在阿拉斯加调查案子，他们从州政府借调了大批警员把湖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湖底捞出了旅店老板的尸体，被水泡得发白发肿，但是肿胀的面目神色奇异的安详，不像是溺水反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对他的解剖也显示出了这一点，旅店老板的肺部没有一滴水，要不是亲眼看着他被拖进水里前还在拼命挣扎，估计警察也要相信他是受到什么惊吓之后心脏病发导致了猝死。 　　这案子着实疑点重重奇怪得很，但是BAU的调查并没有持续很久，准确来说老板死后的第三天就有另一只小队拿着来自于上级的命令代替了BAU小组来处理这桩案件，这个小组的组长和Hotch关在屋子里聊了好一会之后，成功说服Hotch不再插手这桩案子。 　　“希望我们不会再在这桩状况下见面。”那个年过中旬相貌颇有些凶的男人在BAU临走之前说道，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倒是笑得很是热情，还殷勤地塞给他们一盒曲奇让他们路上吃。 　　送走了BAU，这个小组大大松了口气，当然他们知道那群聪明的探员们肯定会从其他渠道挖掘案件相关的信息，但只要现在把人送走了，那么把这件案子伪装得天衣无缝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是老本行来着。 　　——美国超自然生物及现象应对小组，拥有接管任何疑似超自然力量引发的案件的权限，专门给那群有点超于常人的力量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想上天的蠢货收拾烂摊子，上到毁尸灭迹消除记忆下到打扫卫生做饭洗衣，确保大部分人类依旧能幸福地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唯物主义傻白甜。 　　天知道他们才刚刚解决了某个处女怀孕自称玛利亚转世实际上被某个人渣巫师睡了后消除记忆的可怜姑娘，把那个逍遥快活的巫师丢进监狱关着，一扭头老实了几十年的水怪又给他们折腾出了事故。 　　看到受害人资料的时候就连他们之中资格最老脾气最好的组长都有撂挑子不干的冲动，那可是海妖啊海妖！操纵着整个美洲周边的海域一个心情不好就能把美国变成下一个亚特兰蒂斯的海妖啊！而且还是希腊Triton一系出身因为被传颂于神话中而具有了一定神性的海妖。 　　大部分小组成员在知道这件事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订一张最早飞往非洲的机票，争取在外逗留到海妖怒火平息后再回来。 　　而那冷静的小部分……事实上只有刚刚被发配到小组里的年轻吸血鬼能维持理智，左右看看对组长如实转述了自己主人的命令。 　　唉，要不是他护卫不力害得Dr.Reid险些在湖里丢了性命，估计现在就能在拉斯维加斯享受美人美酒和处子鲜血而不是被主人打包卖进美国政府机构苦哈哈地当个小探员。 　　一年的工资连他以前一个月的零花都不到。 　　不过都是自作自受，他认了。 　　几天后小组成功“破获”案件，抓到了在湖里藏了不知道多久的超大号食人鱼对外了结了这一桩案子，Noel·Wright也很快卖掉了旅馆，依据遗嘱将老板埋在湖边，远远离开了这个让他失去了所有亲人的伤心地。 　　他并不知道和自己谈生意的人怀里揣着CIA的证件，卖旅馆的钱有一大半来自某条海妖的私人账户，就像他不知道从小像父亲一样抚养自己长大的旅店老板并不是人类，终其一生都在为遥远欧洲的某个皇室服务。 　　从三十五年前第一次觉醒成为维森，凭借本性将整船的人拖下船溺死吞吃开始皇室就找上了他，他不想被关进监狱里十几年，所以他妥协了。 　　之后的每一次所谓“出差”，都是去帮皇室处理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将其拖入水中再也不会浮上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皇室的最后一个任务害死了自己——杀两个人把那个叫做BAU的普通FBI探员小组引到阿拉斯加来，然后伺机将那个叫Spencer Reid的探员控制住带走，这看起来并不是很困难的任务，毕竟那个叫做Triton的海妖心大得很，基本上每天就过来晃一下，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人类的状况如何，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Triton和国王见面的那天他收到了准备动手的消息，让他把Reid控制在旅馆里——这时候国王还需要Reid做筹码，贸贸然把人扣下很难保证Triton不会拼着鱼死网破也要把人救回来，所以他才在牛奶里下了点安眠药。 　　到了第二天传来的命令就变成了立刻把Reid处理掉，同时舍弃掉在这里的身份前往欧洲避难——国王拖着Triton使Reid身边出现了短暂的防御空窗，同样Triton也在拖着国王在他的继承人身边制造了防御疏漏，国王的私生子Sean很乐意借着这个机会处理掉一直找自己麻烦的弟弟，没了继承人的老国王气急败坏，自然也要实践自己的诺言让海妖尝尝同样的痛苦。 　　而Triton对Reid身边的防卫太自信了，小蝙蝠虽然年轻，但无论是血统还是身手在整个族群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理论上水怪那个级别的维森他一个能打十个，加上那天晚上Triton实在是喝得有点醉了贸然回去容易在人类面前露出马脚，因此才稍微推迟了那么一个晚上。 　　但就是晚了这么几个小时，他就差点永远失去自己的人类。 　　后来如果不是老管家求情小蝙蝠那个护卫不力的家伙可就不是被直接当添头卖给政府这么简单的处理了，少说也要把他扔到梵蒂冈好好磨磋上几十年才够解恨。 　　幸好Reid的昏迷不醒搅得Triton心神不宁才轻易地抬手把他放了过去，传下命令让下属好好招待痛失爱子的国王之后，他就专心致志地窝在岛上做起了宅鱼一条守着自己的人类。 　　他的人类…… 　　呵。 　　———————————————————————————————— 　　Reid又做梦了，自从到了这个岛上他就总是在做梦，梦中尽是湛蓝的海水，斑斓的鱼从他身边游过，一条条并不怕人，有的还会好奇地在他周围晃荡两下才游开，他转身四顾，轻易地在珊瑚前发现了自己寻找的踪影。 　　那是只存在于童话与梦幻之中的生物，人身而鱼尾，亮蓝色的尾巴又长又漂亮，海水澄澈映着海面上洒下来的阳光，点点流光耀得人目眩神迷。 　　向上到腰际开始鳞片就渐渐稀疏透明，恰好在人鱼线的位置与莹润无瑕的皮肤交界，人身是和鱼尾不逞多让的完美比例，宽肩窄腰，肌肉并不夸张地卡着比例，带着流畅的线条感和跃动感，长度到蝴蝶骨的黑发卷曲柔软，但在海水之中异常顺滑，没有一点纠结在一起的迹象。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转过身，露出温软又柔和的笑容，伸出双手靠近似乎想要一个亲吻。 　　他是Triton，Reid惊异于自己如此自然的接受了这个设定，明明是同一张脸，隔着海水波澜，生着耳鳍鱼尾的Triton比往常看到的更具有野性的诱惑力，就连亲吻也是如此，辗转反侧着像是要把他吞噬殆尽，Reid的指尖颤抖双颊绯红，羞耻于自己因此而升腾起的欲望之火。 　　“呵。”他听见耳边Triton低哑的轻笑，调子柔软又缠绵，修长白皙的手指从他的肩头滑下，带着些许试探性地碰触抚摸。 　　Reid急促地喘息着，默认一样闭上眼睛，大腿轻轻蹭了蹭Triton的鱼尾。 　　凉凉的，滑滑的，非常奇特的触感，但他也只记得这些了，被点燃了的海妖一口咬在他的颈侧，指尖温柔却也强势地探入，而后，便是昏天黑地的征伐。 　　梦境的最后，Reid只窥见澄澈海水之上，飞鸟掠过的踪影。 　　…… 　　又做那种梦了…… 　　这都第几次了…… 　　Reid欲哭无泪地像做贼一样偷偷从床上溜下来，拿换了条新内裤之后跑进卫生间处理换下来的那条湿漉漉的内裤，双颊烧得通红几乎不敢抬眼多看泡在水里的内裤，匆匆搓洗两下就拧干扔进了脚边的小筐子里，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Triton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打着呵欠，睡袍松松垮垮露出大片胸膛，灰蓝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水色，软绵绵的很没脾气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了。”Reid搪塞道，他总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做了那种梦才会一大早爬起来洗内裤的，尴尬地扯了个理由之后尽可能自然地往外走，“吵醒你了吗？” 　　Triton摇摇头，拉住Reid的手腕凑过去蹭了蹭，“早上想吃什么？” 　　“随意……”梦境里那种让人像是融化掉一样的快感似乎还存留在体内，被Triton一碰Reid就觉得后脊过电一样的酥麻，下意识把手从Triton手上抽了出来，放大了点声音掩饰自己的窘迫，“我都可以。” 　　“是吗？”Triton像是完全没察觉他的动作一样自然而然地把手环在胸前，俏皮地眨眨眼睛，“那我就自由发挥了。” 　　“啊……嗯。”Reid干咳两声，努力想要让自己脸上的热度快点退下去，看着Triton又觉得某种愧疚从心底油然而生，侧头躲开了和他对视。 　　“换好衣服就出来吃饭吧。”Triton轻笑，俯身在Reid脸颊落下一个亲吻。 　　然而转身的刹那，眼眸中阴霾遍布。 第77章 　　Dr.Reid最近有些苦恼，不，应该说是有些烦恼，甚至于可以说是颇为痛苦的纠结，这源自于几日内夜夜纠缠不休的某些梦境，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能够有这么好，每晚的梦境都是不带重样的香艳，除了珊瑚斑斓的海底，还有立柱式的希腊神庙，幽深的水族箱等等，唯一相同的就是在所有梦境中Triton都是人身鱼尾的状态，湿滑的鱼尾磨蹭着光裸的皮肤，每一次都能让Reid在极端的愉悦和隐约的羞耻之中快速缴械。 　　自己居然这么重口。Reid把脸埋进被子里拒绝去回忆更详细的梦境内容，这些梦搞得他现在面对Triton的时候脑子里总转悠着那些该看的不该看的东西，有时候还会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凝固在某处估量一下大致数值和梦里面相对比——简直没脸去见对方。 　　至于为什么梦境中的Triton都不是人鱼的状态他也大致心里有点底，被拽进水里时他还奇迹般地维持着清醒，因而他很确定自己亲眼看到了人身鱼尾的Triton和那个长相奇特的丑陋生物的争斗，完全不符合一般科学规律存在的两种生物的争斗。 　　世间是不会有这种生物的，这并不符合遗传学的定律，但他偏偏就是看到了那样的景象，这对于有着精神分裂遗传病史的Dr.Reid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也正是因此，在发现自己被迫进入休假状态的时候他没有反对，平静地留在小岛上享受这里的悠然时光。 　　他确实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了，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感知觉障碍的发作，出现幻觉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已经有了一定精神分裂的症状，他需要尽可能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看这种状况究竟只是一次意外还是已经开始恶化。 　　如果只是意外，那么他完全可以通过作息时间表的合理规划以及一些非处方药来控制，但如果已经开始恶化的话，他就需要更为专业的治疗了，最悲观的角度来说，他很有可能要像他的母亲一样在疗养院度过余生，说不定还要给别人添上无数麻烦。 　　听起来真是糟糕透顶。Reid叹了口气，强打精神从被子堆里爬起来摸了件衣服套上，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 　　今天的太阳很好，事实上这座位于南太平洋赤道附近的小岛鲜有天气不好的时候，走出门时Reid被阳光刺得闭了闭眼才适应过来。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他把一篮洗好的小番茄递给Triton，问道。 　　“来点芝士。”Triton也不客气，说着接过小番茄挨个切好放在玻璃杯里，还不忘顺便捏一个塞进嘴里，“来一个吗？”他把另一个递到Reid唇边。 　　“额……谢谢。”Reid一愣，赶紧把手上的芝士随便一放腾出手来拿那个小番茄放进嘴里，“很好吃。”他说道。 　　“嗯。”Triton把手收回去倾身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的确很好吃。” 　　Reid僵直身体呆了几秒，果断拿起芝士塞给Triton，“别胡闹！”他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 　　“ok，听你的。”Triton耸耸肩，背过身去专心处理料理台上的食物。 　　为了方便做饭他把长发束成了马尾，家居服又宽松，因而Reid很清楚的看到了Triton耳后生出的亮蓝色鳞片，和白皙的颈背形成极鲜明的对比，寥寥几片在耳后整齐排列成类似于腮的形状微微翕动开合着，连带着耳朵也开始产生了某些变化。 　　Reid强行压抑住想要叫出声的冲动，屏息看着那些鳞片，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非但那些鳞片没有消失，甚至就连Triton的耳朵都在他眼前变成了棘状的耳鳍，半透明的蓝色薄鳞被靛蓝色的软骨支撑，在空气里敏感地抖动着。 　　太真实了……Reid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去摸摸那双精致得像是艺术品一样的耳朵，真实到就像是真实的一样。 　　“嗯？”察觉到Reid的靠近Triton转过头来询问地看着他，霎时间眼前的亮蓝光斑消弭无踪，Reid着急地伸手一抓，指尖触到的却是人类柔软光滑的皮肤，虽然体温比之常人稍凉一些，但也还远不到非人类的地步。 　　“有事吗？”Triton笑着问道，见Reid还是一副愣愣的样子便似乎以为他还在犯困，拿了杯已经打好的果汁给他，让他到外面客厅去醒醒盹，左右就差烤箱里的培根鸡蛋吐司杯还没好了，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Reid捧着果汁在客厅里坐着发了好一会呆，时不时回头瞥一眼低头忙碌的Triton，对方正忙着把切成好看形状的草莓片贴在玻璃杯的杯壁上，将打得细碎的水果泥分层填进去，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是好看，长长的睫毛轻颤恍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但是刚刚，他分明看见了那些亮蓝色的鳞片，莹润精致仿佛精雕细琢的宝石，Reid抱头呻吟一声，感觉心渐渐凉了下去。 　　再没有更糟糕的事情了。 　　另一边Triton一边心不在焉地把水果杯放进冰箱里一边偷眼瞄着Reid的方向，他的人类这几天低落下来的情绪他并非毫无察觉，原因也大概心里有数，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去怎么安慰他，那些不自然的抗拒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根本开不了口。 　　再等等吧，再等一等。 　　生怕挑破了那最后一层窗户纸便真的无可挽回的海妖难得胆怯了一次，自我安慰着做了次缩头乌龟。 　　于是反复打了满肚子的腹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偷偷摸摸地在日常中露出些许痕迹，或是一两片鳞片，或是耳鳍鱼尾一闪而过，等着他的人类主动开口，然而他的人类也许注意到了，也许没注意到，每次面对沉默故作无事的Reid，Triton一时觉得庆幸，一时又满腹忐忑。 　　他的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海妖深深叹了口气，患得患失而又不知所措。 　　Reid呢？在这里住了一周之后Reid想要离开这座岛，并不是这里的环境不好，这么风景宜人气候温和的小岛没有谁会不喜欢的，也不是Triton让他不高兴了，对方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伴随着腿伤的痊愈他的体重也随之上涨了不少，有时候捏捏肚子上都觉得能捏出点软绵绵的赘肉来。 　　只是他的“幻觉”在不断增加，毫无消减的迹象，他开始频繁地看到Triton的耳后冒出鳞片，有时当对方在水里游泳的时候他会一错眼将对方的双腿看作鱼尾，以至于渐渐的他都快要真的相信Triton是个人身鱼尾的神话生物了。 　　更糟糕的是，他开始感觉到自己被监视，有时候睡梦中都会觉得有双眼睛在幽幽盯着自己，让他在毛骨悚然中惊醒，昨天他险些就对着衣柜开了一枪，因为他觉得衣柜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但实际上里面除了他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被害妄想，幻觉，感知觉障碍，思维障碍，他在白天有时候也会头痛不已，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东西，他知道自己病了，现在需要的不是缩在某个地方自欺欺人地休养装作自己会好的样子，他需要的是专业的治疗和药物，以及来自专家的指导建议。 　　这些都是岛上没有的。 　　同时内心的愧疚也在催促着他将一切告诉Triton，他很清楚自己这几天躲闪的态度让对方困惑而又不安，他没有阻止对方知道真相的权利，他得把一切说清楚——他的母亲就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因此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能把生活搞得多么糟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幻觉和妄想会把他变成另一种可怕的样子，严重的时候身边一刻都不能离开人，很多时候疗养院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他该庆幸自己早前做过不少长线投资吗，最起码失去了FBI的工作后也不必担忧生活来源问题。 　　他下定决心将一切对Triton坦白，无论对方会怎么选择他都会欣然接受。 　　Reid挑了下午去找Triton，上午Triton一般会在书房处理一些公务或者看书，Triton有一个非常棒的书房，Reid可以在里面自由选择那些罕见的保存完好的绝版书阅读，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书房里新添的跟整体古典风格并不搭配的柔软沙发和暖色系靠垫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那真的很舒服，Reid可以从早上七点开始一直在书房里泡到睡觉时间，尽情阅读任何他感兴趣的内容，Triton则固定早晨九点半开始处理公务，开电话会议或是批阅一些文件，他不曾向Reid要求过回避，Reid也没过问过他的任何决策，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在书房消磨掉一上午的时间，几个小时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Triton偶尔电话往来的声音，安静而又让人享受。 　　所以Reid有点舍不得打破这个时间来讲一些没那么美好的事情。 　　下午就不一样了，通常Triton这个时候都会在海边的泳池里漂着不愿意上来，他的游泳技术非常好，可以说是Reid见过最擅长游泳的人了，在水中真的仿如一条游鱼一般，姿态流畅而充满美感。 　　只不过每次Reid都会有那么几秒看到Triton身后拖着条鱼尾巴，因而比起去泳池边晒太阳他还是更喜欢在书房里看书。 　　果然，这一次他又一次看到了Triton拖着鱼尾懒洋洋地在水里游动，那条尾巴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水面，很是百无聊赖的样子。 　　“Triton。”他喊了Triton一声，按照经验来说Triton意识到他的时候幻觉就会消失。 　　“嗯？”Triton踟蹰几秒，最后一咬牙甩动鱼尾换了个方向，游向Reid，“有事？” 　　“是有点事情。”Reid蹲下身瞟了好几眼Triton的尾巴，发现幻觉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开门见山道，“我想要回去一趟。” 　　“回去？”Triton半眯起眼睛语调古怪地重复了一遍，“你想离开这里？” 　　他的语气里像是压抑着什么，不过Reid的注意力一直在Triton的尾巴上完全没有意识到，点点头答道：“嗯，我有点事情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Triton低仰头看着Reid，缓缓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的声音柔软像是加了糖一般，眼神缠绵而又执拗。 　　“永远都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的双手紧握住Reid的肩膀，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其拖入水中一般。 第78章 　　“Tri……Triton？”Reid本能性地感受到有哪里不对劲，轻轻叫了一声Triton，“你太用力了。”他皱着眉拍了拍Triton的手，Triton握得很用力，以至于他感觉自己的肩膀都有些疼痛起来。 　　“你要离开我吗？”Triton专注地看着Reid，眼眸隐隐带了几分癫狂的色采，“你要离开我吗，Dr.Spencer.Reid？” 　　他的语气比平时要更加的痴缠温柔，却让人不自觉感到些许危险的气息。 　　“我……”Reid犹豫几秒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不会，我不会离开你的。”现在Triton的状况不太对，他的本能和专业知识都告诉他这种时候还是顺着对方说比较好，左右精神分裂症是个长期病症，实在不行拜托Triton找个精神科医生到岛上来也行。 　　“说谎。”Triton叹息道，“你想要离开的吧，离开这座岛，离开我。”他缓缓伸手抚摸着Reid的脸颊，竟是微微红了眼眶，“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呢？在我身边不好吗？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啊。” 　　为什么他的人类要离开他，因为发现他不再同为人类而是来自于海洋的妖魔？因为惧怕他那超乎于常人的力量？还是因为纯粹厌恶他的纠缠不休？ 　　海妖本能的不安让他眼底聚集起阴霾波澜，总是这样啊，无论多少代传承，无论人类的社会再怎么改变，当海妖身份暴露的时候会选择接受他们的人类依旧屈指可数，即便曾经那么的深情不悔生死相许，最终人类大多还是选择了离去，更有心怀不轨者，或是利用讨好或是痛下杀手，纵然海妖再怎么强大狡诈，往往都是最后的输家。 　　海妖斗不赢人类的，因为他们的铁石心肠在自己的人类面前连块豆腐都不如，随便就能将其碾碎。 　　所以永远都是不安的，即便处于主动机关算尽，即便步步为营顺风顺水，内心依旧存着无尽的惶恐与无措，人类太善变，人类也太阴险，此时能对你深情款款海誓山盟，转眼却又能移情别恋恶言相向，海妖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在一败涂地的最后拖着那个人类沉入海底，悲痛欲绝地将自己深爱的人类吞吃殆尽，在脖颈上挂上一截肋骨，在绝望的悲歌之中心碎而死。 　　既然不能同生，那便共死，海妖的爱情从来都最纯粹，也最决绝。 　　“因为我不是你所想象的样子吗？”Triton喃喃道，眼神空茫，却像是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永远都不会……” 　　“冷静点，Triton你得冷静点。”Reid意识到他们之间很有可能在某方便的交流上出了问题，但Triton现在的状态明显不是能够进行良好沟通的状态，于是他握住Triton的手拿出跟嫌犯谈判的架势，温声诱哄道，“我没有想要离开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说的很诚恳，因为事实上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世界上哪里去找第二个这么好的人呢，体贴温柔不会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永远笑眯眯地捧场，跟得上他天马行空的思维跳跃速度从不冷场，他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哪怕偶尔情商下线口不择言也不用担心，Triton不会生气的，即便是开窍慢些也无所谓，Triton会等他的，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一回头对方就永远都在，让他可以安心地继续向前。 　　安全感，认同感，以及情感上的缺失，Triton满足了他对伴侣的所有幻想，甚至还要更加完美，完美到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眷恋Triton所给予的支持与温暖，那是一种包容的，强大的，可以支撑起他偶尔脆弱迷茫的爱，让他可以忐忑却又有带着些许有恃无恐地向对方倾诉一切。 　　逐渐泥足深陷的过程中，又哪里容得下他抽身而去呢。 　　“我只是有点事……”这话一出口Reid就发现Triton本来已经阴转晴的脸又开始沉下去，赶紧接着补救道，“不离开这个岛也可以，我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你愿意听我说吗？” 　　Triton眯着眼仰头看了Reid一会，尾巴撑着泳池壁腰腹用力从水中坐到了池边，伸手抱住Reid，“你说。” 　　自己的人类，果然还是抱在怀里比较安心。 　　“那……”Reid深吸一口气，没去管两人的动作，专注地想着该怎么开头，“那就从我的母亲开始吧。” 　　“她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为了把我生下来怀孕的时候她停药了，这导致了我出生之后她的病情逐渐恶化，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觉，敏感多疑经常在大喊大叫没有办法正常交流，后来她被确诊为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而那时候我又很小……”Reid苦笑了一下，“家里基本上都依靠父亲在打理，那也许真的是太艰难了，十岁的时候他选择了和母亲离婚。” 　　Triton收紧环住Reid的手臂蹭了蹭他的颈侧想要给予对方一些安慰，他能嗅到Reid身上蔓延的甜甜蜂蜜气息，这意味着对方现在的心情一定是苦涩晦暗的。 　　人类本位制的海妖早就忘记了自己肚子里的别扭，满脑子净转悠着该怎么让自己的人类重展笑颜。 　　“你是想要去看你的母亲？”他问道。 　　Reid摇摇头，“我刚去过一次没多久。”他说完顿了顿，才又说下去，“我是想告诉你，精神分裂症是有一定遗传几率的。”见Triton还是一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Reid叹了口气，一狠心直接把事情挑明了——“我非常有可能会遗传到这种病，最近这几天我出现了某些症状，所以想要找个医院检查一下。” 　　“症状？”Triton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我这几天频繁的头痛，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监视着，甚至会在半夜应激惊醒，同时我能看到一些幻觉，一些非常不真实的幻觉。”Reid解释道。 　　“比如说？”Triton心里逐渐升起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比如现在我看到的你正长着鱼尾，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一样。”Reid形容道，“还有你的耳朵也是鱼鳍一样的形状，耳朵后面还有像腮一样排列的鳞片。” 　　Triton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鱼尾，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鳍，一时间倒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对于种族性偏执狂病得不轻的海妖来说是没有所谓精神疾病的概念的，因而他虽然很早知道Reid的母亲有精神分裂症，也知道这种病有着一定的遗传几率，却还是没能和自己的人类思路成功对接在一切。 　　“你这几天都在担心这个？”他问道，觉得自己沉闷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就连语调里都多了几分笑意。 　　“嗯。”Reid仍不自觉皱着眉头，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担忧，“这种症状的频繁出现就说明了我不仅患有了精神分裂症并且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比较麻烦的阶段，随时有可能会性情大变甚至伤害别人，照顾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和精力，如果你认为不能承担的话我完全可以——” 　　没说完的后半句“理解并接受”被Triton堵在了Reid唇间，他很小心地低头给了怀中的人类一个缠绵的深吻，舌尖勾缠齿间轻咬，极尽温柔挑逗之能事，海妖在过去的四百年间从未有过任何亲吻经验，但这并不妨碍他用最快速度学会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人类舒服。 　　同样没什么接吻经验的Reid很快就被吻得丢盔弃甲，手脚瘫软到被放开也只能挂在Triton身上气喘吁吁，并悲哀地发现自己因为一个亲吻就起了某种并不多么喜闻乐见的生理反应。 　　“如果不是幻觉呢？”Triton低笑着问他，“如果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呢？” 　　那么你会怎么选择呢，我的人类？ 　　Reid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人身鱼尾这种形态并不符合任何一种进化理论，不可能是真实的。” 　　“是吗？”Triton失笑，抓住Reid的手放在自己的鱼尾上，“那现在呢？还是幻觉吗？” 　　掌心下的鳞片又凉又滑，鳞片间带着些微凹凸不平的交错感，摸起来就像是……Reid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莹润而坚韧的手感像带着吸盘让他舍不得把手拿开，鳞片并不厚重，从上到下细密地排列，尾端半透明的尾鳍薄的让他不敢多加半分力道，生怕不小心将其弄破。 　　Triton舒展身体手撑在身后，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人类神色复杂又入迷地抚摸着自己的尾巴，人类的手很暖和，摸在鱼尾上时那种热度仿佛透过鳞片一直烫进了血液里，烧得他整条鱼都燥热了起来。 　　“如果我真的不是人类呢？”他笑着问道，指尖划过Reid柔软的发间，“你会离开我吗？” 　　Reid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脸严肃地从鱼尾巴尖尖又往上摸回来，细致得像是要把每一片鳞都检查清楚一般，虽然没有把鳞片翻起来或者试图撬起，但是微微的痒和热度还是让Triton觉得有点不太好了。 　　看完了尾巴Reid又坐起身去看Triton的耳鳍，带有接受声波预测水流方向等功能的耳鳍血管神经密布非常敏感，被Reid一碰就微微抖了抖，半透明的浅蓝色中浮起一抹淡淡的浅红，向后缩起护住翕合的鳞腮。 　　Reid忍不住又摸了摸那双耳鳍，看了看拖在Triton身后的鱼尾，感受着掌间真实到不能更真实的残留触感，和Triton对视良久之后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不光是视幻觉，就连触幻觉都开始出现了，我真的不去医院不行了。” 　　他说着站起身嘟嘟囔囔着自己认识的相关权威的联系方式，脚步匆匆走回去拿自己的手机，留下Triton一鱼呆滞在那里哭笑不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摇摇头站起身披上件浴袍，匆匆顺着Reid离开的方向跟过去。 　　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要证明自己真的是海妖而不是什么幻觉的一天。 　　他的人类真是可爱。 第79章 　　Triton赶在Reid联系精神病院之前拦住了他告诉自己的人类他所看到的一切并非幻觉，Triton事实上就是个人身鱼尾的非人类，只不过能长出两条腿走在陆地上罢了。 　　严格来说，海妖应当算是一种两栖类生物才对，只不过比平常的动物多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小能力”。 　　虽然Triton的言辞婉转华美真的非常具有说服力，奈何他的人类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在听完他的论述之后皱着眉一本正经地向他科普了一堆关于进化学的理论，最终得出了人身鱼尾的生物是不可能存在的这一结论。 　　言下之意便是我知道自己病得很重需要专业治疗你就不要再这么安慰我么么哒。 　　最后那个么么哒是Triton自己脑补的。 　　Triton挫败地趴在Reid肩头蹭了蹭说道：“你要知道科学是无法解释一切的，人类所探索到的不过是自然的万分之一。” 　　“但是……”Reid皱眉，没说完便被Triton打断了，“那我来向你证明一下好了。”他说道，“跟我来。” 　　他牵着Reid走到了一处室内泳池边，慢悠悠脱掉身上的宽松的浴袍走进水中，仰头看向站在池边的Reid，“要进来吗，站得近一点看得清楚。” 　　Reid犹豫一下，乖乖脱掉衣服下了水，游到Triton旁边，“要看什么？”他问道。 　　“这个。”Triton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你之前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鱼尾吧。” 　　说话间Reid掌心下温热柔软的皮肤开始发生变化，一层亮蓝色的鳞片从Triton的小腹处缓缓显现，而后像水一样向下流淌，覆盖住白皙的皮肤，双腿合拢鳞片缠绕，那种鳞片从皮肤之下生出的感觉极其鲜明，让他想忽略也困难，不过短短五秒不到的时间眼前的Triton就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模样。 　　和梦境里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身鱼尾，灰蓝的眼眸中盛满笑意，“就是这样子的鱼尾对吧？”Triton说着还卷起鱼尾用尾巴尖蹭了蹭Reid的腿，“我可是没办法掌控你的幻觉的。” 　　Reid愣了愣，听到Triton接着笑眯眯地说着“你看这样子就变回来了。”尾巴抖了抖鳞片褪去就又是人类双腿的模样。 　　“你……”Reid吞了吞口水，隐约察觉自己面前似乎真的是什么能改写整个进化史的不得了生物，“再变一次。” 　　“如你所愿。”Triton笑着伸手戳了戳Reid苦恼得皱在一起的脸颊，鳞片再次在他的腿上闪现，交叠攀附成鱼尾的模样。 　　“这真的是……”Reid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瞪大眼睛去摸Triton的鱼尾，Triton搂住他的腰以免人类激动之下沉进水里，同时仔细观察了一下Reid的表情，除了惊叹好奇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厌恶恐惧的情绪在，忍不住松了口气，把Reid又搂得紧了一点。 　　老管家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Triton靠坐在泳池边半抱着Reid，鱼尾半浸在水中，而那位Dr.Reid正满怀惊叹地抚摸着Triton的鱼尾，泳池里一条黑色三角内裤孤零零地漂着，昭显着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大雾） 　　Triton的鱼尾好摸吗？Reid可以负责任地回答你真的手感非常好，鳞片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摸上去有着微微的起伏凹凸感，准确的说鳞片表面并不是那种像是玻璃一样的光滑，而是有着细微的磨砂感用来增加在水中的摩擦力，需要的时候只要鳞片舒张就能达到快速减速的效果，但是那种磨砂感真的非常轻微，每一个凹陷与起伏的角度都是圆润的，也正是因此当阳光洒下时才能折射出那么斑斓绚烂的色彩。 　　这种感觉……就像是真正碰触到了一片彩虹一般。 　　Reid喉咙里发出赞叹的咕哝声，Triton揉了揉他的头发，眉眼间溢出几分笑意。 　　老管家轻咳两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举起手上的托盘，“下午茶时间。”他一边说一边把托盘放在泳池边。 　　“谢谢。”Reid尴尬地把手从Triton的尾巴上拿开不知道往哪里放，Triton倒是无所谓的打了个呵欠，尾巴抖了抖把Reid环住，懒洋洋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老管家，“还有事吗？” 　　“没有了。”老管家摸摸自己根本没有的胡子躬身离开，脚步顿了顿又扭头加了一句，“先生的尾巴比较敏感，摸的时候麻烦Reid先生稍微轻一点。” 　　闻言Reid耳根上的通红霎时蔓延到了脸颊上，觉得自己大概在未来的好几天都没有脸去面对老管家了。 　　“放松点Baby。”Triton抚摸着Reid的脖颈安抚对方窘迫的情绪，给了老管家一个眼神让他迅速消失在门后。 　　还没有忘记把门关好。 　　Reid听着门开合的声音，默默把脸埋进水里，接过一低头就撞上了Triton来不及收起来的尾巴，吓得张嘴呛了好几口水。 　　“Easy，Easy。”Triton赶紧把自己的人类从水里捞起来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Tom不会多嘴的。” 　　“你确定？”Reid眨眨眼，因为呛水的缘故他的眼睛里溢出来几滴眼泪，水汪汪得看上去很是可怜。 　　“Tom一直是个很称职的管家。”Triton笑道，“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看着Reid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挑眉道，“现在相信不是幻觉了吧。” 　　“好吧，的确……”Reid说道，幻觉再怎么真实也只有自己能看到，而无论是Triton还是老管家的反应都证明了鱼尾并非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东西，“挺神奇的。”他说着捏了捏Triton的尾巴尖。 　　“你好像很自然地就接受这个了。”Triton翘了翘自己的尾巴让尾巴尖磨了磨Reid的掌心，“我本来以为你会很激动。”鉴于基本上所有人类看到海妖的鱼尾都会很激动，不少还会做出过激反应，Triton还苦恼过一会该怎么又能控制住自己的人类又不至于让其受伤。 　　“如果是突然知道我的确会很激动。”Reid说道，“不过之前实在是让人心力交瘁，我已经没力气激动了。”他摊开手耸耸肩，之前每天忧心忡忡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症发作导致的幻觉实在是太过费心费力寝食难安，以至于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颇有一种“啊，不是精神分裂症就好”的如释重负的心情。 　　“而且真的挺漂亮的。”他又看了看Triton的耳鳍鱼尾，那几乎完全像是童话一般美丽得让人心醉神迷，甚至让他都不想去在意别的事情了。 　　但有的事情还是要在意一下的，比如——“我现在是在和一个深海鱼类谈恋爱了？”Reid问道，看了看Triton光洁一片的鱼尾，大部分的鱼类都是体外受精的，因而大部分的雄鱼并不像人类男性那样生长着凸起的生殖部位，虽然的确没有那个部位在外头晃荡着显得更为美观，但是作为一个有着正常欲望的人类，Reid有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接受一场纯正的柏拉图恋爱。 　　他的视线实在是太过诚实地暴露了他的想法，Triton咬牙切齿地抖了抖尾巴，“放心，该有的我都有。” 　　说到底海妖还是半人半鱼的生物，为了和人类顺利交配他们的生殖系统绝对是偏向人类的，只不过平时那个部位裸露在外既容易被鱼类误伤又影响活动，因此海妖会将其隐藏在鳞片下面。 　　——看到他小腹下一段格外细密紧扣的鳞片了吗，需要交配的时候这里的鳞片会收起来显露出海妖的傲人资本。 　　被看透了心思的Reid脸上才退下去一点的红色又烧了起来，眼睛左右看看赶紧转移话题，“这是戚风蛋糕？” 　　他指的是老管家端来的下午茶，三层的银制茶盘上错落有致地放着各色蛋糕点心，还有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骨瓷的杯子描绘着古典的卷草纹，配套的茶壶上间或点缀了红色蓝色的珐琅和琉璃，被热气一熏更显得晶莹剔透。 　　“大概吧。”Triton伸手拿了块蛋糕递给Reid，“吃一点，我看你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 　　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吗，这两天Reid心事重重当然就吃什么都没胃口，今天中午更是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刀叉，一度让Triton以为他是不是病了。 　　“谢谢。”Reid接过蛋糕咬了一口，奶油清甜，水果碎片微酸恰到好处，“很好吃。” 　　“Tom很擅长这种。”Triton倒了一杯红茶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个点心慢慢悠悠吃着，“尤其是法式甜点，他以前是个法国人。” 　　“以前？”Reid问道，“现在不是了吗？” 　　“没有哪个国家的户籍能延续两百年。”Triton说道，舔了舔唇角的奶油，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很色气，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自觉。 　　“那你也……”Reid跟着问道。 　　“户籍制度从来都不是天衣无缝的。”Triton眼角微挑看着Reid，鱼尾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小腿，“换个名字罢了。” 　　有的时候他还会偷懒连名字都不换自己装自己儿子去继承产业。 　　感谢那些年的遗产继承法还没有现在这么完善。 　　税也没有现在这么高。 第80章 　　事情说开了之后很多事情也就好办了，Reid对于海妖这个种族，或者说是所有的超自然种族都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每天兴致勃勃地缠着Triton询问相关的问题。 　　而Triton也能够舒服服地泡在海水泳池里显露出自己的尾巴和耳鳍，维持最自然的状态趴在池边和他的人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不时还能享用一顿老管家送上来的小点心。 　　Triton的尾巴也因为这样舒服的生活而显得愈发的焕彩生辉。 　　下午的时候阳光正好，Reid坐在遮阳伞下头看书，双腿浸在泳池里，养在水里的某条鱼晃晃悠悠在他腿边晃荡，时不时靠近过来颇有几分撒娇意味地磨蹭两下。 　　“很痒。”Reid缩了缩腿把手上的书放在一边，低头看着趴在他腿上的Triton，“要上来坐一会吗？” 　　Triton摇摇头，随手把头发捋到脑后，伸长手臂揽住Reid的肩膀，支起身去吻自己的人类的脸颊，继而磨蹭到唇角轻蹭，试探性地轻舔，见Reid并没有抗拒的意向，才辗转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勾缠唇齿相依，虽然Reid的吻技基本上全程不在线僵在那里被Triton带着走，海妖柔软醺然的清爽气息撩拨得他双腿发软，但是只闭着眼睛靠在Triton身上时微温的热度，喉间发颤的轻哼就已经足以在Triton身上燃起烈火熊熊。 　　Triton收紧了揽住他的手臂以免浑身无力的人类栽进水里，鱼尾勾缠交叠在人类的小腿上，尾巴尖尖在人类白皙的皮肤上轻蹭，引得Reid从脊背上窜起一阵酥麻，抱紧Triton指尖都在发抖。 　　他感觉Triton吻了吻他紧闭的双眼，“可以吗？”Triton轻声问道，指尖在他的背脊上轻轻滑过，一路向下徘徊在门扉处揉捏。 　　真的要做吗？Reid从快要糊成一团的脑子里扒拉出几分清醒思考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只要摇一下头表示出哪怕一点点的反对，Triton就绝对不会继续下去，他愿意等待他慢慢开窍，也愿意等待他慢慢接纳一切。 　　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不忍心拒绝，Reid睁开眼睛，正陷入一片深远无垠的灰蓝大海之中，款款深情含着无限温存，恍如潮汐往来叫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Reid深吸一口气，妥协般的放松了身体侧过头去，“轻……”他涨红了脸，嘴唇轻颤嗫喏了几个单词，却轻得就连五感出众的海妖都听不真切。 　　“嗯？”Triton发出疑问般的声响，舌尖在人类白皙的脖颈间流连，他并没有急着敲门入户，而是专注地挑起人类的情潮。 　　想看到你失去理性的样子。 　　想看到你受不了低泣的样子。 　　想听见那唇齿间只呼唤我的名字。 　　想让那眼眸中只停留着我的身影。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确认自己不是做了一场幻梦，人类是真实的，爱恋也是真实的，悬在心上让他忐忑不安的大石终于慢慢平安落地，温柔地告诉他自己已然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广阔的大海之中，溯巡往复日日年年，孤独的海妖终于找到了能让他依靠的礁石。 　　但是不能太着急，他还要忍耐，人类是太过脆弱的生物，在最终的那一刻之前，还有很多很多的准备要做。 　　鱼尾有力地圈住人类的身体，泳池边找到了未开封的安全套和润滑剂，老管家总是最贴心不是吗？ 　　“放松……”Triton蹙紧眉心忍耐着内心咆哮着的进攻欲望，仔细而小心地开拓人类紧窒生涩的身体，高热的温度让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烧起来，但还是努力地环抱着Reid温声让他放松身体。 　　怀中纤瘦年轻的身体绷得像是上紧的弦，手足都是僵硬冰凉的，昭显出主人的无措惊慌，圆润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不自觉咬紧的双唇间仍时不时泄出几声压抑的轻哼。 　　“乖孩子……”Triton仔细安抚怀里的人类，在水中进行这项活动相对而言可以节省人类的体力，同时有着水的辅助开拓也不是那么艰难。 　　而Reid却可悲地发现在这种时候他还在胡思乱想，一会思考着海妖的生殖器官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会又想着Triton缠在自己脚踝上磨蹭不停的鱼尾。 　　所谓交尾，大概就是这个状态吧…… 　　这样的胡思乱想有效地缓解了他紧张得快昏过去的情绪，在真正被侵入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只觉得酸涨又有着一种微妙的爽感，一个没控制住低低的呻吟就拔高了一个调子。 　　“Reid……Reid……”Triton着迷地亲吻着怀中人类的身体，他一直注意着不要让人类瘫软进水里，鱼尾轻摆蹭着他的小腿将他半托在水面上。 　　他的情绪很安稳，却又有着微妙的躁动，兴奋的躁动，这种躁动鼓动着他将自己的人类彻彻底底从头到脚标记上自己的痕迹，从内到外全部都写上专有标记，谁也抢不走，谁也不能抢走，彻彻底底的占有，一点都不留。 　　我的…… 　　我的…… 　　我的…… 　　难以克制地在眼前白皙的颈背上咬出红色的淤痕，无处着力的环境从来都不会影响海妖发挥，劲瘦的腰充分展现出其力量，耳边人类带着哭腔的呜咽无疑是最好的催情剂。 　　“我的……”海妖轻轻蹭过人类的颈侧，低头在Reid的脊背上落下一个虔诚的亲吻。 　　就像是虔信者，在亲吻自己的神明。 　　————————————————————————————————— 　　那天的最后毫无疑问是以Reid体力全失半昏迷过去为结局的，不过因为Triton很认真地做了清洗上药和按摩工作的缘故第二天Reid醒过来的时候被没有觉得十分难受，只不过还有些微不可避免的不适和别扭以及剧烈运动后必然的肌肉酸痛。 　　另外就是肚子饿了。 　　虽然还能记得昨天昏昏沉沉还被Triton哄着喂了点吃的，但是睡到现在也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Triton这个时候就像是掐着点一样出现了，推着装满食物的餐车来填饱自己的人类饥饿的肚子。 　　“还好吗？”Triton在Reid腰后垫了两个枕头，手掌覆在人类腰间的几个穴位上轻轻揉捏，显然是跟自己东方的某位同族学来的招数。 　　不过他比起自己的同族要温柔的多，花样也没那么多，从来没出现过做到昏过去再做到醒过来的状况，因此Reid的状况相比起某位基本上一次躺三天的人类还是不错的，和平时没什么太大区别。 　　除了和Triton相处时放开了不少。 　　人类就是这样，在没有突破那最后一步之前就算再怎么相爱也会多少有所收敛，然而一旦戳破了那最后一层窗户纸，其余的也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就像现在Reid就能自然地抬头给Triton一个亲吻，生涩主动地回应Triton辗转加深的温存。 　　“现在几点了？”Reid问道，从餐车上拿了小面包撕开泡进牛奶里吃。 　　“九点半，还不算太晚。”Triton说道，手上忙着把红茶倒进杯子里，给面包抹上黄油，“你要是感觉不错的话下午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逛逛，这个小岛还是有几个地方风景不错的。” 　　Reid欣然应允了这个提议。 　　中午老管家笑呵呵地为他们准备了大餐，还特意开了一瓶陈年红酒庆贺，已经从Triton口中知道老管家吸血鬼身份的Reid，看到他举着猩红如血的酒浅饮的时候，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调查那个乐队的案子时Garcia惊呼他们是不是生活在吸血鬼电影里，现在看来虽然并不是吸血鬼电影，但也不是什么现实主义作品。 　　Triton居住的别墅后面是大片森林，这座小岛上还是颇有一些平时见不到的神奇生物的，尤其是某些被非人类们藏得严严实实普通人轻易看不到的小动物。 　　他带着Reid围观了独眼巨蛛集会，参观了虹雉们求偶，甚至还偶遇了一头美丽的独角兽做向导，洁白皎然漂亮得让Reid移不开眼。 　　“独角兽只会让纯洁的少女碰触。”Triton笑着讲解，“喝下独角兽血液的人类会被诅咒，最后往往会死于非命。” 　　“不过巫师们很喜欢用它们的尾毛做魔杖，无论是平衡性还是导魔性都非常不错。”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独角兽的尾巴上拽了几根毛下来，得到了独角兽敢怒不敢言的瞪视。 　　没办法，寄人篱下只能忍气吞声，更何况它根本打不过这个开挂的混蛋。 　　被拽下来的独角兽毛又细又长，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其存在，Triton把拽下来的几根揉了揉结在一起首尾相连，系在Reid的手腕上。 　　Reid好奇地摸了摸手腕，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这是祝福。”Triton亲了亲他的额头，“祈祷你能够安全不受伤害。” 　　更重要的是沾染了海妖的气息，警告那群没长脑子的别乱动。 　　Reid微微红了脸，又摸了摸看起来空无一物的手腕。 　　独角兽默默把脑袋别回去，甩着尾巴蹄子重重踩在地上。 　　夭寿啦，虐待动物啦。 第81章 　　小岛上的风景极好，不然也不至于让Triton花大价钱买下来，天晴时山清水秀自不必说，下雨时也是细雨迷蒙轻轻柔柔少有骤雨忽至，别为其笼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神秘面纱。 　　独角兽走到一半就撂挑子不干自顾自跑开了，左右这座岛都是Triton的，他不会不认得路。 　　风景很好，因而哪怕走到一半落下了细雨也不至于生气，Triton折了一支头顶生得茂密的树叶做伞，Reid叫不出那植物的名字，只听Triton说这是一种巫师们种来做药剂的材料，开花之后花蜜是很好的解毒剂。 　　脚下也并不濡湿，这场雨不大，脚下厚厚的绿苔很快就吸收了水分，踩上去软乎乎的像是羊毛地毯。 　　而且这种下雨天里总有些平日里不出来的小家伙们忙忙碌碌，Triton在树缝间找到了几只慌张着搬动食物储藏的松鼠，这些小家伙们一个个双颊鼓鼓塞满坚果和松子，灵巧地在树丛之间穿梭往来，时不时和树叶枝条擦肩而过，抖落下零星细碎的雨水。 　　很明显，这并不会是愿意和人类亲近的小家伙，它们甚至还没等Reid靠近就被Triton身上的气息吓得四散奔逃，没含住的松子坚果像是下雨一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这个……”Reid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松子，忍不住挑起眉毛，自然生长出的松子可不会这么一粒粒散落着还开好了口，这看起来更加像是商场里卖得那种处理好的宠物零食。 　　“估计是Tom喂的。”Triton无奈地笑了笑，“他很喜欢这种小动物，林子里得有大半他都喂过。” 　　不过也就是没事来喂喂了，还要照顾一条任性难养的鱼的老管家可没时间再去照顾一个宠物。 　　Reid点点头，忽然发现一只小松鼠探头探脑地藏在树后往他们这边看，长长的大尾巴毛乎乎的竖在身后，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散在他们身边的松子和坚果，哪怕看不出松鼠表情的人都能脑补出它那馋涎欲滴的样子。 　　Reid忍不住莞尔一笑，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我们走吧。”他说道，“那边有什么？”他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Triton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的树高且稀疏，阴沉却明亮的天光从树枝的间隙射入，在地上映照出一束束光斑。“我该带点稻谷过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牵着Reid的手腕往那边走过去，“现在下雨，它们应该不会出来。” 　　“它们？”Reid联想了一下Triton提到的细节，“是鸟类吗？” 　　“差不多吧。”Triton带着他绕过两个小水洼，踩着倒下的老树形成的天然小桥跨过湍急的小溪，小溪另一边是绿草如茵，灌木这里一丛那里一丛，参天树木葱茏茂密，抬起头一眼看不到树顶，枝干分叉处间或坐落着好些看不真切的鸟巢，树干上也许是因为沾了水的缘故，显出星星点点的亮色。 　　下雨天这些吃穿不愁的鸟儿们当然不会跑出来沾湿自己的宝贝羽毛，一只只窝在鸟巢里休息任凭Triton带着Reid穿过这一小片树林。 　　穿过树林眼前便开阔起来，绿草在地上铺出大片翠色，低矮的灌木暗绿的叶间挂着或红色或黄色的浆果，灌木下趴伏着几只小兔子，正一抖一抖攀着灌木啃咬上面的浆果。 　　“红色的是还没熟的，黄色的才是熟了的。”Triton说着从树枝间揪下来几个黄澄澄的浆果擦了擦递给Reid，“Tom会用这个做果酱，不过更多的时候女巫会采集这个做药引。” 　　“女巫（Hexenbiest）？不是巫师（wizard）？”Reid敏锐地注意到了Triton小小的用词差别，一边问一边学着Triton取下浆果顶上绿色的蒂，一捏指间小小的果实，柔软微酸的果肉就从顶端的小口冒了出来。 　　“严格来说是两种生物，只有名字比较相似。”Triton说道，“巫师还好，如果碰到的是女巫的话要小心一点，她们比较喜怒无常，还喜欢记仇。” 　　“这种生物很多吗？”Reid问道，“我是说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存在。” 　　Triton轻笑，“和人类相比任何种族都只不过是少数而已。”他说着阻止了Reid想去摸第三个浆果的动作，“生的吃多了会闹肚子的。”他解释了一句才接着说道，“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比起坦白政府更加擅长遮掩。” 　　“好吧，倒也不是太难猜到。”Reid耸耸肩，“看来档案库里不少悬案都是这么来的。” 　　“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不长脑子的蠢货的。”Triton说道，“我们通常更倾向于内部解决问题，毕竟总是有几个种族比较……传统。”他显得有点无可奈何，对着Reid眨眨眼睛，“有时候我们得尊重传统。” 　　尤其是那几部传承了几百上千年一点都不与时俱进却被奉若至宝的法典，在不打算展开种族屠杀的前提下即便是海妖也只能选择妥协。 　　“传统的确是……挺麻烦的。”Reid表示理解，他办过不少和宗教信仰有关的案子，自然知道这些所谓传统的东西有多么顽固不化，不知道多少次哪怕是被捕了那些凶手依旧可以理直气壮地叫嚣着自己的无罪，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维护那些传统。 　　“你能想象有不少种族现在还流行荣誉谋杀和血亲复仇吗？”Triton抱怨道，“我都已经数不清处理过多少次猪妖（Bauerschwein）和狼人（Blutbad）纠纷了，上帝证明我这个无辜的生意人要去掺和这么血淋淋的事情。” 　　“没有谁会喜欢的。”Reid说道，“但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事不是吗？” 　　“所以我很敬佩你们。”Triton笑道，“你们的心灵正直而干净。” 　　FBI的工作可以说是绝对的高投入，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随时待机不说，面对的还是这世界上最残忍不可理喻的一面，无论是工作压力还是精神压力都相当大，然而就回报来说工资也就比平均工资高上那么一点，若是不精于理财的话估计也就差不多正好能满足基本生活需求，最起码就Triton所知FBI有不少探员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没多少存款。 　　“你这种语气简直就像是八十年代的英雄电影。”Reid吐槽了一句掩饰自己微微热起来的耳根，不得不承认Triton是条很会说情话的鱼，应该是他是一条很会把自己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说得像情话的鱼，语气真诚深情款款，简直可以去出一本情话速成教程了。 　　“无论什么时候你呼叫都能准时赶到的超人吗？”Triton唇角笑意加深，“这个也不是做不到。” 　　“不用了谢谢。”Reid说道，“我暂时还没有成为新闻头条的兴趣。” 　　他们边聊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草地衍伸的终点是延绵的海岸线，沙滩在细雨中呈现出色彩微深的土色，零星埋着几个海螺贝壳之类的东西，Triton用脚拨拉了两下细沙拨出来一个浅色的大海螺，一冒头就快速地移动起来。 　　原来大海螺下头还藏着一只小小的寄居蟹。 　　在下雨的沙滩上走了一会雨也就停了，两人便顺着原路返回，树枝间零星的积水还会落在Triton撑起的树叶上，顺着树叶的脉络从边缘滴下。 　　雨后初晴后空气格外的好，阴云也很给面子地散开洒下几分温暖的阳光，回程路上看到的草地都像是散落着碎金一般闪烁着晶莹的光彩。 　　“太阳出来了啊。”Triton抬头看了看天色，带着他走了另一条小路，那里估计是小溪最窄的地方了，迈开步子一跨就到了对岸，脚下青苔湿滑不是很好走，树木露出地面的根系间还长了不少色彩奇异的菌类，都是一些女巫们拿来制造魅惑类药水的原材料。 　　这条路的树木要比来时密不少，阳光只能从间隙透出几丝光亮，幸好树木间栖息着不少自身便会发亮的昆虫和藤类，倒也不算太过昏暗。 　　同样的，大部分昆虫和藤类Reid都叫不出名字来。 　　“Hodgins看到这里会高兴得疯掉的。”他看着树丛间未被记载过的各色神秘昆虫感慨道，对于他那个痴迷于昆虫的老朋友来说，这里绝对是天堂。 　　“普通人可不能随便接触这些小家伙。”Triton说道，“要是我不在的话你也不要随便往这边走。” 　　有海妖的气息震慑这群肉食性昆虫不敢造次，但是落单的普通人类？ 　　它们会充分告诉你为什么它们能够在巫师的神奇动物危险度分类上名列前茅的。 　　Triton带着Reid在几个比较危险的区域绕了两圈告诉他哪里平时绝对不要一个人来，哪几个区域可以没事过来走走不会有什么危险，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来时路过的那片区域。 　　雨停之后这里要热闹不少，树丛间的鸟巢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声响，有的鸟儿鸣声动听婉转，一边唱一边从林间划过，留下一长串悠扬的颤音。 　　“太阳快照过来了。”Triton拉着Reid向后站了一些，看着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下，在地上落下细碎的光斑。 　　紧接着被太阳蹭到的树干表面忽闪出明亮的辉光，从树干上落下飘扬，宛如一场灿金色的飞雪。 　　不，那不是什么树干，而是一只只蝴蝶，翅膀一面是和树干相似的棕褐色，另一面却是极美的鎏金色，镀着繁复的华美线条，表面磷粉被阳光一照即反射出璀璨的光彩，翅膀扑闪磷粉落下，凭空似下了场童话一样的飞雪。 　　“我想要亲吻你。”Reid听到Triton这么说道。 　　“我也想要亲吻你。”他微笑着回答道。 　　而后便是缠绵温存的亲吻，恨不得就此直到天荒地老。 第82章 　　Triton东方的同族曾经教给过他东方的一句古语，叫做“田园将芜兮，胡不归。” 　　那时候金尾鲛人复杂的语气Triton参不透，毕竟四百岁出头的年轻海妖和近千岁的老家伙还是颇有代沟的。 　　这句话的大致意思好像是说家里的田地都要荒芜了，为什么不回家呢，表达了写这句话的人想要回家的迫切心情。 　　虽然Triton庄园里的田地不缺人打理，哪怕他一辈子不回去也不会有荒芜的那一天，但这并不妨碍他在Reid的假期结束之前一周和自己的人类一起从与世隔绝世外桃源般的小岛准备回归忙忙碌碌的大都市。 　　回归的时候Triton的心情很不错，海妖总是很容易被哄好的生物，除非真的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否则通常被人类揉揉毛就会乖乖改变主意。 　　最起码表面上改变主意，阳奉阴违什么的，人类不知道就不存在不是吗。 　　Reid的心情也很不错，解决了自己的和男朋友之间的某些小问题，虽说回去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出现别的精神疾病的症状，但是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他感觉好得不得了。 　　他的男朋友是一条海妖，一条有着漂亮蓝色鱼尾活了四个世纪的海妖，想想看吧，可能他曾曾曾祖父都还没出生的时候对方就已经重权在握了，那些他课本里学到过的伟大人物里十个有八个和对方生活在同一时代，可能彼此间还见过面谈过话，甚至交情不错。 　　Triton至今还保存着一个最早的发电机，法拉第亲手做的。 　　至于艺术方面的就更多了，比如拜伦的亲笔信，伦勃朗的画，甚至还有一沓贝多芬舒伯特等等好些音乐家的乐谱手稿。 　　那些人已然作古，Triton谈论起来时却像是说着许久未见的旧友，这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Reid趴在橡皮小艇边上看着水面倏忽而过的亮蓝色踪影，Triton正追逐着鱼群，在海上的时候海妖还是更习惯由自己亲自猎取给伴侣的食物，虽然他手底下有着大批跃跃欲试着想要表现自己的属下。 　　这两天Reid已经尝过了很多平时吃不到甚至没能见到过的海中生物，动辄上千米的深海也就只有海妖会放着浅水区吃不完的食物跑去那里为自己的伴侣猎取更为美味的佳肴。 　　今天应该是鱼生吧……他判断了一下Triton追逐鱼群的种类推测着，不自觉想象着新鲜三文鱼的滋味。 　　有点期待起来了。 　　“您要先吃一点水果吗？”坐在他对面负责划船掌握方向的老管家笑眯眯地问道，变戏法样的拿出一个玻璃碗，里面盛着新鲜的水果沙拉，“海上航行时间比较久，还是要注意补充维生素的。” 　　“的确，缺少维生素很容易引发各种疾病，航海途中由于缺乏足够的新鲜蔬菜和水果的供应疾病会更容易爆发，哥伦布远航时船员就曾经爆发过很大规模的败血病，具体表现为畏寒高热，瘀点为主的皮疹和关节胀痛，发展到后期还会出现心肌炎，感染性休克，弥散性血管内凝血还有呼吸窘迫综合症等等，还会引发很多并发症，在医疗条件不够先进的时代几乎就是绝症。”Reid很自然地接下去说道，“不过只要能够及时补充维生素一般情况下就不会发生这种现象，尤其是在罐头密封技术发明之后会因为缺乏维生素死在海上的人就几乎没有了。” 　　“这么看来科学进步真是件好事情。”老管家笑道，“就是有时候进步太快了让我这个老人家颇有点跟不上节奏。” 　　Reid沉默了两秒，他意识到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个活了近三个世纪的吸血鬼，据（他自己）说曾经是路易十六宠臣的管家，在法国大革命时期因为主人失势被赶出庄园，险些死在贫民窟里。 　　上帝保佑正好那时候海妖需要一个牢靠识趣的新管家，他才得以改名换姓保住性命。 　　“不过只要活得开心就好，您也不必在意许多。”老管家说道，像是看穿了Reid有些微妙的心思，“就像吃一个苹果，既然吃都已经吃下去了，何必再去纠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呢。” 　　“有这个纠结的时间，不如去吃块糖。”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水果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神色。 　　Triton对甜品的观感一般，老管家却是生着颗甜牙齿，就算是变成了吸血鬼也依旧孜孜不倦地想要用糖分填满自己的血管。 　　感谢吸血鬼没有糖尿病也没有蛀牙吧，不然早八百年前Triton就又要换管家了。 　　晚上不出所料是新鲜的三文鱼切片，Triton一边吃一边打听着Reid母亲的喜好，他们决定在假期的最后几天去拉斯维加斯探望Reid的母亲Diane，Reid想要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已经找到了能够相伴一生的人……非人类。 　　绑定好了，想跑也跑不了的那种。 　　————————————————————————————————— 　　海上一片歌舞升平，BAU小组却着实不怎么清闲，他们接了一桩棘手的案件，凶手是白领犯罪科追缉长达五年之久的诈骗团伙。 　　他们先前并非没有办过类似的案件，甚至就是一个月之前他们刚刚帮白领犯罪科的Goldman探员抓住了一个失控的诈骗犯。 　　这一次之所以棘手的原因，在于凶手手中握有一个重要人质——Neal Caffrey，世界顶尖的行骗高手和第一流的仿冒高手，FBI白领犯罪科的特别顾问，就是那种带定位脚链的特殊顾问。 　　“现在的骗子都流行杀人吗？”Emily翻看着大宗材料皱眉吐槽道，“这才多久，一个月？” 　　“准确的说是二十八天。”JJ说道，“但这次的情况特殊，对方的上司直接和Stauss联系的，Neal Caffrey为他们部门做出过卓越贡献，即便情况再危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放弃救他的。” 　　“好吧。”Morgan叹了口气，把看完的档案放在手边，“但我现在真怀念我们的BabyKid。” 　　有Reid在的话，看完这堆东西的速度最起码能快三分之一。 　　“Neal Caffrey的监管探员Peter Burke已经到了。”Hotch推门走进来，“他会告诉我们案件更为详细的内容，鉴于有时候Neal Caffrey采取的行动并不能记录在档案之中。” 　　小组成员点点头表示了解，虽然他们之中从没有过这种特别顾问，但是多少也是听别人八卦过的，这些带着定位脚环拥有特殊能力的顾问们可没有他们那么顾忌联邦法律，时不时就会干出点让人头疼的事情来。 　　偏偏一个个又能力出众得让你根本舍不得再把他们丢回监狱去浪费人生浪费纳税人的钱。 　　“虽然Neal Caffrey和Peter Burke名义上是被监管人和监管人，但是他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和搭档。”Rossi补充道，“所以情绪化很难避免。” 　　情绪化就意味着难以避免的偏颇，他们必须要从他的叙述之中寻找到绝对客观的真相。 　　Peter Burke是一个看起来颇为精干的中年男人，穿西装打领带有着和常年出外勤的BAU探员截然不同的气场，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会计或是公司的中层领导，镇日在办公桌前翻看那些合同账本，过着朝九晚五的稳定生活。 　　事实上白领犯罪科的确比BAU之类的部门要安稳一些，对付的罪犯也大多并不涉及命案，像加上Neal Caffrey那么高杆的艺术品伪造偷窃大师可不是遍地都是，因此经手的大部分还是债券保险等等相关的诈骗案件，间或参杂几桩艺术品偷盗走私来调剂一下生活。 　　这次的案件其实本来并不是Peter Burke探员负责的，只不过原本负责的探员查出来怀孕要去休产假，这桩案子才移交到了他手里。 　　整个案子粗略看来并不是很高明的手法，准确的说在Neal Caffrey之后再难有什么更加高明手段了——整个团伙总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他们中两人装作从俄罗斯，法国，西班牙等等随便哪里来的富豪父女或者父子，借着为女儿选婿或者为儿子寻找合意妻子的名义钓那些富家子弟上钩，骗他们签下大额支票投资一些子虚乌有的项目，在拿到钱之后人间蒸发。 　　为了避免被抓到他们还时常会变换设定，甚至有时候会由扮演父亲角色的人亲自出马去勾引那些有钱的夫人们，寂寞的女人往往会比年轻人更加慷慨。 　　这个团伙最近一次出现是由年纪大的男人和女人假装成父女游走在纽约上流社会之中，Neal Caffrey则装作被“女儿”吸引的有钱大少爷对其展开追求，伺机获取他们的犯罪证据——最重要的是，第三个人的藏身之处。 　　前任探员之所以长达五年都无法逮捕这个团伙也有这个原因的干扰，虽然是三个人的联合作案，但是每一次都只有两个人会露脸，无法预测会是哪两个出现，同时无法找到第三个人的踪迹，这使得每一次警方总比他们慢那么半步。 　　Neal Caffrey和两个人扯皮了大半个月都没能探听到什么线索，却意外发现了某些事情，但是在此之后还没来得及说清楚他就和FBI失去了联系，再次被FBI捕捉到踪迹就是在拉斯维加斯了，他和“女儿”以姐弟相称，“父亲”随时跟着他不得任何自由，FBI几次尝试取得联系都失败了，甚至险些危及到他的生命只好作罢，因而只知道那个团伙应该不仅仅只是普通的诈骗团伙，暗地里还从事着更为黑暗的勾当。 　　更糟糕的是，在此之前他们似乎已经胁迫Neal Caffrey一起在洛杉矶干了一票，金额之大足以把Neal Caffrey再次送回监狱。 　　无奈之下Peter Burke和上级沟通后选择向BAU请求援助，希望能够通过心理侧写的手段获取一些进展。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很高明的律师。”Peter Burke展示了一张男人的照片，“Howar Kellogg，之前又一次我们抓到了两个并且已经将他们送上了法庭，但是这个律师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说服了整个陪审团认定他们无罪，因此必须一网打尽人赃并获。” 　　没有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不过是让他们再来一次法庭一日游罢了。 第83章 　　Reid的母亲Diane是个非常温柔知性的女人，因为疾病的缘故她显得有些消瘦，眉眼间带了几分抑郁沉静，Triton和Reid到的时候她正坐在疗养院的大厅里安静地看着一本小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Reid顿住脚步，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说呢，“hey妈咪我找了个男朋友未来打算和他过一辈子？”这听上去可不怎么好。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连交了男朋友这件事都还没有跟她讲。 　　Triton看了看Reid的神色，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需要时间的话……”他小声说道，“我可以改天再来。” 　　你瞧，海妖最拿手的以退为进。 　　“不用了。”Reid抿抿唇在心里给自己鼓足劲，拽着Triton的手腕走了过去。 　　Diane听见身后的动静，才像是刚刚注意到他们一样转过身，露出个微笑，“Spencer。” 　　“Hey……”Reid迈出去的脚步一下子又顿住了，他不禁后悔没有提前向小组里几个有经验的同事取取经，请教一下第一次把恋人带给母亲看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别的不说Rossi这个结过好几次婚的肯定心得一大把。 　　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了一会，Triton这种在某些方面尤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鱼肯定是不会让气氛冷下来的，自我介绍互相问候之后就着Diane正在看的书聊了聊，同时引着还在纠结怎么开口的Reid落座在沙发上。 　　Triton的亲近姿态做得不着痕迹，偏偏一勾手一揽腰间两人的暧昧姿态尽显无疑，莫说是Diane，估摸着就连街头的顽童都能看出来他们俩可不是什么好兄弟的关系。 　　Diane见这姿态心里就多少有了点底，礼数得体地同Triton聊了两句的同时把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坐在对面的青年真的长得非常漂亮，漂亮到会让人觉得不怎么安分的地步，西装得体而服帖，看姿势显然是穿惯了这种正式服装的，坐下来之后就一直维持着背脊挺直双腿微分的标准坐姿，脸上也是恰到好处不生分但也不谄媚的笑，说起话来点到即止语调抑扬顿挫显是受过良好的训练，当然，最重要的是，当他看向Reid的时候，那眼神是极缠绵温存的。 　　这就足够了。 　　她的目光很柔和，没什么攻击性的意味，仅仅是作为一个长辈打量一个晚辈的眼神，却让Triton不自觉挺直腰板拿出最好的姿态来面对这场对自己至关重要的考核。 　　也许还算不上考核，但他好像过关了。 　　之后Diane惯例地问了些Triton的情况，都是些很基本的问题，工作生活之类的，Triton也一一得体应了，当海妖想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是很少有不成功的时候，因此当Triton主动起身说要去出去打个电话的时候，Diane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十足的满意。 　　“很不错的年轻人。”她笑着说道，装作看不见自己可爱的儿子骤然涨红的耳尖，“怎么认识的？” 　　以那个年轻人表现出的周全得体，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出现要出去打个电话的情况，这摆明了是给他们母子两个交流的时间，说一些不适合他在场听到的话。 　　她问得轻飘飘不带半点责难的味道，Reid却稍稍僵了一下，毕竟无论是之前疑似被心理变态者缠上的无名包裹，还是后来连续好几次的险象环生，为了让Diane放心他全部都瞒了下来，她的精神状况虽然现在趋于稳定，但是还是小心为妙。 　　这也就意味着，他要绞尽脑汁想一个让Triton听上去不要那么像变态的认识途径。 　　“我们是……唔……”Reid双颊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窘迫烧出一片红晕，结结巴巴地说道，“是在案子里认识的。” 　　“案子？”Diane笑起来，“他给你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还是你救了他？听上去可真是浪漫。” 　　不，我把他当成嫌疑犯关在审讯室里审了两个半小时。Reid心里叹了口气，回忆了一遍他和Triton从认识到交往再到一起见家长的经过，可以说是跌宕起伏波澜壮阔得没有一点浪漫气息，放到好莱坞说不定还能拍出个三流惊悚片，叫别和陌生人说话之类的。 　　那几个未署名的包裹现在还在他家放着呢，字体华美的情书怎么看怎么像是恐怖片——他记得大概五年前就办过一个类似的案子，从跟踪演变到偷拍再到送情书，情书送完第三天那可怜的姑娘就被一刀捅死，凶手还不忘在尸体周围撒好浪漫的玫瑰花瓣。 　　Diane对于自己儿子的发散性思维早已习惯了，见Reid开始走神也不过是笑了笑，悠然自得地翻开合拢的书到刚刚看过的那一页继续读起来，还心情颇好地轻声哼起了年轻时候流行的曲子。 　　过了大概五分钟Triton就从外面走了回来，“不好意思久等了。”他一边说一边坐到Reid身边，随意引了个话题谈了起来。 　　不突兀也不别扭，引着Reid和Diane起了兴致多聊了两句，倒也比平时Reid自己来要热络不少。 　　没办法，Reid和Diane都不是多么健谈的人，比起面对面交流他们在信件往来中可能还要更加亲密一些，有的时候Reid过来也不过是简单问候两句便没了话说，两个人相对无言干瞪眼上一会沉默收场。 　　不是不爱彼此，只是有时候有些人在表达爱上太过笨拙，即便是读过无数情诗，背诵过无数爱语，张开嘴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上一句“保重身体”。 　　Triton引了话头后便安分地退居二线，端着杯茶微笑着看着他的人类和他的人类的母亲亲密无间地坐在一起讨论文学，哦，当然内心是嫉妒的，海妖从来不是能够产生出什么母爱之类情感的生物，因此也就产生不出什么共鸣，他们仅有的贫瘠感情全部奉献给了自己的人类，孩子什么的可以说是眼中钉肉中刺争夺伴侣注意力的心腹大患。 　　不说别的，Triton自己就是刚刚生出来蛋还热乎着的时候就被他的海妖母亲找了个距离遥远的海域一丢了之，唯一的怜悯也不过是给他找了个还算安全的海域罢了。 　　他应该说幸好Reid不是女性吗，不然他还要头疼万一以后他们之间有了孩子要怎么办，虽然雄性海妖和人类女性只会生下来普通的人类，但是本能依旧会驱使着他们把那个孩子远远的丢开，丢到自己的伴侣永远看不到的地方去。 　　好嫉妒…… 　　Triton的心里不可抑制地涌现出某些残忍的想法，旋即又被他压抑了下去。 　　那是他的人类的母亲，所以要忍耐。 　　忍耐…… 　　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毫无破绽，谁也看不出海妖的内心多么的狂躁，他坐着听完了Reid和Diane全程长达一个小时又二十六分四十三秒的讨论，硬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把手上的茶杯捏成碎瓷片，站起身跟着他的人类一起和Diane告别，笑着告诉对方自己很高兴认识她。 　　“高兴？”Triton发动车子，斜着眼看坐在副驾驶上的Reid，Reid正忙着把Diane送给他的胸针别在衣服上，就像是个幼儿园里拿了老师小红花迫不及待贴在额头上到处炫耀的小孩子一样。 　　“嗯！”Reid用力点点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母亲好好聊过了，一是工作忙碌，二是心怀愧疚，三是不善言辞，今天让他像是回到了年少时，母亲精神好的时候就会带着他读诗或者抄写一些歌词，那构成了他童年大部分的温暖回忆。 　　“是吗？”Triton定定看着他难得兴高采烈的样子，满腹郁燥霎时如同初春雪水般融了下去，面上露出个笑来，“高兴就好。” 　　再没有比你高兴更好的事情了。 　　他这么想着，探过身轻轻吻在Reid的唇角。 　　“你高兴就好。” 　　看过了Diane拉斯维加斯就着实没什么乐趣了，赌城里几乎所有的赌场都把Dr.Reid列入了黑名单，因为他会记牌，出乎意料的是Triton居然也是赌场的拒绝来往户，脸都没露车往赌场附近一停赌场老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明里暗里的暗示他想要多少钱直接说，没事离自己的钱篓子远一些。 　　“我以前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的生意。”Triton迎着Reid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其实他真的相当喜欢赌场这种地方，每次饿了的时候进去溜一圈，贪婪暴躁色欲，甜的辣的酸的，那里简直就像是个超大号的负面情绪聚集器，让海妖能吃到肚子滚圆。 　　顺便带走大笔让老板肉疼到欲哭无泪的资金。 　　不过他在拉斯维加斯倒是没有什么赌场生意，别的地方他已经吃下太大的蛋糕了，总要留点给别人填饱肚子不是。 　　“哦。”Reid点了点头，没有接着追问下去，而是问道，“接下来想去哪里？” 　　“你来定吧。”Triton说道，“我上次来这里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能给我点惊喜吗，Dear Kid？” 　　大概是五十年前吧，还是五年前，鱼老了记不清东西了。 　　于是问题就有趣了，两个赌场黑名单上的人物在赌城拉斯维加斯接下来还能去哪里才算是惊喜，脱衣舞娘俱乐部？马戏团？还是酒店的蜜月套房？ 　　等等，蜜月套房！ 　　Reid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过这个主意可真是有点冒险，最起码对于除了跳级之外循规蹈矩的乖宝宝Spencer Reid来说是破天荒的刺激，但他决定疯狂一次。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他拉开车门跑了出去，觉得怀里像是揣了只兔子。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一下一下跳得飞快。 第84章 　　Dr.Reid和Mr.Triton正在排队，他们前面还有长长的人龙，但无论是他们，亦或者是排在他们身后的人，都没有半点暴躁，每个人都在笑着，每个人也都在幸福着。 　　半个小时前，Dr.Reid做了人生中最大胆的一件事，他向自己已经决定好要相伴一生的男朋友Mr.Triton求了婚，并且难得看到了对方手足无措惊喜地不知说些什么的样子。 　　这真的很难得，他甚至看见Triton偷偷红了眼圈。 　　求婚用的鲜花是临时从咖啡店里借来的，求婚戒指是商店里一美元多一点一罐的可乐拉环，因为他没能找到花店，又不知道Triton的手指尺寸，突发奇想的后果就是整个过程寒酸而又有点可笑，就连求婚词都说的结结巴巴错漏百出。 　　但是对Triton来说已经足够了，海妖喜滋滋地戴上人类送给自己的“结婚戒指”，就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磨蹭着让Reid再多说两句平时决计听不到的甜言蜜语，心满意足的海妖眉眼间都泛着几分不可逼视的艳丽之色。 　　然后两个关系突飞猛进的“年轻人”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去领结婚证，在拉斯维加斯不结一次婚可真是可惜了，哪怕要为此在门口排上接近一个小时的队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刚刚是怎么说的？”Triton揽着Reid的腰，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语调缠绵地蹭着，“再说一遍好不好？”他的心情现在好得要飞到天上去，双眸水光潋滟脸颊带着绯红，长发一散就已是十足撩人的万种风情，更不要提那像是撒娇又像是调情的低哑嗓音，叫不知道多少人都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要是被他这么抱住撒娇的人是自己的话又当如何。 　　若是在床笫之间的话，又当如何。 　　就Reid所见，前前后后排队的人里已经有好几对大概是一时冲动或者喝醉了跑过来结婚的被Triton给迷得晕晕乎乎干脆利落地踹了身边的另一半跑来跟Triton搭讪。 　　甚至还有原本准备结婚的两个一块过来的。 　　Reid对此完全理解，如果不是知道Triton并不能用人类的角度来估量，只怕他也要对这份关系再慎重三分，毕竟对方无论是长相还是身家都是让人趋之若鹜的角色，彼此间的种种差异能否磨合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现在……要么在一起要么死的状态下，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而且说实话，对方像护食的小狗一样冷着脸竖直了尾巴赶跑搭讪者的样子还挺有趣的，要是没有因为因为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闲杂人等太多而忍不住开始做妖就更好了。 　　Reid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对这种状态竟已有了几分过尽千帆的气定神闲。 　　“再说给我听好不好……刚刚是怎么说的……”Triton得寸进尺地凑到他耳边吹气，语调色气地像是能掐出水来，不，应该是能渗出醉人的迷药来把人迷得神魂颠倒，长长的睫毛轻轻扑闪倒显出几分无辜可怜的气息来。 　　“给我嘛……”他软绵绵地磨蹭着Reid的脖颈，光听声音只怕十个里有八个要以为他们在干些什么没羞没臊的事情，Reid涨红脸把肩膀上的脑袋推开了一点，说道：“我忘了……真忘了！” 　　刚才紧张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情况下他哪里还记得自己到底嘴里没有把门的说了些什么，完全是脑子一片空白的自由发挥，上帝证明当他意识到自己最后把Triton摁在车子边上主动吻过去周围还有一圈起哄看热闹的观众的刹那真的是恨不得当场消失在原地。 　　“你撒谎。”Triton舔了舔唇角，长长的睫毛颤了两下，“你明明说你最爱我了，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爱……你还亲了我，说要给我盖上章就跑不了了……” 　　“我……我没说。”Reid吞了口口水，颤着声反驳道，他的确是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说过些什么，但是就他对自己的了解来说，应该是没有尺度说出那么露骨的情话的。 　　应该不会…… 　　吧？ 　　“你明明说了……”Triton眨着他那双水汽弥漫的眼睛说着，看到这副神情就算是黑的说成是白的指鹿为马怕是也有无数人愿意信他，“说了……”他这么嘟囔着抬起头去咬Reid的耳垂，眼角微微红起来那么一点也是十足的好看。 　　“你……”Reid被耳垂上微湿的触感惊得一个机灵，眼睛瞪大猛地缩了一下，完全兴奋起来的海妖让他莫名感受到有点可怕，后颈冷飕飕地寒毛直竖，然而被这么缠着撒娇又有点好气又好笑的无奈。 　　他抬起手揉了揉Triton触感极好的柔软黑发，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即将多了个男朋友或者丈夫，而是养了一条爱撒娇又喜欢耍小脾气的宠物犬。 　　“好啦，别闹啦。”他放软了嗓音哄着，“马上就到我们了。”排在前头的最后一对办完手续一边黏糊着热吻一边离开，Reid有点紧张地握了握拳，没注意到Triton有点期待的眼神。 　　人生中第一次领结婚证啊……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真要说起来拿到结婚证之后Triton那通让人快要窒息的热吻反倒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领完结婚证找了个小教堂，没有见证人没有宾客什么都没有，两个人在神父絮絮叨叨的漫长发言后互相交换了一个易拉罐拉环，儿戏一样的过程，唯独那句“我愿意”说的真心诚意没有半分虚假。 　　从此之后无论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都再不会分离。 　　话是这么说，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负责保（jian）护（shi）Triton的各路人马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离开教堂找了间酒吧里喝了两杯酒，谈笑一会之后Triton就起身勾搭了个年轻男人过来，而那位Dr.Reid似乎一点也不反感，还笑着为他点了杯酒。 　　这算什么？ 　　结婚第一天就三人行吗？ 　　监视者麻木地拍了照片往自己雇主那边传过去，愈发看不懂有钱人的世界了。 　　酒吧即便是白天依旧昏暗迷离，坐在角落里靠得极近的三个人看起来的确不怎么清白。 　　“看起来我的Kid更加吸引你呢。”Triton咬着牙硬生生把怒火扭曲成调情样的调子，眼刀不要钱地往坐在他和Reid中间的男人那边丢过去，虽然是权宜之计但依旧好想把这个男人的脖子拧断丢到海里喂鲨鱼。 　　“你可真容易吃醋。”那个男人压低了声音笑着回应，递给他一个你以为我很愿意吗的眼神，移动了一下位置坐得离Triton更近了一点，口上也不忘抓紧机会恶心他一把，“真是只调皮的小猫。” 　　天，他快吐了。 　　“别那么紧张。”Triton把手搭在他的腰上，暗地里用劲狠拧了一把，“会很舒服的。” 　　“我期待着。”男人忍住疼痛露出个暧昧的笑容，做了个“Thank you。”的口型。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诅咒了一下这个操蛋的世界。 　　Reid坐在一边演技非常在线地给他们倒了杯酒，犹豫了一下递给了身边的男人——跨过他递给Triton的话姿势好像有点别扭。 　　Triton抖抖眉毛，借着桌子的掩护又狠狠给了男人一脚。 　　男人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小心眼，故意炫耀一样在他面前晃荡起酒杯。 　　Triton没有想到自己随便挑了一家酒吧打算和新出炉的丈夫喝两杯就能正正好好撞上落难的熟人，Neal Caffrey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挑了家酒吧按照绑架者的要求钓鱼就能撞上春风得意的老熟人。 　　好吧，不论怎么说当年也是彼此合作愉快一起赚钱的小伙伴，默契还是有的。不动声色地和Triton交换了个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有窃听器之后Neal Caffrey就看着Triton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地低下头开始跟那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腻腻歪歪地调情，调情，再调情，直到绑架者都对自己迟迟没有动静开始不满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起身踱步过来请他喝酒。 　　喝着喝着也就喝到了一块去，绑架者打量了一圈Triton量身定做的合体西装，手腕上价值不菲的限量版手表，就差在脸上写上有钱的阔绰做派，确认了不是FBI那群穷逼探员，站起到一半又安安稳稳地坐了回去，还不忘对投来“求助”眼神的Neal Caffrey举杯致意。 　　既是威胁，又是警告。 　　反正即将被三人行的又不是他们，他们相信Neal Caffrey的魅力肯定能给他们带来不错的收益。 　　已经上了船的人，怎么可能下的去。 　　Triton面上嬉笑着把手放在Neal Caffrey大腿上敲击出一串摩斯电码询问情况，同时警告性地踹了一脚这个已经适应了环境自然而然把手搭在Reid肩膀上的花孔雀。 　　“别着急。”Neal Caffrey抖着嗓子白了他一眼，借着掩护回了个需要详细说明的消息，为了自己的手还能待在自己身上考虑老老实实地站起身去叫了瓶酒，还不忘对绑架者传达了一个饱含“愤怨”“不满”“无能为力”的眼神，回来识趣地坐在Triton身边。 　　“那晚上？”Reid接收到Triton的信号主动问道，“我们订了一间很棒的房间。” 　　“我想你会很喜欢的。”Triton笑道，心满意足地把自己的人类搂进怀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塞在Neal Caffrey的裤子腰间，敬业地演戏演全套向下滑了滑拍了拍对方的屁股。 　　同时决定今天回去要多洗三遍手。 　　正好，Neal Caffrey也决定今天回去要多洗三遍澡。 　　摸那家伙被那家伙摸，恶心透了好不好！ 第85章 　　Triton本来在拉斯维加斯最好的酒店之一订了一间蜜月套房，不过三个小时前这间套房就已经借给Neal Caffrey和他家的猫咪探员做了临时指挥部，所以他只好在同一层稍远一点的地方又订了一间套房，还特意嘱咐服务员在露台上准备好烛光晚餐。 　　他想今天应该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虽然不久之后他就会无比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带着Reid去住自己那间也非常有情调还带露天泳池的别墅。 　　但是现在，容许他稍微享受一下这悠闲的时光吧。 　　敲了个电话给Neal Caffrey的好朋友Mozzie让他通知一下FBI探员们在哪里集合，Triton没有在手机里存无关人员号码的习惯，尤其是八百年前已经撇清关系的前任合作对象的现任监管人的号码。 　　Reid在街边买了个甜筒递给Triton，两个人把车子往街边一丢一人拿着个甜筒走在拉斯维加斯热闹的大街上，九月中下旬接近十月天气已经不那么热了，Triton脱掉外套搭在手上，将领带稍微扯松了一点露出线条干净利落的锁骨，视线追随着走在身边的青年。 　　他的人类。 　　他满足地叹息，觉得再没有比之更为美好的事物了。 　　————————————————————————————————— 　　“我找到Neal Caffrey的踪迹了。”Peter Burke匆匆忙忙跑进办公室，手上的手机还没有挂断，“你再说一遍在哪里？”他说着把手机摁到了免提上。 　　“别让我重复无谓的话了猫咪探员！你们追踪不到我的！”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轻快又狡黠，快速重复了一遍一个地址，“今天晚上Neal会在这个房间里，他身上有窃听器还有人监视，你们最好小心点！” 　　Garcia根据他报出的地址快速侵入到酒店的内网系统里，调出相应房间的登记记录，“啊哈，五百刀一晚上的蜜月套房，还预定了烛光晚餐，他们居然有顶级黑松露和鹅肝，哇哦，还有红酒，想知道一瓶报价多少吗？” 　　“好了BabyGirl，告诉我们是谁订的房间。”Morgan说道，“别加剧我的仇富心理了。” 　　“我可怜的巧克力甜心。”Garcia咯咯笑起来，“是我们的老熟人，别太惊讶哦。” 　　说着屏幕上跳出来Triton的证件照片，以及网上预订留下的身份信息，“我还查到他在同一层预定了另一个房间，用的是我们的小博士的证件。”她敲了敲键盘，屏幕上便弹出Triton和Reid一起开房间的监控照片，“他居然没告诉我他们来拉斯维加斯了。” 　　“你们认识他们？”Peter Burke问道。 　　“这位是Dr.Reid，我们小组的成员之一，现在正在因伤休假。”Hotch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这位是Mr.Triton，Reid的……男朋友。” 　　“我现在更好奇他，”Emily指了指Triton的照面，“和他，”她接着指了指Neal Caffrey，“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这就要问知情人了。”Peter Burke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掉的电话拨了回去，“Mozzie和Neal很亲近，应该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别想从我嘴里掏出更多的东西来！”Mozzie对于Peter Burke的询问持绝对的抗拒态度，“我是他忠实的战友！” 　　“战友？”Rossie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你们一起作案过？” 　　“嘿！注意你的言辞！”Mozzie生气地叫道，然后泄气地说，“他才不会对我们的小打小闹感兴趣呢，他只是挺喜欢Neal的作品的，所以一直说什么时候Neal想金盆洗手了就可以去找他。” 　　以及曾经帮助他们扫过几次尾巴弄到一些酒会的邀请函，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从监控来看，他们应该是在这里见面的。”Garcia翻找着传过来的监控说道，正好是酒吧里的场景，“坐在后面的两个应该就是犯人。”她放大了监控画面仔细调整清晰度，让模糊的画面尽可能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有着大大的鹰钩鼻子和极其阴沉的脸色，身形高大魁梧，他身边则是一个偏向墨西哥裔长相的红衣女人，大概二十多岁，一直坐在男人身边微微低着头。 　　“主导者。”Morgan指了指那个男人，“追随者。”这次说的是那个女人，“他们派Caffrey动手，我们很难抓到现行。” 　　“最要紧的是他们究竟做了些什么让Caffrey。”JJ蹙紧眉心，“我翻遍了他们作案地点的全部材料，并没有找到可疑的案件。” 　　“等晚上吧。”Hotch说道，“分批早一点过去，避免打草惊蛇。” 　　————————————————————————————————— 　　Neal Caffrey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西装，领带，还有帽子，一切都是完美无缺的，他的衬衫被很好的熨烫过，边角处没有丝毫褶皱，鞋子也被擦得亮亮的，手边桌子上还有一杯浓浓的咖啡和一个面包，刚刚烘烤出来还带着温热的香气。 　　这一切当然不会是他做的，他通过镜子看着身后忙碌地整理书桌的女人。 　　她真的是很漂亮，长长的黑发大大的眼睛，色泽微深的皮肤健康而又充满活力，笑起来脸颊会有深深的酒窝，看起来就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你有什么事情吗，一直看着我。”察觉到Neal Caffrey的视线，女人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嗓音也很好听，带了几分娇气的媚意。 　　“没什么。”Neal Caffrey把视线转回自己身上拆掉领带打了个更为复杂正式的温莎结，“谢谢你帮忙熨我的衬衣，Dana小姐。” 　　他听那个男人一直喊她Dana，不知道姓氏是什么，便也跟着这么叫她。 　　“我应该做的。”女人说道，“要劳动才会有报酬，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她说着放下手上的书走到Neal Caffrey身后，从背后环住他的身体，“辛苦你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Neal Caffrey不着痕迹地挣脱她的怀抱，勾起一个冷笑，“不过看到Don没有钱拿我还是很高兴的。” 　　Don是这个团伙的第三人，上一个案子里是由他和Neal搭档的，那个暴躁易怒还神经病的男人简直让人忍无可忍，要不是Neal Caffrey脑子够快现在已经蹲在联邦监狱里了。 　　不过相比起来一个貌似暗恋他无时不刻在监视他的女人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再想想自己无意中窥伺到的可怕情景，Neal Caffrey叹了口气，深感前路艰辛。 　　“我该出发了。”Neal Caffrey扯了扯领带，转身走出去，这个团伙的头领——一个叫做Bard的男人会把他送到目的地。 　　“他可真有趣不是吗？”Dana目送着他离开，靠在桌边意味深长地感慨着舌尖缓缓舔过唇角，“Sweet boy。” 　　“的确非常甜（sweet）。”男人的声音响起，粗犷又带着浓浓的兴味。 　　宛如看到了有趣猎物的猫。 　　————————————————————————————————— 　　Triton在夜幕将临的时候带着Reid到达了酒店，他的时间掐得恰到好处到的时候Neal Caffrey也正好从车上下来，正在想办法劝服另一个男人不要跟上来。 　　是要去帮忙呢，还是在这里多看会热闹呢，Triton略一纠结的功夫Reid就已经主动走了上去。 　　别看Dr.Reid很多时候都会被撩拨得面红耳赤大部分时间情绪简单得一目了然，但是真的需要的时候演技还是非常在线的，尤其是见到那边的状况似乎不怎么好的前提下，心念电转之间已经很自然地勾住了Neal Caffrey的肩膀。 　　“真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高兴一点，“你好像还带了个朋友来？” 　　“人太多可就不好玩了。”Triton从后面拽着自己的人类拉回自己怀里，挑起眉毛十足十的浪荡子模样，“不过多加一个还是能接受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别有意味的眼神扫视着站在Neal Caffrey身后的男人——身形高大，鬓角花白，看起来比Neal Caffrey还要高上一点，摁在他肩膀上的手宽大有力，青筋突起。 　　“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他轻笑着扯过那人的领口，“我还没跟这么老的男人玩过呢。” 　　我只跟Reid玩过。他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而且只玩过一次。 　　今天晚上想要玩第二次。 　　Neal Caffrey在一边无比爽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色从白变成黑，再从黑变成绿，心情极好地开口说道：“他只是送我过来的朋友而已，朋友。” 　　“你确定他不想一起玩玩？”Triton问道，“会很有趣的哦。” 　　“不……不用了。”男人僵着脖子说道，后退两步钻回车里，“结束了我来接你。” 　　话音未落车就已经呼啸着飞驰了出去。 　　“走吧？”Triton笑嘻嘻地带着Neal Caffrey上了楼，“好好享受。”他从对方的衬衣口袋里拿走小小的窃听器塞进特制的龙皮口袋里，这个巫师出品的小玩意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向另一边的人播放高清无码没有任何相同性自带各种play的高拟真音频。 　　“你也是。”Neal Caffrey冲他们挥挥手，没眼看那两个还没进门就亲上的人，扭头刷门卡拉开了紧闭的房门，失联这么久Peter一定急疯了。 　　“……” 　　“………” 　　“…………” 　　门后BAU看着Neal Caffrey身后亲得难舍难分的两人，表情一片空白。 第86章 　　不久之前NealCaffrey受命去接近一个诈骗团伙，头领Bard，一个男性Don和一个女性Dana，Don和Dana往往交替着和Bard组合露面行骗，以来自欧洲或者其他地方的富豪父女父子的名义勾引那些有钱人，让他们签下大笔支票给一个子虚乌有的投资。 　　在接到命令后Neal Caffrey假装成一个来自达拉斯的豪商巨富去接近他们，这一次露面的是Bard和Dana，他们自称是一对来自法国的父女，父亲做房地产生意，早年丧妻，女儿还是单身，漂亮优雅谈吐不凡，他需要录下他们全部的对话并且签下一张特殊的支票，支票关联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账户，里面的钱一旦动用就会被FBI盯上并且记录下全部的转账过程。 　　只有如此才能保证铁证如山，不至于再次被他们的律师中途翻盘。 　　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毕竟那可是Neal Caffrey啊，魅力无边的顶级骗子，想要把两个在他眼里没什么手段的二流选手耍得团团转可谓是易如反掌。 　　他和Dana一起去看电影，听歌剧，共进晚餐，像是每一对深陷爱河的年轻人一样到了大半夜还在互相打电话调情，送出去大笔不要钱一样的奢侈品——来自FBI收缴品仓库，只等她向自己提起某笔语焉不详的巨额投资。 　　根据记录他们一般会索要一百五十万左右的投资款，然后拿着钱快速人间蒸发——这笔钱比起Neal Caffrey以前经手过的骗局来说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大钱，他玩过最小的一笔也得要五百万起跳，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即便入狱了也还是传奇，而别人只能是二流的蹩脚选手。 　　果不其然，第二周开始Dana开始不经意间刺探他的投资意向，他也顺杆爬表现出了钱多的没地方花的有钱佬形象，并且表示自己刚刚在某个投资上赚了一大笔，现在正在寻找新的项目。 　　傲慢自大的男人是最好骗的，因为一旦获取了他的信任那么他就会自动忽略掉所有的不对劲，因为他们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错误。 　　表现出投资意向之后Dana快速为他和Bard牵上了线，Bard号称他准备在法国开发一片小型高科技住宅区，现在还差一点资金没有到位，因为Neal Caffrey和他的“女儿”的良好关系，他愿意让对方仅仅用两百万就占有五分之一的所有权，如此算来未来的回报绝对是在十倍以上的。 　　当然，为了博取他的信任两人之间还爆发过“女儿”为了维护“心上人”的利益和“父亲”争吵甚至险些撕破脸的场景，反复拉锯了一个礼拜Bard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这个不划算的协议，如此看来还会为此而怀疑的人就很少了，更多的人只会嘲讽Bard生了个倒霉女儿，才不得不赔钱又赔人。 　　事情到这里原本应该已经基本上尘埃落定了，奈何有时候Neal Caffrey总是控制不住他那过分的好奇心，在签完支票之后没有利落地扭头就走，而是暗搓搓地开车跟在离开的两人身后想要看看他们是不是去见第三个人。 　　那个神秘兮兮从来没出场过的Don。 　　————————————————————————————————— 　　夜色很深，那天晚上天色出奇的暗，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像是天空草草扯了块黑布充作夜色，除了黑便只有黑。 　　这样的黑正好适合用来隐藏自己，Neal Caffrey关掉车灯借着前面车子灯光远远跟着前进，他开得非常谨慎，生怕不小心惊动了什么东西打草惊蛇，前面的车稍有动静他就要立刻熄火停车俯身隐藏好自己，就这么开了接近一个小时，他才跟着Bard和Dana的车子开到了一个公园附近，他记得这里聚居着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白天在外游荡或是打点零工，到了晚上就在这个公园的长凳之类的地方睡觉。 　　他看见Bard把车停在了路边，Dana摇下车窗和一个路边晃荡着的年轻人说了些什么，并且拿出钱包掏了好几张递给他，那个年轻人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是对他而言金钱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孩子，看上去面黄肌瘦还一直在咳嗽，他需要这笔钱去买吃的和药。 　　Dana又跟他说了两句话，像是在劝服他，很快他就被说服了，把Dana给的“定金”塞给身边的孩子，又认真地嘱咐了几句，才拉开车门坐进汽车后座。 　　Neal Caffrey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缀在车子后面，那天路上的车子太少，Bard又越开越靠近郊区，他最后只能停在外围的隐蔽之处伏下身子等了大半夜。 　　天际微微发白的时候他听到有汽车开过的声音，小心翼翼爬起来瞄了一眼，看到Bard停着的车已经开走了，只有一辆原本就停在那里的拖车还在原地。 　　这时候就不得不称赞一下Neal Caffrey先生的勇（zuo）敢（si）了，他就像脑子短路一样，没有联络FBI也没有联络警方，观测了一下周围没有人之后就放心地下车往那辆拖车的地方走过去。 　　越是靠近拖车就越能闻到拖车周围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烟熏火燎又带了点让人作呕的腥臭气，脚下踩着的草地也带着些微妙的濡湿感，透着隐约的暗红色。 　　后面车厢的门被两把锁锁死，不过都不是什么很高科技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发卡插进锁眼里捅了捅，很快就弄开了这把构造过时的东西。 　　第一把，第二把，把两把锁丢在地上，Neal Caffrey看着隐约打开一条小缝的门，感觉有微微的凉风顺着门缝往外窜，他打了个哆嗦，本能感到有些不对劲，手上一抖推开了车厢的大门…… 　　————————————————————————————————— 　　“你看到了什么？”Reid问道，摸了摸身边闹别扭的Triton，碰到BAU办案子Reid不可能还能心安理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和Triton走进情侣套房去干没羞没臊的事情，他的脸皮还没有那么厚，因此Triton也就只能跟着去听BAU办案子而不是和自己的人类共同度过一个美好的二人夜晚。 　　自己为什么要脑残地非要订这么个情侣套房呢，明明自己在拉斯维加斯不缺房子，刚刚维修好的小别墅洛可可式装修特别美，还有撒了贝壳珍珠的露天泳池，到了晚上可以和Reid一起欣赏当年整个欧洲都有名的阉伶的花腔咏叹调，那还是他特意从意大利空运来的老唱片。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才要再定一个蜜月套房呢？ 　　Triton不开心，很不开心。 　　但他只能抱着Reid把脑袋埋在对方颈侧，哼哼唧唧地磨蹭着像是撒娇又像是调情。 　　简直没眼看。Neal Caffrey把眼睛从那两个人身上移开猛盯着自己的监管人洗眼睛，“我看到了尸体，严格来说我也不知道那还能不能叫做尸体。”他说着苦笑起来，回忆起当时看到的场景—— 　　小小的拖车车厢被改造成手术室的模样，甫一开门就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浓稠的鲜血还没有干，一滴一滴沿着手术台的边上往下滴。 　　手术台上的尸体……应该说是残骸还没有被处理掉，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死前难以克制的惊悚和恐惧，他的肚腹被剖开，里面的器官几乎一个不剩，只剩一个空无一物的空腔血淋淋地敞着，看得人心里发毛。 　　“好看吗？”低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高大的身影遮蔽了车厢门口少少的光亮，他猛然回身，看到Bard正站在他身后，举着一把枪。 　　“那时候我真以为自己死定了。”Neal Caffrey瞪大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做出惊魂未定的姿态企图从怒火中烧的猫咪探员那里博取一点同情，他可不想回去还要因为自己的“贸然行事”“思虑不周”而写上几万字的检讨书，“他们下手可真狠。” 　　Bard当时的确差一点一枪把Neal Caffrey打死，幸好他急中生智自己戳破了自己的身份表示可以入伙帮忙，更幸好Neal Caffrey的名头在业界还是颇有几分重量的，虽然Bard依旧对他持有相当的戒心，但依旧留了他一命让他继续发挥自己光和热。 　　最谢天谢地的是，他在酒吧里撞到了自己平生遇见过的最大金主，帮他摆脱了被严密监视不得脱身的窘境。 　　“话说为什么FBI不用这种方法来联系你？”Emily想了想问了一句，理论上来说Triton的方法操作并不困难，FBI不至于想不到才对。 　　“他们试过。”Neal Caffrey耸耸肩，“但是讲真的，穿着正式礼服去参加鸡尾酒会的富家小姐？傻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吧。” 　　“说不定有人故意整你呢。”Triton懒洋洋抱着Reid蹭了蹭，抬眼扫了扫试图跟讨价还价不写报告的某只孔雀，“所以我才不喜欢政府部门。” 　　Neal Caffrey和Peter Burke表情僵了一下，明显想到了一直锲而不舍给他们找麻烦的某些人，然后很快神色就恢复了常态，将话题扯回到案件上。 　　“我帮他们完成了第一个案件，这多少赢得了一点他们的信任。”Neal Caffrey说道，“跟我搭档的是那个我之前没见过的第三人，叫做Don，一个很暴躁易怒的男人，也是西班牙裔，跟Dana长得很像，我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亲戚关系，他很擅长做一些技术性的工作，比如入侵网络或者制作一些特殊工具，我身上窃听器就是他改造的。” 　　“Garcia，清查凶手作案地区全部的流浪者失踪案件。”Hotch说道，“和全国查获到的无名尸体残骸进行对比，还有我们需要最近器官交易市场上流入的新货供货商清单，注意那些在诈骗案发生后上新货的，器官不能长时间保存，他们肯定需要快速清货。” 　　“但是很奇怪啊……”Morgan皱起眉头，“我是说你确定他们把器官全部拿走了吗，整个胸腔和腹腔的全部器官？” 　　“全部。”Neal Caffrey点点头，“整个这里。”他指了指自己胸腹处，“全部空了。有什么问题吗？” 　　“太多了。”JJ说道，“器官交易的热门货基本上集中在肾脏肝脏眼角膜之类的器官，相对来说胸腹里其余比如胆囊，肠子之类的没有什么价值，切下来也卖不出去才对。” 　　“并且这种生意都是根据需求做的。”Rossi补充道，“要先有客人出价才会有人去猎取相应的器官，人体器官的保存时间很短，一旦没能及时找到卖家就会立刻赔本，更何况他们一次性取了这么多。” 　　“除了器官交易还能有什么？”Peter Burke皱眉，“总不能拿去吃吧？” 　　“关于内脏的食用传统基本上从人类诞生就开始了。”Reid说道，“事实上历史记录中很多有名的食人杀手吃的都是内脏，相比起肉类而言他们相信内脏能带给他们更多的力量，特别是那些有一定宗教崇拜的杀手，比如……” 　　“好了Kid。”Morgan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别让我被迫远离肉类可以吗，蔬菜一点都不好吃。” 　　“不过拿去吃的确是有点可能。”Triton凑在Reid耳边笑了两声，蹭了蹭他的脖颈，“想吃人不只是杀人一条途径的。” 　　他对着看过来的探员们挑了挑眉梢，“有些人总能提供一些别人提供不了的东西，我稍微听到过一点传闻。” 　　“那……”Hotch话还没说出口就被Triton截断了，“我会帮你们探听一点口风的，这后面内幕，不要随便探听这些事情。” 　　他说着撇了撇嘴，起身拽着Reid走了出去。 　　“他的假期还有一周，电话联系，周末见。” 　　怎么说呢，BAU真擅长掺和到这些不该掺和的事情中来。 　　啧。 第87章 　　从本心上来说，Triton是懒得掺和进那些麻烦事情的，海妖一贯是疲怠性子，海里自由自在数千年养出来的种族天性让他们大多对那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定下规矩后只要不明目张胆地犯到自己头上来便抬抬手放过去了，有跟那群蠢货较劲的时间不如多去听一场歌剧。 　　这也就导致了虽然某条鱼的确权势滔天，然而除了真正上层的那些之外见过他的少之又少，时常会被当成普通人忽略在人海之中。 　　不过既然BAU已经掺和进来了这个案子，为了自己的人类的好心情他也得想办法让这件事漂漂亮亮地解决不是，一个电话召唤了远在美国另一边处理巫师暴动的小蝙蝠，让他跟着BAU保护其安全顺便提供些线索——要是再干不好，就把他丢去非洲开荒。 　　第二天，刚下飞机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洗了洗脸的小蝙蝠就灰头土脸地站在了酒店里，对着BAU一众带着打量和怀疑的视线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抬起手挥了挥，“嗨，真巧。” 　　“Triton喊你过来的？”Hotch扫了一眼他衣角努力抚平但依旧顽固的褶皱，乱翘起的碎发，“我记得你不是在……” 　　“古迹保护与修复组。”小蝙蝠赶紧截住他的话，心中暗暗祈祷他不靠谱的主人能快点离开温柔乡来解救他，不然他就真的要被这群术业有专攻的可怕探员连老底都给扒掉了。 　　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祈祷，Triton慢悠悠敲门走进了房间，身边还跟着昏昏欲睡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Reid——这真不怪他，昨天Triton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拉着他折腾到天际发白才停下，要不是海妖大部分时间都很温柔没有做得很过火他现在就不是自己走进来而是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Charles家里以前沾过相关的生意，可以帮你们联系一些人。”Triton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要把年轻的小蝙蝠大老远的喊过来，“顺便带着他行事方便些。” 　　他口中的相关生意，便是昨天提到的那些能买卖各种东西包括人命的生意，Triton以前跟做这些生意的人打过交道，多少有几分交情——单方面镇压意义上的那种。只不过对Reid承诺过自己没干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总不好意思大方曝光那些不太光彩的过去。 　　“我尽量帮你们联系。”Charles也清楚自家老板肚子里那些小道道，便一口应承了下来，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翘起一条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有多少人肯卖我的面子就不一定了。” 　　“我充分地信任你。”Triton笑着对他眨眨眼，“Louis先生。” 　　Charles脸上表情一僵，像是被戳中了痛脚又无力反驳的猫，好几秒之后才可怜兮兮地缩起颈背，“我已经不是Louis了。” 　　“Tom会很高兴你认清这个现实的。”Triton并不在意地耸耸肩，揽着Reid在另一边落座。 　　说是假期还有一周，但是以他的人类的性格怎么可能在案子面前还能悠闲地休息，昨天Triton强把他拉走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免得被这桩案子拖得太深。 　　像这种涉及到各种买卖关系的大型交易，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Triton沾上了也得头疼两天。 　　但也就是头疼两天罢了。 　　“查完这个案子就不要再深究了。”他很认真地警告在座的探员们，真该庆幸一大早Neal Caffery就离开了酒店回去糊弄那些罪犯们了，不然以对方的好奇心十有八九要扯出一大堆麻烦来。 　　“我知道了。”Hotch点头做出允诺，他不是傻子，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做以卵击石的事情，但是他不继续深究，不代表他不能打报告上去申请更高级别的援助和处理，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Triton倒是不介意他会不会向上报告，左右到了最后也是会被无声无息压下去再给出一个看似完美的处理罢了——你以为这些东西能这么存在着背后没有政府的影子吗？ 　　Charles当场打了好几个电话，用的不是法语就是德语，听上去语气不怎么好，有的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争吵，继而会被直接挂断连道别都没有，这么好几个电话过去后终于有个电话好像有了点好消息，他和对方聊了好一会才挂断，说道：“关于内脏的话，的确是有上新货的消息，不过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新鲜货。”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解释道：“他们卖的是一种特殊制成品，主要材料就是人类的内脏干燥脱水后碾成的粉末，然后混合一些毒品之类的玩意，对体质特殊的人来说上瘾性很强，价格的话……一盎司这个数。”他比了个手势。 　　“这么贵！”Morgan皱紧眉毛，“这几乎比等价值的黄金还贵。” 　　“沾了人命的东西从来都不便宜的。”Triton懒洋洋地笑起来，“而且干燥脱水之后一磅里能不能剩下三分之一都不一定，那群人可不干赔本买卖。” 　　“事实上人体脱水之后体积会萎缩的非常厉害。”Reid说道，“人体内各个器官都含有相当的水分储存以维持正常的细胞代谢，所以一旦将其烘干的话……估计五分之一都不会剩。” 　　“所以这个价格并不是多么离谱。”Triton补充道，“如果是我的话，最起码会定高一倍的价格。”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杀人的地点。”Hotch说道，“不然没有证据我们无法定罪，别忘了他们还有个多么好的律师。” 　　“你是说Howar Kellogg？”Triton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容，“他确实有些小手段，不过我会最大限度保证他用不出来的。” 　　酒店里讨论了一上午计划之后他们分批乔装离开了酒店，Triton和Reid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正门大大方方坐上等候已久的豪车，带着后头跟踪的人绕了几个圈子之后扬长而去。 　　…… 　　“想问的可以问了。”Triton撩了一缕Reid的头发把玩，这段时间没剪Reid的头发已经快要长到肩膀了，软软一小撮捏在手里手感极好，正是海妖最喜欢的类型。 　　“这次的犯人……”Reid纠结地蹙紧眉心不知该怎么问，“是不是……就是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Triton一愣笑出声来，“那你可太高看他们了。” 　　“不过你有一点没猜错，他们都不是人类。”他顺势揉了揉人类的头发，解释道，“他们是一种叫做维森的生物，下面还有很多种类，嗯……比如你在波特兰遇到的那个警察局长，还记得吗？” 　　Reid快速回忆起那个气度不凡的男人，“Sean Renard先生？”。 　　“没错，他是个半巫，他的母亲是一位女巫，一种精通药剂和小法术的种族。”Triton说道，“这样的种族很多，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动物血统，这使得他们保存着相当的野性，也就是说他们会捕杀人类，即便是已经禁止肃清过无数次，但是本能总是很难抗拒的。” 　　“那这次是……”Reid问道。 　　“那个Bard，应该是鹰怪（Geier），维森里基本上只有他们会做人体生意，可以说是独一份的垄断产业，那种人体制成品对所有肉食性维森来说都是好东西。”Triton回忆着自己见过的几个人的特征，“那个律师是羊怪（Ziegevolk），他们能分泌出一种催眠性的荷尔蒙，引导别人跟从自己，Kellogg一家都很擅长用这种手段，我记得他有个堂哥在波特兰做律师，结果惹到了格林头上，可怜的家伙。” 　　“格林？”Reid又捕捉到一个自己没听说过的词。 　　“格林就是专门猎杀维森的人，你知道总有些维森不是那么愿意遵纪守法，普通人类又对付不了他们，所以皇室就雇佣了他们来猎杀维森维持统治。”Triton一边解释一边欣赏自己的人类变化的神情。 　　“皇室？！”Reid瞪大眼睛，“你是说欧洲的那些？!” 　　“没错，几百年以前他们都还是很有权势的，不过最近没落了而已。”Triton说着笑起来，“Charles以前也是皇室哦，不过是比较倒霉的那种。”他亲了亲Reid的脸颊笑道，“要不要猜猜看是谁？他还挺年轻的呢。” 　　事实上不用他说颇具求知欲的Reid已经自行猜测起来，Charles……皇室…… 　　他忽地响起Triton随口提到的Louis，再联系了一下年轻吸血鬼异常流利的法语，猛地一惊。 　　“他……他是！”Reid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不是已经……已经死了才对吗？！现在他的心脏还保存在圣·丹尼斯大教堂才对。” 　　“障眼法罢了。”Triton耸耸肩，一点都没有偷出别国王子的罪恶感，“Tom此生唯一一次求我，好不容易有个靠谱的管家，我就顺手帮了一把。” 　　法国大革命时期老管家Tom被赶出庄园九死一生，而Triton救了他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卖掉了自己的下半辈子来请求对方能够救一个人——当时年仅十岁Louis Charles，路易十六的独生子，前任法国的皇太子，大革命之后的阶下囚。 　　为此Triton不得不动用了一点自己的小关系，才神不知鬼不觉地用另一具尸体把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瘦骨嶙峋的小可怜给替换出来，还消耗了不少名贵药材才没让其小小年纪就去见了他的父母。 　　再后来原本打算送到美国普通人家收养的Charles阴差阳错留在了Triton身边跟着老管家长大，伴随着时间流逝小时候可怕的心理阴影也已经基本痊愈了，安安心心准备着随时接老管家的班。 　　又是好蝙蝠一只。 　　“好啦，有时间可以去找他多聊聊，他很高兴跟别人回忆自己四岁以前的童年的。”Triton说道，顺势把受到冲击的Reid抱到怀里，“毕竟除了他也没谁愿意说路易十六夫妇的好话了。” 　　当然了，我会让他没时间的。 　　某条海妖在心里暗搓搓地想着。 　　第88章 　　 　　夏天里天总是黑得比较晚，因而Triton和Reid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透，隐隐泛着一种模糊不定的红色，言笑殷殷衣香鬓影，Reid不自觉便僵直了脊背。 　　他并不太擅长应付这种需要大量社交的场合，这大抵是从小被排挤留下的后遗症，人一多起来他的舌头就开始打结，灵活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尤其是在面对这些言笑间永远猜不透在想什么，说话兜着圈子不知是褒是贬的的人时，让他本能性地感受到一种排斥和不适。 　　“没问题吗？”Triton适时地抓住了他的手，小声道，“我自己也能应付，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先回去。” 　　左右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酒会，一切以他的人类的心情为准。 　　“没关系。”Reid深吸了口气，说服自己这是必须的，既然选择了和Triton在一起他就势必要去了解融入对方的世界，就像Triton不动声色地跟他的同事亲友打好了关系一样。 　　心理准备是永远不会做好的，他不能一直躲着不去面对。 　　“我没问题的。”Reid扯了扯有点紧的领结，以上战场一样的气势主动拽着Triton走下了车，“不会有问题的。” 　　————————————————————————————————— 　　这是一场规格极高的宴会，举办人是Triton负责拉斯维加斯及周边区域的下属，发请柬不过是例行公事，知道自家老板有多讨厌参加社交场合的下属根本没抱什么希望，不过Triton觉得这是个带着Reid露面，宣告一下自己已经名草有主让那群锲而不舍往自己床上塞人的家伙安分点的好机会。 　　万一哪一天被Reid听到了什么风声心情不好那就糟糕了。 　　于是他就去问了Reid的意见，在科普完维森格林之类的东西之后状似不经意地提了提，心里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他的人类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喜欢社交的类型。 　　出乎意料的，Reid答应了。 　　————————————————————————————————— 　　把时间倒退个几分钟，Triton还没到，宴会刚刚暖场，灯火摇曳，繁华盛景。 　　“他们为什么不进来？”有人不解地看着在庭院里徘徊的人，里面不乏让他仰望的大佬级别的人物，而走进来的却大多是像他这样背景并不深厚千方百计弄来了一张请柬的小商人或者跟来的明星模特之流，倒不是没试过留在外头跟那些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攀关系，嘴都还没张开单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对方不欢迎打扰，十几个人间隐隐形成了一种难以插入的凝滞气场，彼此僵持着不肯后退一步。 　　“好像是在等人？”身边消息比他稍微灵通一点的小政客迟疑着回答道，“听说这次要来个大人物。” 　　“大人物？！”小商人倒抽了口冷气，他想不出要多大的人物才能让那些跺跺脚就能左右一方局势的豪商巨富们乖乖站在门口等着，虽然看起来一个个都在随意闲聊着但是那架势可绝对是夹道欢迎级别的，他甚至已经脑补到了可能是总统亲至。 　　打破庭院微妙凝滞气氛的是一辆缓缓开进来的车，看牌子并不是多么昂贵的车，但是却让整个庭院的气息为之一变—— 　　从僵持转为了如临大敌的紧张。 　　他看到这场宴会的举办人，不开赌场却握着拉斯维加斯大半赌场地皮的Wolf先生殷勤地小跑着躬身拉开车门，终年板起的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隐约还带了几分敬畏讨好的意味。 　　里面究竟是谁才能让他这么殷勤备至？ 　　不知道的自然浮想联翩，就连知道的都被提起了胃口。 　　这并不怪他们，某条海妖很少出席社交场合，除了公司进军好莱坞的时候稍微热情了一点之外平时都是能推就推，因此大家虽然知道Wolf先生的产业不过是其冰山一角但对其背后老板也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的原因，当年被坑得一脸血的大佬们无比想知道那个背后操纵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总好过稀里糊涂连对手的面都没见过就拱手投降。 　　最先下来的是一个年轻人，看上去书卷气十足，就是那种在大学里经常见到的，会在图书馆里一泡就是好几个通宵的好学生，要说他是那个老板，打死他们也不信。 　　个别几个跟FBI有点合作关系的更是觉得对方面熟的很，不过这些日理万机的老板们谁会记得住一个普通探员的名字和脸，也就是面熟而已。 　　是秘书吧，绝对是秘书吧！ 　　在众人热切的眼神里年轻人转身拽了拽车里的人，随即走下来的青年眉眼秀美，嘴角带起的笑更是甜得要命，他搭着那个年轻人的肩膀讲了点什么，姿态暧昧到让人想要不想歪都不行，然后趁着那年轻人不注意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一圈，微微颔首示意。 　　绝对是他没错！ 　　被海妖冰冷的，附带精神威压搞得喘不过气来的大佬们憋了口气压下去不自觉升起的恐惧感，尽可能自然地走上前去寒暄。 　　Triton挂起冷淡的表情草草应付了两句，带着自己的人类走进去。 　　事情就是这样，你敢站在这里看猴子一样给我没脸，我就能让你更没脸。 　　今天的重点是表明自己已经名草有主，Triton也就没有端太久的架子，郑重其事地把自己身边的人类介绍给了在场有资格跟自己交谈的人，当然，没忘记趁机炫耀一下自己无名指上以易拉罐拉环为原材料改造的戒指。 　　虽然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他身边的人们还是很给面子地好生赞叹了一番，就跟他手上的是什么几十克拉的超大钻戒一样。 　　捧过一轮把Triton哄高兴了，有人就把眼光转向了Reid。 　　“Mr.Reid是在哪里工作？我好像曾经见过您。”中年政客笑眯眯地问道，他可没说谎，他是真的觉得在哪里见过Reid，但是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我隶属于FBI下辖BAU小组。”Reid回答道，他的语气很平静，并不因为跟自己对话的人比自己高上好几级而惶恐，“我们曾经负责过您会议的安保工作。” 　　“Spencer很厉害。”Triton把到了嘴边的“Kid”吞回去，选了一个亲近但不轻浮的称呼，“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是英雄救美呢。” 　　厉害是事实，英雄救美也是，两个都是事实，组合在一起却极具误导效果，哪怕在场的人没有谁真的会在意一个FBI小探员如何，也都识趣地好好称赞了一把Dr.Reid的勇猛——即便他们非常怀疑以这位博士的体格究竟是谁救谁。 　　…… 　　转眼间宴会就过去了大半，Triton一直尽职尽责地待在Reid身边帮他挡掉某些暗藏陷阱或者过于尖锐的话题，还能在间隙里顺一点吃的给Reid垫一下彼此的肚子，即便如此等能在没人的地方坐下的时候Reid也觉得自己快要累瘫了，由衷地叹息道：“你们的日子可真不容易。” 　　“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代价。”Triton耸耸肩，“金钱永不眠。” 　　“不过的确……挺有趣的。”Reid又道，“有点像八十年代的滑稽戏，真难为他们能想出那么多的溢美之词来。” 　　“就像我说的对吧，他们只有恭维你的份。”Triton笑起来，“圈子里这一套可是永不过时的。” 　　“所以我果然不适合这种场合。”Reid叹了口气，“我已经开始怀念家里的书房了。” 　　“还有你那些宝贝绝版书对不对？”Triton蹭了蹭他，“不喜欢就不用来，反正我也觉得挺烦的。” 　　“不过你今天做得很好。”Triton紧接着说道，“那群老家伙都被唬住了。” 　　聪明冷静不卑不亢又正气凛然的FBI探员可不是多么容易讨好的，相比起来他们大概巴不得Triton找一个见钱眼开没骨气的十八线小演员，说不得还能刮下来点油水。 　　“我的演技也是很好的。”被夸奖了之后Reid有点小得意地抬起头，奖励性质地亲了亲Triton的脸颊，“我可不怕他们。” 　　他的僵硬针对的是社交这件事情本身，而非社交的对象，他本能性地厌恶这种有着过分隐藏交易的社交场合，但并不影响他得体地应对那些若有无的刁难和考量，并不…… 　　好吧，他承认入场前Triton帮他吃掉了一点紧张和恐惧的情绪作弊。 　　但只吃掉了一点点！ 　　“要吃点什么吗？”Triton问道，并没有注意到Reid自欺欺人的自我催眠，“离结束还有段时间，现在就累到站不起来可不行。” 　　“能填饱肚子的吧。”Reid扫了一眼餐台，那些美味的食物并不得人欢心，大多数连碰都没有被碰过，“牛排什么的。” 　　“那等我一下。”Triton站起身往餐台那边走去。 　　Reid揉了揉僵掉的腰，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分外怀念家里柔软舒适的大床。 　　已经快要超过他平时的睡眠时间了，有点困。 　　“额……请问……”不注意间，某个远远观望了许久的姑娘悄悄走了过来，“你是Reid吗，Spencer Reid？” 　　“请问你是……？”Reid放下酒杯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姑娘，疑惑地问道。 　　“我是Susie Betty，以前我们是一个高中的，你还记得吗？”金发的姑娘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现在我跟以前长得不太一样了，你认不出来也正常。” 　　“额…你好。”Reid沉默了一下说道，他的高中生涯着实没有什么好回忆的，不过的确是有个叫做Susie Betty的同班同学没错，漂亮又可爱，和那时候的他简直是天壤之别。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Susie Betty神色一松，很是自来熟地坐到了Reid身边，“你现在在干什么？我高中毕业之后就跑去好莱坞了，多少混出点小名堂。” 　　她说着有些自得地笑起来，举了几个名字都没听说过的电视剧，又问道“你呢你呢？你那么聪明，现在肯定是大老板了吧。” 　　“没……” 　　“刚刚跟你聊天的是不是那个大导演Raman？我爱死他的电影了！” 　　“那个……” 　　“我跟你说，我前几天差点选中出演他的电影，还是个很重要的角色，不过因为档期就……”Susie Betty说到一半，觉得有人摁住了她的肩膀，恼火地扭头看过去。 　　“这位小姐，能离我的丈夫远一点吗？”Triton脸上笑意温和，“我会不高兴的。” 　　第89章 　　 　　Triton并不认识不请自来坐在Reid身边的那个女人，这很正常，他还没有变态到要把自己的人类身边出现的每个人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不过把自己被占据的位置抢回来之后他也没去问对方的身份，切了一小块牛排送到Reid嘴边，半分眼神都未曾多往对方身上瞟。 　　不就是一个棕色头发漂染了浅金色，戴了美瞳垫高鼻梁还开过眼角隆了胸的女人吗，不足为虑。 　　Reid推了推Triton，歉意道：“不好意思，他有时候有点……” 　　“理解理解。”Susie Betty笑得花枝乱颤，“你们很般配。” 　　年轻，英俊，而又才华横溢，谁也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否认他们有多么合适，那对视间的柔情蜜意，便是再怎么恶毒的猜测也无法加诸他们身上。 　　“额…谢谢。”Reid抿起唇笑了笑，装作没有看出Susie Betty眼底一闪而过的不甘与嫉妒。 　　谁都会有的不是吗，当自己沉沦无奈时看到昔日远不如自己的人过得光鲜亮丽，即便是圣人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 　　“祝你们幸福。”Susie Betty掩饰好自己心底刹那间涌起的情绪，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很有眼色地不再杵在这里碍眼，不过走之前停了停，又道，“这个礼拜天我们打算在高中开个聚会，你要是有空的话就也来看看吧。” 　　她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似乎也知道Reid的高中生涯没有什么令人愉快的成分在，所以说完了之后连Reid的回应都没听就匆匆忙忙走开了。 　　“还算识趣。”本来打算采取点强硬手段赶跑碍眼的家伙的Triton撇撇嘴哼笑一声，殷勤无比地撕下一小块餐包递到Reid嘴边，看着自己的人类有点晃神地下意识张嘴吃掉，这种类似于投喂一样的小游戏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一种满足。 　　“她一直很聪明。”Reid笑了笑，语气里也不知是褒是贬，“她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 　　就像那时候对自己窘迫的境地选择了袖手旁观明哲保身，Susie Betty做了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一样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所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怨恨对方的。 　　但也同样没什么情分，不过是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罢了。 　　Triton没再去问他要不要去那个同学聚会，只拿了餐包撕成小块喂给Reid，时不时凑过去讨要一个浅尝即止的亲吻，这个角落避人耳目少有问津，偶有几个造访者在靠近前就会被Triton发现。 　　对于Triton来说这样的交际任务并不多么困难，总好过老早以前还得先下场跳上两圈忍耐某个女士能把他熏死的香水味才能进入正题来得好，而且他一点都不喜欢那该死的白色紧身裤和小羊皮高跟鞋。 　　但是Reid很感兴趣。 　　自从他知道Triton家里还保存着相当数量的昔日旧衣物时就对此相当感兴趣了，要知道和这些衣服一批工匠出品的另一些衣服现在可都在博物馆里挂着，想看都得买门票隔着厚厚的玻璃欣赏。 　　还有一些据说是在革命或者政变时期失传的宝物，也能在Triton的私人储藏室里找到。 　　——全部非常不走心地到处丢着，什么时候没钱了随便拿出来一件擦一擦往黑市上一放，拍卖回来的价格Reid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赚不到。 　　宴会回来还早，Triton就带着Reid去了趟地下库房，展示了一下刚从法国运过来的衣服和配饰。 　　活得时间长就是好啊。Reid摸着白色紧身裤上精巧的宝石镶嵌，由衷地感慨着。 　　“你真的穿过这些东西吗？”他忽然问道，有些新奇地把手上的裤子往Triton身上比，这些轻薄又有些弹性的织物看起来真的非常小，揉成一团一只手就能握住，让人怀疑Triton是否真的能把自己有力的双腿塞进着薄薄的布料里去。 　　“那时候是流行，Kid。”Triton不置可否地说道，手上把玩着一块青碧软腻的玉佩——他东方同族送来的谢礼，据说是在哪个寺庙里开过光的绝世好玉，雕刻成观音的模样，有养身健体祛祸避灾的功效，专门感谢他战乱后送回的大批东方文物。 　　不过说实话，要不是刚刚搬东西的时候装这个的木盒子从柜子里掉下来了他估计再过上一百年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东西。 　　既然拿出来了也没必要再放回去，Triton随手将其系在自己人类的邮差包上做了挂坠，倒也不怎么难看。 　　Reid注意到了Triton的动作，但就多了个挂坠而已他也就没在意，兴致勃勃研究起了和紧身裤配套的宝石镶金高跟鞋，浅口粗跟，钢制鞋扣，艳丽的红色配合细碎的蓝色宝石镶嵌，绝对是到了现在也不算落伍的款式，真的很难想象不过是几百年前男人们以穿着这种鞋子为风尚和地位的象征。 　　“好难想象……”他又拿着衣服对着靠在一边整理藏书的Triton比了比，对方腰细腿长身材比例非常完美，穿着这种紧身的衣服肌肉线条会被完全凸显出来，包括…… 　　“噗——” 　　Reid盯着Triton的屁股看了好一会，莫名感觉自己的某个点被戳中，一个控制不住就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控制不住，目测短时间内都没办法正常面对男士紧身裤了。 　　Triton倒是没计较他的笑场，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衣服挺搞笑的，当时就这么觉得，他的身材一直都不是那种白斩鸡类型的，穿这种衣服一般都惨烈到辣眼睛，要不是社交场合需要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为自己添置一件类似的衣服。 　　还有鞋子！ 　　本来就一米八六以上了再加上五公分以上的高跟鞋，每次去宴会他都觉得自己像是误闯斑马群的长颈鹿。 　　但是不计较，不代表他不能借题发挥做点别的事情，刚刚开荤的海妖可不是什么小菜就能打发掉的。 　　于是很快，Reid就笑不出来了。 　　————————————————————————————————— 　　这一厢Reid和Triton舒舒服服潇洒快活，那一边Neal Caffery的日子可谓是愁云惨淡，虽说Triton赞助了他不少钱来应付那三个犯人，但是人总是贪得无厌的，有了一就想要二，Triton一张支票可堵不住他们的欲壑难填。 　　无奈之下只好安排Charles假装被他吸引免得他被迫祸害别人，两个人别别扭扭地凑在一块仿佛很聊得来的样子，实际上彼此间都僵硬得很，要不是Neal的演技过硬脑子够快再别扭也能扯出个差不多的道理，只怕是早就被拆穿了。 　　——没办法，整个团队里只有Charles身手过硬没被犯人见到过并且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有钱到能为了这个计划买辆超跑的那种——Triton是停了他的工资没错，但是Tom会给他发零花钱的，这小子就是想找个借口换辆车罢了。 　　其实他也发愁啊，你说这案子要是BAU和Neal Caffery不搅进来该多好，虽说现在他的小组正忙着处理巫师暴动分身乏术，但把事情往格林生物理事会那边一捅要不了三天就能解决，他只要等着接收尸体就行，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假模假样地演戏等待BAU找线索。 　　作为一个喜欢姑娘的正常雄性，他已经对Neal Caffery产生了难以抗拒的心理阴影，十个超模都没办法治愈的那种。 　　好在BAU够给力，在他真正因为频繁和男性过于“亲近”而彻底硬不起来之前抓到了那群罪犯的小辫子，当晚便通知他顺藤摸瓜跟着一起去逮捕犯人。 　　这次还是晚上作案，犯人们带上了Neal Caffery，他们不放心把这个精明的骗子单独留在旅店里，Bard开车，Dana说服被害者，急需用钱的流浪汉要不了两句话就乖乖上了车，哪怕他们知道这事情不太对，但人总有侥幸心理，说不定就没什么事呢对吧。 　　抓捕的时候不出意外遭到了激烈的反抗，器官走私可不比诈骗还能有脱罪的余地，一旦闹到法庭上就会立刻被格林生物理事会知悉，进而丢掉性命，所以那群家伙的反抗格外激烈，为了脱身甚至不惜暴露出自己的维森形态，妄图利用FBI陷入惊骇的刹那冲出包围圈。 　　而Charles也终于看到了Dana的真实面目，一个表面布满湿哒哒粘液宛如蠕虫一样的生物，其面目之扭曲绝对能让人半夜做恶梦，一想到Neal Caffery当时差点和这家伙滚到一张床上去，他就觉得自己这些天郁卒的心情奇迹般地放晴了。 　　看Neal Caffery那张像是吓呆了的公鸡一样的脸就知道未来他绝对对女人产生心理阴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直到他发挥吸血鬼超群的战斗力把所有犯人都摁趴下围观了Dana是怎么从一只蠕虫变成了一个男人之后他才意识到在场所有人的记忆都是要被消除的，所以他那么高兴一点意义都没有。 　　啧。 　　最后出于一个雄性的尊严问题，Charles硬是让手下的巫师一段一段消除Neal Caffery的记忆特意留下了Dana是怎么从一个漂亮的女人变成了一个粘哒哒的蠕虫又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全过程，保证让对方印象深刻。 　　让你没事嘲笑我是个雏！ 　　第90章 　　 　　这个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解决了，后续统一移交给格林生物理事会处理，包括那个律师，而国家政府别的不行掩盖这种事情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虽说事后好些人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多方探查过，不过也没有查出过什么有用的消息。 　　Charles为此悄悄松了口气，作为一只年幼的小蝙蝠，他还不想太快去非洲做狮子饲养员。 　　Reid的这个假期过得还是颇为愉快的，在假期的最后几天他还是决定回高中看看，倒不是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什么能让他感觉愉快缅怀的回忆，不过是想带着Triton回顾一下过往的生活，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为了不撞上他那群同学的聚会他特意提前了一天过去，准备探望一下照顾过他的几个老师再在学校里走走，预计耗时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Triton乐意于听从自己的人类的任何意见，了解自己人类的任何一个方面，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哪怕事实上Reid那一段时期的全部资料都事无巨细地整理成册放在他的秘密储藏室里。 　　讲真的，小时候戴着厚厚眼镜满脸无辜的Reid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让Triton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萌生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他们一起去拜访了现在还在这里教书的几位老师，Reid一直非常感激这些在当时给予了他很多帮助的老师，不光是学业上的，还有生活上的和心理上的，最后就只剩下他那时候的辅导老师Mary了。 　　他记得那时候的班导Mary是个脾气温和有些微胖的中年女人，头发卷卷的披散着，时常穿着那时候很流行的碎花裙子。 　　“有时候她会给我一个苹果或者桔子什么的，还会借给我很多书。”Reid说道，他们此时正走在高中的走廊里，这么多年多次翻修大多数的地方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教学楼边上新建了体育馆，旧旧的操场改了游泳池，要不是事先联系过他可能连老师办公室都找不到在哪里。 　　“你碰到了很好的老师。”Triton笑道，“我很高兴。” 　　“你高兴什么？”Reid斜眼瞥了他一眼，对照着地址看着教室外的门牌，“我们好像又走错了。” 　　“慢慢找好了，又不着急。”Triton说道，把下巴架在Reid肩上去看他手上的地址，“三号教学楼4015……我们现在在四号教学楼Kid。” 　　Reid一僵，走了两步从窗户向外看了一眼，教学楼墙上赫然挂着个大大的“4 ”，显然是他进来的时候光顾着回忆过去没注意自己进错了楼。 　　“这边下去吧。”Triton指了指前面，“三号楼应该在旁边。”他说着忍不住捏了捏Reid红起来的耳垂，“害羞了？” 　　被他这么一说，Reid的耳垂红得就更厉害了，但的确是自己带错了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能反驳回去的话，只能鼓了股脸颊闷头往前走，装作听不到Triton带着笑意的调笑。 　　他兀自闷头往前走，一个没注意就在拐角的地方差点跟别人撞上，幸好Triton在后头拽着他的领子及时拉了一把，把他往前的冲力变成了向后的冲力，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Triton胸口上。 　　“抱歉抱歉。”差点跟他撞上的人抱着一大堆东西看不清路，以为是自己先撞过去的，赶紧开口道歉，“我没注意看路，你没事吧？” 　　“啊…没事。”Reid下意识接了一句后才接着道，“是我没注意，抱歉。” 　　“我赶时间就先走了。”那人说着绕开Reid走了几步，抱着的东西一个晃悠掉了满地，于是赶紧蹲下身想要去捡，不料手上剩下的也滑落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额……”Reid捡起滚到脚边的小球递给那个人，“你要去哪里，我帮你一起送过去吧。” 　　“真的吗？”那人眼睛一亮握住Reid的手用力摇了摇，“太谢谢你了！” 　　至于Triton？他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整理好的地上的大堆东西分作三份，毫无疑问Reid的那份是最轻的，箱子里塞了些彩球旗帜之类的东西，占地方但是基本上没什么分量。 　　“送到那边的教室就好，4002。”那人殷勤地在前面引路，他手头的东西虽说不怎么轻，但是看看Triton抱着的那一大箱书籍之类的硬货，怎么也不好意思做出没力气的样子。 　　4002是一间大教室，现在里头东西放的乱七八糟四处散落，桌椅基本上都被清空了只留下几个用来踩着挂那些装饰品，几个人正忙着装饰教室，根本没有注意有人进来。 　　“放在这里就可以了。”那人把东西放在一个墙角，又一次认真地向他们道谢。 　　“没关系。”Reid干巴巴说道，他的神情变得有些紧绷，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做出防御姿态，“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那个，我叫Hobart Houston。”那个人笑得很热情，“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Spencer……”Reid皱紧眉头犹豫着刚刚开口，就听见另一边有人惊喜地叫了他一声。 　　“Reid！你怎么来了？！” 　　一转头，不出所料是前些日子刚见到过的Susie Betty小姐，这让Reid不禁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孽缘。 　　他已经想起来Hobart Houston是谁了，以前班级里坐在他前面的男生，也是以前抢他作业去抄最勤快的学生，不过这都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对方相貌的变化让他已经认不出对方也很正常，刚刚他还以为对方是这个学校的老师这才帮了一把，要是早认出来对方，他大概跑得比谁都快吧。 　　少时不甚愉快的回忆，又开始在心里隐隐作痛起来。 　　“你是Spencer Reid？！！”Hobart Houston提高了嗓门大喊一声，嗓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和些许不自知的嫉妒，也是，看他的衣着打扮这些年过得应该不怎么如意，看到昔日被自己欺负的小可怜过得很是不错的样子，丑恶的心思真的是想压都压不住。 　　“那个Reid？！”被他的声音吸引忙忙碌碌的人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看了过来，大部分人其实对Reid的印象都很深刻，毕竟常人一生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这种水准的天才。 　　Reid的表情已经彻底僵硬了，他现在真的很想扭头就走，但是同时也很清楚自己一旦转身姿态定然会与落荒而逃无异，可若要他在这里坦然面对这些昔日同学复杂微妙又带着些许恶意嫉妒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的背脊挺直不自觉抱臂而立，双唇抿紧，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抗拒姿态，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回想那些对他来说极为晦暗的回忆，以至于连这里的空气都让他感觉快要窒息。 　　“我们还有点事情。”Triton及时察觉到了自己的人类的不适，伸手揽住Reid的肩膀近乎于强硬地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先行告辞了。” 　　他说话语气是一贯的不温不火，却透出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无形的威势让人不由自主地退避三舍。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事情了。”Triton淡淡道，“那么告辞，不必送了。” 　　他说着转身揽住Reid离开，手臂强有力地支撑着怀里的青年骤然放松下来的身体不要栽下去。 　　高中时期可怕记忆的影响比Reid想象中的还要大，转过身走出门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屏住了呼吸，以至于现在要大口喘气来缓解肺部的压力。 　　“还好吗？”Triton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瓶水递给他，顺便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他们此时正站在车库里，只要Reid想随时可以离开。 　　“我想静一静……”Reid蹲坐下靠着车低垂下头，语气很是无力，“一个人……” 　　“那我去帮你买杯咖啡。”Triton摸了摸Reid的头发，打开车门让他坐进去，“有事情联系我。” 　　Reid点了点头，窝在座位里向里缩了缩。 　　人类在某些时候总是很容易变得软弱起来，尤其是当有人愿意随时包容你给予你支撑的时候，很多原本能独自撑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那么难以忍耐，精神疲惫得连勉力振作起来都做不到。 　　Reid不愿意回忆起那些过去，即便平时这些东西都像是钉好了钉板被塞在记忆的最角落里，然而当被触动时他才意识到过去的伤痕并未愈合，依旧隐隐作痛扯得心底最隐秘的那根神经疼痛难忍。 　　Triton走得远了些，但是并没有离得太远，他只是站在一个Reid看不到但是他能看到Reid的位置静静看着，就像他的祖先们一样远远看着人类的喜怒哀乐，这总是能带给他一种无力感，海妖终究不是人类，他终究无法理解人类那些复杂而纤细而情感。 　　他的人类在悲伤，一种他知道却他却不明白该怎么做才能缓解的悲伤，于是只能手足无措地远远站着，等待他的人类自己舒缓过来。 　　你看，即便是看似无所不能的海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安静昏暗的环境有助于情绪的放松，Reid花了五分钟把自己从那些糟糕的过去里解救出来，这比他想象的要轻松一些，直面那些记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他一直在恐惧的也许只有恐惧本身，他这么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把情绪也不怎么稳定的Triton给放了出去——这可有点糟糕，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水淹拉斯维加斯的场景了。 　　上帝保佑，在他跌跌撞撞走下车的时候发现Triton也正拿着一杯咖啡走过来，笑容温和衣着整齐看起来不像是跟人动过手的样子。 　　上帝保佑！ 　 　　第91章 　　 　　那天的事情Reid很快就放下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为了跟不想见到的人见了一面就耿耿于怀上几个月放不下，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思考一下该怎么摆平最近越来越粘人的Triton，多看几页案件的材料，顺便准备自己的哲学硕士论文。 　　你看，他事情这么多，何必为难自己去不开心呢？ 　　不过Triton不太开心倒是真的，因为他不得不和Reid分别几天飞去欧洲一趟，鉴于他和奥地利皇室的“友好关系”《骑士团》在那里的外景场地和当地政府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虽说女巫把这件事摆平地还算干净，后续扫尾工作还是要Triton亲自去一趟才好。 　　正好Reid也忙着去办案子，短时间内并不想和Triton再那么不分昼夜地黏糊在一起。 　　那已经严重影响到他写论文的速度了。 　　Triton走出壁炉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起来，窗外正下着大雨，脚下的波斯地毯早就已经褪了颜色，边角处还落着几个被烟火薰灼出来的黑色小洞。 　　左右环视，这里还是和多年以前一样破破烂烂，半点也看不出巫师界门面的模样。 　　也是，即便把这里装修得再怎么富丽堂皇，每日迎来送往三教九流的只怕也是要逐渐脏乱起来的，倒还不如就这么乱着，也还可以称之为……特色？ 　　Triton想着勾起唇角笑了笑，拉低了兜帽的帽檐。 　　“欢迎来到英国。”早就守在壁炉边上的青年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翡翠色的眸子里满是真诚，“久疏问候，还请见谅。” 　　Triton斜着眼看了这个青年好一会，才懒洋洋地开口道：“许久不见了，Harry…Potter。” 　　这就是他不怎么喜欢来英国的一大原因，Adaro留给他的遗产不光有大笔的财富和势力，还有一大堆让人头疼的麻烦——比如自己眼前这个二十多年前被同情心泛滥的夫夫，准确的说是某个人类收养的巫师，鬼知道他们俩是怎么教出这么个小鬼来的，每次见着他Triton就觉得自己肋骨疼，好像几十年前被Adaro一尾巴抽断的骨头还没有长好一样。 　　那些属于黑魔王的灵魂碎片的确是很好吃没错，但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可是让鱼无比的记忆深刻——要不是这个小鬼非要什么双重保险他一条鱼就能挑掉整支军队，Adaro绝对在一切结束之前都在某个小岛上和人类悠游地度假，而不是发现人类失踪气急败坏差点水淹英伦三岛。 　　之后什么掌权上位联络麻瓜同维森结盟等等一应事情更是做得得心应手，还不忘搞定自己的终身大事绑定上早就看上的小少爷，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人生赢家嘴脸妥妥地和Adaro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冷静理性大冒险，巫师界如今领头人的这些矛盾特质加起来足以让Triton把英国列为黑名单前三位。 　　——他真该庆幸某位大英政府现在还初出茅庐颇为稚嫩正为了更进一步努力奋斗中，不然英国就要变成黑名单第一位了。 　　“这边请。”Harry Potter笑眯眯地引了个方向，也不欲和自己眼前这条摸不清深浅的海妖深谈，他的养父已经让他充分认识到了在海妖眼里除了那个特定人类之外其余的一切是多么不值一提，与其费尽心思和他搭话还不如想想如何应付今晚的宴会，普通人那边的政府官员真是越来越不好应付了，特别是某个最近刚刚调任上来据说是特工出身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聪明得让他忍不住架起大脑封闭术。 　　于是在两边都没有什么深交的欲望之下，Triton连晚饭都没吃就被Harry Potter利索地送去了前往奥地利的壁炉，并且由衷地祝愿彼此间在未来的十年内都不要再次见面。 　　反正他们两方势力可以说是天然的利益同盟，性格不对板生意还是可以接着做的。 　　————————————————————————————————— 　　Triton秘密到达奥地利的时候，Reid也刚刚冲进BAU的办公室，FBI探员的工作就是这点不好，一旦有案子，哪怕是深更半夜也要挣扎着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去面对那些形状可怖的死尸和罪恶。 　　这时候就该庆幸Triton不在家了，虽然没了他Reid只能从冰箱里抓了块面包手忙脚乱套上衣服拎着速溶咖啡出门，但他要是在家的话估计Reid就出不了门了。 　　——天气转冷寒冬将至，第一年不在深海过冬的海妖粘人的很，恨不得把自己变成Reid的随身挂件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毕竟天气一冷人类的体温对海妖的吸引力就开始无限上升。 　　大概从正无穷上升到了正无穷加正无穷。 　　此时整幢办公楼里所有的灯几乎都是暗的，数下来也就只有BAU的那一层亮着寥寥几盏灯，Reid到的时候JJ正在发材料，Garcia和Rossi的位置空着Man灌着咖啡保持清醒，Hotch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是眉宇间分明也写着几分倦意，Emily更是争分夺秒趴在桌上补足精神。 　　Reid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落座一边翻看材料一边等Garcia和Rossi，饶是翻开资料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第一张照片还是引起了他的些许不适。 　　倒不是说这张照片有多么血腥，在BAU做了这么多年断头断脚的绝非少数，只是这张照片所折射出的浓烈侮辱意味，让人条件反射地感受到了不舒服。 　　受害者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健美的身材被硬塞进一件极为紧绷的旧校服里，还是一件女装校服，然后被绑在墙角，身边散落着好多张洗出来的女装照片和按摩棒之类的东西，眼眸大睁死不瞑目。 　　根据材料，死因是中毒。 　　“看起来真是变态。”Man皱眉撇撇嘴，他正在看后面的照片，死者多在十四五岁到二十出头之间，有男有女，除了被换上女装的之外还有被脱得只剩内裤丢在厕所里里溺死的，后背画上靶子一枪毙命的，还有一个被头朝下倒吊在树上吊到死的，一张张翻过去看得人反胃。 　　三分钟后，Garcia和Rossi前后脚走进会议室，JJ关上门，开始说明这次的情况。 　　“这是五个月前在洛杉矶发现的尸体，这是两个月前在波士顿。”她分别调出相应的死者照片，“一个月前在芝加哥，然后是两周前，在纽约。” 　　“然后这是Lillian·Needham。”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棕发少女的照片，十三四岁上下的年纪，眉眼娇俏可爱，很是漂亮，“她今晚九点半左右失踪，西雅图警方向我们请求援助。” 　　“这些案件的活动范围非常广，冷却期越来越短。”Rossi说道，“不过警方怎么确定这是同一个人干的？” 　　“资料上说凶手在犯罪之前会主动联系警方。”Reid把资料又翻过一页，“通过911通知自己即将动手的地点。” 　　“没错。”JJ点头，打开警方发过来的音频材料。 　　“你们的不作为，你们的无能，即为最大的罪恶。”音频里的声音嘈杂低哑，显然是用了变声器，“我将替你们行使职责，将灾祸降临，使恶者自食其果。”再之后就是一串地址。 　　“凶手在打完电话之后就会立刻带走受害者，甚至有可能是在绑架之后打的电话，所以每次警察都会扑空。”JJ说道，“他会将受害者囚禁三天到一周的时间折磨他们，然后把他们杀死抛尸。” 　　“囚禁时间应该就是凶手在那座城市的停留时间。”Emily打了个呵欠勉强振作起来，“但是他需要不被人发现的隐蔽之处来囚禁虐待受害者。” 　　“在这么多地方都有藏身之处，半年之内连续换了四个城市，每个城市只待一周不到。”Man扬起眉毛，“我们的凶手一定很忙碌。” 　　“货车司机，旅行推销员，商人。”Reid列出脑子里想到的可能职业名单，货车司机自不必说，大货车本身就是绝佳的囚禁地点，旅行推销员大多数在常去的城市也有固定落脚点，商人的话时常出差，在各地有房产做投资也并不稀奇，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可都是大城市。 　　“我们只有三天时间，甚至可能更短，凶手随时可能销声匿迹。”Hotch说道，“飞机三十分钟后起飞，大家在飞机上好好休息。” 　　这个案子，又是一场硬仗。 　　————————————————————————————————— 　　夜很黑，已经到深夜了，西雅图的十月份还不至于太冷，即便是晚上也还有个十几度，但这并不代表被脱光了大部分衣服丢在水泥地上会一点都不冷。 　　事实上趴在地上衣不蔽体的少女已经冷得瑟瑟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求求你！”她的嗓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今晚和朋友一起参加Party到一半出去抽个烟的功夫就被人从背后打晕，再醒过来就已经是这幅境地了。 　　这是一间阴暗的地下室，大概只有几平方米大小，天花板上闪烁着监视器的红色灯光，门被彻底锁死，只有一扇铁栏紧密的小窗透出些许光亮。 　　她除了内衣之外全部的衣服都被脱光，脚踝上绑着一根铁链，确保她连走路都走不快。 　　除非有人来救她或者绑架她的人放人，否则她根本逃不出去。 　　“放我出去啊！！”她尖叫着，“你快点放我出去啊！！！” 　　门边小窗上人影一闪而过，那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高大男人。 　　“有趣吗？”门那边传来的声音轻轻柔柔，虽然隔着一层有些失真却也能听得清楚在说什么。 　　“一点也不有趣！！”少女哭叫，“我要出去！！” 　　“但是你之前玩得不是很高兴吗？”门那边的人笑起来，笑声带了些嘲讽的意味，“好好享受，Lillian·Needham小姐。” 　 　　第92章 　　 　　BAU到达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谁都没有会旅馆休息，匆匆把行李一放就赶去了警局，失踪者的家属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需要的所有材料都被调出来汇总到一起等待查阅，举办Party的酒吧也临时歇业，留下所有的参与人员方便问话。 　　这种情况下时间就是生命，BAU和警察也就只能灌着咖啡拼命保持清醒持续工作下去。 　　顺带一提警察局的咖啡机煮出来的咖啡还难喝的要命，简直和泥浆水有的一拼，真不知道其提神效果究竟是来自咖啡本身还是其可怕的味道。 　　Hotch带着JJ和Reid去警局进行交接工作，安抚失踪者的母亲，Emily、Rossi和Man则是去酒吧负责问话取证。 　　失踪者的父母都是社区里的名人，父亲是个会计，母亲则是医生，不过父亲因为出差现在不在美国，赶最早班的飞机也要明天才能飞到，因此到警察局里的只有她的母亲以及她母亲的堂妹。 　　Reid并不十分擅长安慰悲伤的家属，应该说是很不擅长，但是Hotch忙着和警察交接，JJ被媒体缠着脱不开身，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失踪者Lillian·Needham小姐的母亲即便年过四十依旧身姿窈窕皮肤紧致，栗色卷发随意披着，眼神时克制不住的仓惶悲伤。 　　而坐在她旁边轻声安慰她的女人看起来就没有这么漂亮了，身形微胖黑眼圈浓重，脸色蜡黄又颓丧，即便勉力靠在层层化妆品和昂贵的裙子遮掩，仍旧是掩饰不住的衰老。 　　也许她年轻的时候也是美丽过的，但是岁月啊，往往比人类的想象还要残忍，不着痕迹地便将红颜化作了枯骨。 　　Reid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在她们对面尽可能语气和缓言辞婉转地询问起Lillian·Needham的状况——她必然是有什么地方和其余受害者相似，才会被凶手盯上。 　　在Lillian·Needham母亲嘴里，她是个很好的姑娘，虽然有些年轻人特有的叛逆和过度活跃，但是也无伤大雅，一贯成绩优秀十项全能，作为拉拉队长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今年刚刚和足球队主力的男朋友分手，正在被很多男生热烈追求着。 　　简直就是每个母亲理想中的女儿。 　　而她母亲的堂妹却私下偷偷找到Reid表示Lillian·Needham曾经有过一些校园欺凌的不好记录，都是她帮忙摆平的，Lillian·Needham的母亲并不知道这些事。 　　“她好像和您非常亲近？”Reid说道，一般来说知晓女儿的倾诉对象或者说解决麻烦的对象应该都是母亲才对，而Lillian·Needham的阿姨却表现得比她的母亲更加了解她。 　　“我的丈夫很早就过世了，我们没有孩子。”Lillian·Needham的阿姨，叫做Wendy的女人把耳际的头发捋了捋，神情哀愁，“而Cheryl…就是Lilian的母亲，他们夫妇工作都很忙，所以Lilian几乎可以说是我带大的，我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了。” 　　“……抱歉。”Reid轻声道，“我们会尽全力把Lilian救出来的。” 　　“我相信你们。”Wendy笑了笑，转身走回会客室安慰自己的堂姐——两个人里总有一个是要坚强些的，若是都倒下了，那可怜的Lilian要怎么办呢。 　　她努力把脊背又挺直了些，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 　　“根据Lillian·Needham家属的说法，她应该是个好学生，很早以前参与过校园欺凌但是现在已经痛改前非了，再不参与任何相关事件并且认真学习希望能在明年收到耶鲁的录取通知。”Hotch总结了一下Reid带回来的信息。 　　“但是在Lillian·Needham的同学那边得到的信息却并非如此。”Man皱眉道，“喝酒，抽烟，勒索低年级学生，成绩虽然不错但是为人极其糟糕，不过因为她的追求者都有钱有势才一直没人敢说出来，只能捧着她。” 　　“两极分化。”Emily耸耸肩，看向Rossi，“你信哪个？” 　　“别告诉你没对母亲撒过谎。”Rossi说道，“我们还得找她的老师聊聊。” 　　同学有可能会出于恶意污蔑，母亲可能会出于爱意偏袒，但是无论如何，老师那边能得到的意见总是比较中肯的。 　　Hotch看了一眼已经往两点钟方向走的指针，想了想布置下去明天的任务：“明天Reid，你和JJ一起去找Lillian·Needham的老师，Emily，你和Garcia一起查看现场的监控录像，Dave，Man，我们要去找之前的受害者家属聊聊，根据受害者死时的状况，他们也很有可能跟校园欺凌有关系。” 　　“今天就先这样，回去好好休息。” 　　————————————————————————————————— 　　夜已经很深了，月光今夜颇为温柔，飘飘荡荡的像是银沙坠地，即便只是月初的一轮弯月，却也明亮的很。 　　这种夜晚很适合用红酒作陪，水晶高脚杯里漾着的液体醇厚芬芳，妖艳的红色和月光相得益彰。 　　但Triton偶尔也喜欢稍微烈性一些的酒，比如不加冰的威士忌，色泽晶莹与月色相称，浅抿一口便是直冲脑海的微醺欲醉。 　　最重要的是，今夜的加餐稍显拙劣，配不上他窖藏的那几瓶红酒。 　　倒是街角酒吧里稍显廉价的威士忌，佐餐恰到好处。 　　Triton借了吉他和立麦，坐在凳子上轻哼着不知名的民谣小调拨动琴弦。 　　酒吧里空无一人，灯光昏黄冷落萧条，大门开着，就是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客人光顾。 　　打头的没什么意外又是猎犬怪，虽说味道算不上难吃但也不是什么让人胃口大开的美味，猎犬怪大都傻头傻脑的，听着海妖的歌声就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如醉倒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 　　Triton吃得很矜持，好心留了一半灵魂给他们塞回去，要是救的及时说不定还能恢复意识，只是后半辈子非疯即傻罢了。 　　先头部队之后跟着的还算有些意思，狮蝎兽比起猎犬怪来说多少高级一些，也许是因为本身带毒的缘故吧，灵魂的味道也有点麻麻的，要是整个吃完估计舌头都得失灵了，因此还是只吃了一半尝了尝味道。 　　吉他声穿过话筒电线再由扩音器散出多少有些失真，海妖兴致颇高地唱了一整夜，民谣也好，爵士也罢，偶尔扯两句摇滚亦是信手拈来，即便台下只有横七竖八趴着不知是活着还是死去了的人们做观众，也丝毫不减他的兴致。 　　偶尔他会停下来浅抿一口放在脚边的酒，灰蓝的眸子里盛满了恶意的兴味。 　　还不够啊…… 　　他在心里低笑。 　　就像是曾经在大海之上，便是借着波涛汹涌掀翻了船只也还不够啊，人类往往奸诈狡猾又耐性惊人，要是不小心一些到手的猎物也会飞走，运气不好还得反被咬上一口，甚至丢了性命。 　　慢慢来。 　　他把空酒杯放下，起身走过满地狼藉，嘴里轻轻哼唱着一支情歌的调子。 　　那个在他的扶植下击败了最强的对手当上王储的年轻人还太嫩，的确是承诺了以后如何如何没错，但是在老国王依旧掌控着绝大部分权柄的现在，一切都还需要忍耐。 　　Triton无意把欧洲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只是不喜欢被别人算计着打坏主意，倘若能够和平共处那当然再好不过，但要是做不到的话，那就只好遗憾地给对方换一个和平主义的头领了。 　　理论上最好的选择毫无疑问是女巫的宝贝儿子，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崇拜自由散漫的海妖过头的缘故，现在Sean对于回欧洲当国王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更喜欢自己亲手铸造的波特兰，因而便婉拒了Triton“有没有兴趣回老家当个国王”的提议。 　　——当然了，要是能欣赏他薄情的国王和恶毒的王后的落魄下场的话，他和他的母亲也是很期待的。 　　如果这是一个童话故事，那么孩子们大抵是不会喜欢的。 　　阴险的海妖和狠毒的私生子设计杀掉了王子，又趁着老国王悲痛欲绝的时候暗地里扶植起一个傀儡击败了所有的竞争者当上了新任皇太子，老国王虽然愤怒地派出了自己所有的军队追杀海妖，却也只不过让海妖又吃胖了半斤，忧心忡忡着要不要多运动运动免得发福被人类嫌弃之类的而已。 　　过上一段时间，老国王把手底下的人派得差不多了，他就会因为“忧思过度”而病倒，王后也会随之因为连番打击而倒下，新任王子临危受命执掌大权，在努力之下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再之后，当王子完全取代了国王的作用，当民众不再需要一个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了的国王时，国王就会顺应民意在某一天“病逝”，王子顺利继位，海妖坐收渔利。 　　整个过程中，海妖也只不过需要在王子让国王“病倒”的时候出现吸引一下注意力的任务，最后却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像这种坏人不得报应的童话故事，就是现实啊。 　　Triton给Reid编辑了几封邮件过去，趴在水里睡得泡泡都吹了出来。 　　唱了整整一夜，有点累了。 　　第93章 　　 　　无论是什么人，热恋期间被迫分离总是不怎么开心的事情，Triton这才和自己的人类分离短短三天，就已经觉得相思入骨快要死在这即将入冬的欧洲大陆了。 　　其实并不会死。 　　不过对于海妖来说陆地上的冬天的确是比较难熬的，他活了这么多年在陆地上过冬的次数屈指可数，凛冽的寒风会让他觉得自己的鳞片快被刮掉，过低的气压让他的呼吸系统不怎么舒服，最重要的是温度一低他就不想动弹，感觉连血浆都快冻成冰每天只想泡在水里睡觉。 　　不不不，并不是冬眠，海妖并没有冬眠的生理机制，他只是不喜欢冬天而已。 　　啊，这种天气就应该抱着人类在暖烘烘的屋子里蹭蹭亲亲才对。 　　Triton如是感慨了一句，慢悠悠甩动着尾巴又向水下沉了沉——他的鱼尾根部有一道小而深的伤痕，看样子已经受伤好几天了却并没有愈合的迹象，正一丝丝向外渗出鲜血，还得要再过上几天这里的伤痕才会结痂愈合，但是不会再生出新的鳞片，只会留下一道永远不会褪去的伤疤。 　　这道伤痕当然并不是受伤留下的，而是他自己取下鳞片时留下的，那是他鱼尾上最为坚固的鳞片，和其余所有鳞片的生长方向相反，取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连带周围的嫩肉一起硬生生剜下来。 　　很明显，一般情况下除了海妖自己谁也做不到这件事。 　　伤口已经不像开始那么疼痛了，因为新生的肉往上拱而有种微妙的痒，一下一下搅得Triton心神不宁，取下来的鳞片已经被妥善清洁干净，固定在工作台上等待海妖去处理。 　　那也是海妖身上最为瑰丽璀璨的鳞片，磷光细碎沉下星光一片，边缘是和其余鳞片截然不同的圆润光滑，即便是最好的珍珠美玉也难以与其相媲美。 　　薄薄的一片握在手里，光彩斑斓倒映宛如在掌心掬了一捧澄澈无瑕的海水。 　　这样的绮丽色泽如果不能及时定型就会很快褪去，然而看着又轻又薄不过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实际上坚韧稳定程度远远超过世间的大部分物质，只有依靠海妖本身的特殊精神力才能改变其形状。 　　现在已经是十月头了，最后的时限近在咫尺，Triton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画出来的设计图已经成竹在胸，只等他用最快速度完成鳞片的造型。 　　等月亮出来之后，就开始动工吧。 　　他这么想着，卷起尾巴蹭了蹭游泳池壁上镶嵌的珍珠。 　　啊啊啊，伤口真的好痒。 　　————————————————————————————————— 　　另一边警察局今天的气氛不太好，低气压源自于备受压力的BAU小组，这已经是Lillian·Needham失踪的第三天了，如果运气不好，那么今天就会发现她的尸体，并且即便运气再怎么好，她也没有第二个三天来等待救援。 　　这三天里BAU小组获取到的消息不可以说不多，但也可以是几乎没有，并不是每一个受害者都和校园欺凌的参与者有关系，大部分都只是普通的学生罢了。 　　因此BAU相信他们一定还有什么是关联在一起的，他们就读于不同城市的不同学校，成绩高低不同，男女不同人种不同，Garcia都快把他们的资料翻透了也没找到彼此间有任何关联。 　　甚至就连他们的父母都没有什么关系，处于不同的社会阶层，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而关于Lillian·Needham失踪的酒吧的调查也陷入了瓶颈，那天的Party极其热闹，来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个，不少人互相之间根本不认识，纯粹来喝酒狂欢的，因此Lillian·Needham失踪的时候大多数人都醉得神志不清，别说注意到少了一个人，就算少了十个人他们都根本注意不到。 　　监控录像里倒是找到了几个可疑的对象，然而传唤来询问了一下也排除了嫌疑，那群小混混只是想在Party上交易一点大麻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 　　Reid在翻Lillian·Needham的日记，小姑娘的日记里充满着青春期少女的无病呻吟，总也离不开哪个男生很帅气哪个女生很婊之类的事情，时不时夹杂上几页自己是如何“教训”不识相的同学的，Reid皱着眉逐字逐句快速扫过去，希望能从中找到什么可以用的消息。 　　他当然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东西，这很容易让他回忆起自己不甚美好的高中，他可以背出无数条与之有关的理论概念，却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够从他人的痛苦中汲取到快乐与满足。 　　那本来就是扭曲的。 　　他快速翻看着杂乱无章的日记，一行行字迹划过眼帘，虽然速度很快，但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句—— 　　“九月二十六号，晴，今天和D那个蠢货大吵了一架，他居然说要和我分手，真是太可怕了，我居然会是先被甩的那个，为了报复他我去找了K，那个橄榄球队的傻大个我说什么他都听，我们一起把D那家伙的衣服扒了在球门绑了一夜，他真该感谢我，好歹我没把他的内裤也脱下来。” 　　“阿姨居然因为这件事情骂了我，她以前明明也干过差不多的事情，真是矫情。” 　　“算了，还要靠她摆平D那个蠢货呢。” 　　虽然人物用了代号，但也能看明白其中人物的关系。 　　阿姨也做过……Reid喃喃念叨着日记本中的那句话，拨通了Garcia的电话，“Garcia，帮我查一下Lillian·Needham的阿姨，着重于她高中时期。” 　　“Lillian·Needham的阿姨，Wendy Ramsden，结婚之前叫做Wendy Hopkin，高中就读于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拉拉队队长，档案看上去中规中矩没什么问题，高中毕业之后没考上大学去了好莱坞当了模特，三年前嫁给了一个商人，没几个月丈夫就死了，留给她一笔丰富的遗产，他们夫妇两个没有孩子。”Garcia很快就扒出来Reid要的消息，“话说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Reid那不是你的——” 　　“是我的母校没错。”Reid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没在继续这个话题，“你查一下其余受害者的父母和亲近的亲戚，看一下他们是不是也参与过校园暴力。” 　　“ok，我查到回你电话。”Garcia说道。 　　Reid挂掉电话，深深叹了口气。 　　事实跟他的猜测相差并不远，Garcia查出虽然并不都是父母，但是跟受害人亲近的人都曾经卷进过校园欺凌事件。 　　“凶手要报复的并不是受害者。”Reid看着传到手机里的照片面沉如水，“而是他们的长辈。”他站起身，走向会客室。 　　Lillian·Needham的父母和阿姨Wendy这三天都相当于住在了警察局，母亲每天以泪洗面父亲也是愁眉紧锁，Wendy虽然还算镇定，但是脸色也是一天一天难看起来，她没有孩子，一直以来都把Lillian·Needham当做自己的孩子，眼下承担的痛苦不比亲生父母少。 　　“女士。”Reid叫了Wendy一声，“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情要问一下你。” 　　“没问题。”Wendy点点头，安慰地拍了拍身边情绪几近崩溃的堂姐走了出去。 　　“我想问一下你……”Reid皱眉组织了一下措辞，“你最近有没有收到过什么类似的威胁消息，不是那种很明显的，就是你平时不会在意的或者很久没联系的人突然给你发过类似葬礼或者让你难过之类的消息。”他顿了顿，接着道，“比如来自你同学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Wendy的脸上僵了一下，“你是说凶手是冲着我才……我搬家之后跟同学都没什么联系了，而且他们也不会……” 　　“目前是有这种怀疑。”Reid沉默了一下，又道，“我说的并不是你的朋友。”他无意识加重了朋友这个词，“我说的是曾经被你…欺凌过的同学，你有没有收到来自他们的消息？” 　　“欺凌？”Wendy干笑着退后两步，“我不知道你——” 　　“Wendy Hopkin。”Reid喊出她结婚前的名字，“我们以前是一个高中的。”他的目光锐利而坚定，直直刺进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也许你已经把我给忘了，但是我记得你……清清楚楚地记得。” 　　“Reid探员，我想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Wendy面色苍白，握了握拳头控制自己转身逃跑的冲动，“我……” 　　“高三的时候，你约过一个男生去足球场，然后和你的男朋友一起把他绑在…绑在球门上，你忘了吗？”Reid攥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Lilian现在很危险。” 　　“我…你是……”Wendy瞪大了眼睛，从Reid的面目中拼凑出记忆里仓惶稚嫩的面容，脸色彻底变成了死人一样的苍白，“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收到过类似的消息。”Reid努力缓和自己激荡的情绪，真是可笑不是吗，明明是给他少年时代留下难以磨灭阴影的女人，当时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面容，事隔经年居然是两不相识，他一面觉得难受，一面又觉得嘲讽。 　　“我……”Wendy咬着嘴唇，思索着停了好久才结结巴巴道，“有一个，我收到过一封邮件，对方是个陌生号码，说要有一场葬礼即将开始什么的，我以为是发错的就没有注意。” 　　“就是这个！”Reid把号码发给Garcia让她查一下消息，脚步匆匆跑去找其余的组员告知这个发现。 　　“那个！”Wendy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嗫嚅道，“我知道做了很糟糕的事情，真的很抱歉，非常非常的抱歉。”她说着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想要去拉Reid的衣服。 　　Reid的脚步顿了顿，却什么都没有说，只快步离开了这里。 　　他只是个庸碌的凡人，所以他做不到完全的宽宥，做不到告诉她那些伤害自己已经可以一笑而过毫不在意了，他能做的只是让自己不要变成那样的人，不要被困在那些记忆里逃不出去。 　 　　第94章 　　 　　每一个案件就像是一副拼图，环环相扣紧密结合，任何一个小小碎片的缺失都会让人对整个大局摸不着头脑——同样的，一旦拿到那一块关键的拼图，眼前的一切都豁然开朗。 　　这桩案件里受害者亲近的人都曾经是校园暴力的实施者，陈年往事大多已不可查，虽说随着年龄渐长而开始为自己年少轻狂犯下的错处忏悔，但那时究竟得罪过多少人，就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我将替你们行使职责，将灾祸降临，使恶者自食其果。’，这是凶手录音里的原话，这个‘恶者’，我们认为就是凶手要报复的人，他要让他们也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不过注意，凶手要报复的是这些参与了校园欺凌年长之人，却对着他们年少的晚辈下手，这说明他遭受了相同的伤害，也就是说他亲近的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孩子在校园暴力中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从他残忍的手法来看，那个孩子很有可能没有活下来。” 　　“不过受害者和年长者的年龄区间表明这起惨案发生的时间应该已经是很多年以前了，而最近又有什么事情让他本来已经平息的怒火又一次燃烧起来，这种伤害和痛苦刺激了他，让他发展到了杀人的地步。” 　　“我们正在研究受害者之间的联系，每一个年长者校园欺凌的受害者都有可能是我们的凶手。” 　　“注意最近一个月内搬到城里的人，我们要找的是一个狩猎者，他的每个目标都是精心挑选的，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他要么身强力壮能够一击制服受害者，要么富有亲和力能够说服受害者和一个陌生人离开。” 　　“他有能够囚禁受害者的地方，那个地方足够僻静不引人注目，同时他也有搬运尸体的交通工具，根据绑架现场目击者的证词，那应该是一辆普通的家用轿车。” 　　“凶手有着能够把人倒吊在树上和溺死的力量，我们可以认定他是一个男性，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然而他足够身强力壮并且冷血无情，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并且以此为荣。” 　　“因此在可能被捕的情况下他不会选择束手就擒，如果发现了什么请务必小心。” 　　Reid和Wendy坐在一起回忆那些曾经的高中同学，那些或是因为身体瘦弱，或是因为家境贫寒，亦或是像Reid一样成绩过于优异而被盯上欺辱的同学，不过事实上看Wendy对Reid对面不识的状况也就知道她根本没记住以前那些小角色究竟谁是谁，还不如Reid记住的多。 　　这些同学大多数都已经互相没有联系了，虽说不久前才刚刚举办过一场同学会，但是谁都知道这些昔日的“怪胎们”根本不会愿意出席这样的聚会，甚至于连高中大门都不愿迈进去。 　　Garcia根据Reid提供的名字费尽千辛万苦去查对方的生平，这些人基本上毕业后也就过着平平凡凡的生活，结婚生子乏善可陈，一眼看过去没有任何和侧写相符合的人。 　　但是他们之中有不少都在参加匿名的网上互助会，名目五花八门，心理健康自我认知等等，多是帮助走出心理阴影的互助会，显然少年时期的惨痛经历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你也……”Wendy看着Reid绷紧的脸，小声问道，刚说了个开头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我有社会学和心理学的硕士学位。”Reid淡淡道，视线快速划过Garcia传真过来的大量材料——她拷贝下来了几乎所有聊天室的记录，筛选掉明显没有任何关联的几个，余下的一股脑尽数发了过来。 　　他对和Wendy攀谈没有任何兴趣，眼下他只想快点解决掉这个一直勾起他不适回忆的案子，然后回家裹着被子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Triton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解决在欧洲的事务，虽说不怎么愿意承认，但Reid的确是有点思念对方了。 　　他花了一整天看完了堆满桌子的大量聊天记录，充斥着负面情绪的资料看得人心情压抑，因为匿名的缘故聊天室里暴露出那些人的真实想法。 　　——每天都活在回忆里，好痛苦。 　　——要是当时死掉就好了。 　　——没有人能理解我。 　　--好绝望，救救我。 　　--好想死。 　　…… 　　——好想杀了他，让他也尝尝我的痛苦。 　　——赞成。 　　——动手吧。 　　——废物消除。 　　——死掉太简单了，想不想让他，更痛苦一点？ 　　Reid翻阅的节奏猛地一顿，目光停在“更痛苦一点”的文字上，起身翻出其余来自相同匿名聊天室的材料。 　　——我们可以仔细聊。5/15 　　——第一个受害人失踪。5/18 　　——想让他痛苦吗？8/20 　　——第二个受害人失踪。8/22 　　——来找我。9/10 　　——第三个受害人失踪。9/12 　　每当这个人上线后几天，就会出现一个受害者失踪，和他对话的人有的消失在了聊天室里，还有的虽然没有消失，但从行文上看也显得生气勃勃了许多。 　　就是这个聊天室了。 　　Reid拨通了Garcia的电话。 　　————————————————————————————————— 　　遥远的欧洲，Triton把塑形打磨完毕的鳞片放进小盒子里，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容量空间扩展口袋中，鱼尾上的伤痕还没来得及愈合，化作双腿时大腿内侧靠近动脉的位置也会出现一道很深的伤口，表面面前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淤血在皮肤下蔓延以至于大块皮肤都呈现出可怖的青紫。 　　不过疼是真的不怎么疼了，Triton自己包了包伤口免得血一直往外流弄脏裤子，活动的灵活度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也很隆重，纯黑色的西装，边角处绣着不起眼的同色暗纹，配以相同颜色的领带，打着繁复的温莎结，压在白色的衬衫上。 　　鎏金怀表链隐没于衣襟之间，老管家为他准备好了礼帽和手杖，手杖上雕刻着若又若无的花纹，手柄处则是莹润又奢靡的宝石。 　　“我走了。”Triton把礼帽扣在头上，略微压低了一些调整位置，手杖在地板上敲了敲，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会为您准备好晚餐的。”老管家微微躬身，垂眸看着Triton从他身边离开。 　　Triton要去参加的是一场葬礼，越是手握权柄的人就越是能作死，本来老老实实还能苟延残喘上几年的老国王非得闹什么联络旧部以求翻身的戏码，偏偏又识人不清找的是Sean埋在皇室里忠心耿耿的下属，这不就转手被卖得一干二净，比预计更快的去见了上帝。 　　虽说因为他的死局势必然会动荡上一段时间，不过也正好完成一次大洗牌，彻底把还存着种种心思的势力变成历史。 　　等到今年冬天过去，Triton想要带着自己的人类在欧洲住上一段时间，让年年修葺年年空置的那些庄园真正派上些用场。 　　嗯，你没看错，“那些”庄园。 　　这个该死的有钱佬。 　　Triton这次来得非常低调也非常早，现场的媒体很自觉地埋头调试仪器装作没有看到他的车开过去，那群嚎叫着要他填坑的读者们根本就不会知道Triton不好好在家里码字跑去参加葬礼了。 　　说起来他这个月又没有按时交稿来着。 　　他到的时候还没有几个宾客到达，对着自己扶植起来的准国王装模作样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哀思，顶着王后能杀人的眼刀宽慰她节哀顺变，这个女人在这短短的时光里迅速苍老起来，鬓角白发已生神情憔悴，唯独眼神还是那么锐利清明。 　　她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 　　但是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Triton维持着嘴角礼貌性的微笑在老国王的灵柩上放上一朵白玫瑰，他压了压帽子赶在媒体开始直播前转身离去。 　　国王级别的葬礼自然少不了媒体的长枪短炮，老国王又不是什么做出了卓越功勋的人物，一直以来都成功将自己伪装成吉祥物的他死后普通民众也不过象征性的哀思了一下，就将注意力转向了出现在葬礼上的那些大人物。 　　这个是即将即位的王子，那个是哪个国家的国王，这个国家元首长得不错，那个不起眼老人居然是豪奢巨富，更有不少媒体在网上设了专栏实时开扒那些露面的角色。 　　至于潜藏在歌舞升平之下的暗潮汹涌？ 　　不好意思斗升小民们并没有关心的兴趣。 　　娱乐至死的时代里，死亡都像是一场全民狂欢。 　　悄悄地来，悄悄地走，议论纷纷的人们永远不会知道是谁操纵了这场浮华闹剧。 　　下午的时间Triton耗在了音乐厅里，今天这里上演着极为精彩的歌剧，作家是一位名为Phantom的音乐天才，不久前报纸上刚刚登出他的讣告，告知众人这位神秘的天才已经与世长辞，按照他的遗愿秘密安葬，无需后人祭拜，因而他的粉丝们决定在这里开了一场音乐会以示哀悼。 　　无需门票，无需证明，只要衣着整齐不带食物饮料就可以入场，过道里也站满了人却没有任何嘈杂，舞台上的演员都是无偿演出，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地演了一场又一场。 　　水晶灯闪耀，舞台上衣香鬓影曲调悠扬，一切都宛如回到了那个纸醉金迷的时代，裙角迤逦出洛可可的奢靡风情。 　　Triton站在角落听了整整一个下午，他想他的老朋友会高兴的，自己的音乐被人所铭记总是让人开心的，不过他的同族可能就不会很高兴了，Adaro的占有欲总是孩子气的很。 　　不过……既然都已经死了，也就无所谓了。 　　他摘掉礼帽，和观众们一起微笑着鼓掌。 　　第95章 　　 　　Garcia查到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即便是匿名网站，高明的黑客也总有办法弄到想要的信息，要不然你以为那么多人肉消息是怎么来的。 　　然而他们并没能成功逮捕凶手，那个男人在意识到自己难逃法网后选择了在自己心爱的儿子墓前举枪自尽，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一生都无法原谅那些警察，他不相信警察的公正，又怎么会允许自己落入他们手中。 　　Lillian·Needham在凶手房子的地下室里被找到，少女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而神志不清，奄奄一息地被送上了救护车。 　　一切都是因为几十年前的一场校园欺凌而起，病弱而成绩优异的学生成为了坏孩子们的课余消遣，谁也没有想到随意的推搡让他从楼上坠落，虽然没有死但也成了植物人。 　　警察将这件事认定为意外，几个孩子都是未成年，因而交了点钱就毫发无损地离开了警局，甚至没留下一点案底，心碎的父亲四处求告无门，妻子也因为受不了打击而郁郁寡欢最终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 　　更不幸的是那几个坏孩子的家长颇具权势，逼得他不得不换了好几份工作直到最后带着儿子搬离那个地方。 　　他拼命工作，给儿子换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每天仔细护理着祈祷着有一天奇迹的出现，他很坚持，一年，两年，甚至十几年过去了也没有放弃，但是他的儿子不愿意再等下去了，突然那么一天就悄然离去，挣脱这具残破的躯壳去往天国。 　　于是被留下来的父亲崩溃了，起初他尝试着加入一些互助小组来舒缓自己的悲伤，然而无济于事，互助小组里的绝望情绪只让他越来越走向极端，复仇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起。 　　既然法律给不了自己正义，那么就只好由自己来惩治罪恶，他要让那群人尝到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死亡只会是美好的终点，他要让那些人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 　　可是……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几年前大醉后开着车撞上了一辆卡车，车上的几个人当场死亡。 　　父亲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烧灼得他几近癫狂，直到他看到聊天室里有人发出的那条“想把他杀死”的消息，鬼使神差地敲下一条回复。 　　“想让他更痛苦吗？” 　　对方私聊了他，回了一句“Yes”。 　　地址和人物都是对方提供的，他在确认无误之后就会下手，有的孩子还很年轻，没干过任何坏事，哀求着让他放手，但他的儿子也没干过任何坏事，有人来饶恕他吗？ 　　只要这么想着，他刚刚软下去的心肠就又重新坚硬起来。 　　他找到了人生新的方向，他确定这便是上帝交予他的任务。 　　虽然一切都比他的预计暴露的还要快，但是死亡并不是终点，仅仅是一场团聚。他面带微笑地扣动扳机，回忆起十几年的那天，妻子在准备早餐，他看着报纸，儿子背着书包拿了片面包出门上学，他们彼此亲吻对方的脸颊，谁也不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都在微笑。 　　多么美好…… 　　Reid写下报告的最后一个字，疲惫地叹了口气，他并不喜欢和校园欺凌沾边的案件，尤其是这种和故人沾边的校园欺凌案，几天下来身心俱疲，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他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了，旧事时不时在梦里袭来，搅得他不得安眠。 　　今天是Triton去欧洲的第五天，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计算日子，Triton又不会因为他想他了就会提前回来，把写好的报告放进抽屉里起身走出办公室，夜晚的匡提科依旧只有BAU的一层还亮着灯。 　　他已经没力气去楼下开车回家了，只好打了个电话拜托Triton的司机来接他一趟，那个看上去又高又壮有点凶神恶煞的年轻人比起司机更像是个打手，说话却是又轻又细着急了还会脸红，开车非常稳当。 　　在这种疲惫的时候有一辆随叫随到还能保证安全的车实在是不能更幸福的事情，Reid几乎一上车就瘫软在座位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肚子有点饿，但是回忆了一下家里冰箱的库存发现没什么能吃的，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半路下车买点的打算，满脑子只想着快点躺倒在家里软绵绵的床上睡到天荒地老。 　　于是Triton带着一身夜里的寒气悄悄推开卧室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卷在被子里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Reid，人类软软的头发翘起一撮，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拨弄了一下。 　　Reid皱着眉蹭了蹭，似乎是意识到有人进来，挣扎着想要从睡梦中醒过来，Triton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安抚了几句，熟悉的气息和熟悉的声音很快让Reid放下了醒过来的打算，埋头呼呼睡去。 　　非常的可爱。 　　Triton压了压唇角不自觉勾起的弧度，把外套裤子什么的脱掉往地上一扔掀开被子蹭了进去，伸手把自己的人类揽进怀里，埋在Reid肩侧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 　　我的人类…… 　　他满足地在心里重复着，闭上眼睛轻轻念叨了声“晚安”。 　　第二天Reid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被子里暖洋洋的让人哪怕肚子里空空如也也根本不愿意睁开眼，他嗅到面包的香气，那是新鲜出炉的烤面包才会有的味道，应该来自于家里那台最新购置的烤箱，闭着眼睛他也能在心里勾描出面包的轮廓。 　　软软的，胖乎乎的，里面镶嵌着葡萄干和坚果，切成一片片夹上果酱，吃的时候Triton还会特意把最外边一圈稍硬的边切掉，热气腾腾配上一杯咖啡，一整天的精神都会很好。 　　等等—— 　　Reid晕晕乎乎的脑袋勉强清明了一下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终于挣扎着把恨不得黏在一起的眼皮拉开，瞪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惊醒反应过来，翻身从床上下来跌跌撞撞冲出卧室。 　　“醒了？”正把面包放在餐桌上的男人笑意温和，哪怕身上穿着荷叶边的小围裙都半点没有损害他的魅力，反而添了几分柔软又色气的感觉，“真是别致的欢迎。” 　　Triton笑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Reid，视线扫过对方炸开的头毛，乱糟糟的衬衫，脚上穿反的拖鞋，又在他手上的枪上逗留了几秒，在对方脸色涨红起来之前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浅吻。 　　“我以为是入侵者。”Reid把枪放回原位，呐呐道。 　　“入侵者进不来的。”Triton轻笑，抱着自己的人类蹭了蹭，“我好想你。”说完，他用亮闪闪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Reid。 　　“我…我也……”毫无意外的Reid败退在了那双软乎乎闪烁的狗狗眼之下，一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一边结结巴巴开口道，“我也很想你。” 　　虽然还有点羞涩，但是现在已经能够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了，他抱住Triton，认真地亲在对方的唇上。 　　“欢迎回来。” 　　不过黏黏糊糊吃完饭之后Reid才想起来今天不是休息日，自己还是要上班的。 　　“我帮你请假了。”Triton如是说道，“你需要休息。” 　　“我的状态很好。”Reid皱眉道。 　　“但是昨天一点也不好。”Triton意有所指地看着Reid的黑眼圈，比他刚刚走的时候还要重，“你今天不适合工作。” 　　“昨天的确……”Reid承认自己昨天的状态简直就是在谷底，“今天已经没问题了。” 　　“你感受不到的。”Triton伸出手在Reid额头上点了点，“但是我能感觉到。” 　　情绪感知上没有谁能比得上海妖，就像人类能分辨酸甜苦辣咸之中的细微差别，Triton也能分辨出喜怒哀乐中的点滴不同。 　　有微弱的负面情绪正在他的人类心中徘徊，现在还只是小小一丝，但却非常活跃，只需要一点点的助力它就能够飞速成长起来，直到最后彻底将人吞噬。 　　这种情况下，他不放心自己的人类去接触那些糟糕的案件。 　　当然，他完全可以把那段情绪吃掉，但是Reid拒绝了这种处理方法。 　　事实上Triton一说Reid就知道了他在指什么，也许有那么一天他会因为某一桩案子而不得不依靠Triton获取平静，不过那并不是现在。 　　他可以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的。 　　于是当天，Reid还是没能拗过Triton，只能在家渡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 　　顺说，他们终于看完了那部约好很久的神秘博士。 　　可喜可贺。 　　转眼又过了几天，日历上的日子走到了十月九号，二十七年前的这一天拉斯维加斯诞生了一个男婴，他的父亲是一位律师，他的母亲在大学教授英国文学，他们爱着这个孩子，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在他面前。 　　“生日快乐。”Triton打开了靛青色的首饰盒，一枚戒指在天鹅绒中熠熠生辉，朴素而又简单的款式，素银之上浅蓝错落，恍如碧海蜿蜒。 　　“真挚的向你请求……”海妖单膝跪地，小心地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人类的手上，“在今后的岁月里，和我共渡。” 　　他抬起头，灰蓝的眼眸灿烂，若星光一片。 　　Reid听见Garcia他们在一边嬉笑着起哄，窗外车水马卡呼啸而过，眼里却只余下那双仿佛能将他的神智燃尽的眼眸。 　　他听见自己回答了“yes,i do。”,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傻兮兮的弧度。 　　不过没关系，Triton笑得也不怎么聪明。 　　二十七年后的今天，他是一个FBI探员，伸张正义保护弱小，做着他热爱的工作，有了关心他的同事，还有了同居中的恋人--准确的说是已经领了结婚证的丈夫。 　　就像诞生时他父母给予他的祝福一样，被爱着，幸福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想再来一张的，但是算算这里完结正文刚刚好接下来就是番外了【趴 　　下一更是周一 　　第96章 东方海妖【Triton无出场 　　 　　东方一脉的海妖，唤作鲛人，人身鱼尾，金鳞黑发，代代以鲛为名，到了现在这一代又给自己添了个“宋”的姓氏，大抵是因为他登上陆地之时，这九州之内还是那个叫做宋的朝代罢。 　　宋鲛，说不上多好听的名字，甚至有些别扭，却让他一路用了近千年，沧海桑田间就连当年上岸时那个小小的渔村，都已经摇身一变成了繁华的不夜魔都。 　　“宋老师！”突然的呼唤打断了鲛人难得的回忆过去，他转身，唇角自然挑起个温温和和的笑来。 　　“有事吗？”不同于他西方同族们极具侵略性的美貌，宋鲛生得一副皎然玉树临风前的好相貌，眼角下泪痣一点更是风流昳丽锦上添花，举手投足顾盼之间恍惚笔墨生香，十足的书卷文雅之气，叫人觉得便是在他面前说话声音稍高了些，也是冒犯了的。 　　这么一副好皮相，干的自然也是清风明月的活计，对外挂着的是清流世家的牌子，公司主业做着地产航运的买卖，却也是书画古董生意的巨头，随意摹章篆印挥毫落笔便能叫出高价，闲来无事在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A大挂了个名头教书，跟着一群老教授做学问，聊以调剂生活。 　　“今天晚上我们组的老师约了一起唱歌，宋老师你要不要来？”叫住宋鲛的男人笑着问道，伸手抓了抓脑袋。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隔壁法学院的老师。 　　“今晚？”宋鲛无奈地笑了笑，把讲台上的书收进包里，“今晚我有课。” 　　男人想了想，恍然道，“你说的是晚上的社会研修班啊。” 　　A大最近几年开了个针对社会人士的研修班，上课的都是学校里颇有名气的老师，当然，对外报价也是相当好看。 　　研修班除了商学院法学院外语学院之外，宋鲛所在的文学院也有开班，不过即便是A大最久负盛名的学院，比起隔壁几个坐得满满当当的班级来说，愿意接受文学熏陶的人可就少得多了，因此一周只上周五一次课，每次从下午七点半开始上到九点半，正好隔壁商科散场他们上课。 　　宋鲛会答应去上课，冲着的当然不是那点子补贴，只不过纯粹闲得过头罢了，单身海妖的生活，总是比较乏味的。 　　“我还得赶去老校区，先走了。”宋鲛笑着摆摆手，转身走出教室。 　　研修班在老校区，他在这边的课要上到五点半，从这边赶过去开车最起码得要一个半小时，万一要是有点什么状况，那就更没数了。 　　虽说的确瞬移过去也就一个念头的事情，但难得买了辆新车，不开开可惜了。 　　可这世间意出法随的事可真是说不准，他只这么一想，路上手一抖就怼上了前头车的屁股，还撞得不轻，抬手看了看时间，他估摸着十有八九是要迟上一时半刻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出乎意料的是，前头车似乎比他还要着急，连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绿灯一亮就窜了出去，保险杠掉了一半的车屁股因为路况颠得晃荡了两下，宋鲛只来得及记住个车牌号，发了个消息让朋友帮忙查一下车主的身份，便于日后赔偿。 　　不给托这个性急的车主的福，宋鲛踩着点赶上了课。 　　———————————————————————————————— 　　赵常乐很着急，他当然着急，今天本身就因为剧组临时要补一组镜头出来晚了半个小时，路上先是被追尾，然后车子抛锚，好不容易说服了经纪人让他打了辆出租车结果司机还走错了路，商科的研修班通常七点不到就下课，因此等他到地方的时候里头都已经换了一拨人了。 　　好吧……缺勤都缺习惯了，不少这一次…… 　　在心里叹了口气，李常乐还是有点不死心地悄悄扒拉着门缝往里头瞄着，就像是上学迟到了的小学生一样。 　　他记得商科上完之后好像是文学？因为角度问题在门口他看不到讲台上老师的脸，不过声音倒是听得听清楚的。 　　里面正在讲一本叫做《幽明录》的志怪小说，刘晨阮肇，柏枕幻梦，讲课的人一个个故事信手拈来，就连他这个本来在外头懊恼发呆的都不自觉听得入了神，忍不住凑得更近一点想听清楚一些。 　　然而要知道，老校区的门啊，大部分都是年久失修的，而研修班的门更是残破不堪，因此赵常乐这么一凑过去，门不堪重负地晃了晃，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毅然决然地脱离了门框，带着他一起栽进了教室里。 　　巨响之后刹那间空气寂静了。 　　赵常乐顶着一脑袋灰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趴在那里只觉得心肝脾肺肾一起疼得让他想死，哪怕是他一贯不错的情商一时间也应付不了这种地狱难度的场面。 　　“你没事吧？”宋鲛走到那个人身边微微俯下身，轻声问道，他已经注意到这个人很久了，门口的角度对方看不到他，他却是能看到对方的，神秘兮兮地带着帽子加口罩，唯独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漂亮得让他心悸，黑亮干净波光流转间就连他这条积年的老鱼都看得心肝发颤，干巴巴皱皮皴裂的心霎时化成了一汪春水。 　　老年人的爱情就像是着了火的老房子，一旦势起，那便是火光冲天一发不可收拾，何况还是这么一条有着可怕种族惯性的海妖。 　　宋鲛心思百转，面上却笑得更加温和。 　　“啊，没…没事。”赵常乐赶紧爬起来低着头拍拍裤子道歉，“真是对不起打扰了，我马上就走，门我也会赔的！”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跑出了教室。 　　像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似的。宋鲛兴味十足地想着，弯腰捡起落在脚边的帽子，神色如常地转身走回讲台。 　　“我们继续，刚刚讲到生死姻缘的故事，这个故事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汤显祖的《牡丹亭》就是脱胎于此……” 　　琼林玉树，风姿皎皎，谁也猜不到他心里兜过了多少弯弯绕绕，千转百折。 　　这厢宋鲛上着课，那厢灰头土脸的赵常乐垂头丧气地爬上了经纪人的车，人到中年油头凸肚地中海的经纪人皱眉看着他乱七八糟的头发，毫不客气地张嘴就骂。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形象！形象！你还嫌自己的黑图不够多吗？！啊？！”他狠狠点着赵常乐的脑门，语气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说话啊！” 　　“我这不是…意外嘛……”赵常乐捂着脑袋露出求饶的表情，“王哥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 　　经纪人还想再说他两句，不过一对上他可怜巴巴的表情火气就被堵在了肚子里，只能冷哼一声转过去专心开车。 　　三流演员和三流经纪人，吵吵嚷嚷折腾了这么多年，彼此间的脾性早就摸透了，赵常乐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往后座上一倒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经纪人侧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给他盖上了条毯子。 　　严格来说赵常乐应该是很容易火起来的那种类型，长相帅气演技过关，肯吃苦也会看人眼色，偏偏就是运道差了点，一出道就撞上个风评不怎么好的投资商又遇人不淑，接二连三丢掉了好角色，最后只能在男五男六之间混着，混久了赵常乐也就看开了，手上攒着钱开个火锅店什么的，计划再干两年就退圈，专心做自己的个体户小老板去。 　　当年本来就是误打误撞只想着赚够吃饭钱，现在混成这样，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吧。 　　“对了王哥，你知道《幽明录》吗？” 　　是了，没必要不甘心。 　　———————————————————————————————— 　　鲛人的人类是一个演员，或者说偶像？他一直分不太清楚这些。不要问宋鲛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又怎么顺藤摸瓜把对方查了个底朝天的，活着了这多年他要是连这么点手段都没有那还不如去做条咸鱼。 　　不过……娱乐圈啊…… 　　清风明月曲高和寡了大半辈子的宋先生心情复杂地打开了赵常乐作品里评分最高的一部—— 　　《校草坏坏》 　　五年前的青春爱情偶像剧，充满了辣眼睛的杀马特发型和服饰，台词也是让人无力吐槽，赵常乐在里头饰演男五，染了一脑袋不伦不类的黄毛，满嘴脏话挑着眼角装小混混，绝对是整部片子里的演技担当。 　　而且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好像还有点带感…… 　　然后宋先生用了一整个本来应该焚香抚琴的下午，带着“海妖对人类专用高倍滤镜”快进看完了这部天雷滚滚的脑残剧，并且无师自通地截下来了赵常乐出场的每一帧做成了合集，珍而重之地刻录下来仔细保存。 　　——顺说，刻录碟片旁边的盒子里装的是展子虔的《踏雪图》。 　　真是焚琴煮鹤，有伤风雅。 　　再之后，宋鲛充满学术大牛的微博关注列表里无声无息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赵常乐寥寥无几的粉丝群里久违的迎来了一个常年潜水的新人，与此同时宋鲛还不忘暗搓搓支使着下属买入了某个发展势头极好的娱乐公司的大量股份，手头松了松卖出去几个人情，在玩票的前提下轻轻松松打进了娱乐圈真正的金字塔顶。 　　如此运作下不过短短一个月，他想要的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微笑着转了转手中的烫金请柬，畅通无阻地进了宴会大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说不上多么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只能说谄媚的恭维听多了真的挺乏味的，远不如那些故纸堆里墨迹行行间的刀光剑影来的有趣。 　　人类啊，往往死了的比活着的有意思。 　　但要是他的人类的话，足够让他心甘情愿放下复原到一半的广陵散残谱跑来参加一场无趣的宴会。 　　哪怕只是见个面，隔着几个人寒暄两句，宋先生那颗缺乏滋润皱巴巴的老心脏也能立刻水当当的活回来，扑通扑通扑通狂跳着彰显着自己的泥足深陷。 　　“你好。”宋鲛微笑着握住赵常乐伸出的手，不多不少多停了半秒，又神色如常地松开，“你的作品非常优秀。” 　　赵常乐表情僵了一秒，嘴上顺溜的感谢了对方的夸奖并且利索地举杯敬酒喝了半杯，脑子里拼命回想了一下自己能有哪部作品能让这位夸赞为非常优秀的，回想了半天也只能归类为对方的客套话，毕竟那可是宋先生诶！一字千金的宋先生！总不可能对方是自己的粉丝吧哈哈哈！ 　　脑补了一下眼前穿着玄色暗纹绸缎对襟衫的男人一本正经地看脑残青春偶像剧，赵常乐不出所料被自己的想象给雷了一下，为了安抚自己，他决定今天晚上再多吃一份鹅肝。 　　那可是法国空运的顶级鹅肝！ 　　还有黑松露！ 　　啊啊啊是鱼子酱！ 　　沉迷美食的赵常乐先生并不知道，当晚整场宴会里，只有他得了宋先生一声夸赞，旁人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能落到，而酒，也只有他敬的那杯让对方略沾了沾唇，之后再没动过。 　　宋鲛有这样任性的资本。 　　宴会上人精们交换了个你知我知的眼色，默许下静观其变。 　　要是这个他们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演员真能得宋先生三分青眼，那就是青云直上，麻雀变凤凰了。 　　第97章 fangdao 　　 　　挂在墙上的日历又被撕下来一张，巫琮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远渡重洋到这异国他乡已经满三年了。 　　农历七月十五，阴气最盛，鬼门大开，夜后莫出门，人呼莫回头，谓之中元。 　　巫琮放了盘稻米又插了香在窗台上，算作是供奉那些往来的孤魂野鬼，打开窗户时外头还热闹得很，灯光璀璨映得他的脸都白了个色号，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半夜不睡放什么摇滚乐，一开窗鬼哭狼嚎的惊得他手一抖稻谷多撒了小半碗。 　　唉，到底还是异国啊。 　　无奈地摇摇头关了窗，见香炉中只余下残烟袅袅，便取了些准备放进去，但转念一想忆起新来的房客对于满室沉水香气眉心蹙紧的样子，最后比之往日还是少放了些。 　　沉香燃起云烟滚滚，自香炉小口中涌出倒流而下，顷刻淹没了陶制香炉刻出的崇山峻岭。 　　祭祖的纸钞燃了，路祭也做了，离开故土三年，巫琮决定开一坛平日里舍不得喝的好酒犒劳一下自己。 　　————————————————————————————————— 　　美国到了八月还颇有几分热度，不过晚上到底会稍稍凉快一些，Hotch匆匆忙忙走下出租车，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搭着西装外套，素来严肃的脸眉心紧蹙显得颇为凝重。 　　不知为何今夜街上格外冷清，只能听见他自己急匆匆的脚步声。 　　算上今天他离婚已经满三个月了，但这又不像是恋爱三个月一样还需要特意去庆祝，不过是又如往日一样加班到深夜才匆匆准备回新租的房子小睡一会——离婚后他把大部分的财产和房子都留给了前妻Haley，毕竟对方还要抚养他们的孩子。 　　“Hoter探员。”他听见有人叫他，声音轻轻小小几乎和风声融为一体，Hotch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上只有自己的影子伏在地上晃荡着。 　　大概是听错了吧。他兀自想着，转身接着匆匆忙忙往前走。 　　今天明明是八月中却莫名有些冷起来了，他把外套拉得紧一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劳累过度有点发烧。 　　风渐渐大起来，吹得路边招牌噼噼啪啪作响，树叶刷拉刷拉落了好些，路灯竟像是有些不堪重负一般闪烁不定，隐隐带着嘶鸣悲泣之音。 　　这天气真是见鬼了。Hotch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 　　————————————————————————————————— 　　屋里已尽是沉香的气息，新购置的沙发舒服得让人想要黏在上面不下来，巫琮半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电话另一头的人的话，双足赤裸踩着毛乎乎的坐垫，另一手把玩着一枚青玉酒盏，腕间悬红绳一串，更衬得皮肤莹润白得几近透明。 　　“阿郎，夜将尽了。”紧闭的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探头进来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抱着枕头困得直揉眼睛。 　　“丹砂？又睡不着了？”巫琮挂掉电话半坐起身，那唤作丹砂的小姑娘便自觉爬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窝起来，乖乖玩着巫琮腕间的红绳。 　　“前日住进来的郎君还没回来。”丹砂的声音软软糯糯，说话时带了些吴侬软语的腔调更显娇俏，脸颊蹭着巫琮薄薄的绸缎常服，“我不放心。” 　　“你倒偏着他。”巫琮轻笑，“也不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唔……”丹砂眨眨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巫琮，“阿郎明明也很担心……” 　　“……罢了。”巫琮叹了口气，站起身踩着鞋自墙角提了一盏灯笼，“出去看一眼也好。” 　　若是他那房客无端横死街头，自己怕是又要不得安生日子了。 　　街上的风越吹越大，可能是因为走得比较急出了汗，眼下被风一吹贴身透骨的冷，Hotch皱眉左右看看，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悄悄窥伺着他。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掌心的温度似乎是要比往日要烫一些，汗水微微濡湿让他打了个寒颤，收拢起衣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药留着。他默默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药物储备，慢慢只觉双腿发软浑身无力，脚下像是踩进了泥潭里拔不出来。 　　好累……他情不自禁地这么想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眼前发黑恍恍惚惚像是见着好些阴影围着他晃荡，忽远忽近地让人心里颇为不适。 　　好冷……勉强扶着棵树喘了口气，夏日里杨柳依依枝条垂软随着风吹拂到他的脸颊上，竟是像鞭子一样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嘶——”Hotch倒抽了一口凉气，摸了摸脸颊并未流血，却像是火烧一样疼得他眉心直跳，他直觉感受到危险，拔出枪之后左右巡梭一眼却没看到自己意外的任何人。 　　“Hoter探员……”风中呼唤他的声音如泣如诉，由远及近逐渐清晰，时而像是女人时而又像是男人，有时苍老有时稚嫩。 　　“Hoter探员……”柳树的枝条柔软，拂过身体却像是鞭子一样，刹那失神间Hotch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好冷…… 　　路灯终于不堪重负，噼啪一声彻底熄灭，转眼间一片黑暗之中只听得风声呜咽，似哭似笑，又有什么随着风忽来忽去，摸不清形体。 　　鬼门大开，魍魉横行，这异国的鬼魅同故土似乎也无甚分别。幽白的灯笼映亮了漆黑一片的路，巫琮左右瞥了一眼被这光唬得作鸟兽散的黑影，大抵人死了都没什么差别吧，浓黑浅墨的一团，只模糊能辨出个人形。 　　“找到啦！”怀里的丹砂不安分地拱了拱从他怀里跳下来，一蹦一跳凑到昏迷的Hotch身边小心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夸张地做出舒了口气的姿态，而后谴责地瞪着巫琮，“都是阿郎的错！” 　　“好好好，我的错。”巫琮无奈苦笑，这事说起来倒真的得怪在他头上，要不是他路祭的香烛稻米引了孤魂野鬼无数，他这新房客也不至于遭这场无妄之灾。 　　在此徘徊不去的尽是些没甚道行的鬼怪之流，连他手中灯笼的烛光都耐不住哀嚎着四散离去。 　　“阿郎，笨。”丹砂咯咯笑起来，踮起脚尖取了巫琮手中的灯笼提着，方便巫琮把昏迷的Hotch架起来。 　　她当然会喜欢这位新搬来的郎君，阳气充足一身正气，助人沉冤昭雪功德闪得人睁不开眼，坐在他身边比晒太阳还要舒服。 　　同样，得益于自己一身充足的阳气，Hotch并没有沾染上鬼怪的气息，不过巫琮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丹砂要把Hotch自己作息不规律导致的感冒发烧也怪在自己头上。 　　女人心，海底针啊。 　　第二天Hotch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头晕脑胀，捂着脑袋暗忖自己是时候调整一下作息了。 　　昨天大概是疲劳过度倒在了路边，也不知道是谁好心把他送了回来，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拖着虚软的身子去冲了个澡，正好能趁着这个周末好好休息一下。 　　“Hotch先生？”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小姑娘的声音细细软软英语说得不甚流利，是他房东家的孩子。 　　匆匆拽了件衣服套上抓了抓头发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颓废，拉开门就看见小姑娘端着白瓷小碗仰头看着他，圆圆的脸上绽出个甜甜的笑，“阿郎让我给你送点吃的。” 　　Hotch开门让她进来，小姑娘今天穿着漂亮的红裙子，她有好多好多条红色的裙子，水红色桃红色，银红色绯红色，搬过来三个月几乎没有见到过重样的，就连她头上都用红色的发带扎了两个羊角辫，走起来一翘一翘俏皮又可爱。 　　“阿郎说你身体很虚，要好好休息。”丹砂举起手臂踮起脚把碗放在桌子上，圆滚滚的苹果小脸板起来一脸严肃，“不然会对…生命有害的。” 　　虽然来了这异国三年，小姑娘的英语依旧不怎么样，好好的“有碍寿数”被说成了“对生命有害”，说完还自觉良好地用力点了点头。 　　“我会好好休息的。”Hotch蹲下身拍了拍丹砂的肩膀，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微笑，“谢谢你的关心。” 　　“那你要记得吃饭哦。”丹砂指了指桌上热气腾腾的粥，“我要去帮阿郎抄书啦。”她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对了。”刚走出门她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扭头扒拉着门叮嘱，“以后不要再带人回来了，阿郎会不高兴的。” 　　“我——”没带人回来过。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性急的小姑娘已经关上门跑走了，还能隐约听见他的房东低声呵斥别在走廊里乱跑之类的话。 　　Hotch又叹了口气，诚实地坐到桌前用一碗热气腾腾的东方美食抚慰辘辘饥肠，只觉得暖意从胃里一路熨帖到心底。 　　他自认为是运气极好的了，那么匆匆忙忙的时间里还能找到一处不错的房子入住，交通便利环境优美，一室一厅独立卫浴价格也正好在他能承担的范围内，虽然说房东… 　　不自觉的，他就回忆起了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最后是新坑安利，防盗章是新坑预览w欢迎提意见hhhPC点这里→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